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谈话的时候的心理错觉,其实后来提出的那个要求在单独看的时候也很可怕——只是不知道容少白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姜笑川先将自己内心的警戒级别提高了才道:“容会长请说。”

容少白转眼望了窗外飞逝的景物一眼,先对司机说了一句“开慢点”才回头注视着姜笑川,在他眼里的姜笑川,也是很冷静很镇定的。“赤色和青团之间过几天火拼,容氏也要参加,姜市长您到时候能够不要插手吗?”

哈,不要插手?

容少白还真的很会狮子大开口啊……

姜笑川双腿一架,笔直的西装裤的裤缝线顺着他腿侧弯着起来,曲成一个比较尖锐的角度,为一向以温和示人的他增添了几分尖锐的棱角。他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淡淡道:“我毕竟还是个副市长。”

说实话,他不懂容少白为什么一定要参加青团和赤色之间的火拼,容氏三大黑道势力,彼此纵横,错综复杂,关系很乱,各大势力之间的派系也不少,时不时就要有一阵摩擦。

上辈子姜笑川跟容少白是交浅,可是利益关系很深,毕竟他管着的是治安,容少白正是他政绩的关键。

青团和赤色之间的火拼是早在容少白的预料之中的,那个时候容少白不知道为什么决定要加入进去,而放弃之前制定的坐收渔翁之利的方案,导致容氏在那次火拼之中实力大损,那也是姜笑川很严重的一次政治危机,毕竟黑道火拼的事情闹得太大,他这个管着这方面事情的副市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这些事情后来还是越青瓷动用了自己的资源,再加上姜笑川自己也是很有手腕的人,第一时间站出来对公众作了解释,并且迫使容少白牺牲了自己的利益,进行了一场□,这才平息了整个事件。

上一世就被容少白的这个方案折腾惨了的姜笑川,现在自然对这个方案无比反感,他不得不劝说容少白:“你这样贸然参与这二者之间的火拼到底能够得到什么?我从来都觉得容会长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请恕姜某实在无法苟同。”

只可惜正如姜笑川所想,容少白是个聪明人,他闻言,只是一笑,说道:“姜市长既然觉得容某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觉得在下会干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呢?”

“那么便是我愚钝了,容会长又到底想要干什么呢?”不给个理由就要姜笑川为他们之间的火拼行为放行开绿灯,姜笑川又不是傻子。

容少白苦笑一声,“我发现姜市长你真是越来越不通情达理了。”

姜笑川惊讶于他脱口而出的坦诚,可是一转眼再看容少白的时候发现他的表情立刻变成了防备和谨慎,似乎是惊觉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在政界,说话需要特别小心,一句话的错漏就可能被别人说成是组织路线有问题。姜笑川一件很典型的事,某十年的时候,有位老师负责写大字报,要求写的是“打倒蒋介石”,可是这位老师不小心写成了“打倒毛”,他一写下来就知道糟了,连忙将那字收起来,可是还是被人看见了,后来这个老师直接被打成了反毛□,下了牛棚。这只是那个特殊年代的一个特殊的例子,现在虽然不会这么厉害,可是在政界,说话谨慎那是必须的。

容少白是混黑道的,也是个商人,虽然天赋很高,可是在有的方面还是略有欠缺的。

“姜市长一定知道,有以退为进和借力打力这两个词。”容少白恢复了正常,只是又开始慢慢地转着自己的戒环了。

以退为进,借力打力……

他大约知道容少白要干什么了。

只是,这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很冒险。

姜笑川沉默了许久,他想着这场火拼原也是他阻拦不下来的,这些人迟早会来这么一出,可是容少白如今这样说,他倒是也不介意从这之中获得一些好处。

“事前我不会干涉,可是我希望在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能够让人给我下面的人一个消息,把整个事情收拾掉,也好跟公众交代。”

容少白点头,“这样正好,那些人——清理干净了才好。”

这是一个看上去双赢的协议。姜笑川给这一次的会面下了结论。

他是在市政大院的前面下车的,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拿出手机给连城打电话,现在他已经不是完完全全具有自主决定权力的人了,更何况是——进行权力交易这种黑幕事件呢?

虽然他知道中纪委那边处理事情也有自己的原则,在一定的范围内,官员们的踩线行为只要不太过分,他们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整个社会的主基调还是要和谐,偶尔抓几个出来敲警钟杀鸡儆猴也是为了和谐,所以姜笑川的行为大约还是在中纪委允许范围之内的。

他拨通了连城的电话,便听到了连城的声音。

“我是连城,姜市长是因为成州经济审查的事情专程打电话来的吗?”

——不对。

姜笑川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电话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还是那个,听筒里的声音也是连城的,他甚至自报了家门说自己是连城了,可是——连城说的话不对。

姜笑川绝对不可能因为经济审查的问题给连城打电话,这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想起来很慢,可是真正的时间也就是那么一晃神,他顺着连城的话说道:“是的,成州的经济审查工作还在开展之中,不过姜某刚刚接手这方面的工作,还不是很熟悉,所以如果有什么错漏,还请连副处不吝赐教。”

“姜市长客气了,回头我会请人将细则发到您那里,还请不要太担心。”连城的口气听上去很和善,可是因为话题不对的问题,姜笑川总觉得这里头夹杂着诡异的沉重。

“那么就麻烦连副处了。”

“没事儿。”

于是挂断电话。

姜笑川看着手机,皱着眉,这种情况……实在是……很棘手。

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电话压了之后,过了不到一分钟,另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了姜笑川的手机,他接了起来。

“姜市长,我的电话被窃听了,刚才实属权宜之计,您别介意。”连城似乎是在笑,可是姜笑川听不出他这话里的意思有什么值得笑的。

姜笑川的一颗心都在往下沉,连城的电话都能被窃听,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权力能够做到的事情了。他在为自己的前路担心,也为连城担心,只是他什么也不能问,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将之前跟容少白的事情说了一遍,连城那边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只是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记得报备,再没有多的表示。

他这是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看着自己手机上的两个通话记录,再看着连城最开始用的那个手机号,顿时觉得头顶上的天幕黑沉沉的,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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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39第三十八章弹壳

姜笑川怎么也想不到,他一路思索着走进市政大院的时候,会在很偏僻的一个角落里看到姜恩成跟越青瓷坐在一起说话。

不是姜笑川眼睛好喜欢一边走路一边乱看,越青瓷坐的位置很隐蔽,就在树背后的一张长椅上,从大道这边根本看不见他们两个人,姜笑川只是听到了很轻的吹哨子的声音,那声音很奇怪,似乎不是传统的哨声,似乎是什么改装的小哨子,听上去声音很别扭,不过带着金属的别致感。

就是这样的声音吸引了姜笑川,引得他挪步向着自己以前从来不会往里走的花园里行进了几步,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越青瓷坐在他父亲姜恩成的声音,一只手的手腕上缠着黄带子,一只金色的小哨子挂在他大拇指附近,另一只手掌上却是一只长长的空弹壳,刚刚似乎就是这个东西发出的声音。

姜恩成将那弹壳接过去,拿在手里看着,脸上带着笑容。

姜笑川就那样在两个人的背后站了很久。

他眼前的越青瓷看上去不像是以往那么冷峻了,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看着手上的小哨子,声音拖得有些长:“所以后来那个人走了,战友什么的……有时候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姜伯父肯定比我清楚的吧?”

姜恩成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摇了摇头,“你还是个年轻人,说话这么老成干什么?跟我家那个差不多了……”

姜笑川是从小就那样,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习惯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军区来的越青瓷这么优秀的人,竟然也有这个毛病,他正要说什么,一扭头眼光一闪看到了姜笑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出来:“哎呀,背后真的不能说人,一说肯定出现。”

闻言,越青瓷转过脸,那残存的笑意忽然之间就僵硬在了脸上,那一刻,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可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过来,很客套地喊了一声:“姜市长,下午好。”

是下午的末尾,只不过天气阴沉着,没有夕阳,自然也就没有落日的余晖,整个市政大院的园子里显得有些冷清,接近初夏,长椅前面有个人工湖,湖中心有着假山,喷泉不断地涌出来,看上去的确有些山水园林的味道,毕竟是市政大院,环境自然是要好一些的。

姜笑川走过去,感觉着湖面上的风吹来,那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先是回了越青瓷一声“越少校好”,紧接着却对姜恩成说道:“虽然快接近夏天,可是这两天天气不定,湖边上风大,爸你前几天才去医院做过检查,还是先进去吧。”

姜恩成有些不好拒绝,只能笑笑,姜笑川是一片孝心,他只好指了指越青瓷,说道:“今天是他送我回来的,我到外面去,腿脚不方便,买了些东西回来,结果竟然拿不动了,多亏了这年轻人啊。”

闻言,姜笑川看了越青瓷一眼,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出来再谢谢他,你先进去吧,你这身子骨吹不得。”

姜恩成没办法只好依了姜笑川,他知道自己儿子和送他回来的这个年轻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很简单,是他一手将姜笑川抚养长大,虽然后来的姜笑川城府深了,可是他还是能够看懂一部分的,更何况刚才——姜笑川的眼神里都是戒备,他还没老眼昏花,能够看得很清楚。

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更何况那很可能是官场上的事情。他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何必去干涉这些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呢?

送姜恩成进屋之后,姜笑川沉着脸重新回到了人工湖边,双手一揣进西服裤子两边的袋里,暂时没有说话。

自姜笑川送姜恩成回屋起,越青瓷就坐在这里,手里翻看着他的那枚子弹壳,表情却沉静得无法言说,眼神闪烁之间那暗光流动着,倒觉得整个人都被雍容的气质笼罩了。

“你什么意思?”这么不客气的姜笑川,倒还是第一次见。

“没什么意思,只是恰巧遇到了而已。”越青瓷抬眼看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解释他不会相信,就算是越青瓷自己遇到这种事也不相信这真的是个巧合——更何况,这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巧合。只是他不可能说出来,“姜市长您一定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吗?”

姜笑川那一刻很想用先生的名言回复他:我是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你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说,这一世他跟越青瓷还无冤无仇,他凭什么这样对越青瓷说话?他并非一个盲目的人,能够分得清到底应该怎样对待一个人。所以他强压下了自己说那句话的冲动,努力平静地说道:“抱歉,我这个人可能就是这样,很难信任别人。越青,现在我不是姜市长,我是姜笑川。”

他叫他越青,多久违的称呼?

姜笑川几乎已经丢弃这个称呼很久了,可是这一世始终还是要捡起来的,他无法背弃一切。

他叫越青瓷为“越青”而非越少校,就表明现在他不想跟越青瓷谈论有关官场上的一切,而且将姜恩成的这件事完全限定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而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权力交易上。

在涉及姜恩成的时候,姜笑川总是特别谨慎。

越青瓷就好像知道他这样的习惯一样,并不介意,一副正常的表情。

长椅上还摆着几杯常温饮料,刚刚还没有,看样子是刚刚姜笑川回去的时候,越青瓷去买的。

“那么,既然没有了官职身份之类的,你我二人为什么不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呢?”姜笑川弓着背坐着,手垂得低低地,那金色的哨子晃得很低,似乎要挨着地了。

他跟姜笑川之间的的确确需要好好地谈一谈了。

尽管姜笑川现在还不知道应该谈什么,或者怎样谈,不过一切都是可以见机行事的。他倒是不惧,只是一沉吟就坐在了姜恩成之前坐着的位置。

两个人的中间隔着那几杯饮料。

越青瓷买了很多种类的饮料,大约是不知道姜笑川喜欢喝什么吧?

其实姜笑川对这些常温饮料不是很感兴趣,他喜欢的只是白开水,不过有时候会偏爱茶类饮品一些,只是当上省长之后,坐在那样的高位上,他反而不喜欢绿茶之类自己喝了许多年的东西,他偏爱薄荷味的饮料了,不过最爱的还是白水就是了——然而越青瓷没有准备白水。

他很自然地拿起了薄荷水,插了吸管喝一口。

越青瓷的眼神闪了一下,他的手才刚刚伸出去,手指卷曲了一下,顿住。

姜笑川以为他是嫌远,顺手就将放在自己这边的一罐黑咖啡递给了他。

越青瓷接过来,看了半天,竟然笑了一下,意味难明,“随手一拿就拿到我喜欢的,笑川兄手气不错。”

姜笑川没在意,他知道越青瓷的口味也就是那样,听他这样说也只是随口敷衍道:“顺手而已,不是手气不错。”

似乎有什么真的不一样了。越青瓷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也很不错,很悠闲地坐在这里,不用想什么复杂的问题,身份不算低的两个人坐在同一张长椅上隔着一些距离,喝着廉价的饮料,尽管有些不符合,可是真正接受了就是如此正常的一件事。

只可惜,这样的时候永远是很少的。

而起,就算现在存在了,平静也只是一时的。

“我真不相信,你只是巧遇了我爸。用军人的身份来接近他,的确是个很好的策略。”口气虽然淡,可是话里的意思一点也不简单。

越青瓷晃着手中的咖啡罐子,另一手抚摸着那一枚小小的弹壳,姜笑川忽然觉得那弹壳有些熟悉——给姜恩成的勋章上,背面似乎就有一道痕迹……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你可以认为我是在打感情牌,可是我是真的很佩服你父亲这样的人。”说到“佩服”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染上了一点晦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现姜笑川在注视他,越青瓷补充道,“并不是每个军人都像是姜伯父那样正直的。”

“并不是每个军人”这句话的意思,那就是说有例外了?

越青瓷这是在说谁?是越凡?还是感慨他自己?

姜笑川对这句话没法做出任何的评论,他只好说其他的,比如之前两个人谈到的合作。

刚才越青瓷称他“笑川兄”,这是很古老的官场上的打招呼的方式了,在民国的时候关系好的官员之间经常这样称呼,不过进入现代之后就少了,不过在某些有传统的家族里是很常见的事情,一个称呼就能够暴露一个人的家族背景——姜笑川发现自己还真的是越来越敏感了。

一般的人第一次喊别人“兄”的时候会很不自然,可是越青瓷明显是习惯了。

“对于你的能力,我从来不怀疑,不过我实在是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越凡那样的人困住而无法施展开手脚。”

终于还是说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迷惑,这个问题上辈子他都没弄清楚,说起来——上辈子他搞明白的事情又有多少呢?

“他们在做一些很肮脏的事情,家里的老一辈一直很反对这种近乎卖——的事情,所以,越凡对家里的人很不满。”越青瓷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说得有些多,可是他不得不多说,他的的确确需要姜笑川的帮助,他知道的,远比姜笑川多很多。

一切只能说,姜笑川现在所处的位置太特殊,作为一个副市长,同时管理治安和经济,这是很少见的,尽管成州是一个烂摊子,这之中很多势力鱼龙混杂,相互之间分不清头尾。可是他们都是暗面下进行的东西,不能太夸张,说到底很多事情都跟姜笑川现在管着的挂钩,到时候如果出事——也是要经过姜笑川的手的。

姜笑川一直看着越青瓷手中那带着锈迹的子弹壳,忽然说道:“能够给我看看吗?”

越青瓷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家里的父辈给的,说是有故事。”

姜笑川自然是很想知道有什么故事的,只是他看越青瓷是不想说的样子,所以就没问。上辈子他可不知道有什么弹壳的存在,看越青瓷这样子似乎还很重视。

他埋头看着那弹壳,不算很长,只有个壳,入手并不沉,里面的火药已经没了,是很老式的那种子弹,而且是长距离的战斗型重型机关枪的子弹,可以拿来当口哨的子弹,自然不凡。

姜笑川的手指抚过上面那斑斑的锈迹,将弹壳还给他,“看上去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难怪姜恩成看上去也很喜欢这个东西。

越青瓷接回来,还不待说话,便又听姜笑川说道:“说起来,合作什么的不过是相互利用,越青同志起码要开出让我心动的价位,我才能答应。”

“容氏那件案子背后的东西。”越青瓷说出了这样简短的一句话,之后用那种高深莫测的眼光看了他许久,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口。有的话不好明说,只看姜笑川是不是想得到。

姜笑川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心头一跳,越青瓷凭什么认为容氏那案子背后的东西能够打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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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笑川从越青瓷的这一句话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思,他认为容氏一案背后的黑幕能够让他心动,答应跟越青瓷之间结成一种合作的同盟伙伴关系。

原本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如果姜笑川只是一个普通的副市长,那么这件案子虽然棘手,却绝对不该让他这么重视,除非越青瓷知道姜笑川在暗中关注这个案子,而且因为某些原因——这件案子跟姜笑川关系重大。

姜笑川不得不怀疑越青瓷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不能问,不能说出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话,因为他不知道越青瓷是不是在试探他。“那背后的东西我虽然感兴趣,可是——我为什么因为这些不足道的小事答应你那些没用的合作呢?”

越青瓷却笑看着他,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探究,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转移,“人总是有欲望的,好奇心能够害死猫,也能够害死你。而且这是一个相互陷害的官场,也许你没有害人的心,可是你挡了别人的路一样会被人害,现在不害人的人已经很少了。容氏这件案子,我相信姜市长是知道它的重要性的,所以——”

真是很厉害的说客。

他以前都不知道姜笑川说话这么成熟老辣,几乎字字都能戳中要害,让人难以拒绝。

他能不能不跟姜笑川合作呢?

不,他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知道容氏那件案子的真相。他知道连城那边中纪委也在查这件案子,表面上是草草地结了案,可是背后没有被挖掘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这牵扯太深,看上去与姜笑川没什么关系,可是这毕竟是潜在的危险,这就是那个不定时的炸弹。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需要助力,连城始终是不够的,他是中纪委那边的人,被人如果知道姜笑川跟中纪委的人过从甚密,那么姜笑川这一任剩下的时间都会在艰难之中度过。

可是有越青瓷就不一样了,党政不分家,国家一把手兼党政军三家要职,在下层的部门中也是有体现的,只不过分化得太厉害。

越家底蕴深厚,越青瓷手里在党委那边也握有一定的势力,如果姜笑川能够借东风,便是再好不过了;而越青瓷也需要姜笑川的助力爬上去,姜笑川将成为越青瓷晋升的筹码。

说到底,不过是一场相互的利用。

他跟越青瓷从一开始就不该谈情说爱。

姜笑川想了许久,竟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需要强有力的支持,不管是市政还是市委。”

其实市政这边基本也就是这个格局,可是市委那边姜笑川实在是不认识什么人,只有省委副书记曲振东是以前提拔姜笑川,撇开他不正的心术看,也算是姜笑川搭建的人脉之一。

只是那是省委,曲振东对成州的影响力虽然有,可是毕竟不如市委这边的人直接,越青瓷再市委里的人脉到底到了那种程度姜笑川只是略知一二,毕竟上辈子他跟越青瓷之间就有过这样的合作了。

他说他需要强有力的支持,越青瓷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不到之前看起来还这么顽固的姜笑川一改口就直接答应了。

越青瓷脸上闪过了那么一点惊讶,可是转瞬恢复平静:“笑川兄现在的处境,越青很了解,所以这一点不用担心。”

姜笑川接手的是烂摊子,财政经济方面的问题很多都要跟市委打交道,真正一个地级市最核心政治权力所在就是市级的党组织了,也就是成州市党委。

得到了越青瓷的保证,姜笑川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依旧是那么平静,就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事情一样。

“不早了,你还不回去吗?”姜笑川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抬手看表,这样建议道。

越青瓷也知道事情谈到这里就算合适了,其余的一些具体细节还要等到以后,他们这些人,敲定一个大方向,以后的合作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那么,再见。”

“再见,越青。”

……

越青瓷顺手提着那罐咖啡,起身离开,动作干净利落,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的背影还没有上一世姜笑川认知之中的那个人那样成熟沉稳,可是那气质倒觉得更加沉郁,他坐在那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凝重的水墨画,墨迹点染之间透出沉淀之后的暗色华美。

姜笑川淡淡地想过了,然后扭头低眼,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些还没打开的饮料罐子,摇了摇自己手中的薄荷水,慢慢喝了几口,然后将没喝完的全部丢进垃圾桶。

回到自己家的越青瓷,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却是将那空罐子摆在了花厅的茶座上。

越青瓷和姜笑川的合作,就这样再一次开始了。

这件事,姜笑川没有告诉连城,即使他握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很久,数次想要播出那个电话,可是每每在手指即将压下去的时候,他又闭上眼,收回手指,最终是抠掉了电池板,把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之中。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告诉连城。

跟军方扯到关系的事情,他还是小心些为好。

等到越青瓷哪天有什么异动了,他再见机行事吧。

回到家里的时候,他看到姜恩成还在翻旧日的老照片,他们家的相册很薄,大多都是后来才拍的,他们家爷儿俩一般都是一年拍一张照片,乡下的时候,逢年过节会有人牵着一匹马带着一架照相机下来为乡下的人们拍照,他跟姜恩成总是在这种时候才能照上一张相。照完了就等着过几天签马人挨家挨户将照片送来,再存进相册里,在乡下十多年,姜笑川每年一张照片,照片上都只有他跟姜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