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认命的去厨房拿了一罐蜂蜜过来,舀了一小勺进去。

再度品尝过后,小姨长长的发出一声舒爽的赞叹,“简直绝了啊!比我以前喝过的花茶都要好喝…小翎,等我走的时候,你记得给我带点啊!”

夏翎爽快的应了一声,“成!到时候我给你留点,不过数量不多啊。”

水汽的氤氲中,小姨静静品尝的茶水的甘甜与迷离,良久之后,终于开了口,“对了,小翎,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夏翎挑眉。

“我准备退下来了。”小姨垂眸,静静地道,“舞蹈演员得生命周期很短,只有十多年的时间,一般到三十岁身体机能下降,就不再登台了,我如今已经三十多了,早就跳不动了,本来打算熬到你接我的班…”

夏翎的手微微一抖,苦涩而笑,“抱歉,小姨。”

“不怪你。”小姨长长的呼了口气,“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的钱,打算先回乡下住几天,然后去省城办个舞蹈学校,你来帮我教孩子,持有一定股份,怎么样?”

对方的意思,夏翎明白,小姨这是想给自己个安稳的工作和收入,省得在乡下人都呆废了。

“小姨,”夏翎猛地抬头,眉眼间满是一派勃勃生机,“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喜欢的生活。”

小姨皱眉,“你不会打算在乡下待一辈子吧?”

“我现在手头上有上万亩的山林。”夏翎眉眼明亮,音量微抬,神态间一派自信笃定,“哪怕失去了舞蹈,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新的事业,就如同你挚爱舞蹈那样,如今的我…一样喜欢着这片大山。”

小姨怔怔的看向夏翎,片刻之后,哑然失笑,“你喜欢就好。”

第70章 亲戚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堂屋里热闹了起来,夏翎隐隐听见声音,叫上小姨,进了堂屋,堂屋正中央已经摆好了大圆桌,热菜一道道端上来,陆锦年身上穿着一件碎花的围裙,正跟在夏妈的身后上菜。

“你不是在那边收拾房子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夏翎好奇的问了一句。

陆锦年微笑,轻揉了揉肚子,“一直在弄装修的事情,体力消耗大,饿得也快,就早点过来等饭吃了。”

夏翎点头,赶紧将夏玉昕推到跟前,“这是我小姨,你也跟着叫小姨就行。”

陆锦年温顺点头,脸上挂着礼貌温和的笑容,乖乖的叫了一声,“小姨,您好,我是陆锦年。”

岂料,前一秒钟还正常的夏玉昕,瞬间变了脸色,木然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陆锦年,看得夏翎头皮发麻,眼神诡谲的瞄着两人,似乎生怕在这档口出什么问题。

良久,小姨终于憋出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语,“——我见过你。”

夏翎暗暗的松了口气,白了一眼自家小姨,刚才那眼神,她还以为小姨跟陆锦年有过一段呢,简直吓死人了!

陆锦年面容平静,眼睑微垂,让人看不清眸底的神色,嘴角却依旧挂着温和的浅笑,状若无事的道,“小姨的芭蕾舞惊艳不凡,多年前,我侥幸看过一次而已。”

得到这个答案,夏玉昕细细的上下打量了几眼陆锦年,不做声了,只是凑到夏姥姥身边,小声嘀咕着打探陆锦年的来历。

而夏翎,借口去厨房端菜盛饭,顺势也将陆锦年拽了过去。

进了没人的厨房,夏翎这才小声问道,“你跟我小姨见过?”

“嗯,几年前,你小姨还是在事业鼎盛期的时候,有一次演出,我被我姐拽了过去,得以看了一场。”陆锦年淡定解释。

夏翎眯了迷眼,“这就完了?”

“我的一个姐夫打过你小姨的主意,那天去看芭蕾舞…其实我是去看热闹的。”陆锦年尴尬坦白,“演出结束之后,他请你小姨吃饭,却当众被泼了一脸的酒水,那会我也碰巧在场。”

这该死的缘分!

夏翎满脸黑线,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你觉得,我小姨认出你了吗?”

“没有。”陆锦年笃定摇头,“那会我身体不好,脸型瘦得有些脱相了,如今恢复健康,也胖了不少,顶多是觉得五官熟悉而已。”

夏翎长松了口气,气鼓鼓的提醒道,“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吧,尽量别在她眼前晃悠,我小姨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被她知道了…啧,有你受的。”

陆锦年轻笑了一声,并不在意。

夏玉昕不是省油的灯,他陆锦年也并非易与之辈。

不过,夏翎这份关切,他倒是心领了。

小姨夏玉昕就在夏家大院暂时住下了,原想着跟夏翎住一起,可话茬刚提起来,就被夏姥姥一句话怼了回去,“婚前住人家新娘子的房间,哪怕新娘子是你的外甥女,你也好意思?”

小姨顿时蔫吧了,不敢再提这事,乖乖的被夏姥姥拎到她的屋子里住下。

这也是这边约定俗成的风俗习惯,临近结婚前夕,新娘子的“闺房”不许旁人住的,哪怕之前跟姊妹们一起住,这会姊妹也要暂时搬出去,将房间留给即将成婚的新娘。

随着婚礼的临近,小姨来之后的第二天,大姨也过来了,相较于上一次,这会的大姨显然精神头不错,哪怕身上依旧还挂着伤,嘴角却还噙着笑,你只是大姨夫陈广赢并未陪伴在身旁。

亲外甥女结婚,大姨夫无病无灾的,却不到场,再加上大姨那般样子,旁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打了个哈哈,不再打听夏玉春的家事,只顾着打趣新娘子夏翎。

而面对这些打趣,夏翎起先还能厚着脸皮反过来调侃几句,可说到最后,连荤话都上了,夏翎也只能故作羞赧的垂首,不再吭声了。

留下夏翎应付着一种亲朋好友,夏姥姥对着大姨使了个眼色,将人叫到了后院,这才脸色不愉的低声问道,“玉春,陈广赢不来也就算了,你家那俩孩子也没跟你一起过来?”

亲戚结婚,能够提前去,代表着两家关系好,婚礼当天才到的亲戚,只能算作是面子情。

大姨自然清楚夏姥姥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涨红,磕磕绊绊的解释道,“妈,小莹和小薇都有事,才没过来的,不然,亲表妹结婚,她们俩哪能不提前过来呢?”

“噢?什么事?”夏姥姥冷笑着问了一句。

大姨使劲的用手揪了揪衣襟,低声欢喜的道,“小莹家的孩子还小,这几天生了病,她这个当妈的离不开,小薇也怀孕了,最近这几天孕吐得厉害,她男人心疼她,就没让她过来…妈,我这辈子就小莹和小薇两个孩子,只要她们俩过得好,别人怎么怨我,我都认了。”

夏姥姥彻底气乐了,扭头就走,再不搭理她。

下午的时候,三姨一家子也过来了。

跟夏家另外三个姐妹不同,三姨生得心宽体胖,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一身俗艳的碎花绿色裙子,脖子上套了个小拇指粗细的金项链,几乎快要闪瞎了人眼,眼底的精明犹若实质;

三姨夫倒是西装革履的,手上戴着三枚金戒指,挺着个大大的啤酒肚,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伙子,大的那个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壮实,笑容跟三姨如出一辙的精明,小的那个十六七岁,正是个叛逆中二少年,手臂上纹着刺青,头发染成了一撮黄毛,一副机车少年的模样。

“三姨,三姨夫,小飞、小聪,你们来了?”夏翎主动起身,笑盈盈的招呼道。

三姨应了一声,打量了一眼夏翎简洁大方的红色修身长裙,尤其是视线流连到夏翎手腕上娇翠欲滴的翡翠镯子时,顿时眼神一凝,故意笑道,“小翎今儿可真漂亮!戴的镯子,是你姥姥给你的吧?啧,你姥姥可真是向着你,怪不得是亲孙女呢,就是比我们这些吃香…”

夏翎神色微动,眸光瞟过旁边夏姥姥的脸色,这才意味深长的道,“三姨,你就别逗我了!我姥姥有多少家底,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听说早先那会,三姨就特喜欢盯着姥姥的那点子东西,如今这么多年了,习惯还没改呢?我姥姥早就把以前那点子家底散出去了,我手上戴着的,是我未婚夫家传的…”就你那双眼睛,死盯着姥姥的家底不放!

夏玉梅被夏翎这么一挤兑,脸色居然半点没变,反而大笑了出来,掐了一把夏翎的脸蛋,“呦呵,你这丫头可真是出息了啊!牙尖嘴利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这掐的一下,手劲可不小,掐得夏翎差点疼得叫出来,原本她的皮肤就嫩,稍微擦碰一下,都会发红,被这么一掐,半张脸彻底红了起来,还微微的有些发肿…

------题外话------

呃,上一章应该是第69章,捂脸ing,我又弄错了一次。

下午俺家编辑戳我,本书月底上架,然后我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存稿…

第71章 小心眼的陆锦年

夏姥姥脸色越发阴沉,刚要开口呵斥,却被夏翎用手按住,又含着笑走到两个表弟面前,左右手在两人的脑袋上各自狠狠的糊了一下,糊得两人发懵。

不等着三姨变脸,夏翎又笑嘻嘻的将手掐上两人的脸蛋,狠狠地向外扯了扯,扯得他们龇牙咧嘴,这才故作亲昵的道,“这都多久没见了,小飞和小聪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啧,我三姨可真是好福气,养了这么两个儿子…我还记得,这俩小子小时候没少欺负我这个当表姐的呢。”

说完这话,夏翎挑眉,向着三姨挑衅似的扬了扬嘴角。

你敢掐我,就别怪我收拾你儿子!

三姨向来溺爱两个儿子,瞧着他们被夏翎“欺负”成这样,顿时心疼得要死,又不好呵斥夏翎,只能暗暗忍下了这口恶气,瞪了一眼夏翎,暂且忍下。

虽然夏翎已经“报复”回去了,可她顶着通红的半张脸迎来送往的,旁人哪能看不出来,夏翎可是新娘子,折腾新娘子的这张脸,她这个做姨的能落得什么好?这得多缺德,才能干出来这事啊!

还没等夏翎脸上的红印下去,陆锦年就已经过来了,身边还跟着做伴郎的周蔚,进门第一眼就注意到夏翎脸上的红得微肿的手印了,顿时脸色骤变,走上近前,用指尖碰了碰夏翎的脸颊,不愉的问道,“脸上怎么弄得?”

“我三姨跟我闹着玩呢,打小就爱掐我的脸蛋,”夏翎笑语盈盈的告起了状,“说起来,我现在脸皮这么厚,可要多亏了三姨,都是她掐厚的。”

旁人听了,只当是夏翎故意在逗乐子,陆锦年却悄然垂下眼睑,清冷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凉意。

三姨倒是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掐夏翎,还能说是姨母跟外甥女亲昵,是自家人闹矛盾,可被外甥女婿这么个娇客撞见了,还被问起,真就有点难堪了…要知道,确切的来讲,夏翎可即将是别人家的人了。

双方寒暄了几句,陆锦年忽然淡淡的笑道,“听说表弟打算去体校学散打,倒不如先跟周蔚练练,周蔚也练过几天散打,你们俩正好过过手,切磋一下。”

小表弟冯聪一听这话,顿时跃跃欲试,相当自信的笑道,“行啊!不过,周哥,我下手可没轻没重的,万一打疼了,你可别让姐夫跟我生气啊!”

周蔚暗自无语:你哪来的这么大自信?!

真要是让你打到我一下,我这个从战场回来的金牌雇佣兵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

连当事人都同意了,又有陆锦年发话,想不打都不行。

出去打的时候,陆锦年暗暗给周蔚使了个眼色。

周蔚顿时会意,这是要玩暗伤,给夏翎报仇雪恨了。

这种暗伤,还不同于其他,打完了今明两天不疼,等过个三五天的疼痛就发作起来,不会伤筋动骨,落下什么残疾,就是单纯的肉疼,能疼上半个月…

不然的话,要是当场把人家小孩揍得哭爹喊娘,夏翎的面子也过不去啊。

果然,半个小时之后,周蔚和冯聪神清气爽的回来了,三姨仔细看了看自家小儿子,瞧他除了身上沾点灰土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显然没吃苦头,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不屑的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当乡下有我们城里那么干净呢?也不知道注意点,弄得一身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是乡下土孩子呢。”

这一句话,得罪了整个屋子的人。

正好小姨从外面走进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哪怕是她夏玉昕当初站在国际舞台上,骨子里也还是个乡下妹子,三姐这是嫁进县城里,就忘了自己当初在土灶里扒食的日子了?

“你胡吣什么呢?”三姨夫是个生意人,到底还是圆滑而颇有城府,瞧着屋里人的神色,赶紧呵斥了一句自家媳妇,哪怕你真是这么想的,也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啊?

三姨一家,是过不惯乡下日子的,尤其住不惯土炕,所以下午来坐了一会,就开车回县城的家了,其他人留下来,气氛倒是融洽了几分。

婚礼的前一天,夏翎的两个舅舅终于到了,大舅夏玉文继承了夏姥姥的古怪脾气,尤其是大舅妈去世后,大舅身体不好,常年病弱,独居在黑龙坪,脾性更加孤僻古怪,整日蜗居在家,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与人交往。

二舅是个矮胖子,人又生得黑,外号夏黑胖,人生得油滑,二舅妈王秀梅倒是个风韵十足的中年女人,一双电力十足的眼睛,鹅蛋脸,皮肤白皙,身段风流,完全看不出是个四十多岁的乡下女人,身后是一对双胞胎女儿,模样虽不相似,却完全继承了二舅妈的长相和气质,各个生得柔媚娇怯,眉眼扑闪间,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夏姥姥本就看不上二舅妈的不安分,如今瞧着两个孙女的做派俨然跟她妈如出一辙,心里更加不喜欢了。

村子里摆了两天的流水席,婚礼的日子终于到了。

第72章 婚礼

早晨四点半,天还没亮的时候,夏翎就被揪起来了,先吃了点东西,换龙凤褂、化妆、梳头,然后乖巧的坐在炕上,二舅家的双胞胎表姐夏百合、夏茉莉充当伴娘,陪在夏翎身边。

无论是夏翎,抑或是陆锦年,都希望低调行事,这次的婚礼也就极尽简约,连婚车都是从县城里的婚庆公司租来的,并没用上什么豪车之类的。

接新娘子的婚车来了,陆锦年一身黑色西装,打着领带,俊美挺拔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出众的气质犹如鹤立鸡群般,异常的扎眼。

看见外甥女婿,坐在院子角落里看热闹的大舅夏玉文,寂寥的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外甥女婿的满意。

而作为伴娘的两位表姐,由于昨天陆锦年没到场,故尔,今早算是第一次碰面,顿时眼底,又是惊艳,又是羡慕的…

伴娘堵门,索要红包,双胞胎可半点不带客气的,跟陆锦年要了几十个红包,还不肯罢休,还想继续从他这大捞一笔,看得夏翎似笑非笑,却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陆锦年的钱,可没那么好拿。

一连要了四五十个红包,姐妹俩随身的手包塞得全满,连冯飞和冯聪兄弟俩都有点看不过眼了,说了表姐两句,两人这才开了门,趁着身后冯家兄弟俩往前挤的架势,也踉跄的就势跌向前去…

岂料,陆锦年早准备好了,瞧见人影,立刻跟周蔚飞速后退了两大步,俩伴娘直接趴地上了。

哄的一声!满堂爆笑。

见过了伴娘为难新郎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伴娘开门姿势呈现出五体投地的。

陆锦年满脸无辜,含笑调侃道,“不过是多塞了点红包,两位表姐何必行此大礼?”

说完这话,陆锦年从容跨过,径自走到夏翎跟前。

二话不说,大打横公主抱抱起夏翎,直接走了出去。

亲戚家的小孩提上红鞋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直到陆锦年抱着夏翎出去了,双胞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的跺了跺脚,“哪有这样抢亲的?还讲不讲规矩了?”

“行了,姐!好歹我们也得了这么多红包,你就别瞎想了。”夏茉莉笑嘻嘻的晃了晃手上厚厚一大摞的红包,“这么多,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钱,可不能全都被我妈搜走,我们俩得留点私房钱。”

新人到了门口,夏妈早已端着碗面条等在那里,红着眼圈,挑了两口面条,分别喂给两人,陆锦年放下夏翎,两人齐齐站在夏妈和赵爸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陆锦年终于称心如意的喊了一声,“——妈!爸!”

“哎!”夏妈应声,抹了把眼泪,将一封红包塞到陆锦年的手上。

拜别完父母,陆锦年再度将夏翎横抱起,送上了婚车的头车。

坐上了车,夏翎终于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脑袋上沉重的妆饰,方才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你红包里装了多少钱?她们俩收了你四十八个红包,我在旁边都数了,你没傻到都往里放一百块吧?”

她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

陆锦年顿觉好笑,替她撑了撑头上的凤冠,柔和安抚,“放心好了,前两个是百元红包…后面的全都是一元钱的,不会让你…不让我们家损失太多。”

夏翎气哼哼的揉了揉代表着新娘嫁妆的金盆。

不是她小气,只是俩表姐今儿做得实在有点太过分,这也就是陆锦年好脾气,换成了旁人,恐怕早气得甩袖子跑了,三个五个的红包还不够,要了将近五十个?!

没完没了了,是吧?

更何况,别以为她夏翎眼瞎,没看见开门时,俩表姐往陆锦年身上扑的架势…

她夏翎的男人,什么时候轮到旁人觊觎了?哪怕是亲戚也不行!

夏翎暗暗地往自己小本本上记着黑账,丝毫没注意到,陆锦年向来清冷漠然的眉眼间,居然露出了几分欢喜和愉悦。

婚车在县城转了一圈,在中午之前,返回了夏家大院,而此时此刻,夏家大院外面的板油路上,已经搭好摆酒席用的棚子,沸沸腾腾的人群从夏家大院门口,一直坐到村口,人声鼎沸的,都在等着开席。

出人意料的是,陈副县“碰巧”带着汪秘书下乡视察,正好也来到了桃溪村,坐在院子里的贵宾席位上,等着开饭。

而院子角落里,一个身着黑绸褂子、手拄龙头拐杖的银发老者,悄然坐在席上,哪怕如今垂垂老矣,脊背依旧挺得笔直,通身的气度和威势让人几乎无法与之直视,眉眼间霸道凌绝,睥睨狂傲,浑浊的眼神里隐隐有些寂寥和缅怀…

不同于旁人,老者面前,摆的是夏家稀少的药酒。

“那谁呀?”小姨注意到角落里独酌的老者,忍不住偷偷问向夏姥姥。

夏姥姥笑而摇头,“是小陆请过来的,说是他那边的一位长辈…不用管他是谁,也不用招呼,只管上了好酒好菜就行,老爷子就是来看一眼,喝杯喜酒就走。”这是陆锦年展现给夏家的诚意,也是给夏翎的脸面。

毕竟,跟人女孩子结婚,哪怕是入赘,父母双忘也就罢了,连个长辈都不出面,实在不像话,要不是他拿了不少钱出来,夏家都有心拿他当骗子。

母女俩正嘀咕着陆锦年的身份问题,听得大门外吵架声越来越大,隐隐夹杂着夏妈嘹亮的嗓音。

夏姥姥顿时皱眉,支开小女儿夏玉昕去给那位老先生再拿一坛药酒,自己则径自施施然的出了大门,却见账台那边,围了好大一群人,人群中间的夏妈气得浑身哆嗦,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赵老太和大伯娘钱春枝婆媳俩。

“这是闹什么?”夏姥姥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高声呵斥,“谁敢在小翎婚礼上闹事,别怪老太太我不客气!”

人群自动让开,让夏姥姥走了进去。

夏姥姥好似才看见赵老太一般,慢悠悠的道,“呦,这不是亲家母吗?来喝小翎喜酒了?云生啊,还不赶紧过来,给亲家母安排个贵宾席坐下…”

夏云生从账台后面站起来,脸上挂着圆滑的笑容,应声道,“哎!知道了!”

赵老太扬着下巴,嗤笑了一声,“这可不用了?结婚的是我孙女,我这个当奶奶的,还要帮忙张罗着我孙女的婚礼呢,还是夏家妹子去歇会吧,你放心好了,我自己孙女的婚礼,还能不好好管一管吗?春枝啊,你敢进去把账本和礼钱拿过来,可别累到人家了,写账收钱这种事,还是我们赵家人自己来做吧。”

夏姥姥顿时明白过来了,这赵家人帮忙主持婚礼是假,趁机抢钱是真!

第73章 恼怒

这账目和礼金真要是落到他们赵家人的手上了,恐怕真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们还不得借口帮忙管钱,直接把礼钱揣进自己的腰包里?

如今夏翎出息了,夏家的摊子搞得大,别说桃溪村了,就连附近邻村的,也都赶紧过来巴结,拉拉关系之类的,哪怕每家花的不多,少的三十五十,多的上百,这么多人家过来,也至少好几万的礼金…这些钱可不是白收,相当于夏家跟人家有了往来,以后人家红白事办酒席,夏家也是要随份子钱的!

他们赵家倒是有脸把钱拿走,以后随份子,还不是要夏翎掏钱?这么一来,夏翎损失的可是双份!

哪怕夏翎并不在意这点钱,可婚礼喜宴的钱被人顺走了,还是被赵家人拿走了,这得多晦气?

“你特娘的放屁!”夏妈气得暴跳如雷,“我夏玉芍的女儿结婚,用得着你们伸手?”

赵老太梗着脖子,怒声骂道,“夏玉芍你个死贱人,你别忘了,我可是夏翎她奶奶!我帮我孙女管钱天经地义!”

夏姥姥瞬间脸色阴沉了下来,“亲家母,慎言!你骂的人,可是老太太我的女儿,当妈的管自己女儿的婚礼,理所应当,我倒是没听说过,有谁家是隔辈的祖母插手孙女的婚事!更何况,你也别忘了,夏翎是我夏家的人,她叫你一声奶奶,不过是不好意思让她爸难做罢了,你别真拿自己当个人物…”

赵老太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高声哭骂了起来,“丧尽天良的东西呦!孙女结婚,不孝顺我这个长辈不说,还撵我走!我不活了!老贱人生了个小贱人,跑来祸害我们赵家,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喔!天打雷劈的王八蛋,命硬克夫的小贱人,死了一个男人,现在又想害别人,也不怕再成了寡妇…”

“你特么的再说一句?!”

夏妈暴喝了一声,双眼通红,怒声尖叫道,“你个死老太婆,你在我女儿的婚礼上说什么?!”

别说是夏妈了,就连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有些气愤,某个嘴快的忍不住道,“赵老太太,你确定这是你孙女的婚礼?我看着怎么像是仇人呢?就算是不认识的人,见了人家结婚,也没有诅咒人家新娘子当寡妇、死男人的。”

“就是啊,人家夏翎姓夏,又不姓赵,结婚收了礼金,也是给小两口生活过日子的,夏玉芍当妈的都没伸手,你一个隔辈的长辈,怎么就有脸跟人家要礼金钱?”

“夏翎结婚,夏家出钱操办的,也是人家夏家忙里忙外,帮忙操持着,你们赵家一分钱都没出,又没人帮忙,现在来了就想抢人家账本礼金,凭什么啊?夏翎可是夏家的孙女,当年招赘,大家伙也都清楚,谁家招赘生的孩子不是随母家?老太太你莫不是现在看人家夏家日子起来了,就想反悔吧?”

旁边的赵大姑眼瞅着惹了众怒,赶紧扯了扯赵老太,自己则委委屈屈的抹起了眼泪,故意道,“我们赵家没这个意思!就是眼瞅着孙女结婚,心疼孩子呗!小翎只跟姓夏的亲,我们这些赵家人哪里招她待见?连结婚都不用我们赵家人帮忙…”

“所以你们一来帮忙,就直奔着账本和礼金来了?你们心疼孩子的手段,就是拿走孩子结婚的礼钱?”夏姥姥打断了赵大姑的话,直接补上了这么一句。

众人轰的一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