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抿嘴,故作羞赧,活脱脱一副小女人的姿态,“这是我自己的事业,丁点的小事就让他出面,像什么话?”

两个女人亲热的寒暄着,中年男人却一直将视线投向陆锦年,亲眼见着他如今健壮挺拔的模样,严肃刻板的脸上现出罕见得动容之色。

跟对方打过招呼,陆锦年体贴的将夏翎招呼了过来,主动开口介绍,“小翎,这是崔家二哥,以前差点当我姐夫…你跟着叫二哥就行。”

“哎!二哥!”夏翎笑盈盈的打了声招呼,姿态亲近而不显冒昧,“没想到二哥你跟锦年认识,白天那会,倒是我无礼了。”

白天沉默肃穆得面瘫似的崔木阳,一改白天里的冷硬,短暂的动容过后,脸上居然挂着一丝隐隐的笑容,“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打小在陆家长大,差不多相当于陆家的半个儿子了…这些年锦年又帮助我良多,虽不是亲兄弟,但也差不多了,你不用太过拘谨。”

陆锦年朝着崔家兄妹二人客套的点了点头,“行了,进去再说吧,饭都做好了。”

四个人进了前院的客厅,两位客人先去洗洗手,然后就准备在餐厅开饭了,夏翎看了一眼崔云,扭头又钻进了厨房,飞快的炒了两个素菜,凉拌了盘野山菜,这才重新出来。

崔云瞧见满桌子的菜式,温婉体贴的叫住了夏翎,“行了,小夏,你别忙活了,我二哥饭量再大,也吃不了这些…”

“没事,就是随便炒了两个,乡下没什么好饭菜,你们随便吃。”夏翎全然一副女主人的贤惠姿态,“二哥喝酒吗?不是什么好酒,就是自家酿的白酒,味道不错…给你们尝尝?”

没等着崔木阳说话,崔云一改之前的柔和模样,反而眼前微亮,期待的道,“给来点吧?”

崔木阳无语,暗暗瞪了一眼自己妹妹。

崔云依旧笑得温柔清浅,坦率的自嘲了一句,“我二哥是无肉不欢,我是无酒不欢。”

“那我就去拿点,你们先吃菜。”夏翎转身就去地窖拿酒了。

趁着夏翎离开的功夫,崔木阳这才上下打量着陆锦年,感慨的道,“没想到,这才几年没见,你都这么壮实了?陆叔和陆婶要是能看见你如今这样,想必也含笑九泉了。”

提及早逝的父母,陆锦年清冷淡漠的神色间,也浮现出一丝柔和缅怀。

崔木阳早习惯了陆锦年寡言淡漠的性子,并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念叨,“打从我们崔家搬到盛京,两家走的就越来越远了,这一晃…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了?”

陆锦年凝望向崔木阳那张天生严肃的面孔,默然了片刻,淡淡的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乌牙市了?”

崔木阳眼神躲闪,却偏偏故作平淡,“…陪小云过来办事的。”

陆锦年似笑非笑的紧盯着他。

崔木阳微微的低下头,故意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干锅牛蛙,“啧,味道真不错!你媳妇这手艺可以的啊…”

“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这么闲,陪崔姐来约会旧情人?”陆锦年眉头紧锁,眼神越发不善,“…在你们来之前,小翎都跟我说了,她那双眼睛素来犀利,你确定还要瞒着?”

无辜躺枪的崔云,暗暗瞪了一眼自己二哥,故作不经意的轻笑道,“二哥啊,这个锅,我可不背!明明是二哥你调任到乌牙市做二把手,有什么好瞒的?”

“我以为,以你的能力和成绩,会调到南方去,而不是来乌牙市这种穷乡僻壤。”陆锦年身体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语调越发清冷肃然,眼梢却瞟了一眼崔云。

崔木阳是故意瞒着自己,崔云可就未必了…她是故意说这话的。

“咳咳…”崔木阳被自家妹子揭了老底,顿时心虚不已,却还偏偏要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正常的调职罢了,南方北方,大城小市,都是为了人民服务。”

陆锦年双手合叠于膝盖,轻呵了一声,“你们崔家现在是盛京新贵,如果其中没有猫腻,以你的过往履历,会被调任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被逐出了陆家,就没能力查出来了?”

被逼得没办法了,崔木阳只得认命的合上了双眼,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重新睁开眼后,这才苦笑道,“知道你被逐出家门之后,我暗地里给你四个姐姐的婆家使绊子,却被竞争对手发现,趁机做了手脚…才被调到这里。”

事实上,这事陆锦年早就知道了,故意问出来,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崔木阳罢了。

崔木阳倒还是老性子,可是这个崔云…呵,故意把这事抖落出来,这事觉得她二哥为了自己而吃了大亏,想趁机邀功,让自己补偿她崔家?

瞧着陆锦年清冷沉默的模样,崔木阳没由来的觉得心虚,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截了当的道,“锦年,你不用觉得愧疚,能为你这个弟弟做点事情,我很高兴…要知道,当年没有陆叔,我早就死多少回了,陆叔将我抚养长大,视我为亲子,哪怕我回到了崔家,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依旧把自己当成陆家人,你是我弟弟,我帮自己的弟弟出气,那是应该的,更何况,这么多年了,你们陆家帮了我崔家多少?”

当年,崔家还在东林省扎根,崔木阳被崔家的竞争对手,用了损招绑架拐卖,绑匪将他转移的途中遭遇车祸,幸而被陆老爷子救回家中,帮他找寻亲人,抚养到十来岁,偶然遇上崔家人,这才认祖归宗,回了家。

两家就此有了交情,在陆家的鼎力支持下,崔家平步青云,进了盛京,崔木阳也走上了仕途,一路平坦…哪怕陆老爷子去世后,陆家当家人陆锦年也依旧没有放弃对崔家的支持。

毫不夸张的讲,崔家有如今盛京新贵的名头,其中一半的功劳,要落在陆家的头上。

只是,崔家进了盛京之后,两家渐渐断了往来,陆锦年又常年在国外疗养,关系越发生疏。

如今崔木阳的话,倒是让陆锦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宁愿崔木阳如崔云这般,跟自己玩心计、耍手段,也总好过这种人情和感情上的纠葛。

“抱歉,久等了吧?”夏翎端着用玻璃瓶装好的淡绿色酒液,放到了崔家兄妹俩手边,又将另外一瓶深红色的酒瓶放到陆锦年手边,低声叮嘱了一句,“少喝点。”

陆锦年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玻璃酒瓶,眼眸幽深的扫过一眼夏翎胸口。

流氓!

夏翎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鹿血酒度数低,普通酿的白酒度数高,她才懒得给他拿这个!

崔云迫不及待的拧开盖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后,美目轻眯了起来,惬意满足的长叹了一声,“…好酒!”

“崔姐喜欢就好。”夏翎莞尔。

崔云又抿了一小口,感受着黏稠的酒液在唇舌间滚动时的醇香和厚重,这才若有所思的问道,“小夏,这瓶酒…怕是用碧粳米酿的吧?”

夏翎微微点头,含笑反问,“崔姐觉得口感怎么样?还不错吧?”

崔云捧着酒杯不忍撒手,半是感慨、半是暗示般的叹息道,“岂止是不错啊,简直绝了!”

别看崔云温柔如水的模样,实际上她爱好收藏酒类,国外还有一座酒庄。

“崔姐喜欢就好,去年产的碎米,都被我筛出来做酒了,可惜出酒率不高,也就够自家喝的。”一边说着,夏翎一边遗憾的摇了摇头,算是婉言拒绝了崔云的提议。

被暗暗婉拒,崔云还不忍放弃,索性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小夏,你有没有考虑过等秋末把一部分碧粳米做成酒贩卖?不用别的,这种酒就可以,比起那些知名高档酒也不差什么。”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现在也不好决定。”夏翎敷衍的笑了笑,用汤勺盛了一碗山珍鹿尾汤,递到崔云面前,“崔姐先喝点汤,然后再喝酒吧,不然的话,哪怕酒再好,也是空腹伤身。”

再度被拒,向来极有眼色的崔云,不好太过纠缠,只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得痛快,先前未曾察觉,过足了酒瘾,方才抬头,却见坐在对面的陆锦年,同样端着小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喝得那叫个不急不慢。

瞧着崔家兄妹俩盯着自己看,陆锦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吃独食似乎有些不大好,清冷俊美脸上浮现一层昳丽的薄红,“崔姐就算了,不适合喝这种酒…二哥要来点吗?”

夏翎无语,忍不住轻喝了一声,“锦年,你别使坏啊。”

酒劲上来,陆锦年面色朱红,眼底蒙上一层雾气,无辜而委屈,“我没有。”

瞧见陆锦年这样,夏翎忍不住揉眉,她哪里还不知道,这货又醉了?

“抱歉,二哥,你喝你的,不用理他…他酒量浅,一喝就醉。”夏翎无奈。

崔木阳倒是好奇,“锦年喝的什么酒?才喝了几口,脸色怎么那么红?”

夏翎沉默了三秒钟,脸色通红,不好意思的道,“鹿血酒,里面还掺了补身子的药材,药效…有点强,长期喝对身体有好处,他向来喜欢喝这个,每天都要抿一小盅。”

崔木阳虽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却更加意动,想常常滋味了。

要知道,陆锦年可是打小用锦衣玉食、龙肝凤髓堆起来的,作为豪门大少,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能让他贪恋的,肯定是错不了。

注意到崔木阳严肃刻板脸上暗藏的那一丝期待,夏翎暗暗翻了个白眼,又不好无视客人的期待,只能给他倒了一杯,然后尴尬的道,“二哥,您少喝点尝尝吧,不是我小气,只是嫂子不在身边,咳咳…”

崔云在旁抿唇浅笑。

崔木阳倒是没太当回事,不过是一杯鹿血酒罢了,他以前可没少喝,就算里面掺了药材,药效又能强劲到哪去?

接连喝了三杯,夏翎说什么也都不肯再给他喝了。

酒足饭饱,夏翎先给两人泡了一壶茶,让那兄妹俩带着酒鬼陆锦年在客厅坐着看会电视,她自己先把楼上的房间收拾出来,换了两床今天才晒好的新被子,将一次性的洗漱用具放到卫生间里,这才下了楼,又忙里忙外的收拾起了饭桌和碗筷。

等夏翎回到客厅时,崔云正在研究着茶水,“小夏,你家这是什么茶?我没喝出来是什么品种,但味道真心好,刚入口时清新舒爽,萦绕在舌尖,越品越觉得茶香四溢,甘美中夹杂着一丝异香,喝了几口之后,就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子气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人说不出的精神百倍…”

夏翎忍俊不禁,逗趣的道,“崔姐啊,你是来我家探宝了吧?”

崔云脸颊微红,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崔木阳品茶香茶,摇了摇头,“小夏啊,你习惯就好了,你崔姐每到一个地方,就想弄点当地的特色,搬进她的餐厅酒店里去…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别让她看见就成了。”

“二哥!”崔云嗔怒的的瞪了一眼崔木阳。

“没事,崔姐要是喜欢,明儿走的时候,带走点…这种茶暂时还需要保密,因为技术上还有点问题,而且生长周期漫长,至少这一两年之内,不能形成商业化,顶多自家喝点。”夏翎如是笑道。

听到不能商业化,崔云顿觉遗憾。

夏翎和崔云闲聊着,旁边的崔木阳前一秒还只是脸颊红润,可是后一秒,顿时脸色骤变,原本靠在沙发的靠背上,这会也正襟危坐,甚至上半身还有些前倾,借用手肘和衣袖挡住裤带的位置,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二哥,你没事吧?”崔云注意到了崔木阳的异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崔木阳脸色涨红,轻咳了一声,嗓音沙哑,“没事,就是酒有点喝多了…”

作为过来人,夏翎哪里不知道,崔木阳这是怎么了?

不过,双方到底不熟,夏翎也不好意思戏弄对方,善解人意的笑道,“二哥这是酒喝多了,要不然,你上楼歇吧?你们的客房,我都准备好了,现在上去洗个澡,早点睡也好…我还要折腾这个酒鬼,就不打扰你们了,我跟锦年住在后院,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自便。”

崔云有心说,现在才九点多,不着急睡觉,可还没等她说出口呢,旁边的崔木阳立刻抢先开口,“好啊!正好我也累了,就麻烦小夏了…”

夏翎将醉醺醺瘫在一旁的某人,强行揪了起来,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身上,向后院走去,并没太过关注两人。

崔木阳暗暗松了口气,冲着崔云努了努嘴,“你先上楼去。”

“干嘛?一起上去呗?”崔云美眸里满是疑惑不解。

崔木阳尴尬,“让你先上去,你就先上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饶是崔云再温柔,也被崔木阳气个够呛,刚起身准备上楼去,正好从她的角度看见崔木阳拼命掩饰的位置…

“噗!”

崔云忍俊不禁,抻长了音调,柔和的眉眼间,难得的现出一丝戏谑,“呦呵,二哥~本钱不小嘛!”

“赶紧滚蛋上楼去!我是你哥!别没大没小的…”崔木阳几乎恼羞成怒了。

崔云容色间暗暗闪过一抹光亮,忍不住低声自语,“想不到,夏翎酿造的鹿血酒,药效这么强劲?简直比万艾可还要厉害了…啧,也不知道她今年秋天能不能多做点,就凭这效果,可想上市后被人疯抢的景象了。”

不得不说,崔云不愧是商人,来夏家一趟,已经暗搓搓的在小本本上,又记下了鹿血酒,甚至合计着,以后自己是不是厚着脸皮多来几趟?兴许还能再捞到点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呢?

崔木阳虎着脸,心里却欲哭无泪。

早知道这个鹿血酒药效这么强劲,他干嘛不听人家劝?喝一杯,尝尝味道也就罢了,自己练喝了三杯…不行,明儿临走的时候,得要两瓶临走,每天一小杯,有助于促进夫妻生活和谐。

第82章 永恒的利益

第二天早晨起来时,崔木阳的眼下微微的有些青黑,连腿都有点软,显然昨天晚上被鹿血酒折磨得够呛。

正好崔云也从自己的客房里出来,瞧着自家亲哥两腿发软的模样,很不厚道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哥,你这副尊容要是被嫂子看见,嫂子估计得气得转头就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天晚上鬼混什么样呢!”

崔木阳无语的瞪了一眼自家妹子,“你哥我是这种人吗?别胡说!”

俩人下了楼,陆锦年正在厨房里做早饭,面包片、煮鸡蛋,外加一锅碧粳米粥,怕崔木阳饭量大,不够吃,还特意煎了几块牛排。

“起来了?”陆锦年一边搅着米粥,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兄妹俩,尤其是注意到崔木阳神色憔悴的旧模样,清冷的面容上忍俊不禁,调侃般的道,“鹿血酒后劲强劲,你昨晚还是用的大杯子,连喝了三杯…不怪能成这样。”

崔木阳肃穆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抹尴尬来。

“等你走的时候,你带一瓶走…每晚临睡前,用小酒盅喝,小口小口的慢慢抿着喝就好了。”

陆锦年叮嘱了一句,顺手将阀门关上,将锅子端上餐桌,却只自己盛了一碗碧粳米,又捡了三个鸡蛋,用两片面包夹了块牛排,坐在桌子旁,“你们自便,想吃什么自己去拿…推荐鸡蛋。”

“水煮鸡蛋?”崔云瞟了一眼陆锦年盘子的鸡蛋,忍不住心生好奇,“怎么是花绿皮的?”

“野鸡蛋,深山的野山鸡,在家里各种野生药材喂了足足大半年的时间,每天只下一个蛋…你说呢?”

陆锦年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崔云立刻二话不说,起身去厨房也捡了三个鸡蛋回来,又盛了一碗浓稠的碧粳米粥,吸了口上面的米油,发出一声惬意的长叹,“陆少,说真的,在你家待上一晚,我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陆锦年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你不适合待在乡下。”

“为什么?”崔云美眸如水,凝望向陆锦年。

“你的心,静不下来。”陆锦年细嚼慢咽的吃了剩余的半个鸡蛋,这才继续道,“你早已习惯了城市里的浮华喧嚣、商场的勾心斗角,偶尔在乡下住个一两天的,你还觉得新鲜,超过三天,你就受不了这里的平静了。”

“锦年说得对,”埋头狂吃的崔木阳,趁着间隙,抬了抬头,点头附和,“你也就是一时新鲜罢了,日子久了,你可熬不下去…你可没这么安分。”

崔云露出一抹极为温柔明媚的笑容,再度紧紧地凝视向陆锦年,话语犀利而直指内心,“好吧,我承认我可能真的会受不了乡下的日子…那么,陆少,你呢?”

“我崔家虽然如今显贵,可以前也不是没过过普通的日子,而你陆少,作为陆家独子,说你过去锦衣玉食,简直糟践了陆家的名声,哪怕用穷奢极侈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陆少,你能习惯乡下这种日子吗?”

崔木阳皱眉,忍不住呵斥了一声自家妹子,“小云!你胡吣什么呢?!”

“我又没说错,”崔云眉眼柔和,笑容间带着一丝丝的狡黠,“豪门大少,似乎跟穷乡僻壤有些不搭呢。”

陆锦年俊美清冷的脸上,莫名的浮现出一丝好笑,“我已经在乡下住了一年多,你说呢?”

“我以为,陆少只是暂时性质的在乡下休养身体,顺道暂避锋芒而已。”崔云温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锋锐,“所谓的入赘农家,只是个掩人耳目、示敌以弱的借口。”

陆锦年皱眉,“你为什么这么说?”

崔云异常笃定的道,“很简单啊,怕是陆少昨晚和今早没注意到食材吧?很不巧,我是个开餐厅的,对食材种类和品质,稍有研究…”

说着,崔云用筷子夹起了一片牛排,“特优级牛肉,这么一片的价格,可不是一个普通农家能吃得起的…而昨天晚上吃的那么一大桌子菜里,有一道嫩炒鸡蛋,不知道陆少注意到没有?”

陆锦年一派云淡风轻。

崔木阳好奇,“那道鸡蛋怎么了?”

崔云眸色越发明亮,“嫩炒鸡蛋自然没什么稀奇的,顶多是火候掌控得不错,但里面可切了了不得的东西进去,虽然切得细碎,但我还是一口就尝出来了…白松露,而且还是新鲜的,采摘后需要立刻空运到国内,每公斤的价格至少数万花国币以上,折合成龙国币,要几十万,这可不是乡下人能吃得起的东西。”

崔木阳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家妹子话语里的暗示,顿时沉默了下来。

“是又如何?”陆锦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神态依旧一派清冷淡漠。

崔云挑了挑眉梢,“不如何…只是肯定了我的猜测而已。你陆少是条潜龙,自然不能被这么个小山村圈禁一辈子,虽然你蛰伏在这里是为了迷惑某些人,但一旦形势发生变化,时机到了,想必潜龙出渊,也指日可待。”

陆锦年沉默了数秒钟后,蓦然轻笑了一声,“崔姐,抱歉,夏翎还在睡觉,昨晚累坏了,今儿肯定会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来…你这么一番心机,怕是白费了。”

崔云神色微动,不明就里,“陆少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以上的挑拨和离间,你怕是枉费心机了,她不在。”陆锦年闲适的将脊背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慢条斯理的道,“她就算是听到了,也不大会在意这件事。”

崔木阳懵怔的看了看陆锦年,又看了看自己妹子,思索片刻,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陆锦年言下之意…

自家妹子崔云,可不就是在挑拨人家夫妻关系吗?

陆锦年被四个姐姐联手逐出家门,理由就是自甘堕落到入赘一介农家,而现在崔云说陆锦年此举只是暂时蛰伏,肯定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座小山村…那不就意味着,他只是利用夏家,利用夏翎吗?入赘的丈夫只是拿自己当垫脚石,虽然跟夏翎接触的少,但也足以看得出来,夏翎大概是个什么性子,她能甘愿被人利用?能愿意入赘的丈夫,突然某一天离开她?

夏翎和夏家势必会恼火不已。

“你这么做,是想试探一下,那家海外的实验室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顺便再逼我复出,将局势搅合得更乱一些,对吧?”

虽然这是个疑问句,陆锦年的态度却异常笃定,“我们夫妻反目…如果实验室跟我有关系,夏翎自然会被受制,再拿不出什么值得你重视的东西来,如果实验室跟我没关系,她还能继续拿出一些成果来,那么,你就更好动作了,不是吗?没有了我做靠山,夏翎和她背后的实验室无异于是小儿抱金砖过市…”

崔云神色委屈,“陆少真的误会我了。”

“以上,只是你的目的之一。”陆锦年没理会崔云的辩驳,继续平静而理智的分析道,“目的之二,我们夫妻反目,我也自然没理由继续在这座小山村里待下去了…尽快复出,拿回天木集团,再加上你二哥为了我的事而调任到这里,我此刻心怀愧疚,势必趁在你二哥正式任职之前,运作一番,将他调任到其他城市,也免得在乌牙市这座北方小城里浪费时间,对吗?”

崔云轻咬着嘴唇,拿着筷子的手,微微的有些发抖。

而坐在一旁的崔木阳,早已脸色大变,深褐色的眸底,压抑着深深地愤怒,宛若火山般,即将喷发出来。

陆锦年似笑非笑,慢声道,“如果再向前深究一些,你来乌牙市,想必也有一部分是我吧?初恋陈宾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另外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我…对吗?你二哥本是你们崔家的希望之星,却为我出气,而走了一步错棋,对仕途有所影响,你过来,只是想拨乱反正,把这事告诉我,让我将‘将功补过’,将你二哥重新推回到他应该在的位置上,可我偏偏在这座小山村里住下了,手上还没权没财,你只能先想办法,把我逼走…”

崔木阳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亲妹子算计了,不由得气得浑身哆嗦,咬牙暴喝了一声,“崔云!”

崔云眼底闪过一抹不安惶恐,表面上却还要故作镇定温婉,“二哥,我可真冤死了,你不会因为陆少的一番猜测,就真的跟我生气吧?”

崔木阳依旧怒火滔天,只是强行压抑着,不好真的在人家家里发火。

陆锦年安慰似的笑道,“二哥不必太过生气,崔姐只是崔家的女儿,哪怕以后真的嫁给了陈宾,也还要靠着崔家的力量对抗何敏,没那么大的胆量算计于你、得罪我,只是受命于人罢了!能这么遥控、摆布你们兄妹的,这个人选可想而知了…想必,应该是你们家老爷子的意思?”

前一秒钟还暴怒的崔木阳,瞬间僵硬住了,良久之后,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崔家和陆家为什么越走越远,其实他都清楚。

崔老爷子好不容易把他这个儿子认回来,他又在仕途上建树非凡,早就内定成了崔家未来继承人。

可偏偏不巧的是,他对陆家感情极深,对陆老夫妇更是视作亲生,崔老爷子哪能舍得把自家那么优秀的儿子,白白分出一半给了旁人?

这一次,崔云对陆锦年耍心机,不就是崔家上下,对他被陆锦年连累的事而不满吗?觉得他为了一个外人,而耽误了自己的仕途,很不值得,所以就想让陆锦年补偿回来…

一时间,三个人都彻底沉默了下来。

“不好意思,起得迟了,差点错过了早饭。”

餐厅门口,夏翎沙哑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倦怠和性感,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餐桌旁,紧挨着陆锦年坐下。

“怎么不多睡会?”陆锦年体贴的问了一句,再不复前一刻冰冷深沉的模样,反而起身,主动去厨房给她拿了碗筷,端着还热乎的鸡蛋和粥过来,放到夏翎面前。

夏翎仰头,送给陆锦年一个感激的笑容。

这一顿早饭,吃得崔木阳很不是滋味。

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子,一边是自己养父母的亲儿子,亲妹子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得罪着养父母的儿子,他没法责怪别人多管闲事,又没脸面对陆锦年,只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早饭过后,崔木阳立刻提出告辞。

陆锦年倒也没强行挽留,让夏翎拿了瓶鹿血酒和一些野菜之类的,送到吉普车上去。

临走时,陆锦年单独将崔木阳叫到一旁,这才低声道,“二哥,你也不用觉得难过,今儿早晨是我说话太直了…你们家老爷子这是在维护你,你应该感动才是。”

崔木阳,抽着烟,苦笑不已,“锦年,我真没脸见你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陆锦年难得的开口安慰,“父亲去世多年,如今我也身体康健,陆家这边不用你惦记太多了,以后你就把陆家当成普通的世交就成,该合作就合作,别太在意这些事情…”

崔木阳咬了咬牙,不再言语,心里却越发内疚。

目送着吉普车越来越远,小夫妻俩两人站在村口,正准备回去时,夏翎忽然斜睨了一眼自家男人,笑出了声。

“笑什么?”陆锦年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