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2019,新的一年,祝各位小天使们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么么。

014

寒冬天气,冷得直掉牙,在卫臻的印象中,明晚便要下入冬以来的第二场冬雪了,上辈子卫臻跟阮氏二人差点冻死在了大山里,好在,这一回有所准备,卫臻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但凡能穿上的都穿上了。

上辈子因有陈闰土带路,她们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后山。

这辈子阮氏自打被打发到这个庄子里来以后,就再也未曾踏出过庄子半步,好在卫臻年纪小,吕氏并未对她设防,时常打发她出去捡拾牛粪,捡拾柴火,其实庄子里并不缺这些东西,也压根不缺卫臻这么个干活的,不过是变着法子刁难她罢了,也好在有前世那一番刁难,卫臻对庄子外头的环境还算熟悉,虽然时隔多年,看着眼前的环境依旧一片陌生,可待细细回忆后,到底还是知道大致的方位。

庄子后头就是山,好在后头没有村民居住,一路上没遇着什么人,不然,麻烦就大了。

只不过一路上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显得有些瘆人,风又跟刀子似的呼呼乱叫,直往脸上割,再加上路又难走,时不时踩了一个坑,二人磕磕碰碰的险些摔了几跤,最要紧的还是怕府里人发现了,边逃边诚惶诚恐的一步三回头。

一路上阮氏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任由着卫臻拉着往前走,听到风吹断了树枝的声音,就吓得哇哇大叫,直搂着卫臻喊道:“是谁,别过来,别过来——”

脚被杂草勾住,只一惊一乍的差点跳了起来。

两人跌跌撞撞、坎坎坷坷的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总算是翻到了后山上,进了后山,后头的路卫臻便没了分寸,以前是阮氏抱着她方寸大乱的往前走,压根一顿乱走,是纯粹运气好,遇到了狩猎老人,这一回卫臻不知还有没有从前的好运道,想了想,便重新将选择权交到了阮氏手上,只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看着阮氏有气无力道:“姨娘,安安走不动了。”

卫臻一立起,阮氏就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巴巴的只知仰望着卫臻,卫臻一示弱,阮氏便立马一溜烟的雄起了,一把将卫臻背起,其实心里头怕得要命,完全束手无策,嘴上却哄骗道:“有姨娘在,有姨娘在了,安安莫怕,便是这大山里有狼才虎豹,要啃也是先啃了姨娘去,安安莫怕!”

说着,背起卫臻就埋头直往前走,只是走了一阵,阮氏复又骤然停了下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只有些迷后知后觉道:“咱们,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安安,进了这大山里头咱们可咋出来啊,这里,这里能够通往元陵城吗,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我记着咱们当初刚来庄子里时未曾翻山越岭啊?”

阮氏一脸狐疑迷惘。

卫臻想了想,如实道:“这里不是回京的路,倘若从村子里逃出去,还未曾逃出村子,咱们怕是就被人发现了,即便逃出了村子,咱们走到天亮也走不了多远,庄子里一旦派人来寻,不出片刻准能将咱们抓回去,如今,唯有躲到这大山里头来,先躲过了今晚再说吧!”

卫臻一字一句缓缓道。

阮氏听了,觉得有理,沉吟了一阵,只连连点头,道:“好,都听咱们安安的,全都听安安的。”

说完,正要重新往前走时,忽而身子一顿,不多时,只听到阮氏抖着声音问道:“是···是谁?是···是人还是鬼?”

说完,只将卫臻用力箍紧了几分,颤颤巍巍的回了头。

卫臻只以为阮氏又一惊一乍了,然而待转过身来,只见一道黑影从树后面钻了出来。

阮氏吓了一跳,背着卫臻一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卫臻见那道身影矮小,微微一愣,不多时,只将火折子从袖口里摸了出来,将火点燃,借着微弱的光线瞧见站在她们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正是上一辈子护送她们母女到此处的陈闰土?

“小闰土?”

见到此人是陈闰土,阮氏面上一松,不多时,心里又一喜,立马背着卫臻快速的走到了陈闰土跟前,有些激动道:“小闰土,你···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边说边忍不住往后瞧,生怕是她们娘俩逃走的事暴露了,被人发现故而追上来了。

陈闰土生得黑壮,明明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身高却快要赶上阮氏了,大概是匆匆跟过来的,衣衫凌乱,走近才瞧见他衣裳穿的少,不过堪堪穿了一身薄薄的中衣,天冷得快要掉冰渣子了,他也冷得已经哆哆嗦嗦的快要说不出来了,见阮氏发问,只哆哆嗦嗦道:“我去西厢房时正好瞧见了你们,就跟了过来——”

说着,见阮氏不断往他身后看着,忙摆了摆手,道:“身后没人,没人跟来,就我一个。”

说完,看了看阮氏,又定定的看了看卫臻,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一时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他本是急急忙忙赶来报信的,赶到后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正焦急间,就看到卫臻跟阮氏二人猫着身子偷偷逃出了庄子。

她们似乎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陈闰土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深知七娘子年纪小,夫人又从来没出过庄子半步,唯恐她们不识路便一路跟了过来,没想到便一直跟到了这里。

只是再往前走,往后的路他也没来过了。

这般想着,陈闰土只抿了抿唇,好像有些自责,过了好半晌,想起了什么又立即道:“你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处吧,这里还不太周全,我不能久待,一会儿若是我娘醒来发现我不见了,定会生疑的,听说山里有兽类,你们要当心,听说山里有狩猎的猎户,在山里打了许多兽洞,你们可以暂且寻个山洞住下,待明儿一早起来我便领人来寻你们,等明儿个庄子里发现你们不见了,定会立马追到县里追到元陵城里头去寻的,你们只需要在山里待上几日,待躲过了这几日风头,我便想法子将你们送出去。”

陈润土此时毕竟还小,不像后来长大后那么行事周全、阴晴不定,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最周全的法子,说完,只见身子一暖,一抬头,只见阮氏解下了身上一件厚厚的袄儿裹在了他的身上,道:“瞧瞧你,怎么也不披见衣裳,都冻成啥样了,小闰土儿,你是咱们娘俩的救命恩人,若是将来婶子还能回府的话,定会好生报答你的。”

说完,见陈闰土小小的身板已经冻得不成样了,忙推了他一把,道:“你回吧,别冻着了。”

陈闰土听了点了点头,却是将身上的衣裳立马脱了,重新塞进了阮氏怀里,看了阮氏一眼,又低头默默看了卫臻一阵,忽而从脖子上取下来一根红绳一把套在了卫臻脖子上,鼓起了勇气道:“这个小哨子是咱们陈家守地守林子用的,改明儿我来寻你们,你们一吹哨子我便能寻到你们了。”

说完,不待卫臻拒绝,只咬紧牙关,一溜烟跑了。

陈闰土跑回庄子里,将猪圈的窟窿口子堵住了,又寻了一把干草垫在地上,将里外凌乱的脚印全都掩盖住了,这才回屋。

彼时,庄子里安安静静的,尚且无人发觉出一丝异常。

自陈闰土走后,阮氏便背起卫臻匆匆往深山里逃。

山路一片荆棘,阮氏鞋袜都被勾破了,到了后半夜,阮氏脚上起了一层水泡,实在是走不动了,终于在筋疲力尽之时寻到了一处山洞里,母女二人窝了进去,而这一辈子卫臻身上带了火,母女两个在洞口拾捡到了一堆干柴火,凑合着在洞里过了一夜,倒没有前世那样狼狈及憔悴。

夜里黑,又加上年代久远,记不太清了,卫臻不知眼下躺着的这个山洞是不是前世那个山洞,一直到第二日被人摇晃醒,一睁眼,看着眼前那张年迈邋遢的脸,卫臻便知,她们娘俩有救了。

她又遇到了前世的恩人。

上辈子卫臻还派人到山里来寻过,不过,派去的人只寻到了一处荒废的小竹屋,里头没人了,这一辈子,若有机会,卫臻定当想法子报答眼下救了她两回的救命恩人。

命运的轨迹跟前世一模一样,老恩人领着卫臻母子回到了大山里的小竹屋里,他正好要拿猎物到镇上换取米粮,答应捎上她们,山里还住着一个老婆婆,两人其实年岁并不大,五十来岁,为人十分和善,从未过问过她们遭遇了什么,半个字都未曾多问。

前世卫臻年纪小,对二人印象并不深刻,如今,只软软糯糯的主动寻婆婆说了好些话,婆婆姓魏,说的一口熟练的京城官话,瞧着不像是元陵人士,卫臻母子在竹屋里歇了一阵,卫臻借故身子难受,十分不好意思开口寻魏婆婆讨要了热水,与阮氏二人清洗擦拭干净了身子。

魏婆婆给她们找了吃的,吃饱后,母子二人乘坐老猎户的老马进了县城,入了县城,老猎户寻了一匹骡子车,付了银钱,让将她们捎进城。

卫臻知晓在城门外头有歹人候着,故此到了元陵城门外后并未曾急着下来,而是从腰间摸出两个铜板递给了车夫,让他稍等片刻,静候大伯入城。

只是不知是不是在猎户家里耽搁的时间要比前世长些还是如何,她们的骡子车刚停下来,卫臻才刚付完铜钱,正欲接机查探大伯一行的行踪,只是这不瞧不打紧,一瞧,只见城门外有一行人正风尘仆仆的下马,已经先于她们一步入了城。

015

卫臻见了脸色一变。

打从城门外头一直到卫家大宅,一路上不知安插了多少歹人,倘若大伯入了城,失了大伯的庇护,即便她们母子二人能够顺利入城,怕也不一定能够顺利到达卫家大宅,她们母女失踪了,为了走漏风声,吕氏定会想尽一切法子将她们给逮回去。

她们母女目前身无分毫,在外无依无势,倘若回不了卫家,怕得经历九死一生,这是唯一的机会,便是鱼死网破,卫臻也是要争上一争的。

当即,卫臻咬咬牙,从骡子车里钻了出来,一把夺过车夫手里的鞭子狠狠往骡子身上抽打去。

鞭子一抽,骡子骤叫一声,直接失控似的笔直朝着城门口方向跑奔去。

因事发突然,车夫没有防范,车夫手中的骡子绳子没抓稳当,掉了下去,车夫拼命去够,只左摇右摆,差点没被甩出了骡车去。

卫臻也跟着颠簸到了骡子车里。

阮氏吓了一跳,只紧紧搂着卫臻,嘴里慌张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直到骡子闯到了城门口,被四五个人挥刀拦下,骡子直接撞到城门处一辆正欲进城待查的马车后背时,骤然停了下来。

卫臻跟阮氏二人翻滚到在了骡子车里,阮氏惊魂未定的去扶卫臻,外头,几个官兵已经上前,将骡子车团团围住,凶悍的喝斥道:“哪来的瞎眼的,长没长眼?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在城门口这般造次?”

“车里坐的什么人!”

“下来,都给爷下来!”

眼下到了年根上,也就代表着到了抓收入的最要紧时刻,城门处的油水历来是最足的,为首的那位士兵将骡子车拦下,要将他们悉数轰下来问责。

赶车的车夫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他撞上了旁人的马车,尽管瞧着那马车虽普普通通,不是个华贵的,可但凡用得上马车的,到底是个有家有底的,车夫还没来得及向马车的主人告罪,那守城的官爷已经提前一步过来问责了,大冬日里,车夫直直起了一身冷汗,一边抹汗,一边不住的求饶道:“官爷,官爷行行好,是这骡子突然发了疯,小的不是故意的,惊扰了几位官爷,是小的该死,小的不进城,小的不进城,是拉这二位进城的,求官爷行行好,放了小的罢,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车夫边求饶,边瑟瑟发抖的过来请卫臻母女下车。

阮氏不知外头有埋伏,惊魂未定的要抱着卫臻立即下车,卫臻却一把将人拦下了,只挑起帘子往城门里头看去,恰好瞧见卫家大老爷一行的身影在远处一晃而过,卫臻心中一急,忙冲着城门里头大喊一声:“大伯——”

然而到底隔得太远,那行人身影一闪,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卫臻双手紧紧攥紧了衣角。

无措间,目光落在了她们前方的那辆马车上。

马车安安静静的,被人撞上了,竟无人下马过问,依旧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不催不恼,好似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似的。

卫臻不由多瞧了一眼。

正在此时,为首一位约莫三十上下的凶神恶煞的官兵见状上前瞪了卫臻一眼,板起脸道:“嚷什么嚷,还不赶紧下马!”

卫臻听了,微微咬了咬牙,眼瞧着车夫为了明哲保身要赶她们下来,如今这守门的官兵又发难了起来,当即亦是双眼一瞪,一脸骄纵的冲着官兵道:“好你个混账东西,我乃城北花登巷子里卫阁老家的亲孙女儿,你敢这般与我说话,我爹爹我大伯定饶不了你!”

此时的卫臻不过才五岁,浑身半分气势皆无,不过,她到底当了六年的太子妃,作恶多端整整六年,她一变脸,整个太子府都是要颤一颤的,那脸色一拉下了,眼中适时的闪过一丝狠意。

世人历来欺软怕硬,见卫臻如此,那原本嚣张跋扈的官兵见了,果然面露迟疑,气势弱了几分,只一脸狐疑的瞧了瞧卫臻,又看了看卫臻身后的阮氏,有些起疑道:“你说···你说是谁?”

说着,又上上下下将卫臻打量了一遭,皱眉道:“你说是卫家孙女便是卫家的孙女?卫阁老家的孙女怎会如此寒碜?我还说我是卫家的卫五爷呢?我这个卫五爷怎不知府里头何时出了你这么个小辈啊?啊?”

说着,只捏起腰间的裤腰带往上提了提,扭头瞅着身旁的一众伙伴哈哈大笑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身后三个跟班笑哈哈地附和道:“可不正是,我还是卫家的卫四爷,他们几个,喏,二爷,三爷,你说你是卫家的小娘子,那你说说看,你是咱们哪个的女儿,里头的那位美妇又是咱们哪个的媳妇儿,啊?哈哈哈···”

四位穿着士兵服,腰佩大刀的将士直接在城门口当街侮辱起了老弱妇孺了来。

阮氏听了,当即胀红了脸,又羞又怒道:“我···我是五爷屋里的人,你们···你们休要胡言乱语,我···我卫家定要你们好看。”

见阮氏生得有模有样,如今脸一红,颇有几分娇艳欲滴之姿,其中一个官爷闻言摸了摸下巴砸吧了几下,双眼直勾勾的往阮氏脸上、胸脯子上、腰际上直接明目张胆的打量着,眼珠子差点快要滚落了出来。

另外一个推了最前头那个领头人一把,笑得贼兮兮道:“大哥,她说是卫五爷房屋里人,五爷,可不就是您么,五爷,你说你啥时候背着咱们哥几个得了个这么勾人的婆娘,瞧瞧那小脸,那小眼神,娇滴滴的,瞅得老弟我的心窝子可都酥了半边了都!”

四个大老爷们竟然当众调戏起阮氏来。

阮氏气得都快要哭了。

车夫唯唯诺诺的候在一旁,压根不敢上前掺和,后得了其中一个的眼神示意,立马心领神会的要将卫臻母女赶下来骡子车。

眼瞅着其中一个就要动手动脚的上前去拉扯阮氏,卫臻当即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鞭子,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准确无误的挥动在了对方的脸上,对方捂脸到底,疼得滚地呻、吟。

卫臻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直接从骡子车上一把干净利落的跳了下来,仰着脑袋,死死盯着为首那人的眼睛,板着脸道:“谁敢动我娘。”

说罢,高高举起长鞭,指向那人的脸面,微微眯着眼,一字一句道:“我乃卫阁老正宗的亲生孙女,方才入城的那行人乃是卫阁老的长子如今刚刚被皇上调遣回京入职的四品京官卫霆渊,我祖父上月离世,如今我跟娘亲二人特意从外祖家赶回来守孝,尔等糊涂蠢货,竟敢挡我去路,若叫我卫家人得知你欺我侮我,定将你这条腌臜狗命拿去喂狗,还不速速让开,让我二人入城,不然,我定叫你吃不来兜着走!”

五岁的卫臻一脸狠绝道。

不过才五岁,起先无一人将她放在了眼中,如今,这一番凌厉之词吐出,顿时震住了眼前这一票人。

一个市井长大的五岁小娃娃,哪个有这般底气及口才,若非出自卫家,哪家府上又养得出如此骄纵刁蛮的小女娃。

四人纷纷对视一眼,不多时,面露迟疑,似乎不信,又不得不信,正踟蹰要不要伏低做小告错时,只见卫臻目光四瞟,眼瞅着有一行鬼鬼祟祟之人朝着城门方位靠了过来,卫臻趁眼前几人被她唬住了,当即冲着拦在身前的人狠狠一推,凶神恶煞道:“瞎了眼的狗奴才,还不赶紧给本姑娘起开。”

说完,立马拉着阮氏直接迅速的往里闯。

却未料,正在此时,一行四五个陌生大汉快速的朝着这边追了过来,边追边喊道:“站住,站住,官爷,快快将人拦住,那是我家府里逃跑的婢女,快将人拦住——”

守城的几个大老爷们闻言脸色一变,没想到竟被一个五岁的小奶娃娃给戏弄了,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了起来,当即转身就要去逮人。

卫臻要跑,带着阮氏,定是跑不过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大老粗们的,可是,她们若是重新落入了吕氏手里,便是在劫难逃。

卫臻咬咬压根,恰逢此时,正好瞅见前方那辆马车依旧不急不缓的停放在原地,当即快速的冲阮氏吼了一嗓子,道:“姨娘,快上马车!”

直接将阮氏推上了那辆陌生的马车,自个麻溜的爬了上去,举起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的就往马屁股上一抽,马儿又失控了,开始四处乱窜了起来,直接越过挡在前方的士兵们,蹭地一下,窜进了城门里头。

而卫臻到底年纪小,身子一个不稳,与阮氏二人直接双双滚落到了马车里。

滚落前,为防被甩下马车,双手四处乱抓,寻求攀附之物,直接紧紧拽紧了挡在马车前的帘子,结果,一时失手,只听到哗啦一声,直接将整个帘子给撕破了大半截。

马儿跟疯了似的,四处乱窜,整个街头大乱。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吁地一声,马儿终于被降服,停了下来,卫臻跟阮氏二人差点被晃晕了,待缓过神来,松了一口气,这才各自松开了怀里的那只脚。

016

卫臻二人在马车里一顿乱滚,早已经将整个马车折腾得一片狼藉。

马车后头被骡子车撞得七零八落,前头的帘子又被卫臻缠在了脚下,身下垫的毯子也被卫臻母女掀起了半截,整个马车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一个空壳罩在两个车轮上,如今,卫臻松手时还险些将一只靴子从头顶的那只脚上给拔了下来。

她悻悻松手,完了还不忘将靴子给人重新套了进去,一抬眼,只见头顶坐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小郎君,正微微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们。

那小郎君生得红唇齿白,眉长目秀,身姿如松柏般挺拔屹立,小小年纪谪仙似的,才这般年纪便已有了美男子的雏形,让人瞧了忍不住一瞧再瞧,恨不能多瞧几眼才好,不过生得气质如仙,却穿了一身全黑衣裳,一双眼光射寒星,平白让那张如仙的脸面平添了几分凶相。

对方全身上下并无多少华丽饰物,让人分辨不清贵贱,不过卫臻前世见惯了达官贵人,一眼便可瞧出此人定是身份不凡。

元陵这地界,历来地广物博,物华天宝,养出的小郎君俊美清秀,小娘子娇滴滴的水嫩,并不比京城娇养的逊色,如今细细瞧来,不知是不是卫臻的错觉,总觉得此人约莫有几分眼熟,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瞧见过。

按理说,这般相貌的人物,若是在前世当真见过,定会影响深刻的。

正愣神间,只忽而闻得车外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道:“主子,这二人如何处置?”

这道声音是从前头赶车的车夫嘴里传来的。

车夫瞧着约莫三十上下,生得凶悍冷漠,胸口斜抱着一柄剑立在马车外,头上戴着一个斗笠,半遮脸面,露出半边左脸,恰好瞧见到纵横整张左脸的那条长长刀疤,直接从眼尾延伸到嘴角,生生将整张左脸劈成了两半,光是瞧着都可恐瘆人,怪道这辆马车之前停在城门口,无一人敢上前刁难。

听到此人出声,卫臻一愣,这缓过神来。

她从车夫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还未待卫臻反应,未待马车里的主子回话,却见阮氏先一步一溜烟的爬了起来,忙一把将卫臻抱了起来,整个搂在怀里,细细查看了起来,摸摸卫臻的脸,又忙捏捏卫臻的胳膊和腿,担心的要命道:“有没有摔着啊,安安,哪里疼,快些告诉姨娘,哪里疼,腿疼不疼,这腿脚才刚好利索了,别回头又被磕着碰着了,将来若是落下病根,若是瘸了伤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阮氏满心满眼只有卫臻,完全示车里车外那二人为无物。

卫臻拿不定主意,不知车里车外这二人是好是坏,当即作示弱状,只可怜兮兮的缩进阮氏的怀里,堪堪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瞧了瞧马车里的小郎君一眼,又瞄了瞄车外的彪形大汉一眼,只颤颤巍巍道:“姨娘,安安害怕。”

阮氏闻言忙将卫臻搂得紧紧,不住安抚道:“莫怕,莫怕,有姨娘在呢,姨娘一直都在。”

说着,这才将目光投向车里车外那二位,经过方才那一系列劫难,便是阮氏后知后觉,也知有人守在那里要逮她们了,如今,意外逃到了这个马车上获救,所有的希望也全部投身在了此二人身上,见那刀疤男生得吓人,阮氏不敢上前,只得改道伸手去扯那个小郎君的裤腿,边扯边求饶道:“这位小郎君,这位小郎君行行好,可否将咱们娘俩送回卫家,我们不是歹人,我们是被人迫害,为了逃命这才鲁莽爬上小郎君的马车上避难的,我是卫家的人,元陵的卫阁老家的人,卫家您知道罢,如今老太爷病逝,我们母女千辛万苦赶回来奔丧,求小郎君君行行好,让小女赶上最后一个尾七好送送祖父一程吧,小郎君若是将咱们母子平安送回了卫家,愚妇定会好生报答您的!”

求着求着,又开始红眼垂泪道:“我横竖是个低贱的妇人,便是要死也是贱命一条,只可怜小女,才五岁年纪,小小年纪便要跟着我受此等苦难,如今,都吓成这幅模样了。”

女子柔弱,哭声阵阵,没得惹人烦。

上首那位小郎君眉头紧皱,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听到那“奔丧”二字,神色微微一凝,片刻后,冲马车下的车夫淡淡摆了摆手,说了一句:“德叔,送她们。”

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疲倦,带着些风尘仆仆的感觉,说完,目光收回,直接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车夫听闻立马恭敬称是,不多时,跳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