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要弄个森林公园,开发旅游项目吗?”罗老爷子不解。

夏翎点头,“罗老爷子,可你知不知道,桃溪村如今这片地界上,要干什么?”

罗老爷子默默地摇了摇头。

“建森林公园的侧门。”夏翎薄唇轻启,指着龙虎岭的方向道,“就在龙虎岭,我娘家那里,建一座侧门…四边是停车场,以后有人过来旅游了,就从这个门进去。”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后面有人直接问了出来。

夏翎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讥诮道,“长脑子没有?森林公园旅游项目,游客们吃什么?住哪里?想随手买点纪念品,又能在哪买?都把钱扔到你跟前了,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捡吗?”

罗老爷子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夏丫头,你的意思是…”

夏翎淡淡的冷笑道,“各家各户,把房子翻新一边,弄得干净点,去县里弄张执照,就是现成的家庭旅馆;院子大的,支上几张饭桌子,弄点自家的青菜和山里的野味,就是餐馆;家里实在没地方的,背个竹筐蹲在道边上,弄点手工艺品或是山里的稀罕东西,就是现成的纪念品摊子…动迁才能得到几个钱?家里男人出去赌几把,就能被他们全都输光了,可守着森林公园门口这一聚宝盆,赚的钱多不说,还能干一辈子,老了传给儿女都行…亏得你们眼皮子这么浅,居然惦记上了那点子动迁款!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们还想往外送?”

前一秒钟还群情激愤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一脸崇拜的看向对面身形纤细、姿容娇美的夏翎,心里忍不住感慨:怪不得人家夏丫头怎么就能置办下这么一大份家业呢?别看人家年纪小,脸又嫩,这脑子就是聪明!要不是人家夏翎点醒了自己,这么一大群人去县里闹腾,说不准还真就把手上的聚宝盆给闹腾没了呢!

谁也不肯再提动迁的事,反而叽叽喳喳的感激完夏翎之后,立马回家,准备收拾房子,热热闹闹的大干一场。

当天下午,就有人来到了西河村,找上紧挨着路边的那几户人家,提出想要花钱买他们家的房子,刚开了口,那几户人家提着扫帚就直接将来人撵出了家门,边撵还边骂,“黑心肝的狗东西!真以为老娘稀罕你那点钱?当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呢?想便宜买我们家的房子,以后好拿这挣钱,我呸!你做梦!”

离公路近的那些住户们,无论是开餐馆,或者开旅店,都没什么问题,可那些住在后面的人家就有点心里不大舒坦了,几户人家想了想,干脆提上几只大公鸡,敲响了夏家的大门,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夏丫头啊,我们这些家住在后面,离公路有点远,你能不能也给我们想个挣钱的路子啊?”

夏翎没料到,这些人居然来找自己拿主意了,顿时哭笑不得,赶紧将人请进来,让他们先坐下,又将陆锦年喊了出来,“锦年,你也帮忙琢磨一下吧?他们这几户,应该是住的挺远的。”

陆锦年迟疑,“只要把村里的路修好了,你们这几家家里弄得干净一点,在马路边上弄两个招牌和指引标记的,也肯定会有人来住…毕竟,你们虽然离得远一些,远有远的好处,环境好,周围也安静,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喜欢清静,马路边上虽然方便,但也太过闹腾了些。”

夏翎点头附和,“我还有个主意,你们若是手上有点闲钱之类的,不如买点钓竿之类的,西河村不是挨着桃花溪嘛!让他们在河边上钓鱼去,你们这几家出租鱼竿之类的,就挺不错的…若是嫌桃花溪鱼少,你们完全可以几家合股,挖个鱼塘,里面放点鱼苗之类的,周边环境再弄得好一点,搞个农家乐完全不成问题。”

“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你们也可以弄个手推车之类的,在路边上弄点纪念品卖卖,每天赚个两三百的,不成问题。”陆锦年又补充了一句。

几户人家彼此对视了一眼,眼前一亮。

果然来对了,夏家这丫头跟她男人的脑子就是好使。

有夏翎跟陆锦年提供的思路,几户人家心里有了底,琢磨着一会回去,准备几家抱团弄个营生,哪怕折腾不起来,那也不要紧,让女人们弄点山货之类的去路边上卖,每天的收入也极为可观。

几户人家正准备要走,夏翎赶紧让他们把两只大公鸡拿回去,双方正你来我往的推脱着,却忽然听得大门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夏翎!你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趁着我哥死了,你欺负我们娘俩,骗走了我们韩家的房子,我哥尸骨未寒,你带着个野男人住着我们韩家的地方…你对得起我哥吗?!”

尖锐刻薄的叫喊声,伴随着大豆小豆的狂吠声,打破了整个山村的平静。

正跟几个西河村村民推脱的夏翎,听见这个声音,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一颤,头痛剧烈,两眼发黑,车祸时的一幕幕占据了整个脑海…这是身体中残余的意识在作祟。

陆锦年本来就站在夏翎身侧,亲眼看着她浑身微颤,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得差点一头栽了过去。

“没事吧?”陆锦年从旁一把扶住夏翎,若有所思的瞟向大门口,“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就由我来应付。”

“不用。”夏翎一把推开陆锦年的手臂,咬紧银牙,身体晃了晃,到底还是站住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应付。”

这是她与原主的因果,必须由她亲自来了解。

连灌了两大杯的冷茶水,感受到那股子沁入骨髓的寒凉从胃部蔓延到四肢,直至脑海清明,深吸了口气,夏翎到底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径自来到大门口。

记忆最深处的车祸那一幕,似乎再度涌现在脑海里,皮肤微黑、打扮靓丽的女孩,披麻戴孝,手上打着老人亡故时的白幡,哭天抹泪的站在夏家大门口,身侧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瘦弱的中年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儿呦”,两人身后,一大群韩家人抬着花圈跟在后面…

韩齐都死了两年,他们现在闹这一出,有嘛意思?

联想到整个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桃溪村动迁,夏翎瞬间明悟了过来,他们这是看见桃溪村动迁有了甜头,想来分一杯羹了?

自家的宅子,当初建的时候,是通过九爷和村里,从四五家人手上买过来的,其中最大的一家就是韩家的老宅子,以前没什么动静也就罢了,如今得知桃溪村动迁,这对贪心的母女怎么可能不来讹诈一笔?

想清楚了对方的来意,夏翎心里越发镇定,让西河村的村民帮一下忙,帮忙去村上找九爷和其他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自己则亲自给夏云生打了个电话,让他带着这边所有姓夏的本家工人们过来,然后…一言不发的就那么冷眼旁观着韩家母女的唱念做打,阴测测的眼神,没由来的让人心生寒意。

这两年,她夏翎是没工夫折腾韩家母女,但这并不代表着,原主的仇恨,她就真的忘记了!

这对母女也是对不知好歹的,闯了祸、贪了钱,还不知收敛乖觉,居然还敢不知死活的往枪口上撞?真当她是原主那个包子了!

九爷离得近,一听说韩家母女回来闹事了,几乎是一个激灵的从土炕上崩了下来,穿上鞋子,赶紧小跑了过来,快到夏家大门口时,定睛一看,顿时脸都绿了!

王八蛋!韩家这对母女,还特么的想闹什么?她们把房子都卖了两三年,现在跑过来闹事,想要分钱,还要不要点脸了?尤其是看见这对母女那副披麻戴孝的模样,九爷可是嫌弃外加忌讳的…

韩齐都死了多久,她们娘俩敲诈了夏家多少次,没完没了了,是吧?

第108章 真狗血

村里村外的几乎都跑过来看热闹了,夏妈和赵爸正在家里琢磨着动迁的事,杨六婶特意爬墙头上喊了一声,“夏嫂子!嫂子!赶紧上你女儿那看看吧,那家姓韩的,披麻戴孝的跑你女儿家闹事去了…”

夏妈闻言,险些两眼发黑,差点被气晕了过去!

一听韩家娘俩回来了,赵爸倒是眼前微亮,有心想去看一眼那对母女过得好不好,可扭头一看自家媳妇,险些吓了一大跳,“玉芍!玉芍啊!你没事吧?”

夏妈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那口老血,死死地攥住赵爸的手,眼神怨毒,“赵胜峰,我告诉你,今儿这事,你敢维护那对母女半句…我们俩就离婚,你净身出户,我夏玉芍宁肯以后当你死了,也绝不让你再害我女儿半点!”

赵爸讪讪的,有些尴尬,“你胡说什么呢?我还能故意害自己女儿啊!”

夏妈冷笑了一声,撒开手,穿上鞋子,快跑的直奔着北面那边去了…

夏妈的消息得到的比较晚,到那的时候,大门口已经围了好几层看热闹的人群,冲着韩家母女指指点点的,一瞧见夏妈过来了,人群赶紧让开一条小路,让夏妈进去,还有几个热心肠的主动开口,“夏嫂子,你家小翎年纪小,脸皮薄,你这当妈的,可不能再让自己女儿吃亏了啊…这哪有韩家人那么不要脸的?人都死了好几年,房子也都卖了好几年,现在看着村里要动迁了,跑过来哭天抹泪闹事的,还不是奔着钱去的?”

“就是啊!以我说,以你家夏翎的模样和能耐,肯定是个命中大富大贵的主,哪像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韩家那小子早死了,说不准就是天生穷命、薄命,匹配不了你家夏翎的富贵命格,受不了那么大的福气,才一命呜呼的,不然怎么人家陆小子结婚这么长时间还好好的?”

“这话说的倒是有道理!要不然,老话怎么说门当户对呢?穷命配穷命,富贵配富贵,韩家那小子看着就是个命里犯穷的,配上人家夏翎大富大贵的命格,受不住这份福气,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反倒是夏翎她男人,如今姓陆的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福禄双全的主,放古代啊,估么着也得是个王孙公子之类的,俩人都是个贵人命,人家小两口结婚了,事业越做越大,这才叫富贵相成,以后说不准得有多大的造化呢!”

听着围观人群的议论声,联想到当初韩齐出事那会,村里村外对夏翎“命硬、克夫、丧门星”之类的议论,夏妈没由来的红了眼圈,酸楚不已,心里升腾起一股子念头:大概,这就是女儿说的世态炎凉吧?

当初,夏家落魄、韩家得意时,他们就偏着韩家人说,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己女儿身上,说她命格不好,险些硬生生的逼死她;

如今,随着女儿的生意越做越大,多少人指着自家闺女吃饭,轮到韩家弱势了,他们就又换了一副嘴脸,说自家闺女命中注定富贵,韩齐是受不得这份福气才死的,被指摘数落的人成了姓韩的…

外人怎么评论,端看得意或是落魄罢了。

别管传言如何,只要你有钱、有能耐,别人只会捧着你、供着你;

别人的嘴怎么说,取决于你的财富和能力。

可笑,她活了半辈子,居然如今才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这个道理。

而站在夏家大门口的韩妈,一边哭诉着自家儿子的夭折,一边竖起耳朵倾听这些人的议论…

只是,当她听见关于自己儿子的议论时,几乎快要疯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之前这些人不是还说夏翎命硬克夫,是个丧门星,谁娶谁倒霉吗?怎么才两年的时间,一切就都跟原来不一样了,居然变成了夏翎命中富贵,自家长子成了福薄命薄的那一个?!

韩妈在一旁震惊不已,暗中思量着如何解决这事时,被惯坏了的韩悦,可没有这份韧性和隐忍,瞬间也不哭了,抹了把鼻涕,暴跳如雷,“放你们娘的狗屁!你们才命薄呢!你们全家都命薄早死!明明是夏翎命硬,克死了我哥,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瞎了眼睛,这都看不出来吗?”

这一骂,倒是把所有围观人都骂了进去。

围观众们看着韩悦泼辣凶悍的模样,眼神越发鄙夷。

乡下人家嘛,结了婚的女人破口大骂、泼妇骂街,倒挺正常的,可谁家没结婚的小姑娘,就张口闭口的满嘴脏话?凶悍泼辣的模样,连不少已婚妇女都要甘拜下风。

有嘴欠的,故意阴阳怪气的道,“谁家没结婚的小姑娘,能这么满嘴喷粪?都说念书有学问,难道学校就教了你怎么泼妇骂街?”

旁人哄笑,“你可拉倒吧!人家夏翎也是念过书、上过学的,又结了婚,也没见她说什么脏话啊?还不是家里大人教的呗!”

夏翎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瞧见韩悦微黑的面颊上现出愤怒的红晕,不由得冷冷嗤笑了一声,“得了吧!韩悦,你若是想骂街,换个地方随便骂去,别脏了我家的地方!”

“放你娘的狗屁!”韩悦横眉怒瞪着夏翎,双手掐着腰,怒声大叫道,“这明明是我们韩家的老宅子!你害死了我哥不说,现在还想抢占我们家祖宅吗?”

夏翎语气凉薄淡漠,“你哥自己跌下山崖死了,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我哥可是为了你才死的,你…”

夏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抱着胳膊,冷冷的笑道,“就你哥那样的…我之前给你们韩家留面子,不过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如今既然是你们自己给脸不要脸,那我索性也就有话直说了,二十多岁的大男人,靠着未来岳父岳母给的钱上学,吃穿嚼用全都指望着别人,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知道上学的间隙出去打工赚点零花钱,补贴些家用,而你哥和你呢?除了伸手要钱,还会什么?”

“未婚妻过生日,他没钱给买生日礼物,小时候那会,用狗尾巴草编个兔子什么的糊弄我,也就罢了,这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有脸拿爬山看日出来蒙我…我夏翎在乡下二十多年,也爬了二十多年的山路,稀罕爬个破山,看个日出?简直笑死了!”

韩悦脸色涨红,被夏翎话里或明或暗的讥讽嘲弄,差点气个半死,想争辩些什么,却无从可说,最后只能扯着嗓子,怒吼着叫道,“夏翎!我哥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爱慕虚荣的拜金女!张嘴闭嘴的,除了钱,还是钱…”

夏翎故作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承认自己穷,非要指责别人拜金…你们这些姓韩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当初我爸我妈供你们一家子吃穿住用,供你们兄妹俩上学,你们受得倒是心安理得,绝口不提我爸我妈在你们韩家人身上花的钱,现在倒说我拜金,说我只认钱…真有意思,我夏翎堂堂正正赚得的钱,我为什么不能提?”

韩悦气急败坏,“你还好意思说你堂堂正正,你抢了我家的宅子,你怎么不说?”

夏翎好笑,不再作声,只是瞟了一眼九爷。

九爷咳了一声,将当初的买卖合同复印件掏出来,“韩丫头啊,你这话可丧良心了,当初是你和你妈来找我,说要把你们家房子卖给村里,你们娘俩进城去享福,韩家老宅不住了,房子连院子一共卖了九千一,你们娘俩的字据可都在这放着呢…人家夏翎是事后从村上买的,怎么就成了她抢你们韩家的宅子了?”

韩悦一时语噎,只能将求救的视线投向身后的韩家其他人。

韩家一个叔伯跳了出来,“她们签的字据不算!这老宅子可是我们韩家的祖宅,由不得一个女人卖了!”

九爷呵呵了一声,“祖宅什么的,我可不清楚,老头子我只是知道,房子的所有证件、手续上,写的都是韩大富他媳妇的名字,韩大富他媳妇就是这宅子的主人,人家签了合同,那就具有法律效应…你们这些叔伯们说算不算的,那可不顶用。”

“我不管!反正这宅子是我们韩家的,姓夏的买了也没用!”韩家叔伯直接耍起了无赖,“这房子就是我们韩家的,实在不行,我把钱退给你们…”

旁边围观的众人轰然大笑了出来。

韩家的老宅子早就买了,又被扒了个精光,人家又连买了四五家的地皮,在此基础上新盖起来的房子,现在桃溪村又面临动迁,将来肯定要大赚一笔的,你张嘴就想花钱买回去,凭什么?见过无赖的,就没见过这么耍脸皮玩的!

在旁边的夏云生,蠢蠢欲动良久,这会终于可以跳出来了,手上扛着镐头,故作骄横的叫道,“这宅子可是我们夏家人从村里买的,那就是我们夏家人的东西!想抢?也得问问我们这群姓夏的愿意不愿意!”

“就是啊!怎么着,欺负我们夏家人少啊?我倒要看看,谁特么的敢!”

“你们姓韩的,真当我们夏家好欺负了,是吧?以前不爱搭理你们,现在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真当我们姓夏的,都是一群死人啊?!我告诉你们,想欺负我们夏家,也得问问我手上的铁锹同意不同意!”

七八个夏家本家的后生们,手上拿着铁锹、镐头之类的,怒目圆睁的瞪着这群韩家人,后面还跟着一群同样给夏翎打工的工人们加油助威,似乎只等着夏翎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冲上去狠揍这群韩家人一顿!

韩家那位叔伯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冒头了。

本以为,夏家在桃溪村属于外来户,本家又在黑龙坪住着,被欺负了也没人给夏翎撑腰,谁曾想,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居然跳出来这么多夏家本家人替夏翎出头?

陆锦年在旁边看得兴致盎然,此时此刻,他倒是理解了历史书上关于宗族的记载,以姓氏和血缘作为联系的纽带,整个宗族抱团,争取资源、抵抗外辱…

夏翎含笑,居高临下般的俯视着韩家人的惺惺作态。

如今的她,早已羽翼丰满,早非昔日吴下阿蒙,至少以韩家人的能力,根本无法撼动她分毫。

韩悦彻底没招了,除了撒泼打滚之外,别无他法,而在一旁的韩妈,正好觑见被夏妈死死拽住的赵爸,眼珠子微微一转,计上心头。

如今的夏翎,跟换了个人似的,根本算计不得,柴米不进;

夏妈早年就看她们母女不顺眼,如今更是恨之入骨;

那么,夏家唯一可以作为突破口的,就只有赵爸了…

在夏家生活了十多年,韩妈还能不了解这个男人吗?因为是入赘女婿的缘故,骨子里自卑而又有点大男子主义,只要对他低伏做小、抹点眼泪,就异常的心软好骗,还总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他才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的模样,明知道自己脑子蠢笨,却还要事事做主…

心里打定主意,韩妈一边哭得楚楚可怜,一边用欲拒还休的眼神,泪眼汪汪的看向赵爸,眼神里的辛酸、无助以及哀求,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夏妈只顾着拽住赵爸,眼神一直盯着自家闺女有没有吃亏,根本没注意到韩妈的眼神。

可赵爸不一样啊!他一直注意着韩家母女俩呢,哪里看不到韩妈的泪眼朦胧?

韩妈眼底的泪光,下意识的让赵爸想起十多年前那会,自家好友韩大富弥留之际,拽着自己的手,哀求自己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当时的韩妈,就哭得这般的无助而绝望…

赵爸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话,站在大门口的夏翎,却注意到了这边,眸底精芒一闪,直接开口,刻薄的讥讽道,“韩姨,你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看我爸干什么?怎么地,你儿子没了,你就打算当我后妈吗?!”

话语既出,旁观的人群轰的一下子炸了!

夏妈几乎被女儿这话弄得一怔,很快的回过神来,正好韩妈那边欲拒还休的眼神还没收回来呢,四十多岁的女人,又哭得那般梨花带雨,夏妈只觉得一股子火气从心底往脑袋顶上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照着韩妈那张脸上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不要脸的贱人!你看着我男人那是什么眼神?哭得跟个狐狸精似的,眼神倒是直勾勾的…”夏妈气得浑身哆嗦,“你吃我的、喝我的十几年,怎么,你儿子现在没法嫁进我们家,你这个当妈的,就打算替你儿子嫁进来?我告诉你,老娘还没死呢!”

韩妈手捂着脸,短暂的懵了片刻后,眸底瞬间闪过一抹狂喜,越发哭得可怜楚楚,凝眸看向赵爸,“赵二哥,你跟嫂子说说,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为我们家大富守寡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

在场没有谁是傻子,韩妈话是这么说,可她哭得那般风情,眼神又一直哀婉悲恸的直盯着赵爸…

呵呵,谁看不出来?

乡下人嘛,见多了女人的嚎啕大哭,夫妻俩吵架,女人哭的方式要么趴着小声哭,要么坐地上撒泼大哭,哪见过韩妈这样哭得欲语泪先流?

在场的女人们尤为看不惯韩妈的做派,夏妈这样凶悍耿直的才叫正室,外面那些狐狸精小三哭起来,可不就是像韩妈这样吗?

乡下女人,对风流寡妇、狐狸精小三之类的,尤为唾弃,一旦那个村子里真出了这么个人物,会迎来整个村子所有女人们的唾弃和鄙夷,当面吐口唾沫、骂几句都是轻的,大半夜的砸玻璃、泼粪水,更是常有的事…

谁知道,村里出了这么个狐狸精,自家男人会不会也被对方勾引?自己在家累死累活,伺候公婆、侍弄田地,自家男人却被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给勾搭走了?折腾死她都是轻的!

赵爸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解释辩白些什么,抬起头,迎着夏翎似笑非笑的眼神,莫名的…打了个寒噤,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这种事,不是越解释越乱吗?万一自己真的替韩家娘俩说了话,那不就坐实了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吗?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抬头?

瞧着赵胜峰低下了头,韩妈暗叫不妙,再度抻长了音调,喊了一声,“赵二哥,你帮我跟嫂子说说,我们之间真的是清白的…”

“韩姨,”夏翎淡淡冷笑,“你就别再给我爸抛媚眼了…而且,我也提醒你件事,你比我爸还大两岁呢,亏你怎么好意思舔着脸,管我爸叫哥的?就你那张脸,年轻那会哭得梨花带雨,倒还有几分看头,如今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的褶,都快赶得上我妈脚底板的茧子了,可别哭呦,真心没法看,辣眼睛。”

旁人忍不住的乐。

消失了好半天的夏云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提了个铁桶过来,挣扎着从人群外围挤到了里面,正好站到夏翎身侧的位置,单手拎着铁桶,另外一只手擎着桶底,照着韩家迎面就泼了上去!

韩家人猝不及防,直接被迎面泼上!

夏云生嘿嘿一笑,得意的道,“小姑,这些人跑你家门口来哭丧,也忒晦气了点,正好,我从别人家买了条黑狗,给狗放了血,老人不是说嘛,黑狗血除晦,专治脏东西!”

血腥味,混合着骚臭味,迅速蔓延开来,韩家母女俩身上还披麻戴孝着,被迎面泼上,本来白布就够瘆人了,上面还浸染了大滩的血迹,顺着脸滴答的往身上淌;铁桶原先也不知道是装什么的,又臭又骚,所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那滋味…啧,绝了!

第109章

打从韩家闹事那天后,夏妈和赵爸就进行了一场单方面的冷战。

原本,赵爸还想数落一下,自家闺女对韩家母女的无情和残忍,话刚起了个头,陆锦年就揽着夏翎的肩膀,似笑非笑的冲着赵爸道,“岳父,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小翎如今已经是我陆锦年的妻子,今后如何行事,自有我这个做丈夫的来教育…就不需要您多操心了。”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哄哄丈母娘。

说完这话,也不给赵爸任何反应时间,跟夏妈打了声招呼,带着夏翎扬长而去。

赵爸:“…”果然韩齐才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婿,夏翎如今找的这个,简直差远了,半点都不知道尊重岳父!

且不说赵爸怎么跟夏妈解释的,打从这一天,韩家那娘俩的名声,至少在百林县境内,却是臭个彻底。

之前的恩恩怨怨暂且不提,你来闹事也就罢了,一个死了丈夫、死了儿子的寡妇,对着一个有妇之夫,哭哭啼啼、哀怨惹人怜,这又算怎么回事?好歹闹事也得有点闹事的样子吧,可你做出那么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到底是闹事去的,还是勾引男人去的?

韩家跟着一起去闹事的那几个叔伯们,也没落得什么好,回家被婆娘揪着耳朵一顿数落臭骂,明令禁止再接近那娘俩,谁知道那寡妇会不会趁机勾引自家男人?万一她想着再嫁一个姓韩的呢?难不成自己还要给她挪地方不成?

一次没闹成,第二次韩家母女俩再度求上韩家其他族人的门口时,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人家家里媳妇给怼了回去,直言自家男人不在家,出门打工去了,让她们娘俩赶紧滚蛋,别在乡下祸害他们韩家人的名声了。

韩妈挨家挨户的求上门去,哭哭啼啼了半天,也没见得有人乐意再替她们娘俩出头。

“妈,没人愿意替我们娘俩出头,这可怎么办啊?”韩悦裹紧了身上新买的羽绒服大衣,“这群王八蛋,我爸活着那会对他们那么好,现在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也不怕遭了报应!”

韩妈瞪了一眼自家女儿,“你现在骂这话有什么用?没人愿意替我们娘俩出头,事也闹不起来了…难不成就我们娘俩自己去闹?”

韩悦撅了撅嘴,“不然,我们上夏家门口跪着去?我就不信了,跪了了三天,他们夏家的名声还能要?!”

“要跪你自己跪去!”韩妈气得在女儿后背上恨恨的拍了一巴掌,“现在都十一月份了,外面这么冷,你就不怕跪出毛病?”

韩悦有些傻眼,“那怎么办?难不成,真的便宜了夏家那俩母老虎?我可不甘心!”

韩妈眼珠子微微一转,“傻丫头,让她们得意两天,又能怎么样?我们俩先回城,等明年春天天气暖和点,我们俩再偷摸去找你赵叔…就凭妈的手段,就赵胜峰那个榆木脑袋,还不是手到擒来?”

韩悦深吸了口气,闪烁着眼睛看向韩妈,“妈,你不会真的打算嫁给赵叔那个大傻子吧?”

“怎么着,不行吗?”韩妈眼神得意,“我都替你爸守了将近二十年,还不许我临老了再找一个?以前是碍于你哥跟夏翎的婚约,我才没法对你赵叔下手,如今怕什么?正好你赵叔家里动迁,手上肯定有钱…夏翎那个不要脸的玩意都嫁了人,难不成,还让你哥娶夏翎这么个二手货吗?反正你哥跟夏翎的婚事也不成了,到时候让你哥找个富家千金,我再拿捏住了赵胜峰,他们家如今再大的家业,以后不都是归我们母女的?”

韩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正好!让我哥娶个有钱的女人,夏翎的钱可都要归我的,你可不许偏心…而且,我看夏翎她男人也挺不错的。”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韩悦脸颊微红,有些羞赧。

“你这死丫头,打小就这样,看夏翎的什么东西都觉得好…”韩妈笑骂了一句,“我们还是先回去,乡下这破地方怪冷的。”

母女俩有说有笑,渐行渐远。

宅在家里的夏翎,正被花豆闹腾着,并不知道,韩家母女不仅惦记上了她的钱,还惦记上了她的男人。

作为一头威武雄健的雄性梅花鹿,花豆早就进入了繁殖期,各种躁动好斗,没事就往山里跑,之前忙得厉害,夏翎还真没注意过花豆失踪了好几天,这两天闲下来,花豆也回来了,只是这次回来…带了好几只母鹿回来。

等到夏翎注意到后院这边的情况时,终于发现了,自家后院的鹿棚,差点被挤爆了。

花豆这只公鹿带着好几只柔美惹人怜爱的母鹿回来,过上了一夫多妻的腐败生活,给它留在鹿棚里的牧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耗着,如此尚且不够,还蠢蠢欲动的想要继续进山,再勾搭几只母鹿回来…

夏翎差点没气死!这头大种鹿!

直接把花豆关在了养殖场的母鹿那一栏里,它不是躁动吗?养殖场里那上百只的母鹿,让它躁动个够!

几天过后,花豆瘦了十来斤,每天泪眼汪汪的守在门口等人把它放出去。

第一场雪的那天,夏翎终于将养殖场的门打开了,将花豆和之前被它勾搭的那几只母鹿放归山林,连家中后院角落里鹿棚,都被她拆了个精光。

以前养着它,是看花豆太小了,后来养着养着就成了习惯,如今家里即将拆迁,再没了地方安置这货,被人发现了,也是一桩官司,又舍不得将花豆当成人工养殖的种鹿关在养殖场里,放归山林才是最好的选择…

花豆是野生的梅花鹿,跟人工养殖的,到底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花豆回来过几次,可瞧见家里的后门紧闭着,连自己住的棚子都没有了,似乎意识到些什么,带着鹿群又回到了山林里,只是偶尔馋嘴了,家里的院子大门始终未曾向它打开过,人也没见到,后来它索性也学乖了,不再回宅子那边,只偶尔去养殖场那边撒欢…

再后来,花豆成了鹿群的鹿王,带着一大群漂亮丰满的母鹿,干脆就扎根在东面的那片乌牙山脉里,冬天没食物了,就带着鹿群来养殖厂过冬,养殖场里的工人也跟它混熟了,它来了直接开大门,想走的时候,在门口叫唤两声,自会有人放它出去。

夏翎曾犹豫过好几次,到底要不要把金莲子喂给花豆一颗,可当她目送着花豆带着一群母鹿自由的奔向山林时,到底还是忍住了这份不舍。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花豆不是她夏翎的宠物。

这个春节,夏翎过得尤为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