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儿神色一黯，回道：“婉儿的爸爸已经去世很多年了，现在只有妈妈和婉儿在一起，她回家去做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是这样啊…”
“不过，婉儿虽然没有爸爸了，不过婉儿还有哥哥啊！”秦婉儿用着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的语气说道：“当妈妈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哥哥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我从小就想要一个哥哥，他可以跟我玩儿，教我功课，还可以打跑那些欺负我的坏男生，可是——”她说着说着声音又有些低落了下来：“可是，因为我生了病的原因，都不可以去见他。”
王大虎：“……”
“对了，我给你看看我的宝贝吧！”秦婉儿艰难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本相册，示意王大虎翻看。
相册里有很多照片，大多是秦婉儿的，从百日照到生活照，等等等等不下一百张，王大虎却注意到了其中一张，那是一张全家福。
父亲、母亲、还有不满一生日的女儿。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但是王大虎依稀还是能够认出来，这个人应该就是当年在孔秀梅家门口出现的那个男人。
所以，王大虎真的有些震惊了。
他震惊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个人的相貌。
斯斯文文的，看上去竟跟李清然有着两分相似。
第65章 悔意
“婉儿…”正当王大虎暗自疑惑不解时，孔秀梅拎着个保温瓶走了进来,看见床边坐着的王大虎,她明显的愣了下。
“妈妈…”小姑娘高兴的叫了一声,然后对着她说道：“妈妈,你快看大虎哥哥来看我了哦！他是哥哥的好朋友,和婉儿讲了很多关于哥哥的事情呢！”
“是嘛！”孔绣梅慈祥的笑了笑,此时她不再像单独与王大虎在一起时，表现出的疯狂样子,在女儿面前她似乎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常的女子。
王大虎站起身对她点了点头，把相册塞进小姑娘的枕头底下，他微微笑着道：“你好好养病,我下次再啦看你。”“大虎哥哥…”小姑娘表现的很不舍，伸出手来就想要拽他，只是她现在太虚弱了，手臂根本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情急之下，她不禁有些激动起来，那张本就发青发紫的小脸儿，莫名的又染上了股红色。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身体也跟着抽搐起来，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
孔秀梅大惊失色，扑到床边一个劲儿的叫着：“婉儿…婉儿…你怎么了…”
王大虎看着不好，立即冲出去找医生。不多时，三四名医生围在了病床前，开始给小姑娘坐着抢救，王大虎站在众人身后，看着已经意识昏迷，无知无觉的，像个破布娃娃被人摆布的秦婉儿，心里面突然难受的厉害。
明明上一秒，还在兴致勃勃的与自己聊天，而下一秒，却要挣扎在死亡线上。
孔秀梅眼睛直直的看着床上的女儿，她没有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有种诡异的平静。
大约二十多分种后，医生又给小姑娘推了几针药，秦婉儿平静了下来，看起来已经睡过去了。
“孔大姐，您出来一下”其中一个主治医生样的大夫对孔秀梅说道。
两人去了走廊里。
王大虎微犹豫了下，也悄悄的跟了过去。
“医生，婉儿还有多长时间？”
“…最多再有八九日，孩子就不行了！”
“呜呜…赵大夫…真的、真的不能救救她吗？婉儿还那么小…要是就这么去了，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父亲。”“…真的没有办法了…除非立即找到肾源，那样可能会有一丝希望……”
“用我的肾吧…求求你…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我都给…呜呜…求求你们…救救她…别放弃她啊！”
“孔大姐你的血型与婉儿的根本不相符，根本不符合移植条件…”
“呜呜呜…”孔秀梅一听这如同死神宣判般的话语，再也承受不住，软软地跌倒在地，死死地捂住嘴巴，发出阵阵即使拼命压抑，却还是让人感到肝肠寸断的哭泣声。
不知为何，看见她这个样子，王大虎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叫做顾小雨的女孩子，她的妈妈，在每一个晚上都会去卫生间里哭泣，一哭就是一整晚，而他一听也是一整晚。
靠在墙壁上，王大虎深深滴叹了口气。
秦婉儿在快傍晚的时候终于醒了过来，看见床边还没有走的王大虎，她似乎感到很高兴，青紫的小脸上也不禁带出抹笑容。
只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已经没有再说话的力气了。
孔秀梅把枕头竖起来，抬起女儿的身子让她靠在上边。
“婉儿，感觉好些了吗？”摸了摸女儿的额发，她温柔的低声问道。
秦婉儿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母亲的红彤彤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妈妈没事儿！”孔秀梅吸了吸鼻子：“刚刚赵大夫跟我说了，你前段时间用的那个药啊！特别管作用，只要在继续用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秦婉儿听后，却忽而留下了泪来。
孔秀梅看着女儿干干瘦瘦，气若游丝的样子，心里面跟凌迟一样，痛的不行，然，表面上却硬是装出副乐观向上的样子。
“好孩子，你哭什么”她伸出手抹着女儿脸上的泪水，哽咽的说道：“只有你坚持下去，在多…坚持一点儿，一定…一定…”
秦婉儿靠在母亲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大虎抽了抽鼻子，悄然的走了出去。
如此，又过了两日，王大虎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小姑娘。
而对于他的到来，秦婉儿无疑是极其高兴的，只是孔秀梅出乎与王大虎的意料，打那起来，她竟完全没有再提起过李清然的事情，也不再咄咄逼问或苦苦哀求，她表现的似乎非常平静，就像是即将被枪毙的死刑犯，在事到临头时反而镇定了下来。
只是秦婉儿的病确实是越来越重了，几乎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睡着的，王大虎甚至觉得她可能在一次闭眼中，就再也睁不开了。
“大虎…”一日中午，孔秀梅这样跟他说道：“阿姨，能跟你谈谈吗？”
王大虎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两个人出了病房，在走廊里找了处安静的地方。
“…能、能跟我说说…然然的事情吗？”孔秀梅低着头，脸上是止不住的忐忑。
“……那就从你走了以后开始说起吧！”王大虎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开始响了起来。母亲跟男人跑了后，他被骂做是破鞋儿子的事，被杨丽他们欺负差点卖给人贩子的事，自然…还有李长贵曾经犯下的滔天血罪的事…
“然然，那个时候总是哭，根本睡不了觉…他说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父亲分割尸体的样子，就能听到那个孩子恐惧之极的惨嚎，有段时间他精神完全崩溃了，谁都不理，也不说话，就只蜷缩在角落里，碰他一下，都可以让死亡一样。后来，他开始企图伤害自己…不吃饭也不喝水…不过三天，人就瘦的脱了相…我担心他，就整晚整晚的守着他，可是有天还是没看住，一睁开眼睛，他就不见了…我就找，拼命的找，你知道他去哪了吗？”王大虎哽咽的说道“他又去了那个恐怖的地方，拿着把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要不是我及时找到了…他是想给那孩子偿命啊！”
“呜呜呜……然然……然然……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啊！”悔恨与痛苦撕扯着孔秀梅的心灵，让她失声痛苦起来：“我不该扔下你走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他呢？”王大虎一字一字的问道：“你知不知道，然然他有多么思念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他在睡梦中哭喊着你的名字，一遍遍的叫着妈妈不要扔下我！”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孔秀梅不停的摇着头，显然王大虎的话让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我们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带、带上然然是走不掉的…”
“所以你就扔下了他，你明知道李长贵有病，还把年幼的孩子扔到他身边，你有没有想过，然然他以后要怎么办？他怎么活下去啊？”王大虎充满恨意的质问道，他简直无法想象，若是自己没有重生，没有与李清然相遇这么早，那他该的然然给怎么办，只要一想到在“上辈子”独自一人的他，所承受的那种非人的苦痛与折磨，他的心就痛的快要裂开。
“呜呜…我、我原先想着先跑出去，安顿好了后，在、在回来偷偷地把他带走，可是、可是…后来婉儿的爸爸出了车祸，带着刚刚出世的孩子，我连我们自己都养活不了啊，吃得是菜市场别人不要的烂菜，住的是车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要他的啊…我真的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孔秀梅泪流满面的不停地说着过往的种种：“然然是我的儿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他那么乖巧、那么懂事、他是我的宝贝啊！我真的好想、好想他…但是，我又没脸去见他…我害怕、我害怕啊…他还会认我吗？他是不是早就恨死我了？我不敢去找他…呜呜我不敢去找他啊…”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豆大的泪水自王大虎眼中流下，他伸出手把一个痛苦悔恨不已的母亲搂在了怀里。
“阿姨…”他轻轻地说道：“把你这些话都跟然然说了吧，他听了后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不会恨你的，因为这么些年来，他所等待的也不过是个原谅你的理由罢了！”
王大虎拍了拍泣不成声的女人，咧着嘴想道：然然一定会很开心的，他的母亲不是没有后悔的，他的母亲并没有忘记他，而且他还有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妹妹，她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哥哥，期盼着有一天能够见到他，所以——
王大虎深深吸了口气，他绝不会允许这个欢喜的大结局有任何不圆满的地方。
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任何伟大的“情操。”
他只是——想要看到所爱之人笑的样子，如此而已。
第66章 回来
北京国际机场，出口处人来人往,嘈嘈杂杂。
突地,一声清脆的叫唤高高的响了起来：“清然哥哥,这里！”
只见一个娇小的可爱男孩儿正垫着脚尖,兴奋的摇着双手。有那好兴儿的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一位身材清瘦,相貌俊美，仿若笔笔青竹、颠岭之雪的男子，正缓缓地向他走去。
“欢迎回来，清然哥哥！”冯楠小兔子一样,蹦到他身边,挎着他的胳膊，那样子提多欢乐了。
李清然看起来心情也是极好的。
“谢谢你来接我。”
“哪啊！清然哥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冯楠笑眯眯的说道。
李清然微笑的点了点头，他转头巡视了下四周，突然问道：“大虎呢？”
冯楠小脸猛地一僵，眼神立马游移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清然的手机响了！
“喂…”
看着站到一边接电话的李清然，冯楠吁了一口气，着实觉得王大虎交给他的任务，太难完成了。
“是这样啊…好…我知道了…你去的时候小心些…嗯，我在家等你！”李清然挂掉了电话，一回头，看见冯楠正在微微发着呆，不微笑的说道：“咱们走吧，大虎他有事，来不了了。”
“哦，好！好！”两人直径向着外面走去，坐上了出租车，一路回到了家。
打开房门，进了屋，李清然一张脸刷的下全黑了。
只见屋子里是成堆成堆的垃圾，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馊味，床上的内衣，脚边的内裤，冰箱把上居然还夹着两双鞋垫？？？
冯楠看着乌云罩顶，似乎完全黑化了的李清然，猛地向后面跳了一步，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若是现在的清然哥哥，很可怕，~~~~(>_<)~~~~
“王大虎！”纤眉一挑，嘴角一勾，向来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恶狠狠’的笑容，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头猪！”于是顷刻间，那一丝丝没有立即见到某人的失望之情，全部被抛到了脑后只剩下：等那头猪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的念头。
将近一月未回来，李清然顾不上怀念感概，更顾不上什么休息，整个人便全部投入了与垃圾的战斗中。像他这种头发丝掉地上都不能忍受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允许自己家脏成这样。
于是乎，等到天色大黑，时针都快要指向11时，他才总算把这“猪窝”打扫的能住人了。
“清然哥哥我走了！”留下来帮忙的冯楠显然也是累的不轻，小脸跟花猫似的，变得一条一条的。
李清然说道：“都这么晚了，留下来住吧 ！”
这若是往常，冯楠早就欢呼着答应了，不过现在他心里‘有事’正是虚着的时候呢，怎么可能留下，便说道：“不、不了，凌风说他会过来接我，现在看看也差不多到了，清然哥哥、我、我走了啊！”
“等一等…”眼看就要迈出去了，身后的李清然忽然叫停了。
冯楠苦着小脸，眨巴眨巴眼睛，转过却笑道：“啥事啊？”
李清然倚在墙壁上问道：“你们那公司弄得怎么样了？”
“啊？”冯楠不明所以的张圆了小嘴儿。
李清然皱皱眉：“大虎不是说要和你们共同创业吗，他这次还特意去了趟上海，说是要找回几个人才过来？”
“啊！啊！对！对！”冯楠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那什么，正在办、正在办呢！大虎哥哥去上海找人才，我和凌风这几天就跑公共楼呢…”
“有相中的吗？”
“嗯…三环那有一家挺不错的，六环那也可以…还在考虑…还在考虑…”虽然冯楠因为紧张说的有些结结巴巴，不过李清然也没有在意，点了点头说道：“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你休息、你休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冯楠嗖嗖两下就向电梯那跑去。
李清然莫名所以的歪了歪闹到，喃喃道：“这孩子怎么了？”
关上门，他到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淋湿在身上，带走了丝丝旅途的疲惫。抹了抹镜子上白雾，看着里面自己的模糊的影像，李清然微微眯了下眼睛，嘟囔了句：不守信用的臭老虎。
什么，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一桌子的好吃的…
什么，等你回来，我给你捶肩揉腿好好伺候…
什么，等你回来，咱两大战三百回合一解相思之苦…
那个混蛋！！
李清然恼怒…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如此，又是一个礼拜过去，李清然也回到了学校继续上课，而王大虎每天晚上都会和他通一次电话，只是他最近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听声音总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李清然问了好几次，他却只说是有些热伤风，还总是笑嘻嘻的要求他在电话里亲他，说这就是治愈他病症的灵丹妙药。
李清然才不甩他，每次都冷冷的讽刺回去。
这个混蛋，居然现在还不回来！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王大虎的这次‘出差’，居然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若不是每天晚上都通着电话，李清然非得直接杀到上海去不可。
这一日晚间，李清然正在电脑前查资料。
忽然，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
李清然双手猛停，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刚想往外跑，却忽然脸色一变，又做了下去。
“亲爱滴然然！！！！！！！”随着令人鸡皮疙瘩直冒的颤音儿响起，一束大大的玫瑰花出现在了李清然的眼皮底下。
看都没看它，李清然冷着脸，斥道：“拿开，看不见电脑屏了！”
“死相！”玫瑰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硕大的人脸：“电脑屏难道比人家更好看吗？”
许久不见的心爱之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王大虎再也忍耐不住，按住他的脑袋，含住那又嫩又薄的红唇，拼命的吸允着，李清然眉宇间出现了股恼色，然而，他的身边远远要比他的心更诚实，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男人霸道的撬开了唇舌。
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吻罢了！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那些思念、不安、焦躁，却这般容易的让这个吻给消缓了下来。
良久，两人唇分。
王大虎看着面色嫣红的李清然，长笑一声把人搂在了怀里，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稀罕才好了！
“然然，然然，然然，想死我了，想死我了！”王大虎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人儿，几乎是含着眼泪儿才把这下话，给说完了!
看见他这样，不知为何李清然竟再也生气不起来，只靠在男人的温热的胸膛上，眼睛痛痛的跟被针扎了似的！
两个人直温存了好一会儿，李清然才问他吃过饭了没有？
王大虎摇头表示还木有！
看着像变戏法似的出现在餐桌上的六菜一汤。
王大虎目瞪口呆的问道：“你知道我今天回来啊？”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惊喜呢！
像每天给飞机场打电话，问旅客名单的事情，想来李清然无论如何是绝不可能说的。
羞恼的皱了皱眉，某人道：“吃你的吧！”一块红烧排骨落到了白瓷碗中。从小到大，他们家伙食一向是王大虎掌勺的，李清然可是很少下厨的，这次亲自洗手作羹汤，自然是让某人感动的热泪盈眶，不去吃碗里的红烧排骨，反而一把抓住对面人儿的小手，吧唧吧唧的就在那嫩白的手背上可劲儿的裹了好几口，气的李清然拿着筷子就去敲他的头。
并暗骂了声：色老虎。一顿久违的充满甜蜜温馨的二人晚餐结束后，王大虎换上了睡衣，二人躺在了床上。
李清然推了推他，让他去洗澡。
但男人却小孩子似的耍起了无赖，说自己累了一天，现在就要睡觉。
李清然连着踹了他好几脚，都没把他踹动。
不过，男人也许说的是实话，因为刚上床没多久，他就睡成了一头死猪。
李清然抬起身子，看着他沉睡的容颜，脸上却不知不觉的露出了极温柔，极欢欣的笑靥。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起男人线条刚硬的面颊。
大虎他瘦了！真的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创业很困难吧！
在那有些干裂苍白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李清然轻语道：“辛苦你了！”
次日，天明。
两人先后睁开眼睛，给了彼此一个早安吻后，纷纷开始起来梳洗，准备一天的行程。
“你在吃什么？”李清然突然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