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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样,姜绮一到办公室就先去彤彤的位置上转一圈,蹭她的早饭:“早上吃奶黄包,不腻吗?”

“王耀买的,有爱情的味道。”

于彤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冷着张俏脸平静无波地说出让人狂冒鸡皮疙瘩的话:“你过来的时候又没买早饭?”

“上回吃早饭被人认出来,尴尬就不说了,什么没想到大大你这么接地气…”

姜绮翻了个白眼,被陈允秀这一炒,《以魔证道》宣传时又好意带上她,加上她的身材和脸在写手界算是出挑的,一来二去便被营销上了‘美女作家’之类的头衔,S市消息流通,年轻人多,偶尔会被认出来:“我都不敢在街边吃臭豆腐了。”

“过一个星期就没人认得你了。”

于彤说的是实话,这种新闻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等《以魔证道》下映之后,压根不发自拍的姜绮就会从人们目光中淡出,保持她理想的幕后风格。

就在二人说话间,走廊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

接着,便是一个眼熟的前台姑娘踩着高跟鞋跑进来,看得姜绮心惊肉跳的,赶忙迎上去扶住她:“怎么了?别急,穿这跑步你也不怕崴了脚。”

“姜姐,外面有两个人说要找你,问他有没有预约,他说没有,拦着又要闹…”她咽口水:“他说他是发光姜饼的爸爸,要什么预约。”

原本关心着前台姑娘的姜绮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到底是两辈为人,又经历过大风大浪,再也不是那个一边烦躁着亲爹一边上班逃避的小白领,她弯弯唇角,语调轻快,还安抚性的拍了拍前台的手臂:“保安叫来了吗?我去看看。”

“叫来了,但对方赖着不走,又自称和姜姐你有亲密关系,所以保安只能让我过来问问你。”

“好,没事,”

手臂被轻轻握住,姜绮回首,触及好友关切的目光,冷硬心脏倏地柔软了下来:“真没事,要不你陪我一起?”

“好。”

姜绮很少跟人提起自己家里的情况。

重生前是觉得羞耻,重生后是觉得没必要,那么大的人了,还和好友抱头痛哭?有些事情,终究要自己去面对,但朋友要跟着帮忙,她也不抗拒,好朋友,心里有数。

白赫思维的公司在办公大楼里,对方能闹到走廊外就听到声声,恐怕是楼下的保安跟前台小姐都拦不住。这时姜绮就庆幸自己另外请保安了,这钱真是省不得。

“我都说了我是姜绮的爸爸,亲爹,听懂了没有?就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叫什么姜饼的,那是我女儿,不管怎么样今天见不到她我就不走了!你报警啊!警察还管人家管教孩子?”

“我不是无赖,你看我像无赖么?我来找我女儿!”

“先生你别激动…”保安刚想去扶一下要满地打滚的男人,另一个同行的青年便扯起嗓子“你推我爸干吗?好好说话!”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孔时,姜绮喉咙一干,各种思绪翻滚呼啸袭来。

就像即使演练了无数遍,看过多少励志的心灵鸡汤,要跟前任断绝关系,要忘记童年阴影,但当看见那个熟悉的人时,所有恐惧和厌恶都鲜明得像一切就在昨天发生。

她定定神,收拾自己纷乱的情绪,面容冷硬,眸光沉沉地扫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姜姐,你来了…”

经验丰富的保安见她来到,立刻站在她身前,用高大强壮的身体护住她。果然,男人看见她的脸,一开始是疑惑一一他根本不记得自己遗憾多年的女儿长什么样子,在新闻上看见,却记不清,听到外人叫她‘姜姐’,才知道她是谁,飞快地迎上来,满脸堆笑:“小姜!”

“进去说话。”

在下属面前,姜绮很少显得这么冷淡。

但面对他,她连挤出个笑容都懒。

姜靖天一听有机会,立刻不闹了,快步跟进来,他旁边的青年穿着略脏的T-shirt,一路探头探脑的,不时流露出艳羡神色:“姐,这是你工作的地方?好漂亮!给我安排个职位吧?”

“没想到你真在这么好的地方上班,哎,现在出息了,怎么不念着爸爸呢?咱们在老乡过那日子,不能跟你在S市的比,你妈也是的,换地方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太无情了。”

姜绮回头:“你再提我妈一次,我就立刻把你赶出去。”

第135章 135

“你再提我妈一次,我就立刻把你赶出去。”

姜绮态度冷漠,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就不给好脸,像姜靖天这种社会混子,别的不会,最会看人脸色,跟野生动物流浪狗似的,遇弱则强,碰到掰不过的,怂得比谁都快。他理应是不怕姜绮的,但她旁边跟着两个手臂比他腿都粗的魁梧大汉则另当别论。

他想要发作,但思及好处,又忍下来了。

倒是他儿子不高兴了:“你跟爸凶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看一次,最白眼狼就是你了,凭什么吼他啊。”

“姜先生跟我妈离婚五年了,他的家已经不是我的家,最好的证明就是你这个私生子都长得快比我还高了,”姜绮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儿子看着都快跟我差不多大了。”

把人领进会议室,保安以为是家务事,正要退出去,姜绮却招手:“你俩留下,坐在我旁边就行。”

保安面面相觑,毕竟老板发话,便乖乖呆在一边了。

姜绮倒不怕丢脸一一自家那点烂事,又不是她的错,有钱就不会怕人看不起,薪水还是她发的呢,有俩彪形大汉在,万一姜靖天想不开动手,也有能护住她跟彤彤的。

“请坐,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跟我这么生份啊,”姜靖天搓着手:“真生份了,我去老家想找你跟你妈,结果已经租给别人了?要不是在新闻上看见你,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混得这么好了。”

“什么新闻?”

“就是那和你男朋友刘涛的合照啊!”

…得,又是陈允秀干的好事。

姜靖天自顾自的说下去:“你现在赚得不少了,多少也拿点出来吧,你弟弟念书什么都要钱。”

“我妈只生过一个孩子,哪来的弟弟?”姜绮讷罕:“我还以为你来找我干什么,要钱啊,没有,不过法律上的赡养责任我还是会负责的,在你没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时候,会每个月打几百给你,你山长水远跑过来也不容易,我给你报销路费。”

他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了:“几百块,你打发叫化子呢?赚这么多钱一分钱都不想分给爸爸?”

“一分钱还是可以的,”姜绮从牛仔裤袋里摸出一块钱,食指夹住往地上一甩:“不用找了。”

于彤没憋住笑了出来。

气氛顿时一冷,姜靖天深谙街头谈判技巧,先是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他猛一拍桌:“你什么意思!?”

姜绮唇角一扬。

“你拍桌子吓我?还把我当中学生,回家复习还要看你脸色,一言不合一巴掌糊过来?”

太久没见女儿,姜绮的长相变了,但依稀可见得小时候的样子。

彷佛那个可以任意欺辱的小姑娘长大了,能够握住他挥舞的拳头,与他平等的对话,也有勇气无视他的命令。

“我的意思就是,想要钱多的没有,别想打我和我妈的主意,我遗嘱都立好了,如果我比我妈先走一步,会定期拨给她一笔生活费,其馀捐出去,”

这种捐给钱会的遗嘱争议性最低,姜母也用不着那么多钱,她不想平白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

在结婚之前,姜绮都不打算改遗嘱。

她一番话下来,姜靖天的脸色便由白变红,扭曲得每一条皱纹都深化如山间缝隙一一或许没有深刻得这么夸张,但对一个没有独立自救能力的孩子来说,面对有暴力倾向的家长,总会无师自通地学会观言察色。

姜绮敛起笑意:“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我!?”

“不然呢?你想怎么样?”姜绮双手交叠,漫漫地猜想他可能的举动:“我知道你闲得很,天天到我公司楼下骚扰我的员工,跟随我回家?我就算把钱用来再请一队保镖,还是找人把你废了,都不会给你。”

搞什么营销让你名声坏掉没用,什么在走廊大哭诉苦,教人挑不出错处又刚好戳到痛点的撕逼技巧,又不是宅斗小说,她这个地位,需要在乎下属同事怎么看?谁有空在乎上司那点破事,八卦天天都有,不差这一个。

对付流氓,就要用街头的方法。

姜靖天瞪着她,目如铜零,不敢相信。

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

这句话无论爱与不爱,用在亲子关系上都恰当,在家庭暴力里,施暴的一方眼里,孩子只是一个任意搓揉的符号,没有独立的人格,也不曾想象过他们可以反抗自己。

“…你变了。”

“你多少年没见我了,我肯定变了,”

姜绮忽地想起来,很多在家里地位低下的子女,硬气一回之后父母反而老实了,都是欺软怕硬,只敢窝里横的东西:“我妈能干什么,我就能比她狠一百倍,而且我现在有钱,压根不需要自己动手,你还有个儿子呢,劝你自己想清楚。”

姜绮语速缓慢而确定,不带一丝谈判的馀地。

比起一切善恶是非观,她更确定的是以牙还牙,对方的底线搁哪,她就做到哪一步,只图於心无愧,管他丫的。

“你现在回去,我给你俩报销机票,”

她笑了笑:“下回再让我见到你俩,我不废别的地方,就废了你们的吊。”

额上青筋暴现,姜靖天像要发作,她旁边的两个一米九的壮实保安见状立刻往前一站,像两个门神似的,低喝:“想干什么呢你!”

“不要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姜先生,”姜绮没被吓住,笑意依然:“S市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姜靖天最后还是屈服了。

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至少表面上是答应了,姜绮细细地观察了他一把,又觉得这人不过如此,小时候那么恐怖的一个人,彷佛童年梦魇一样,原来也有这样狼狈不堪的一面,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而已,谈道理谈法律没用,拿暴力一威胁吓唬就软了。

倒是他带来的青年不甘心,又慑於保安,只恨恨地瞪了姜绮一眼,挑衅她:“就算离婚了,我爸对你也有生育之恩啊!哪吒剔骨还父,你敢么?”

姜绮懒洋洋抬眼瞥他一眼,毛都没长齐的瘦猴子跟她讲道理?

像她这么有素质的文化人,实在不习惯跟街头混混撕逼,引经据典一个父不父子不子都怕对方听不懂。

“放你妈狗屁,我妈打工养活全家,你爸还给我骨肉呢?想要我还他是吧?阿盛,对着他打飞机射一发还给他,说不定质量都比你爸的好。”

…保安阿盛弱弱地发出抗议:“我对他硬不起来。”

听到这样的羞辱,两人除了脸色一变再变之外,都没有其他动作一一这些人就像原始动物,比的是谁拳头大,看见有肉吃就想分一口,得亮锋锐爪子才能将之吓退。

送走他俩,姜绮一下子没恢复过来,人还是恍惚的。

于彤扶着她:“没事吧?刚才你说的那句话快把我笑死了,会不会挑场合啊你。”

“挑个屁场合,给他们脸了。”姜绮翻白眼:“我得找个人看着他们是不是真的滚回老家了,想想就挺麻烦的。”

“问问何璋?”

“有道理,这种欺男霸女的恶棍行为交给他好像很合适。”

于彤:“我开始怀疑你的择偶条件了。”

虽然何璋给人的印象猎奇了一点,不过这种事交给他,的确是很明智的选择。

晚上吃饭时跟他这么一提,他就了然:“得,待会把他资料给我,我会让他见识一下这个社会的残酷与不公。”

姜绮竖拇指夸他:“很好,你现在越来越有恶霸富二代的感觉了。”

何璋愣是被夸得挺不实意思的。

“哪有,也就一点点吧。”

“没有没有,真的,你刚才那个表情特别纨绔,看着就想打电话给纪委。”

烛光晚餐的对话,依然跟浪漫两字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有何璋开车接送,姜绮放松地多喝了两口助餐的葡萄酒,人有点飘,就忍不住回想一天发生过的事一一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能那么虎,小时候她多怕他啊,就像怕怪物一样,听到脚步声都犯怯。

放学回家写作业都得小心翼翼的,惟一的桌子都要让他研究赌博必胜技法,她只能在沙发上趴着写,因为‘书’跟‘输’发音相似,嫌她在那里复习影响他的赌运。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成功靠赌博发财。

反倒是一直看书的她,赚到了他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何璋。”

“嗯?”

他见她半眯着醉眼,脸颊微红,撩人之极,便微俯身,想细听女友要说什么情话。

“知识改变命运啊。”

“…??????”

第136章 136

最后何璋用了什么手段去解决两人,姜绮没细问。

以他的恶霸程度,她很放心。

倒是何璋见她一直没来问自己,满心想要邀功邀宠的欲望憋在心里,难受得紧,但又想到事关女友亲爹,怕是有隐情,不想撕开她的伤疤…毕竟要是满脸喜色的跑过去跟人家说‘我让你爹灵车飘移了’,不被一巴掌打回来才怪。

璋哥哥委屈,璋哥哥有苦说不出。

然而姜绮情商虽然在工作上锻炼得越来越高,但恋爱方面的敏感度还是低得像加了一层磨砂玻璃,何璋憋闷着脸,她还以为他不想出来约会,便‘善解人意’地把自己一周的时间表排满,让他有点私人空间,惟一让她不解的是,从这之后何大少粘她粘得更紧了。

只能感慨,男人心,海底针啊。

何璋:?????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每过一天,姜绮对社会的先知能力就少一天。

她越发庆幸自己没有全然依赖对未来的预知,因为网络格局在[白赫思维]的影响下变动得太厉害了,许多东西提前出现,应该晚几年才大火的直播业,因为KC的跨界走红而早一步被人发现了商机。

聪明人依旧聪明,金子总会发光,虽然站在巨人肩上会稍为顺遂,但她亦不曾放弃自己成长。

何璋因为听取了她的意见,插手投资了网络直播界,趁机分一大块蛋糕,由普通富二代转职为有投资眼光的富二代。

如果说他这个人有何改变的话,大概就是越发膨胀了。

姜绮但笑不语,在直播界发展趋向成熟的时候,杀了整个业界一个措手不及,推出全新的概念一一手机直播。

随时随地,不需要高昂的器材成本,只要有手机,就可以直播,门槛极低,对伺服器强度要求也低一点。

这时姜绮的流动资金,已经足够玩一把大的了。[白赫直播]微博推送,邀请各种大牛加盟,最适合口才不太流利的网红美女。

@贱得很耀眼:单身狗们的福利来了,女朋友视角的手机直播软件,想看软妹帅哥在电话里唱歌卖萌给你听吗?无聊想展现你的才艺给大家,利用碎片时间发光发热吗?下载[白赫直播],不需要任何器材,圆你一个主播梦!

这个概念打得太好,寂寞的人的钱最好赚。

有些产品应用让人觉得土气,是不是华夏国产就不能高逼格?只不过是市场决定供给而已,消费群体吃什么样的风格,厂商就做什么样的,何况土里土气的还省设计的钱,吊丝经济应运而生。

姜绮比较贪心,她两边的钱都想赚,[白赫直播]界面是花了钱去请人用心设计的,版块分得清楚,将观众分流。

俊男美女的一列,才艺娱乐的一列,还有玩猎奇创意的,后者她考虑到华夏的大环境,以及可能偏远地方的人控制智障或者老人做出自残行为搏眼球,所以即使很吸引,但也严格规定不许主播伤残身体,一但发现,立刻封号处理。

有节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姜绮知道肯定会有跟风开发同类App,然后搞各种猎奇直播的同行。

不过作为第一个开发出来的,占时间差打下的坚实客户群体已经甩其他人一把,足能她保留原则性的遮羞布一一如果有人用她的平台去作恶,吸引一大批人打赏观看,她睡觉都睡不安稳。

赚那么多钱,就想花也花得心安理得一些。

衣食足而知荣辱,姜绮现在终於有底气去追求和坚持她想要的良知了,一点一点地,将力能所及的网络,变得干净温柔一点。

虽然水至清则无鱼,但不让池子恶化得靠黑泥赚钱,也看操盘手的想法。

就在日子越发充实而日常的时候,姜绮身边最非日常,最玄幻的一只生物开口,光是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平静生活。

“姜绮,最后一次渡劫,你还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比平常礼貌了许多的潘达让姜绮心神一恍,它安坐在床边,窗户拉上一层透光的花帘子,阳光洒进来,洁净的白毛金光闪闪,倒真有几分神性了。

她失笑:“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素质了?”

“你现在有钱有人,万一不同意我就完犊子了,不得态度好一点么?”

“…你的形象维持不过三秒啊。”

姜绮翻白眼:“当然可以,这回又要送我去什么坑爹世界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

这种对话,在这世上,朋友再多,爱人感情再深,都不可能明白,恐怕说出去了,也只会被当作妄想。有些半夜辗转反侧睡不着,姜绮都觉得这像一个梦,别人能梦到一生功成名就,她就梦到一生重来,把所有错过的东西都补上,幸福美满。

她笑着垂下眼帘,眉目倒是有几分不舍了:“最后一次啊,送我去个有趣点的地方呗。”

潘达看住她,始终是只萌物,很难让人联想到庄严之类的字眼。

“我尽量。”

是夜,姜绮合上眼睛,和往常一样,睡意袭来,一只毛茸茸的肉爪盖到她眼皮上,动作轻柔,生怕惊忧了她入梦。她却不大愿意就这样睡去:“潘达…”

“嗯?”

“其实我会不舍得你这个朋友。”

“跟人类做朋友很痛苦的。”

“你种族歧视?”

“跟你说吧,以前有个星球上的生物,人形的,特别牛逼,后来和我一样,流落到这个星球,不过她比较惨,爱上了人类。”

“这算是睡前故事啊?然后呢?”

“然后那个人类还没来得及看见她老去的样子,他就死了。”

这什么坑爹结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