“认祖和我回不回竹清院有什么关系,我是母亲过继去的孩子,他认祖了,我就多一个弟弟呗。”吟欢捡着碟子里的杏仁吃着,抬眼看着顾吟霜,“二姐你就为这事?”

“顾吟欢,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那孩子可是要夺了大伯父的一切,养在大夫人名下,可是嫡子的身份,你一个过继去的孩子,说不定老夫人还会让你回到竹清院里去,大夫人都有人养老了,七妹你这不是不用了么。”顾吟霜抿嘴笑着,她就是想看着顾吟欢从紫荆院里出来,到时候回到竹清院,看她还能像现在这般镇定。

“二姐,你这是有多希望我回到竹清院,不过恐怕要让二姐失望了,这竹清院,我怕是回不去了,二姐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亲事,三姐的婚事都定了呢,不知道四婶会给二姐你选一户怎么样的。”吟欢慢悠悠地喝着茶,忽然楼上有什么摔倒的动静声,顾吟霜起身开了门。

“七妹,你这楼上可真是吵,我上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说罢顾吟霜自己走了上去,青芽阻拦都阻拦不及,吟欢脸色一沉,随即起身跟了上去。

顾吟霜走上三楼,砰的推开了二楼包房正对上的屋子,里面坐着的人吓了一跳,皆扭过头来看着她,“什么人!”

顾吟霜看了一通,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那动静声似乎是桌椅摔倒的声音,地上疑似有一滩水迹,便有些尴尬,领头的一个小姐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啊,掌柜的人呢!”

“对不起各位,家姐这有点,希望大家不要怪罪,对不起,对不起啊。”吟欢走了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头,对着屋子里的人道歉。

走到了楼下,关上了门,顾吟霜回头看着她,头一次发怒,“顾吟欢,你说谁这里有问题了。”

吟欢换下刚才道歉的神情,指了指自己的头,“二姐你听到一点动静就这么兴冲冲的跑上去,问都不问直接闯进去,这不就是有问题了,今天我一出门你就跟了出来,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吟欢没再和她客气,才出门多久,人就跟了出来,一到这里就找自己,眼神还一直往三楼那看,刚刚这么一点动静声,她那神情比谁都兴奋,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听说那带小少爷回来的清秋不见了,出了顾府人就消失了,七妹啊,二姐知道你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变,但也不需要用这样的举措,把人藏起来若是让人发现了,这可是大罪。”顾吟霜见她这么说,也就泰然地坐了下来,拿起一精致的茶杯在手中把玩着。

“是我的总会是我的,我把人藏起来了也没用,那孩子还是要认祖归宗,不过二姐,你如何知道清秋不见了,顾老夫人可是让人把她赶出去,没有让人灭口。”吟欢看着她笑着,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自以为跟了出来能够抓到什么把柄,这样就能在顾家邀功了,把她从继女的身份拉下来。

“七妹,你要是真绑了人二姐也可以谅解,不过这被人找到了的话,你可就连竹清院都回不去了,为了阻止大伯父的孩子回到顾家,居然如此狠心。”顾吟霜嘴角勾起一抹笑,低头看了一眼窗外,门外那传来李掌柜送客的声音,吟欢听到那一阵下楼的脚步声,瞥了一眼门口,不在意地笑着,“看来二姐一直都很关心吟欢。”

“你虽然身在紫荆院,可你毕竟还是我亲妹妹,我如何能不关心你呢。”顾吟霜眼底尽是真诚,要把这姐妹情深演绎地彻底。

千玉阁的楼下忽然一阵嘈杂,有马车忽然停下的声音,吟欢站起来到窗边一看,可真是熟人啊,顾家的一个管事从马车上下来,当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吟欢脸上的笑意越加明显。

顾宇治带着人走进了千玉阁,气势汹汹,李掌柜和伙计们首先送了客人出去,其余还在包房里选东西的,也都是非富即贵,惹不起,于是李掌柜走到顾宇治面前,“国公爷,您这是?”

那管事一把推开了李掌柜,看了店内一圈,找到了上楼的路对顾宇治谄媚地说道,“老爷,要不我们先上楼找。”

“你们几个守住门口,你们几个去那边看,其余的跟我上去。”顾宇治撇了李掌柜一眼,撩起袍子走了上去,刚走到了二楼,吟欢带着青芽便拦在了那里,“二叔,您这般气汹汹的到我铺子里来,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吟欢,二叔权当你是开了一次玩笑,下回可别这样了。”顾宇治忍住冲上去的心,伸手摸了摸吟欢的头,示意手下上去。

二楼和三楼的包房内还有几个客人在,吟欢挨个敲门道歉之后那管事颇为盛气凌人地每一个都看了过来,没人的屋子也要仔细看一下。

顾宇治带人上了三楼,顾吟霜随即也跟了上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直到顾宇治看完了所有的房间,包括之前顾吟霜看过的那个房间,三楼所有的房间都大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没有顾宇治想要找的人。

顾宇治看了一眼吟欢身后的顾吟霜,后者将视线看向了之前那个有动静的屋子,顾宇治再度走到了那包房,仔细看了起来,那管事忽然喊了一声,顾吟霜眼底闪过一抹喜色,顾宇治快步走到了管事在的包房,那靠墙的柜子已经被挪开,里面是一间黑漆漆的暗室。

“点灯!”顾宇治高喊一声,手下很快点了烛台送上去,暗室被照亮,除了床和桌子,里面空无一人,最里面还有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一些书卷,桌子上还有没燃尽的烛台。

那管事不死心的要去挪动那柜子,好不容易挪开了柜子,柜子后头还是墙壁,没有出现希望中的门。

呲呲的烛台声在安静的空气里不断响起,吟欢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吟霜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尽管暗室里有着一股怪怪的气味,但是屋子里除了能看到的,别的什么都没有。

顾宇治的脸色变的很难看。

最初在楼下查看的人也走了上来,在顾宇治耳边讲了几句,他的脸色就更精彩了,目光凌厉地扫了顾吟霜一眼,兴师动众竟然是个假消息,后者的脸色比他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只是眼神死死地盯着吟欢的后背,仿佛要看穿她的心。

“二叔,可找到了你要找的?”吟欢见他们都不说话,示意李掌柜把那柜子给推了上去,“若是二叔还想找,吟欢就不陪了,时辰不早了,该回顾府了呢。”

顾宇治哼了一声带着人下楼了,吟欢站在那,笑盈盈地目送着他们下去,回头看着顾吟霜,“二姐,你可还有事?”

顾吟霜看了那之前看过的包房,仿佛是明白了什么,看吟欢的眼神里充斥着复杂,那三楼包房里的人是什么时候下去的,好像就在国公来之前没多久。

“二姐不关心自己的大事,反过来关心吟欢,吟欢心中感动的很呢,不过听说四婶为二姐的婚事也愁的很,前些日子有张大人家的夫人来过顾家,她家恰似有个还未娶亲的庶长子呢,二姐你知道么?”

“这就不劳七妹费心了。”顾吟霜神色一凛,张家庶长子,游河那日在园子里和自己见过一次面的张志同,那样的人她如何看得上眼。

吟欢笑眯眯地不说话,顾吟霜心中堵着一口气,怎么顺都无法消去,上了马车之后,她掀开帘子看着这千玉阁,眼底的妒意越染越深,哼,你还能得意多久

顾府内,天已黑,吟欢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听到青芽说人已经安顿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下午这一出还真是惊险。

“小姐,二小姐似乎早就知道是您带走了清秋,为何她要拖到今日。”青芽也有些庆幸,若是二小姐一上来就是带着二老爷他们,这就无所遁形了。

“因为她太过于自信。”吟欢噙着一丝淡笑,因为那是顾吟霜啊,前世她有多自信,单凭着自己的容貌就觉得能够让众多男人诚服。

“她按兵不动,摸清楚了我每次出去的地方,确定了清秋是被关在千玉阁,可她却没有直接带着二叔他们去,而是自己先过来,为了彰显她的姐妹情谊,为了不忍心看着我误入歧途,这是来解救我呢。”她还得感谢她那膨胀的自信心,以为一切胜券在握,就连面子功夫都要做足了,要不然吟欢怎么有机会把人送走。

“小姐,二小姐知道了若是拿此来威胁您。”

“青芽姐姐,知道了没有证据,她能奈我何!”吟欢不屑地笑了一声,不过此次大意了,还以为没有人发现,二叔要怀疑也只会怀疑到大舅舅他们那。

吟欢没想到顾吟霜对自己的行踪如此关注,不放过一次机会,非要看着自己不如意了她才满意。

有些人换一辈子发生一些事情,她会改变,有些人就算给她十辈子的轮回,她还是如此,死性不改

七月初,顾家对外宣称顾家已故的长子流落在外的孩子找回来了,如今已经五岁,名叫顾逸天,是顾宇郎亲自娶的。

认祖这日,一早天气出奇的好,顾家祠堂再开,顾老夫人牵着顾逸天的小手,小家伙看上去恹恹的,大半个月没见到自己娘,情绪也不太好。

吟欢望着大晴朗的天空,眼睛微眯,往后退了一步,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站着,冷眼看着那再次打开的祠堂,和满脸笑意的顾国公。

忽然祠堂外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木朝阳和木朝赂两人,带着木家的一众族人到了院子外,向顾家讨说法,而顾家门外早就围堵的水泄不通,惠安城来的马车和人,将顾家大门给堵住了。

顾家族中的长老朝着顾老夫人看了一眼,顾老夫人把孩子交给了身后的丫鬟,走了出去,朗声说道,“木大人,顾家寻回失散的孩子本是喜事,你今天若是来贺喜的,顾府欢迎,你这若是来闹事的,那也休怪我这个老妇翻脸!”

顾老夫人顶着一头苍白的头发,精神奕奕地看着他们,木朝阳伸手示意深厚的族人别吵,把一卷书直接扔在了顾老夫人面前,“我们木家不是不讲理,今天就是讨要个说法,这孩子若真的是宇郎兄的,那么你们顾家管顾家的,我带着晚婷回惠安城去,若这孩子不是顾家的,那就是你们顾家欺人太甚。”

有人把书卷捡了起来,上面就写了几个大字,验亲。

顾老夫人听了一旁丫鬟的禀告,脸色当即沉了下来,顾府门外都围堵了人,木家这是要把事情闹大了去。

“你们才是欺人太甚,大嫂不同意就要顾家不认大哥唯一的血脉,你们木家的心也太黑了!”顾宇治冲了出来站到顾老夫人身旁,一看那验亲二字,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

“顾老夫人,我今天就把话给您说明白了,改日你要面圣叫屈也好,告我们木家也罢,我木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你把这事给撂清楚了,咱们也懒得在这地多带一刻。”木朝阳指着那书卷说道,“这书中有几种验亲的法子,滴血认亲注定是不成了,顾兄已死,顾老夫人不如看看还有一种。”

翻开了那书卷,滴血认亲后写的就是滴血骨,顾老夫人当即把书卷摔在了地上,气地险些背过去,滴血骨,这是要开棺取骨,把儿子的坟撬开了把孩子的血滴在骨头上。

“顾老夫人,您认为此举如何,若是融了,那顾兄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若是不融,就当时我们木家帮你顾家,免得认错了孩子,把不是自己孙子的当成亲孙子疼了。”木朝阳说的大声,后面的木家族人纷纷附和。

“去,去吧晚婷叫来,看看她家的兄弟要如何对待她的丈夫,开棺取骨,这是要惊扰了我儿啊。”顾老夫人捂着胸口叫人去请木氏,一旁的顾宇治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母亲不同意,谁敢强行去开大哥的棺,木家再怎么做都是无理取闹。

“惊扰了也比认错了好啊。”正当丫鬟跑去紫荆院的功夫,木家族人深厚忽然有人开口说话,人群分两边,六王爷身穿军服,腰佩剑走了过来

六王爷的出现让开祠的事情不得不暂停了下来,一众人到了前厅,就算是六王爷在此,顾老夫人也不同意开棺,儿子死的时候这么痛苦,现在还要去惊扰他的亡魂。

木氏在一旁神色寂寥,当问到开棺的时候,她竟无意识地说要把顾宇郎的坟墓修一修,也好空出地方让自己安葬下去,免得地方挤了,大郎不舒服。

顾宇治站在顾老夫人身后,心中又紧张又期待,手心都出了微汗,尽管知道母亲绝对不可能答应开棺,六王爷应当不会太过于插手顾家家事才对,只要过了这一关,有六王爷作证,木家再想惹事就没道理了。

场面僵持不下,六王爷虽觉得开棺是唯一的办法,如今这叫清秋的女人都不见了,唯有这个能让木家信服,可毕竟自己不是顾家的人,若这么说显得薄情了,大郎死的时候那般惨烈,死后还要这么去打扰。

正在这时,忽然厅中响起一个糯糯的声音,顾逸天不晓得是怎么从丫鬟手中挣脱跑来这里的,不断地喊着娘,声音委屈可怜,好不容易走进了大厅,顾逸天满大厅地找人,一会娘,一会爹爹。

顾宇治没由来地觉得背后一阵冷汗,蓦地抬起头,赫然发现顾逸天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顿了那么一会,开心地朝着他扑了过来,口中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爹爹!”

48庶女心计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清晰的一叫给愣住了,顾逸天环抱着顾宇治的腿,呢喃着喊着爹爹,张开手要他抱抱。

众人的神色皆有了变化,小孩子心性的,最骗不了人的,进门第一件事找爹爹找娘是人之常情,可在顾家二爷腿下喊爹爹,还不止一两声,这究竟是替谁的儿子认祖呢。

顾宇治缓过神来急忙把孩子给推了开去,顾逸天的小身板哪里站得稳,直接被他摔倒在了地上,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锲而不舍地要去跟顾宇治,“爹爹,爹爹。”

“谁是你爹了,我是你二叔!”顾宇治开始急了,“来人哪,人都死哪去了!”

顾逸天才不管这些,找到了爹爹才能找到娘,娘不见了,找到了爹爹娘就会回来,脑海里一直出现这一想法,顾逸天拽着顾宇治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松手。

迟迟没有丫鬟进来,顾宇治脸色铁青地看着这孩子,打也不是,骂也不能,清秋不见了之后一直是顾老夫人派人照顾的,到底是谁教他喊的爹爹。

“爹爹,爹爹,我们去找娘。”顾逸天喊着他还在努力,顾宇治看了顾老夫人一眼,无奈道,“娘,这孩子年纪小,一直想着大哥,这都叫错人了。”

顾老夫人心中早已经悍然,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问儿子这到底是谁的孩子,说的面目相似这一点,似乎在此刻也成了某一种指使性。

“顾国公,这到底是叫错了,还是你不肯应啊,都这年纪了,若不是痴儿,怎么会连爹都认错。”木朝阳笑着,不明意味地看着顾宇治,儿子是儿子,顾家流落在外的,到底是哪个老爷的,这就得好好看看了才是。

“顾老夫人,您可是看仔细了,这开祠到底是把孩子记在哪个儿子的名下,弄错了这大郎可就白捡一个儿子了。”木朝赂随后配合哥哥说道。

好不容易把孩子从顾宇治身边抱开了,顾宇治看着这一大厅的人,有些狼狈,“大哥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大哥也只见过一面,我与大哥乃亲兄弟,这孩子认错也是难免的。”

“话虽如此,不是说信物之中有宇郎兄的画像么,难道那女子没有拿出来给这孩子看过,顾国公,若说你和你大哥长得像,我还真是没有瞧出来呢。”木朝阳的话似乎点醒了顾老夫人,她看了一眼哭闹的孩子,两个儿子长大了是不像,可小儿子长到五六岁的时候,哪个不说长的像哥哥小时候。

这一想法生出,顾老夫人自己都吓了一跳,儿子哪里会这么大逆不道,做出这种事情来。

“把孩子抱下去。”哄都哄不好,哭闹的烦了,顾宇治被这忽然来的一出弄得心烦意乱,尤其是那六王爷的神情,似乎是不相信这一切。

“慢着!”木朝赂站了出来,指着那丫鬟怀里的孩子,“这验血都还没验,抱下去做什么!”

“木大人,开棺此等惊扰我儿之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顾老夫人被心底隐隐透出的想法惊到了,儿子那脸上忽闪的神情都让她心中不安了起来。

这是顾家事,关上了门顾家人谈便是,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老夫人就算心有疑惑也不会让顾家蒙了羞。

可似乎木家并不这么想。

吟欢远远地躲在角落里,背靠着大门望着二舅舅在那说着,再看二叔那惊诧的神色,嘴角不经意地闪过一抹笑意,再看身旁的顾逸信时,吟欢心中有了一些不忍。

从事发到现在,顾逸信对母亲和自己的关心超过了对这件事的关心,撇开他父亲是二叔的事实,顾逸信真的是一个好大哥,就是他如今看二叔的眼神里,竟还透着一些失望,明白的人已经能看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心中有了一些不适,吟欢出了大厅,外面还围着不少人,吟欢慢慢地往紫荆院的方向走去,所有的人连着丫鬟婆子们都凑热闹去了前院的大厅门口看着,走廊花园里人极少。

尔冬跟在她身后,见她不说话,安静的陪着散步。

花园池塘旁的假山那多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吟欢站在走廊这头,远远地看着,良久,低声吩咐道,“你在这等着。”说完自己走向了那假山。

苏谦营看着慢慢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一袭粉色石榴裙子,淡黄色的衬衣。裙上带有粉色的绸带,一侧的长发用一个小巧紫色的簪子盘上,俏皮可人,未施粉黛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信步而来。

“六世子,吟欢多谢您出手相助。”吟欢抬头看着他,脸上笑意未减,若是没有他,这送往阳关的信不可能会这么及时的到六王爷手中,今日开祠精彩的这一出,也就没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来见证了。

“举手之劳。”苏谦营望着她也笑了,用刮目相看来形容他对她的看法再恰当不过,这样一个弱质女子,做出来的事情让他也佩服不已,如此缜密的计划,竟然出自一个十来岁的姑娘之手。

“这件事,也希望六世子能够替吟欢保密了为好。”吟欢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这是南海贡珠,也请六世子不必客气,收下它,让吟欢求个心安。”

苏谦营苦笑了一下,“顾小姐何必分的如此清楚。”

吟欢摇了摇头,“六世子身份尊贵,吟欢做出此等越矩之事本就不该,礼不在贵重,就当是吟欢感激世子的心意。”她怎么能不分的清楚,今日之事她承了六世子的情,来日就要报答,她顾吟欢能拿什么去报答,不如算的清清楚楚,免得将来留话柄。

苏谦营听她这么一说,伸手把锦盒接了下来,心中那一阵的苦闷席卷而上,原本他很高兴,在有难时刻她还能想到让他帮忙,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远很远。

吟欢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六世子不接,当日书信给六世子,吟欢是报了他欠自己的想法让他帮忙的,可说到底,六王妃和六王爷之间的事情,作为孩子的苏谦营并没有什么过错,婚姻大事他做主不得。

“为何你对谦默能和颜悦色,对我却如此分明。”半响,苏谦营忽然开口问道,吟欢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六世子,我何时对他和颜悦色了?”

是了,她不是对堂弟和颜悦色,可她在面对他的时候,那神情可比现在自如许多,那是不设防的交谈,也许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让她对自己如此。

苏谦营羡慕了,羡慕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妒意,可还是晚了,当堂弟在跟着父亲出发去阳关时候对自己的郑重嘱托,苏谦营发现自己是真的错了。

假如那日在顾家大厅中,自己说愿意娶她,如今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苏谦营看着渐渐离去的人,心中那初生的执念之种,应声而裂...

前院大厅内,木朝赂看着顾老夫人反对的神色,笑地很怡然,“顾老夫人,您刚才应该听明白那孩子喊的顾国公爹爹,既然不能开棺,那就让这孩子和顾国公验个血,不知您意下如何?”

看似无理的要求,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六王爷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哭地抽抽搭搭的孩子,若真是如此,圣上那必定是要告诉的。

“这是我大哥的孩子,作何要与我验血!”顾宇治眼神闪烁,下意识地看向了顾老夫人,这不看还好,一看连着坐在下面的严氏都知道了自己丈夫心中有鬼,不敢验。

“验,阿喜,去取水来。”顾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阿喜应声下去了,很快端上来了一碗水放在厅中的桌子上,抱过了孩子阿喜拿起一旁的针在他指尖戳了一下,顾逸天疼地又哭了起来,血滴落在水中荡漾了一下,所有人都等着顾宇治。

“阿治,给六王爷看看,你是不是逸天的父亲,也好让木家的人放心。”顾老夫人见儿子踟蹰着没有动作,沉声说道。

“娘。”顾宇治喊了一声,三十几岁的人头上竟也生生憋出了汗,犹豫不决地拿起了针,他怕了,颤抖着手迟迟不敢下针,望着那碗低沉着地一滴血,顾宇治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玩完了。

“等等。”木朝赂笑着阻止了他的动作,伸手在碗里沾了一下,放入口中尝了一下,一旁的喜妈妈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顾老夫人,这位妈妈似乎是年纪大了,清水和盐水都分不清楚了,这么咸的水怎么能拿来验血呢。”说着木朝赂直接把水倒在了地上,“大哥,看来要你亲自去取一碗清水来了。”

木朝赂说妈妈糊涂,倒不如指的是顾老夫人糊涂,换了盐水,这什么血滴下去可都不相溶了,让人发现岂不是说明她也怕这孩子就是顾国公的儿子。

坐在那的顾老夫人双手紧紧地抓着扶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木朝阳拿了另外的水上来,并端到了六王爷面前让他看了这确实是清水再放到了桌子上,木朝赂这才松开了对顾宇治的桎梏,“顾国公,请吧。”

已是骑虎难下的境地,顾宇治手执针看着那清澈见底的碗,恨不得将它砸碎在自己眼前,周遭传递过来的种种眼神都让他颤动不已,他自以为缜密的计划,如何都想不透到底哪里出了错,会让木家的人觉得这孩子是自己的而不是大哥的。

严氏紧张地看着自己丈夫,她才是最想不明白的那个,怎么好好的开祠会变成这样,不是大哥的孩子么,怎么忽然要让自己丈夫和这孩子验血,而老夫人脸上为何尽是失望。

“噗通。”一滴血滴落进了碗里,顾宇治后退了一步,喜妈妈抱着孩子走近,余光看了顾老夫人一眼,慢慢地捡起了针在孩子的手上又扎了一下。

不消片刻,两滴血融合在了一起,顾宇治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手扶着椅子才站稳,顾老夫人起身抬头看了一眼,直接跪在了六王爷的面前,“老妇管教不严,养出此等逆子,让六王爷看笑话了。”

六王爷即刻起身把她扶了起来,顾老夫人跪在地上不肯起,“六王爷,此等顾家家事,望六王爷能够将此事交由老妇处理,老妇定当会让六王爷和木家满意。”

六王爷长叹了一口气,不是他不想帮,“顾老夫人,此事还需一五一十告之圣上。”就算他不说,难道木家会善了此事,肯定会告之圣上,届时这结果都是一样的。

顾老夫人抓着六王爷的手松了下来,身后的丫鬟赶紧将她扶了起来,门外的人还有些不明情况,怎么顾老夫人忽然就下跪了。

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冲进了大厅中,看到喜妈妈怀里的孩子飞快地抢了过来,“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身后追进来两名气喘吁吁的婆子,没等拉住那女子,那女子便直接看向了顾宇治,声音嘶哑地喊道,“二郎。”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出去!”顾宇治黑着脸看着袖口出那灰黑,大声喊道,两个婆子冲过来从她怀里夺走了孩子,要拖着她出去。

那女人不断地挣扎着,“二郎,我是清秋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了,你是不是已经让小瀚认祖了,你不是说要接我回来的么,二郎。”

那嘶哑的声音渐渐远去,却久久萦绕了在了大厅之中,顾老夫人还在为六王爷刚刚的话沉思,而顾宇治则站在那,怔怔的,眼神有些空洞。

严氏看着那蓬头的女人被拉走,忽而明白了什么,直接冲到了顾宇治面前,哭着拍打着他,“那女人是谁,那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啊,你说啊!”

木氏坐在后面抬起头,冷眼看着这一切,随即起身轻声说道,“司棋,我们走。”...

三日后一道圣旨下到了顾家,收回顾宇治的顾国公爵位,官降两级,罚俸三年。

顾家,顾老夫人跪着接旨之后差人送走了颁旨的太监后,看着同样跪在身后的儿子,气血攻心,拿起一旁的拐杖朝着顾宇治的身上招呼。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顾宇治没来得站起来被敲了好几下,紧接着在屋子里躲着,一面不满地朝着顾老夫人大喊,“事已至此,您打我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我打死你这个逆子,你贪图你大哥的家产,竟然还能生出这种主意,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对的起顾家的列祖列宗,我不打死你,我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顾老夫人喘着气撩起拐杖往顾宇治身上伺候。

“我有什么错,我的儿子就不是顾家的子嗣了么,大嫂她就是一个外人,吟欢还是三房过继来的孩子,哪有资格获得大哥留下的东西,我的儿子替大哥把东西保留住有什么错。”顾宇治躲在桌子后冲着顾老夫人大喊。

“你这个逆子!”顾老夫人痛心疾首地垂着胸口,“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逆子,成天就知道谋你大哥的钱财,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大哥的爵位如今被收了回去,这顾家是要垮了你知不知道!”

“垮了那就分家得了,我们要养着他们两房的人,娘你早就该把大嫂送回木家,这样哪来这么多的事,这爵位也不会被收走。”顾宇治不知悔改,始终觉得顾老夫人偏袒了大哥,偏袒了大嫂,顾国公爵位怎么了,若是大哥死的时候大嫂就回了木家,带走的也只是她的嫁妆,也不会有后来过继一事,大哥留下的东西就还是他们的,他何必要想出这种办法让自己的外室子来假扮大哥的孩子。

这样爵位也还在,大哥的钱财也还在,一家人不是过的很好,说不定那时候彭家也不会毁了吟玥的婚约,他顾宇治就是风风光光的顾国公。

顾老夫人听着儿子这么说,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顾府内又乱成了一团,顾老夫人晕倒,陈大夫匆匆过来诊治过后过了好几天顾老夫人才醒过来,顾老夫人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顾家二太爷和木氏。

木氏进来的时候二太爷顾开实已经离开了,喜妈妈把她带进了内室中,顾老夫人脸色苍白地靠在床上,原本保养还不错的脸上如今苍老了许多。

“晚婷啊,过来这坐。”顾老夫人冲着她招了招手,眉宇间的疲倦像是一个老妪,看着木氏一脸的平静,顾老夫人颤抖着拉住了她的手,“晚婷啊,你恨母亲也是应该的。”

“晚婷不恨,母亲也是想为大郎留后。”木氏说地淡然,却让顾老夫人更加的悲伤,“我老了,糊涂了,分不清楚了,养了两个儿子,大郎让我骄傲了一辈子,到了小儿子这里却变成了这样。”

“晚婷啊,母亲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大郎,没能好好照顾你,这顾家眼看着是要散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顾老夫人越想越悲伤,这顾家努力了一辈子的爵位就这样被小儿子给败了,她就算是死了也无颜面对顾家的列祖列宗。

“母亲,顾家不会散的。”木氏从未见过顾老夫人这般崩溃,就算是大郎走的时候,顾老夫人也只是扶着棺木哭了一场,如今一想到顾家要散了,顾老夫人心中的悲伤再也掩盖不住,她愧对丈夫的嘱托愧对顾家列祖列宗。

“你不走了?”顾老夫人紧紧抓住了木氏的手,浑浊的眼中闪着一抹希冀。

“六王爷向圣上求了情,圣上顾念大郎与顾家先祖为国建功无数,将顾家的爵位保留下来了,等顾家后辈之中有了出息的孩子,就将爵位再赐给顾家。”木氏将从哥哥那里听到的消息讲给了顾老夫人听,“只要顾家后辈有出息了,这爵位圣上还是会赐给顾家的。”

“那你是不是不走了?”顾老夫人最关心的还是木氏的去留,她不走,木家和顾家之前就还有牵扯,在有生之年至少逸信逸诺还能受到一些眷顾,晚婷也不会看着大郎留下的一切被毁掉。

“母亲,我想过了,为何二弟会做出这种事情,和我掌管这顾家是分不开的,我一个寡身本就多非议,二弟在外听多了心中难免不痛快,这家,本就应该二弟妹来管的。”木氏将那管家的章印拿了出来,“母亲,您也别再劝我了,这个家晚婷从来未曾有过私心,但人言可畏,晚婷只想守着大郎好好过完余生,也许下辈子老天爷会可怜我们,不会让我们这般阴阳相隔。”

“二弟妹若是一人管不过来,那就让几个孩子尝试着管家,吟依吟玥都说了亲事,将来嫁人了不能什么都不会,吟欢在我身边学了有几年了,也是不错的。”

“让几个孩子学着些是好的,你若是把这给了阿慧,这家也就不像样了,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出来么,她若是有一点会的,我也不必这般操心了。”顾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晚婷啊,就当是娘求你了,等逸信媳妇进门了,让她跟着你学两年,之后你不愿管了,就把这顾府交给她,好坏也看他们自己了,我也不能替他们兜这一辈子。”

木氏想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那就等逸信媳妇过门了。”...

从顾老夫人院子出来,木氏走的很慢,司棋跟在她身后,走了一半木氏忽然停了下来,轻叹了一声,“司棋啊,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

“夫人心慈,小姐说的没有错,夫人若不如此,这顾家就当夫人您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老爷去世之后二老爷一直不满老夫人的安排,如今这么一来我看二老爷他们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司棋上前扶住她朝着紫荆院走去。

“如今这样不是很好,等大少奶奶进门,您再教个一两年,小姐的婚事也该定了,到时候您把这印章给大少奶奶,小姐的婚事不用您操心,您也可以安安心心的了。”

木氏听着脸上终于浮现了一抹笑意,大哥二哥后来说的话也让她惊讶不已,这一手验血,带走清秋让二弟乱了分寸的举措竟都出自吟欢之手,包括六王爷的意外到来,让二弟这计谋最后狼狈不堪地收场,丢了爵位还降了官级,这二弟的官场这辈子算是完了。

“我看她的婚事啊,未必需要我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扭动,爵位丢了,官级降了,乏了俸禄,二老爷表示,这回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