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好意思,”陆锦年再度颔首致意了一下,这才冲着夏翎暗暗点头,招呼着施璇,把玩着手上的车钥匙,“行了,走吧。”

目送着两人离开,夏翎仿佛毫无察觉一般推门走了进去。

相较于外屋的亮堂,农村中的里屋,向来是作为客居和仓库用的,相对狭窄一些,孩子就躺在里屋火坑的窗边上,身上捂得严实,夏翎正转身走到炕沿边上,准备上手再将孩子头上遮一遮时,冰冷的枪口,终于对准了她的后脑勺。

“好久不见了呢…夏翎。”

熟悉的嗓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冰冷和阴狠,仿佛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夏翎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整个人僵硬在那里,脑袋一点点的侧过去,枪口正好对准了她的眉心,黑洞洞的,泛着金属的质感,随时都可能夺去旁人的性命。

而拿着枪的,赫然正是韩齐。

虽然之前养了几天,可长达三个月的野人生活,到底对他的身体健康摧残极大,这么长时间的吃不饱、穿不暖,再强壮的身体也都被耗空了,他又急着报仇雪恨,哪怕之前休养了两天,现在挺直了站在夏翎面前,也就是个空架子而已。

“你、你…”

夏翎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惊恐万状的看向韩齐,“你不是跑去外地了吗?怎么会…”

韩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后,这才阴测测的道,“你都还没死呢,我为什么要跑?就算是跑,也至少要等弄死你之后的,是不是?”

夏翎仿佛被韩齐的话快要吓哭了一般,浑身哆嗦着,通红了眼圈,身体缓缓向侧面退去,一边后退,一边哽咽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就算是以前有些摩擦,可也不至于…明明是你先挑起来了!你现在却说要杀我,不觉得可笑吗?韩齐,你扪心自问,我夏翎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害得我几次三番差点死了,害我这辈子都没法再跳舞了,更害得我背负上了命硬的名声,你…”

“说完了没有?”

韩齐步步紧逼,脸上现出几分不耐的神情,语气悠悠的道,“你总是这样,夏翎,不就是委屈了你点吗?作为别人的未婚妻,为自己的男人付出一切,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还有你妈,总是提醒我,我是在她夏家长大的,我吃喝用度全都是花了她的钱…我跟她女儿订了婚,她现有的一切,不都是我的吗?还非要做出那般恩人的姿态,真是让人作呕呢!”

“你跟你妈真不愧是母女俩啊,简直是一样的让人恶心,我都答应娶了你,她还想怎么样?我韩齐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你能做我的未婚妻,为什么就半点都不知道感恩,不知道付出,反而一味非要计较自己那点小委屈,说得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你们一样…最可笑的是,你们母女俩都是一副施舍的姿态,好像给了我多大的恩惠一样,还非要故作什么深情…真要是深情,当初我假死那会,你为什么不自杀?就算是一次没成功,完全可以多试几次,真要是殉情死了,我还真高看你几分,可惜——你这个女人天生水性杨花!”

第144章 夏翎与夏灵

“作为一个合格的未婚妻,在得知了未婚夫罹难后的第一时间,不应该自杀殉情,为未婚夫殉葬的吗?为什么要那么厚颜无耻的还继续活在人世上?就算是一次没有自杀成功,还可以第二次、第三次,活着不容易,自杀还不容易吗?最后害得我不得不动用韩悦这颗棋子,让她了结了你…只是,没想到,你运气居然那么好,那么一辆重卡都没撞死你。”

最后这话,带着深深地遗憾和惋惜,落入夏翎的耳朵里,却宛如平地惊雷一般,让她汗毛都竖了起来,脸色大变的看向韩齐。

“怎么,终于想明白了?”韩齐似笑非笑的看向夏翎,“还行,临死之前能把这件事给想明白了,也算是没当个糊涂鬼。”

“所以…当初的那场车祸,根本不是韩悦自己主动的,而是你设计指使的,她只是充当了一个刽子手的角色?你的本意,是趁着自己假死之际,骗她自杀殉情?”夏翎嘶哑着嗓子,不敢置信的问道。

韩齐倒没注意到夏翎话语中的“她”那个字眼,只是欣然的点头,轻声叹息道,“是啊,不然的话,我为什么要故意在她生日当天,当着她的面假死呢?若不是为了她,我又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可惜了,你根本没上当,别说是自杀了,居然连车祸都没撞死你…当日,你若是乖乖的自杀了,或是被车撞死了,我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丧家之犬的地步,没有你的存在,我早就成了人上人!你说,我该不该杀你?该不该恨你?”

夏翎讽刺而笑,长开嘴的瞬间,却只觉得舌尖咸咸的,伸手抹了把脸,这才察觉到,原来…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夏翎似乎有些不太理解,眼神执拗而认真地看向韩齐那张瘦削而俊朗的面庞,仿佛在寻找着昔日的影子,张了张嘴,明明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可唇舌好像脱离了中枢神经的控制一般,天真而茫然的话语脱口而出,“一个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妻,十多年的时间,就算是条狗都应该养出感情了…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韩齐被夏翎这个问题弄得怔了一下,随即大笑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看向夏翎,“亏你掌握着那么大片的家业,怎么就能问出这么天真又愚蠢的问题呢?亏我还以为你经历了之前的事,长进了呢,连智商也上涨了一大截…现在看起来,应该都是陆锦年的功劳吧?”

夏翎正个人的情感仿佛沉浸在一片悲伤和愤怒中,连唇舌都没法自己控制了,心中所想自然说不出口。

“因为我们之间的婚约啊!”韩齐感慨般的给出了答案,“我韩齐这辈子势必要做人上人的,娶的妻子哪怕不是大富大贵,也至少得出身豪门、财富惊人吧?怎么可能娶一个蠢得要死的乡下女人?打从我进入警校后,你这个未婚妻就成了我事业的绊脚石,你我的婚约,更是成了我事业腾飞的囚笼…可偏偏按照我当初的设想,自己以后是要走仕途的,绝对不能主动退婚,背负上忘恩负义的名声,让自己的形象有瑕疵,所以只能牺牲你了,只要你死了,婚约不就不复存在了吗?等我卧底归来,成了英雄之后,再在公众面前掉几滴眼泪,悼念一下自己的未婚妻,还能趁机混个情深似海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那我爸呢?就算你觉得我和我妈待你刻薄,我爸终归对你疼爱有加,他可是拿你当心尖子来宠的,连我这个女儿都要退后,他已经尽全部所能给了你最好的,你…”

“他实在太蠢了,这又能赖谁?”韩齐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蠢得让我都有些无话可说了,哦,对了,有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当初你姥姥摔倒那次,可不是什么意外…是你爸要偷你包里的视频证据,被你姥姥发现,双方厮打起来,你爸将人推到家具的拐角上活活撞成了植物人!”

夏翎几乎傻了眼,瞠目结舌的望向韩齐,她做梦都没料到,居然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怪不得夏妈和赵胜峰会突然离了婚,夏妈更是带着老太太去了国外,对自己的态度也大变样了…怕是,她从心底里,迁怒了自己吧?毕竟,是为了这个“孙女”,老太太才会在这个年纪出事,本应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余生,却只能在病床上度过。

老太太养大了那么多儿女,吃了一辈子的苦,好不容易可以松快两年,却落得这般地步…

泪水毫无察觉的顺着脸颊流落下来,不知不觉间,夏翎早已泪流满面,心中却仿佛悲伤与痛苦夹杂,痴恋与仇恨交织,千百种滋味萦绕在心头,痛苦得让人几近窒息…

夏翎仿佛因为这个“秘密”而崩溃了一般,绝望而痛苦的看向韩齐,视线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糊起来,但眼前依旧是韩齐的影子和轮廓,深深地凝望着,仿佛要将这道身影铭刻到灵魂的最深处,嗓音嘶哑着,痛苦中带着丝丝的乞求和希翼,“你真的就那么恨我吗?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韩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错愕的瞟向夏翎的面庞和泪容,良久后,哑然失笑,讽刺的看向夏翎,眼神轻蔑鄙夷,无比刻薄冷漠的道,“夏翎,你的脑子被驴踢过了吗?你除了那张脸蛋和身段还能勉强见人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我高看你一眼的?你若是把身子给了我,我当初兴许还能垂怜你一二,给你留个情人的位置,可谁让你妈看管得那么严,你又死倔的不肯把身子给我呢?”

“女人嘛,大致也就那么两种用处,要么是她的财富背景能帮你,要么是她的身体能取悦你,偏偏你两样都不占,我又凭什么要喜欢你?难道就凭我们过去那十几年的情分吗?别开玩笑了,以前不过是要靠你们家供我上学,靠着你打工供我花销,勉强哄着你玩罢了!就你这种蠢货,若是出身豪门望族,我兴许还能真对你有点真心,可谁让你不是千金小姐,只是个乡下的穷丫头呢,穷也就罢了,还蠢得要命,最可笑的是,居然现在还拎不清,我找人杀过你,现在更是准备在这里再一次杀你…你居然还问我是不是喜欢过你?”

说着,韩齐摇了摇头,似乎懒得再跟废话了。

而夏翎,缓缓合上双眼,任由着泪水从脸颊上流淌而下,滴落在地面上,仿佛在确认一般,“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利用我们全家,是吗?”

“是。”韩齐颔首。

“你想要杀了我,因为我成了你追求人上人生活的拦路虎,你想要个好名声,就逼我去死,是吗?”

“是。”韩齐皱眉。

“哪怕我父母养育你多年,你还是拿他们当踏脚石,让我爸给你顶罪,害得我父母离婚,家中妻离女散,害得我姥姥至今躺在病床上当植物人,是吗?”夏翎抬高了音量。

“是。”韩齐越发不耐了,“马上死到临头,你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夏翎含泪摇头,“我只是想要个答案罢了,这些只要你肯认就好…”

韩齐冷哼了一声,正打算跟她做最后的道别时,却不料,对面的夏翎猛地拔出枪,枪口对准了韩齐!

“你毁了我,毁了我的家…”夏翎泪流满面,尖锐着嗓音,疯狂而仇恨的大叫道,“——我要杀了你!亲手杀了你!这是你欠我的,韩齐!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

看到抵在自己面前的枪口,韩齐先是一怔,随即竟然笑了出来,“没想到你居然还随身带着枪呢,这是准备用来防备我的吗?会开枪吗?保险闸有没有打开?”

脸上明明被泪痕沾满,夏翎却偏偏扯起一抹冷笑来,“…那你不如试试看?”

两个人,两只枪,枪口对准彼此。

韩齐长吐了口气,忽然笑了笑,轻飘飘的道,“夏翎,你以为你能跟我同归于尽吗?别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

夏翎诧异。

韩齐却枪口调转方向,直接对准了被放在火炕内侧的小胖丫,“…那这样呢?”

夏翎彻底怔住了,侧脸看向炕上的婴儿,默默地凝望了数秒钟之后,吧嗒一声将手上的银色小枪扔落在地,仿佛认命般的合上双眼,意识渐渐涣散,撤离出脑海的最深处,温软而绝望的声音随之响起,“我承认,我输了,输得彻底…杀了他,我们因果了断,这具身体,便可以彻底归你了…”

“好。”

被压抑在脑海最深处的夏翎,不,应该说是夏灵,随着对方力量的削弱和涣散,夏灵终于重新掌控起了这具身体。

明明眼底悲伤绝望,可嘴角居然渐渐挂起一抹冷冽而笃定的微笑,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成交!”

不同于刚才语气的温柔和软绵,这两个字,说得倒颇有进门之前的风格,刚强、坚韧而冷静,仿佛强大得可以傲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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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或者后天就完结啦~

第145章

从刚才韩齐说出了那场车祸的真相起,夏灵便察觉到,自己仿佛成了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一个孤魂野鬼,被压抑在脑海中的最深处,无法控制身体的任何部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残留在身体中属于真正夏翎的那一部分执念和残魂掌控着身体,然后傻傻的向韩齐寻求个真相和答案…

这就是飞蛾扑火般的初恋啊,哪怕明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个人渣,哪怕如今这个男人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她的眉心上,她唯一的念头,居然仅仅是想要一句韩齐的一句真话。

换做以前,夏翎或许还会觉得这么做太傻了,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值得吗?枪口抵在脑袋上,命都快没了,临死前最在意的,居然就是想知道韩齐有没有喜欢过她…

可当原主的残魂当真出现时,两人共享着一具身体,对方拼着最后的时间和力量,掌控住身体,被挤在脑海中角落里的夏灵,却仿佛将自己的情感与原主共享,灵魂下意识的受到对方影响,也渐渐理解起原主的想法。

她不是舍不得韩齐,而是舍不得自己的初恋和付出的感情;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答案、一个给自己短暂人生的最起码交待;

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有没有那么失败,相处了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抵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也就罢了,对方居然对她一丝真心也无!

如今,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也给自己这段充斥着利用和欺骗、带来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初恋,画上了一个句号,她与韩齐之间,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的仇恨与疯狂!

可惜,她失败了。

不是败给了韩齐,而是败给了自己的良知!

她做不到对那么小的孩子熟视无睹,做不到牺牲无辜者的性命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绝境中,原主只能默默认命的退让了,让出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如今的她,只是一道残存在这具躯壳里的残魂,这么在脑海里休养生息,迟迟不愿消散,一则是不甘,不甘的是韩家人居然会这么对待自己,当初爆出韩齐只是假死那会,要不是她的残魂力量太弱,差点就出来了;二则是不舍,她不舍生养自己的父母,不舍打小疼爱自己的小姨和姥姥,不舍自己跌舞蹈事业,更加舍不得自己的大好人生。

父亲成了那样,又有许艳红接盘,想必后半生无碍,而妈妈则出了国,生下了妹妹,姥姥又在疗养院里好好将养着,小姨也找到了归宿,即将为人母…她最在意的亲人们,已经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和结局。

灵魂中的最后执念,便只有向韩齐复仇了。

只要眼看着韩齐死去,原主便可以放弃所有的不甘和执念,解除对身体的某些制约和擎肘,彻底消散了。

从此往后,世界上便再没有了那个叫夏翎的原主,只有一个曾经是夏灵的夏翎。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交易。

可对于韩齐而言,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却让他彻底怔住了,心中先是疑惑,然后是不解,最后才警惕的看向夏翎道,“…你在耍什么花招?”

重新取得身体的控制权,夏翎挑眉而笑,眉眼平和从容的看向韩齐,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摸向衣兜,长吐了口气,幽幽笑道,“我枪都扔了,还有什么花招可耍的?你也未免太过小心了吧?怎么,怕自己阴沟翻船,再一次栽倒我的手上吗?也是呢,你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当然怕我喽!”

韩齐心中下意识的毛骨悚然起来,眼里满是浓浓的疑惑。

不对劲!实在太不对劲了!

刚才那个柔弱可怜的夏翎,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青梅竹马,而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女人,更像是这几年来不停让她吃亏的那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前者,完全是个菟丝花,柔弱天真,对他挚爱刻骨,后者,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强人,精明强悍,对他更是报以十二万分的恶意!

双重人格?

还是…孤魂野鬼?

韩齐的全部心神都被夏翎这前后截然不同的姿态占据了,哪里注意到了夏翎的小动作?

“你不是夏翎。”

良久,韩齐笃定的从嘴唇里吐出这句话来,视线却一直落在夏翎的面容上,打量着她的表情和眼神。

“呦呵,被你发现了啊?”夏翎莞尔轻笑了一声,姿态倨傲,扬了扬下巴,故意将自己的脑门向前顶了顶,欣然承认了这一点,“现在才发现,真是够蠢的,怪不得能被我玩得团团转呢…”

“你…”

“那份冬夏集团的证据,是我捅出去的,又故意栽赃到了你的头上,你妈妈玩双面间谍的那一套,我也早就知道了,甚至连你当初勾引夏伊,也是我故意捅出去的,坏了你的口碑和名声,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豪门世族,都不愿意跟你有交集,甚至那么多千金大小姐对你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你所想要的,就是我必须毁掉的,你所希望的,我会将之扼杀在摇篮里,我不会给你任何的出头机会…”

韩齐瞬间脸色大变,气得狰狞着面庞,“——贱人!”

“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夏翎仿佛没看见对方眸底的杀意般,扬了扬下巴,慢条斯理的笑道,“噢,对了,当初你‘认祖归宗’的那一次,你认回豪门夏家,事实上,我对这事早就知情了,只是故意放纵罢了!要是你一直游离在我的圈子之外,一直在许晋良的羽翼下待着,说句实在的,我还真没法动你呢!好在,夏家老爷子为了将我卷入豪门夏氏一族的泥潭,居然想出了这么个昏招,让我爸认祖归宗,而你…居然也蠢蠢的跟着回了夏家,我又怎么可能不成全你呢?”

“用你最不擅长的东西,来跟我较劲,简直可笑死了!商业,是我的长处,而仕途,才是你所擅长的,你放弃了仕途,居然选择了商业…你知不知道,你辞职那天,我特意去看你了呢,回家直接开了瓶酒庆祝!见过找死的,没见过你这么找死的,韩齐,你应该庆幸,临死前,我让你做了个明白鬼,这是你刚才对夏翎做的,如今——我还给你!”

最后这话,夏翎已经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厉声了!

“你…”

韩齐指着夏翎,只觉得脑海混沌沌的,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对劲,拿着枪的那只手甚至使不上力气…

夏翎挑眉,笑吟吟的招呼道,“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吗?亏难我准备了这么多,又等候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说着,夏翎抬起手,一把抢过韩齐的枪,将之扔在了一旁,自己歪了歪身子,从裤兜里取出一个试管模样的东西,里面湛蓝色的粘稠液体,折射着熠熠的光彩,仿佛在向韩齐解释一般,慢条斯理的笑道,“这是当初我从顾茜茜那里得到的东西,强力麻醉剂的一种,具有极强的挥发性,效果比乙醚好了十多倍,唯一的缺点就是味道有点大,唔…但谁让我男人能干呢?刚才在外屋故意打翻的那个酒精瓶,散发出的酒精味正好可以压下这种麻醉药的刺鼻气味,再加上我罗里吧嗦的说了那么多,刺激着你的神经,你可不就没有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异样气味呢?”

“你、你…”韩齐用尽全身力气,却只吐出这么两个字来,明明大脑意识清醒,但身体就是不能动弹,不听使唤。

“怎么,问我自己怎么没中招,是吧?”夏翎愉悦的耸了耸肩膀,“很简单的,我事先吃了可以抵挡住药效的解药啊!至于炕上的那个小胖丫头,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就在她鼻子下面抹了清凉油,哪怕不能完全抵抗得住药效,也只能能暂时缓解一二,再加上她正好在炕上窗口前方的位置,离我们俩挺远的…唔,你应该想到了吧?我刚才看见你那会,可是故意在后退,目的就是拉远和小家伙之间的距离,防止麻醉剂对她的影响太大。”

韩齐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向夏翎,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来,“施…”

“施璇吗?”夏翎会意,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柔和和信赖,“她是我的人,拿着我开的工资,又是我的侄媳妇,怎么可能为了那么点钱,就投靠你呢?简直蠢死了,韩齐,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会放着我这么个比你有钱一千倍、一万倍的长辈不去讨好,反而要听你的命令,甚至还为了几百万的价钱而背叛我?我能给她的,远比你能给她的更多…你收买她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韩齐不敢置信的看向夏翎,只觉得天塌地陷…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赢的机会,夏翎这个女人早已经把一切都给他铺好了,故意当看猴戏一般,眼睁睁的看着他自作聪明,然后在他最骄傲、最巅峰的时候,将他击败,看他从天堂跌入地狱…

------题外话------

嗷嗷嗷!来不及了!这章说不准审核不上…恐怕会断更…

第146章 完结

“很抱歉呢,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夏翎,而是另外那个本应死在车祸里的夏家三房孙女…很惊喜的,对不对?她可是答应过我了,只要杀了你,她就会彻底消散,这具身体也完完全全的归属于我了。”

清洌而冰冷的声音,在韩齐耳畔响起,阴测测的,却听着让人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韩齐虽然瘫软在地,身体被麻痹得不能动弹了,可头脑却越发的清明起来,听着幽幽的嗓音和寒凉的话语,再加上他刚才心里的猜测和怀疑,褐色的瞳孔虽然放大着,却闪烁着无比惊恐的光芒…

是的,他怕鬼,更怕因果报应!

天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向上爬,手上到底沾染着多少人的鲜血,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灵魂和躯壳之说,那么,厉鬼阴魂之类的,是不是也会有?到时候多少人会向他索命?

韩齐虽说上了那么多年的学,相信科学,可到底还是农村出身的,打小没少听那些阴司报应、狐妖鬼怪之类的,以前倒是不信这些事,可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站在自己面前,不然的话,如何解释她前后判若两人呢?双重人格吗?呵,就算是双重人格,也不能让一个打小在乡下长大的黄毛丫头,短短几年之间,成了商业天才,身价过百亿吧?

真要是有这样的双重人格,心理医生们早就集体发家了!

正当韩齐处在恐惧与震惊交加的情绪中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鸡鸣,惊扰了陷入诡异阴森气氛中的两人。

夏翎站直了身子,侧脸看向窗外的院子里,抬高了音量,招呼了一声,“行了,人被我放倒了,进来吧。”

听了这个声音,后院的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施璇跟疯了似的,冲了进来,自己女儿在韩齐手上,她这个新上任的妈妈显然吓得够呛,要不是救女儿逃出虎口的念头一直支撑着她,恐怕她都要晕过去了;陆锦年紧随其后,虽然身体习惯性的保持着上流社会特有的优雅和矜持,可从他挪动脚步的速度,完全可以看出他的急切来。

“别着急,孩子没事,”夏翎仿佛感受到两人的焦急一般,扬声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我也没事。”

两人飞速跑了进来,施璇直接冲着孩子扑了过去,而陆锦年则一把拽住夏翎,打量了一眼她瞧着人没事,这才长松了口气,将人搂在怀里。

“先别看我了,我没事,先把韩齐捆上再说。”夏翎挣扎开陆锦年的怀抱,又看了一眼施璇,随口道,“你先把孩子抱出去的再说,这个屋子里有麻醉剂,刚才我用清凉油在孩子人中上抹了一下,还用毛毯遮了一下,孩子应该没受多大影响…我让人给你安排车去医院,先检查一下的。”

施璇哭得眼睛都肿了,早就慌了手脚,听见夏翎的话语,顿时有了主心骨,赶紧点头。

“今儿这事,谁也别说,包括云生在内,懂吗?就说孩子突然发热了。”夏翎又嘱托道,“等你走了之后,我和你小姑夫将人处理掉,记住了…我们今儿谁也没见过韩齐,懂?”

施璇点头,抱着孩子,看着瘫软在地的韩齐,恨得要死,抬起脚,在韩齐两腿之间狠狠地踩了一下,这才一溜烟的抱着孩子出去了。

可惜,现在韩齐身体麻痹着,根本感觉不到痛苦。

将韩齐捆起来,用麻袋装好,陆锦年这才看向夏翎,低声问道,“人…怎么处理?交给警方?”

“然后再等他跑了吗?我可不相信许晋良那群人的节操了!”夏翎抱着胳膊冷笑了出来,然后伸出脚,在麻袋上踢了踢,眼底流露出一丝冷光起来,忽然抬头看向陆锦年,阴测测的问道,“这种麻醉剂的药效,大约在八个小时左右,是吧?”

“嗯。”

陆锦年点头应声。

夏翎单手摩挲着下巴,眼底冷光更甚,“我记得,产业园那边说要铺设水泥路,特意弄了两辆水泥罐车过来?”

陆锦年狐疑,“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夏翎扬起小脸,一脸无辜的看向陆锦年,却从殷红色的唇瓣里,吐出无比恐怖而残忍的话语来,“那就用水泥浆给他做一副棺材好了,再在他的喉咙里插上一根橡胶管…水泥渐渐凝固,禁锢住他的身体,顺着口鼻流入他的身体里,侵蚀他的眼球,可偏偏他的嘴上插着橡胶管,还可以呼吸,然后一天天的过去,感受着水泥对皮肤和身体的腐蚀,身体困在水泥中不得动弹,看不见、听不到,更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艰难,饥饿、口渴、疼痛…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和对死亡的恐惧,真是有趣的死法,不是吗?”

饶是陆锦年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暗自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得罪夏翎,特么的太狠了!

“我知道你意识清醒着,”夏翎蹲下身子,拍了拍麻袋,“放心好了,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绝对不会短暂,总要对得起你这几年的辛勤算计,是不是?甚至等你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我还可以往橡胶管里注些水和营养剂之类的,总要让你熬上十天半个月的…哦,对了,等你死后,我会通知许晋良的,不会让你暴尸荒野。”

而被困在麻袋里的韩齐,心里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占据!

他做过卧底,心里自然清楚,死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让你生不如死的手段!

他第一次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从监狱里逃出去?老老实实的等待死刑,这不是挺好吗?就算逃跑了,跑到外地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先安分几年的,然后再徐徐图之也好啊,何必非要跟这么个孤魂野鬼过不去?现在倒好了,恐怕连自杀都成了奢望!

韩齐听得出来,夏翎绝对不是在吓唬人,她是真的要用这种手段杀了自己!

人被困在狭窄黑暗的环境中,五感会被无限放大,痛觉也会成倍增长,这也是军队里为什么要将关禁闭当做一种行之有效的惩罚手段之一,更何况还是被彻底禁锢在成吨的水泥中!可以呼吸,但是看不见、听不到、动不了,时间线会被无限拉长,想死都死不了,只能一点点的感受着无限的痛苦和折磨,一点点等待死亡的降临…

那种滋味,他只在犯罪集团里碰到过一次,可那么一次,却令他终身难忘。

而如今——他要亲自体验这种“别开生面”的死法!

陆锦年瞳孔里闪过一抹复杂,撇眼看向夏翎,看出她神色间的执拗和认真,这才长吐了口气道,“罢了,既然这么做,就做得干净一点,将他身上全都扒了,连衣服也别留下,冲刷一遍,省得留下证据,然后我着人安排着,将他扔到海里,彻底解决干净了…另外,施璇这边虽然成了自己啊亲戚,可到底也得防着点…”

说着,陆锦年反而急匆匆的出去着人安排这些了,看这架势,反而比夏翎这个当事人还要谨慎急切。

夏翎目送着陆锦年离去的目光,莫名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本眼底的阴冷不复存在,望向陆锦年的背影反而带上了几分柔和和温存来:她可是分明记得,当初陆锦年跟自己百般强调过的,身在夏国,最不能触碰的就是人命,他们这个位置上,哪怕平常奢侈骄纵了些,也不算什么大事,完全可以拿钱摆平,可底线之一就是不能殃及人命。

而如今呢?

自己准备亲手了结了韩齐,陆锦年不说劝阻着点,居然还出头出面帮忙扫清首尾…

大约,这就夫妻吧?

哪怕明知道你在犯错,既然劝阻不得,那就将一切担在身上,福祸相依,荣辱与共。

当天晚上,韩齐被扒了个干净,一丝不挂的蜷缩在铁皮桶中,喉咙里插着一根橡胶管,管子的另外一头延伸到铁桶外面,然后,搅拌车里的水泥倾泻到进了铁皮桶里,一点点的将人连头带脚,直至彻底淹没。

夏翎就一直站在旁边,在陆锦年的劝阻下,到底没有亲自动手,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眼睁睁的看着韩齐在水泥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