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接过了球，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马上去踢。铁中那边正吵着架呢。
“我说你会不会踢球啊，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往这边踢，你脑子被门夹了？”张林夏上蹿下跳，那架势不像刚踢满了全场比赛，更像是刚打了兴奋剂。
杨锐本来也是有些后悔的，这时候却有点恼了：“你脑子才被门夹呢，在那种情况下球不被抢走就是好的了。”
“哦，是没被抢走，但现在球不是还在别人那里！”
“那只是个角球好不好。”
“怎么，角球就不是机会了？你也给我创造个角球啊！”
“张林夏，你就是想找我的麻烦是不是？”
“是，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一天到晚事怪多，屁本事没有。”
“你说什么？”
这两个人就像是被激怒的斗鸡，一个个都眼红脖子粗眼看就要掐到一起了，他们的队员却不制止，就算是王松，也只是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都是一个队的，别这么计较。”
他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你们一定要多多计较的表情。倒是四中的这时候发挥了友谊精神，一个个纷纷道：“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现在比赛还在进行着呢。”
“等结束了你们再随便吵。”
但不管他们怎么说，张林夏和杨锐却是斗上了，被说的急了，反而咬开了他们：“我们吵我们的，关你们什么事？”
“这个人脑子不中用，不说说他就不行！”
“喂，你说谁脑子不中用？”
……
最后还是在裁判的阻止下两人才结束了口舌之争，但在站位的时候铁中也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什么你碰着我的脚了，你挤着我了，一个个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在排队等着吃饭乱糟糟的不成个规矩，看的四中的简直恨不得去给他们两拳。
没的说，最后还是裁判出来帮忙，他们总算是站好了，但此时，已经进入了伤停补时阶段。
朱永不敢再耽搁，一见他们站好，就把球踢了出来，他明显不是想让球直入球门，而是为了给自己的队友创造机会。没有人阻拦，这个球很顺利就到了吕凯这边，但吕凯完全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踢，因此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就他这么一愣神的时候，李纪良已经把球控制到了自己的脚下，然后迈开大步就向前场冲去。
铁中的已经不能想象比这更波澜壮阔的场面了，当李纪良跑过中场的时候他们恨不得把嗓子喊哑。
再进一球！在这最后的一分钟再进一球！
四中的看台上就没有坐下来的，他们大声的喧哗着，企图用自己的声音阻止李纪良。
李纪良奔跑着，他身后是四中的全部队员，每个人都在用尽了力气的奔跑。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再被进一球的事情！
门将张重喜也丢下了自己的大门，直迎李纪良而去。如果放在平常时间，他这样的阻拦根本就不能给李纪良造成什么困扰。但现在，李纪良实在是太累了，就算现在他的体力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这一次他毕竟踢满了全场，后半场更是经历了将近四十分钟的高强度进攻。
现在的奔袭已经是他提起了最后的力气，看到张重喜的时候他想绕开，但脚下一软几乎摔倒，而就这么一耽搁，吕凯已经追了上来，奔袭而来的冲劲再加上心中的火气，一下就把李纪良给挤到了一边。
而吕凯也没有浪费时间，抢到球后立刻后传，白色的皮球溜过褐色的，就在要过中场的时候，哨声传来。
……
原本还在奔跑的少年都停住了，就仿佛电影被定格了似的。
第一个有动作的是张林夏，他抬起头，天很蓝，碧蓝，湛蓝，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啊不，有一朵云，棉花糖似的绵软洁白。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注意什么蓝天白云，更没想过自己有可能诗兴大发，但是现在，他就是有着这样的感叹，他不仅感叹了天感叹了云，还感叹起了风儿以及沙。
赢了！赢了！
他们坚持住了最后的五分钟，他们拿到了最后的冠军！他们是冠军！
“呀啊——”
不知道谁最先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所有四中的都跟着叫了起来。
赢了！
裁判吹响了哨声，结局再不可能更改！
张德荣和于建学抱在了一起，马斗逮着身边的人就狂亲，杨鸽兴奋的挥着连个手不断的跺脚，王松神魔附体似的开始围着操场狂奔，姿态潇洒步履矫健，丝毫不见疲惫，唯一的遗憾就是身上没个国旗。
赢了！他们赢了！
看台上的领导们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逆转，真从内心来说，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学校会赢！
这就像大地方大城市，对很多小地方的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很多小地方的对大城市也有那么一丝畏惧，更何况在铁中的历史上，省里的冠军，那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啊！
不过领导们总是经历过场面的，虽然一时有那么点背金蛋砸中的感觉，这时候还能端着架子，就是看向四中的领导，带了那么点矜持的得意，直让四中的领导们暗自咬牙。
其实对冠军，四中本来也不是多么渴望的，老教练的成绩才是亚军，今年四中能进入四强就是完成任务了，现在进入决赛，从某种情况上说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可现在输给了铁中就让他们不舒服了，更何况他们本来是要赢的，省领导们早先也还夸过他们。
说怎么愤怒生气倒不至于，但总是面子上挂不住。
相比于领导们，四中上下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输了……他们就这样输了？他们竟然输了？！
一直到刚才，在吕凯抢到球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能赢的，而现在，比赛结束了？
“我操！”张重喜把手套扔到了地上
朱永呆滞的看向远方，他的目光在周围来回的摇摆，就是没有一个焦点。怎么会输呢？不可能的吧，这一定是个噩梦，对，这是梦！只要他醒来，这个梦就会结束。
他拧了把大腿，很疼，而他的身后则传来哭声，他转过头，就看到了正在抱头大哭的唐家璇，这个一向话不多的，高他一年级的学长此时哭的像个孩子。
“别哭了。”
罗峰走过去，唐家璇没有理会，依然哭个不停。
“你他妈的别哭了！”
“队长……”
“队你妈个头，让你别哭了听到没有！”罗峰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唐家璇哭的更大声了，“没办法了没办法了，我明明答应好了赵教练的……”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语也模糊，朱永却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是的，他们都答应过赵教练，在他要退休的时候，他们答应过一定会给他拿一个冠军的，在这场比赛之前他们还说明天就去看老教练呢。
“没有关系，我们的比赛还没有结束，还有全国大赛。”
“但那都不是省赛了！”唐家璇抬起头，哭喊道，“我们已经是高三了，我们再也不可能参加高中生的省赛了！”
所有高三的队员都沉默了下来，是的，这一场比赛结束，也就意味着他们全部省赛的内容都结束了。
有的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有的虽然没哭，但眼眶已经忍不住发红了，罗峰咬着牙让众人住嘴，但他的声音里也带出了沙哑。
“都是你！”唐家璇看向吕凯，“刚才你明明可以射门的，你为什么不射！”
吕凯看着他，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大家把机会让给你，你在做什么？”
“不是……”
“不是什么？你不是说你是天才吗？你不是说有你就一定能够胜利吗？为了胜利我们才容忍你的，可是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唐家璇！”
“我说错了吗？不是他一天到晚说自己是天才的吗？不是他总显摆自己的吗？可是两次！他刚才浪费了两次机会！早先他明明能射门的，但他没有射，于是球被那个二十一号抢走了。刚才，朱永都把球传到他脚下了，他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要不是张重喜出击，我们说不定又要被进一球了！我们不是败给了六中，不是败给了绿色，是败给了大梁铁中！他们什么时候是我们的对手了？去年比赛的时候，我们可赢了他们两个球！”
“别说了。”罗峰拉住他。
“我们本来能赢的！”
“我说别说了！”
唐家璇还想说什么，罗峰已道：“输了球我们都难过，但没能赢我们都有责任，这一场输了不代表我们下一场还会输，在这里输的，将来我们一定能赢过来！”
唐家璇嘴唇翕动，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吕凯本来想说什么的，最后，却是扭过了头。
虽然只是省赛，但毕竟是决赛，还是有颁奖一说的。省里的领导们先说话，然后就是给亚军颁奖，对他们也很有夸赞，但这个时候四中的队员没几个高兴的，拿着奖杯也只是应付的让记者照照相，而等到铁中的时候，那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一个个嘴角都能咧到耳朵上，就算是最最淡定沉稳的李纪良，眼里的笑容也是掩饰不住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太在乎这么一个省赛的冠军，他之所以这么努力，最重要的是因为他热爱足球，他希望能靠这些比赛积累经验。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因为有过那么五六年的疯狂练习，在技巧上他是不弱的，没有比过，他也不能说自己就达到了某个高度。但在高中生里，现在看来还是首屈一指的，再怎么说，四中在去年也杀进了全国的前十六强。
但是他缺少真正的实战经验，没有经历过太多真正的厮杀。比如说在这两场比赛里，对方看住他的队友，他就有点无能为力了。虽然说他不可能靠一个人打败一支球队，但如果是真正的球星大碗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他的眼光早就跨过了省赛，对他来说只要能确保铁中进入全国大赛就好了。当然，他对胜利非常渴望，能赢就不想输，但这场比赛的输赢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想错了，拿到这个冠军，他很高兴，非常高兴，高兴的，简直就有点要发飘的感觉了。
省里的领导说了什么他不知道，学校的领导说了什么他也不是太清楚，直到王浩然仿佛漫步似的走到他跟前，身边王松等人的表情都不对的时候，他才从那种飘飘然中回过神。
“恭喜你！”
“呃……”
“刚才的比赛很精彩，我都看到了。”
……
第22章
……
沉默，还是沉默。
王浩然说的是好话，但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违和感。李纪良眨眨眼，看着王浩然，其实王浩然现在自己也觉得古怪，心中也不由得有点后悔。看完比赛就走呗，看什么颁奖啊，就算是图新鲜，受着冷风看完颁奖也该走了，还跑来说什么祝贺词啊！
“谢谢。”
李纪良终于出口了，王浩然连忙笑了两声：“那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这样就走了？”
王浩然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李纪良一笑：“没事，我回头再给你联系。”
王浩然点点头，有点仓皇的走了，待他走远了，王松才走过来：“他来干什么？”
“看比赛吧。”
“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
王松纠结了一下：“剩下的钱我们很快就能还给他，四百呢！”
说到最后一句，王松很是兴奋，李纪良也点点头，然后，又向王浩然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对于他来说，王浩然不是简单的一个老同学，如果说在上一世，对于王浩然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车他只是羡慕妒忌的话，那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人有远超于他这个年纪的努力和别的什么。
别人跑过来可能只是简单的说上两句，他跑过来则很可能有别的意思？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转也没有多想，无论王浩然将来多么成功多么有钱，和他都没有多少关系，他的未来，就是足球！
出乎意料的拿到了冠军，铁中的领导们都高兴坏了，之后的庆功自然是不用说了，大梁的记者也开始对他们进行采访。
本来，铁中的是邀请了记者和他们同行的，但那些记者们没同意。在他们眼里，铁中实在不是什么香饽饽。升学率一般般，也没有多少资金，特长方面就一个足球，也就那样，所以就算铁中说包食宿他们也不怎么动心。
又不是什么私立学校，了不起也就住个三星的，吃的也不会多好，他们何必在外面辛苦呢？
当然打进决赛是不容易了，但他们只要第二天来看就好了，反正大梁离省城也近，一两个小时的事，上了班，再过来，还不占用大家的私人时间。
但现在这些记者的态度就不一样了，领导球员教练一个个挨着采访，球员们没什么感觉，领导们却都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
没的说，这下面的庆功宴那是份外的豪华，份外的高规格。再不是什么火锅了，而是大梁的有名的老饭店，这饭店虽然装修已经跟不上时代，菜味还是没得说。
什么鲤鱼焙面，蒸耦合，东坡肉，锅贴豆腐那是可这劲儿的上。主食就是锅贴和小笼包。
真的来说，这里的锅贴和小笼包都不是最正宗的。在大梁，有专门卖锅贴和小笼包的地方。那锅贴出来是下面金黄焦脆，上面白嫩软口，汤汁鲜美。小笼包更是提起来像灯笼，放下来像菊花，怎么吃都是有讲究的。
但学生们不讲究这些，对他们来说，今天这饭已经是大大的好吃了。上的两条鱼都被吃的只剩骨头。至于什么红烧肉啦，小酥肉啦，梅菜扣肉啦，那更是连配菜都没有被放过。
吃完主食再来一碗酸辣三狠汤，那真是从里到外都舒服美了。特别是再接到发的补助，这美里更多了一份兴奋。
领导们已经说了，这四百只是最初的补助，另外进球的奖金会在之后在明天给他们。
“良子，你说这奖金到底是二百还是四百啊，咱们决赛可是打进了四个球啊。”张林夏摸这崭新的钞票，很是向往的说。他手里拿的是八张五十的，都是学校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也许是为了讨个彩头，特意要了新钱。
“不知道。”
“都怪那个杨锐，要不是咱们还能再多一个进球，这多一个就是一百块啊！良子你也是的，那个球传给谁不好啊，还传给他。”
李纪良没有说话，杨鸽道：“良子那是为了大局。”
“什么大局？”
他此时斜着眼，歪着嘴，手里还握着那八张崭新的钞票，怎么看怎么很有流氓的无赖风，杨鸽不由得就有些生气：“当时他站的位置最好，良子当然要把球传给他。”
“他位置虽好，行动力却不行，还不如给我呢，要是给我，那个球就进了。”
“你那时候哪有机会？”
“你怎么知道我没机会，你当时又不在我身边。哦——我知道，你当时没努力，在旁边看呢！”
杨鸽生性羞涩，更少和人有什么口舌之争，此时哪里说的过张林夏，当下就被气了个面红耳赤，瞪着他只剩深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