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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先生怎么给的这样多”。

过年给小孩儿压兜钱虽是习俗,但最多也不过是三十、五十的。五百块钱确实礼重了些。

“哎呦,妈,人家龙叔叔有钱着呢,不在乎这点儿”王大虎舔着脸上前哀求道:“你也别全拿走,好歹给儿子留点丫!”

“你一个小孩子要钱干啥?这些都是人请,妈妈以后得还的”张芳把钱揣好后,抬眼看了可怜巴巴的儿子一眼,大约是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的,起了丝同情心。

“行了!喏,妈早给准备了压兜钱”。

王大虎打开一看,三十块钱。

蚊子腿再细也是块肉啊!大虎泪眼朦朦,一脸被资本主义剥削的可怜相。

大人们吃完了饭,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家里的房檐下一连挂了八个大红灯笼,把整个院子照得是通红一片。大虎爸早就准备好了各种炮仗、烟花。

叮当响的二踢脚、五彩缤纷的火焰,众人充满欣喜与开怀的大笑声,带着对于来年生活的展望,在这片夜空下璀然而放。

赵忠祥与倪萍在小小的黑白电视里妙语连珠儿的说着新年贺词,王大虎腻在他小叔怀里,一边嗑瓜子一边悠闲的晃荡着双腿。而屋里早就支起了麻雀桌老太太呼来喝去,打的那个眉开眼笑啊!能不笑吗?没看见人家龙一鸣顶着给她点炮呢!

“大虎吃橘子吗?”王耀祖笑盈盈的问道。

“叔给剥就吃!”

“这孩子就知道熊你小叔,阿祖,不用理这个小懒货!”张芳从牌桌上抬起头来,轻轻的瞪了儿子一眼。

“我们大虎才不是小懒货呢!”王耀祖俏皮的笑笑,飞速的把剥好的橘子瓣儿塞进那张“嗷嗷待哺”的嘴里。

大虎坏心眼的嗦了下那嫩白的指尖,眼角处那总是一张“样板”脸的男人,终于狠狠的抽了下嘴角。

“大虎最最最最最喜欢小叔了!小叔,你最喜欢的人是大虎吗?”

看着大侄子闪着双小狗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王耀祖毫不犹豫的回道:“小叔最喜欢的人当然就是大虎了!”

“哗啦…”

“疑?阿鸣,你这也没上听啊!”

“…手滑”

“这算诈胡吧!”

王大虎两眼笑的几乎都快弯成了条月牙,他用力的咀嚼着腮帮子,真真觉得今天的橘子太TM的好吃了!

许是兴奋的有些过头了,几个小时后,王大虎便感觉到困了,看了眼依旧热火朝天的几位,他自顾自的爬上坑头会周公去了。

迷迷糊糊间他想着,也不知道,然然现在在干什么呢?

半夜12点,王大虎被叫起来吃了饺子,包了两种馅儿,一种是芹菜肉的,一种是韭菜鸡蛋的。他这一天吃了不少东西,也不怎么饿,硬吃了五个便撂筷了。

吃完年夜饭,基本就代表着今天所有活动都已结束。

夜已深,大家该洗洗睡了。

王大虎被安排到爷奶那屋睡,大虎爸妈睡他那屋,龙一鸣是客人,他又是城里来的,怕他住不惯火炕,便让他睡在其它的房间里。那屋原本就是王耀祖在家时住的,里面有张单人床。

“小叔,你跟我们一起睡啊!”王大虎小朋友积极而主动的邀请道。

“好…”

“不了!”龙一鸣“微笑”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微笑”的对王耀祖说道:“大虎住在那,你在过去未免不方便,不如今晚就跟我挤挤吧!

似乎对于他此刻的表情感到格外“惊悚”,王耀祖一双竖起的耳朵,立即耷拉了下去。

“那、那我就不过去了!”他转过头,一脸被威胁了的可怜巴巴样。

看着自家小叔这幅没出息样,王大虎心中大吼:“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辈子都被这头大尾巴狼压的翻不了身,个没骨头的吉娃娃”。

抱着某种怒其不争的心情,王大虎哼哼了两声,回屋子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八成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果然,次日天明,王大虎就清楚的看见了他小叔白嫩脖子上的那颗硕大“草莓”。

额滴娘啊!他摸了摸下巴,想着,看来昨晚战况很激烈嘛!

初三时,王大虎的姑姑领着丈夫孩子回来给娘家拜年。

他姑姑叫王金凤,姑父叫秦万有,孩子比王大虎还要大两岁,是个女娃,叫秦岚,总逼着大虎管她叫姐姐。

大虎姑姑王金凤女士是一个极有个型的人。从长相上来说和么弟的男生女相正好相反,她是女生男相,那粗粗的两条眉毛,那方方正正的严肃脸庞,活脱脱的现代花木兰,扔男人堆里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她是个女的。而她说话时也极为有趣,怎么说呢,就是特别教条,喜欢上纲上线。王大虎坐在她旁边,听她一口一个国家政策,一口一个党的口号,滔滔不绝的说着。不由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真是个搞政治的人才啊,怨不得能人家能在十年之内从一个屯的村妇女主任干到省妇联去呢!

这一天,算是王守民家来人最全的了,免不得又是一顿热闹的吃喝。

直到天全黑了下来,大虎姑姑一家才回去了。

而第二天,王耀祖也要走。

他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在市里的一所中学里当语文老师。

当他支支吾吾的说着:“学校有活动,得提前回去”时,王大虎在一旁猛撇了两下嘴。

如此,日子一转眼就到了初八。

大虎一家也该回了。

第7章 离别

“妈,你就让我再留下几天吧!”王大虎抱着他娘的大腿,鬼哭狼嚎的叫道:“我舍不得爷奶啊!”

一旁的老太太见了,那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大媳妇啊!要不就让虎子在这多玩儿两天吧!”

张芳狠劲儿的掐了大儿子肉脸蛋一下,抬起头尴尬的回道:“妈,你和爸都上岁数了,这小子顽实,有他在跟前您们得操多少心啊,还是让我领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王大虎知道他亲娘向来是个定的住主意的,再者他现在还小,张芳身为母亲是万不能把儿子放在自己眼皮之外的,能让他在农村呆一个月已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总而言之,无论王大虎心里是多么的不情愿,在初九的清晨,他还是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解放牌小货车在乡间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来回颠簸,王大虎趴在车窗上使劲儿的抠着玻璃上的白霜在车子渐渐使出村口时,他突然看见在那颗高大的槐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这边。

王大虎的心立刻就痛了起来。

昨儿晚上和李清然告别时,他特意没说走的时间,就是怕他过来送,可没想到这孩子到底还是来了,这么早,天还这么冷、他怎么受得了!

“停车、停车!”

王大虎自车中一跃而下,炮弹般冲向了他。

“你来多长时间了?快回去、想冻死啊!”王大虎看着脸色都有些泛紫的李清然连连怒吼道。

“…大虎哥”李清然看着他,一双晶亮的双瞳中充满了不舍与黯然,他轻轻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废话!”李大虎三两下脱了身上的棉袄把他卷了进去。

“用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

“真的?”

“嗯!”

李大虎这时已经听到他妈催促的叫声了,不由最后的紧紧抱了他一下。

“快回去吧!记得多喝奶粉,把自己照顾好,等我回来!”

“嗯!”李清然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

汽车渐渐走远了,直到再也看不见。

可老槐树下的李清然却依然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从兴业村到大虎家居住的南化县即使开车也要走四个多钟头。

直到中午的时候这一家三口才算抵达。

大虎家是一座二层的独门小楼,一楼是用来做“干果”生意的铺子。二楼才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对于这个上辈子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王大虎自是熟悉无比,没一会儿便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晚上,张芳做了六菜一汤,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

这时的王大虎已经稍稍打起了精神,看在他爹娘眼中,不由俱是松了口气。瞧惯了儿子活蹦乱跳的样子,这冷不丁的“深沉”下来,还真让他们受不了。

“芳儿”王光宗扒了一口饭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咱先歇两天,大后日就启程去你妈那!”

张芳听后脸上不由的就露出笑来。

“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初十出发,过了十五再回来!”

张方的妈妈,也就是王大虎的姥姥一家和他们住的很远,在外市。因为交通不便两家人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这也是张芳非要让大虎回来的最大原因。

接下来,夫妻两人又商量起给老人带什么礼物。

王大虎在旁边听着,心思却不由自主的开始转动起来。

跟李清然保证很快就会回去的话,并不是空忽悠的。而是他很确信,接下来在他们家会发生一件惊天大事,而这件事,如果自己能运作好了,长久留在然然身边的梦想,未尝不能实现。

算算念头,其实也快了吧!

“儿子,你咋滴了?”张芳疑惑的挑了挑眉:“为什么一个劲儿的盯着妈妈的肚子看?”

大虎闻言嘿嘿笑了两下,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妈,我有预感咱家就快有喜事了!”

王小虎那个欠揍也快要来了吧!

初十的时候一家人上了火车,卧铺,一天一宿后才两眼发黑的到了地方。

与他们那块不同,L市临近海边,空气中都充满了股潮湿味儿。

大虎的姥爷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只留下老伴儿,不过他们生了五个儿子,而这五个儿子又都很孝顺,是以大虎姥姥的日子,过得也是相当滋润。对于这个最小的又是唯一的姑娘,全家上下都宝贝的不得了。是以大虎他们一到便守到了极度热烈的欢迎。

天庭饱满,身体富态的老太太抱着王大虎便不松手,欢喜稀罕的不得了。

大虎心中也是好一番的激动。

上辈子,他可以说就是在这边过完了他所有的童年,是以对于外婆这边的亲戚们也感到格外亲近。

足足呆了半个多月后,他们一家才又回到了县城。

当然,与之而来的是大虎兜中那一封封厚厚的红包。

满打满算,今年他统共收了将近八百多元的票票,着实是个“丰收”之年。

星期六中午12点,早就守在电话旁的王大虎立马迫不及待的拨弄起数字盘。

他和李清然约好了,两人每周会通一次电话。

“嘟、嘟…”

“喂!”

“奶奶啊!我是您大孙子唉!”王大虎声音谄媚的哇哇乱叫道。

老太太一听是大宝贝的声音,脸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略略热乎了几句,王大虎马上进入了正题。

“奶,然然在你身边吧!”

“…李家那小孩儿,今儿没过来!”

王大虎一愣。

似乎听出老太太声音里的迟疑,他心中猛然生出股不好的预感。

“然、然然出什么事了吗?”

老太太知道孙子与李家那小子关系好,闻言也不瞒他,只叹道:“唉!秀梅走了!”

轰——

王大虎脑袋一蒙,半晌后,才声音干涩的问道:“怎么回事?”

“说是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老太太的声音里充满了明显的躲闪。

王大虎脑中却不期然的出现了那个在李家门口处与孔秀梅说话的陌生男人。

一切似乎都这么自然,一切似乎都这么顺理成章。

饱受丈夫虐待的妻子,终于不堪忍受肉体与精神上的折磨,不顾一切的跟着个从前认识的,或者到现在仍旧抱有好感的男人私奔了。

而她唯一留下的不过是个年仅七岁的孩子。

“大虎?大虎?”电话那头听不见音了,老太太急急的叫了两声。

王大虎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充满了悲伤和愤怒。

兴业村,东头。

孙大壮领着三四个小子,正不怀好意的把李清然围在中间。

“你们要干什么”李清然扬着头,小脸上冷冷的,带着股戾气。

孙大状见他被这么多人围起来,还敢这么嚣张,不由越加气愤,他一向是村子里的小霸王,几乎所有的小孩都听他的,只这个李清然从来不甩他,每次见了不是无视他就是讽刺他,偏偏这贱种嘴皮子利索,他怎么也说不过,但是这次————

“李清然”孙大壮笑的那叫一个不怀好意:“听说你妈跟别的男人跑了?果然!能生出你这样贱种的一定就是个贱女人!”

“你说什么!”李清然一双眼睛霎时就红了:“不许你说我妈妈”。

“我就说!我就说!孔秀梅贱女人、孔秀梅搞破鞋”孙大壮边叫边跳,都无法想象这么些个污秽不堪的词汇,会是从这么小的孩子嘴里吐出的。

李清然赤着眼睛就像是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瞬间向他身上撞去。孙大壮哎呦一下,狠狠的被撞到在了地上。

只是李清然不同于身体敦实的王大虎,没两下就被孙大壮掀了开来。

“来人啊!”孙大壮呼哧带喘的对着其余几个孩子叫道:“把这个贱种给我扔到粪池中去”。

几个孩子一哄而上有抓手的有抓脚的,很快李清然就被抬了起来。

农村人一般都喜欢在自己田地里挖个勾,里面储着平时人或畜生拉的粪便,一来可以解决自家的卫生问题,二来可以发酵做农肥,可谓是一举两得。孙大壮看着大半个身子悬在粪池上的李清然,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小贱种只要你乖乖向本大王赔罪,本大王就放你一马,若不然就扔你下去吃粪。”

李清然嘴咬的死紧,眼中厉光更胜。

“爹是疯子、娘是破鞋、儿子是贱种,你们一家子真是绝配”孙大壮气的连连跳脚,怒吼道:“给我扔!”

噗通…

李清然小小的身子,瞬间向下跌落,立时陷进了粪堆里。

乌黑熏臭的赃物,让他不停挣扎着想要爬上岸,却一次又一次被人无情的踢下来。

耳边,是孙大壮他们得意道极至的大笑声。

一股股无尽的恨意与屈辱,袭上了李清然的心。

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这一刻,他绝望的想道。

反正连妈妈也都抛弃我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会关心我、对我好的人了。

就这样死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