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知道这样东西送给她, 并不是东西有什么古怪在里头,而是向方婉表示, 他的手, 能伸进萧祺的内宅,王妃秘而不宣的有孕,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方婉在自己屋里冷笑一声, 能伸进萧祺的内宅有什么了不起,那里就像个筛子似的, 萧祺喜欢哪个美貌姑娘, 就有求必应, 她要买丫鬟也好, 买婆子也好,要见外头人也好, 连出门逛街也让去。

萧祺跟前那些姑娘,除了正儿八经的王妃侧妃, 差不多都是底下献上来的, 什么出身都有, 卖了死契的歌姬舞姬也不止一两个, 人多了,性子就不一,有清高的,有一心要挣前程的,但眼皮子浅的也多,别说有些被人不知不觉摸到身边来,愿意收银子通消息的也有。

都知道郡王爷的宠爱靠不住,不如趁着如今还有宠,挣点傍身银子,难保有人这样想。

这样一回想,当年要不是董莹绣死命看着,只怕萧祺不止是死一个庶长子那么简单,后头那几个,多半还得死上一半,小孩子实在太容易没了,一点儿小手脚就能死的无声无息,根本用不着下药什么的。

方婉打点好了给温郡王府的礼,外头又有人送年礼来,方婉叫人把单子递上来,又是京外送进来的,京城里这些王府,一年那点儿俸银是不够使的,一边是靠着内务府往府里送东西,还有就是接这些官员的炭敬冰敬,四时八节的礼。

平日里的礼不多,大头都在年礼上,方婉看着单子,怪不得景王殿下出手向来大方呢,这里的礼可不轻。

方婉叫人把去年年礼的单子找出来,找出这一家的比了一下,果然是又厚了两分,她这里正看着,外头报:“王爷来了。”

萧重一进门,见一炕桌上都是礼单,还诧异了一下:“这才刚进腊月,年礼就都送进来了?”

方婉见他冒着雪进来,虽然紫貂的斗篷不怕水,但脖子后头的衣服还是有点湿了,她连忙站起来,亲自去给他解了斗篷,叫人拿了衣服来换,又拿干布巾给他擦擦头发,一边笑道:“没有,就是有一家的进来,我看礼不轻,就想起来拿旧年里的来比一比。”

萧重也看到了单放在一边的一张单子,他就过去拿起来一看:“这家的啊,倒是送的早,这黄松今年提了锦城知府,他是个懂事的,想必知道照拂着你们家。”

居然是这样吗?

方婉听话听音,当然听懂了这是萧重选的人,锦城是西南大城,所谓天府之国,物产丰饶,是个肥缺,。

方婉就笑道:“又劳王爷费心了,待妾身略备薄酒两杯,以谢王爷。”

萧重伸手拧一下她的脸:“还会打趣起我来了。”

方婉按住他的手,蹭蹭:“我说真的,谁叫你待我这样好呢。”

然后她又在他身上蹭蹭,萧重这一两年来威严日盛是真的,但待她的心跟以前一般无二,方婉以前或许总操心他那一个劫,还不太觉得,现在却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一次重回十五岁,实在是上天的补偿。

补偿给了她一个萧重。

萧重当然不知道方婉那点儿心思,他只觉得方婉现在有肉的手感真是特别好,又捏捏她,低下头亲亲她嫣红的嘴唇,方婉在这屋里呆着,整个人是暖和的,他抱在怀里,软软的,肉肉的,暖暖的,好像抱着一个大宝贝,特别满足。

方婉整个人缠在他的身上,叫他亲了一下,不满足,还跟着追过去,一下一下的不肯放他走,可这大白天的,萧重什么都做不了,他只得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现在有肉的屁股:“咱们也该用膳了。”

两人腻了半天,方婉才叫了丫鬟进来,把那些单子都收了,摆膳进来。

天气太冷,方婉这里还是上的锅子,炖的乌骨鸡,加火腿,竹荪,瑶柱等物,另外有四个热菜攒在旁边,方婉道:“昨日我看到有送来杏子甜酒,听说是特产,叫人烫一壶来喝吧。”

一边吃着,方婉这才把那神秘人送礼的事跟萧重说了,萧重道:“看起来你上回收礼,果然是有用的。”

方婉说:“一来就对着温郡王府,只怕所谋不小。”

萧重道:“不管谋什么,他总得走出来才能达到目的,你只管收礼就行了,老三那边,既然涉及到他了,你也提一句就是。”

方婉却是皱眉:“我很看不惯这样藏头露尾的。”

萧重怔了一下,突然就喷笑了,她这话,跟他们家袁家大表哥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大表哥倒也罢了,方婉这样一个女子,说出话来倒是有气魄。

这样一比,五殿下的骨头就真是太软了,亏的他还是皇子,可见宫里金尊玉贵堆出来,也不一定就能养出尊贵之气来。

“那你想要怎么着?”萧重笑道。

“我觉得,应该把他打出来。”方婉说:“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出手,除了五殿下那次你打乱了他一回,也没别的举动了,何况他也不过就死了几个死士,算得了什么,他还有的是底牌呢,这会儿他不是还找上你了?”

萧重和袁家重新热络起来的时候,方婉问了,萧重也就不瞒她,她便知道皇上上一次监国的那一招有了效果,那藏在暗处的人,终于选择了萧重。

这是皇上的信任,可是也同样是危机,甚至说是皇上的考验也不为过,九五之尊的诱惑,不是谁都经得起的。

萧重喝一口酒,笑问:“怎么打?”

“拿温郡王妃的手去打。”方婉回答的特别痛快。

萧重越发笑了起来,点头道:“好,就按王妃说的办。”

方婉不由的觉得,萧重笑的有一点狡猾,好像一只小狐狸,可是她觉得好可爱。

方婉雷厉风行,第二日就亲自去看了有孕的温郡王妃一回,两人把伺候的人都叫了出去,密谈了一会儿,也没人知道景王妃到底跟温郡王妃说了什么,只知道温郡王妃拉着景王妃的手,一脸感激的说:“还是婶娘疼我。”

过了三日,温郡王府就有个侍妾犯了错,被温郡王妃叫了嬷嬷去教导,打了二十戒尺,又挪到了温郡王府边上的一个小院子里,拨了两个丫头两个嬷嬷在那守着,半步也不许出来。

而且丫头嬷嬷三月一换,换回来照样在前头当差,并没有断了前程,去的人也不至于失魂落魄叫人有空子可趁,只当是值班了。

然后因温郡王妃有孕,内务府送来了两个嬷嬷,庆和长公主疼女儿,也送了两个自己使过的知道事的嬷嬷过去,温郡王府的后宅虽然或许不会有多大的改观,至少董莹绣自己的院子就算是扎紧了篱笆,一个字也不会从那里漏出来。

“她倒是会办事!”在一间精致奢华的房里,一个同样穿着精致华贵的妇人,三十出头的年龄,颇为貌美,在自己的屋里,还戴着白狐狸的昭君帽,此时露出了恼怒之色:“一头收了银子,又转手就卖给董莹绣!”

在这房间那头一张长条紫檀书案后,站着一个正凝神悬腕写字的男子,年约四旬模样,容貌依然俊美,一派雍容,待面前那副字写完了,收了笔,一边慢条斯理的在笔洗里洗着笔,一边才道:“一介妇人,能起什么用?本就用不着填她那个坑。”

那美妇一脸不自在的样子:“我看她颇得萧重的意,拢到手里,便是吹个枕边风,那也是值得的,没承想她那个模样,娘家又没个三瓜两枣,做了王妃,嫁妆才备了那么几千两银子,如今胃口还不小,收了那么几千两银子,一声不吭就能把人给卖了。”

“越是那样的,越贪的厉害。”那男子道:“没见过银子,得了一份儿,就更想要第二份,哪里是银子能收服的?你啊…”

他点着美妇道:“还是不够懂这些世情人心啊。”

那美妇就哼了一声,一脸娇嗔,她虽略有了年纪,但天生的蛊惑媚骨,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此时眼飞过去,道:“那王爷说要怎么着才好呢?”

恭亲王转头一笑:“她虽是王妃,却与其他王妃不同,她全无根基,靠的是景王的宠爱,这样的人,最怕的是什么,你想一想不就知道了吗?”

自然是要感到了威胁,才会寻求帮助,最好是落了把柄在他们手上,才算真正的把这位景王妃捏在了手里。

而把柄这个东西,有的时候,略微使使劲,说不定就会有了。

这位年轻貌美的美妇便笑道:“我怎么懂,我可不懂。”

恭亲王笑着走了出去。

过完新年,刚出了正月,皇上给萧重派了个差事,把他打发去江南了,这一去,只怕就要半年才能回来。

萧重前脚刚走,方家的众人便要启程回锦城去,方婉忙完了萧重的事,又接着打点送的东西,又连着两三日去百花胡同,前后忙了十来天,终于把一家子都给送走了,那一日不仅是方婉来送娘家人,方家嫁在京城的几个姑奶奶也都去了,还有方二公子和最近才得了差使的三公子,也都来送行。

各人散了回家的时候,方莹却拉了拉方婉:“我有个事跟你说。”

“什么事?”方婉本来站在马车前预备上车了,听了这话便停了下来。

方莹颇有点为难的样子,说这种事永远都是两面不讨好的,可这是姐姐,而她早就明白了什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终于还是吞吞吐吐的说:“我家爷最近不是进了内务府吗?如今在尚宝司管着些杂事,前儿他回来,跟我说了件蹊跷的事。”

“嗯?”方婉看她这样,总觉得跟自己有点关系:“到底什么事?”

“你听了可别急着生气,要多想想啊。”方莹快速的说,然后好像真的是要她冷静下来之后才说:“说是景王殿下分例里头有两样东西,没送进王府,送到城南边一处宅子去了。”

“什么东西?”方婉问。

方莹直接傻眼了,她显然没想到方婉问的是东西,不是宅子,东西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为什么景王殿下分例里的东西,会送到那边宅子里去啊。

方婉说:“好吧,什么宅子。”

这样才正常啊。

方莹赶紧塞给她一张字条,但是又叮嘱:“你可别急着上门儿,叫人多打听。”

方婉哦了一声,方莹看她好像不太真心的样子,真情实感的替她担忧:“不管里头究竟怎么着,那也是景王殿下的体面,姐姐虽是王妃,终究强不过王爷去,若真是有人,姐姐不如大度些,接回来住着,王爷回来岂不喜欢?且也显得姐姐大度贤德,夫妻之间自然就只有更好的。”

方婉点了点头,心中想的却是,要真有什么人,她有的是本事叫景王府不得安宁。

方莹还苦口婆心的劝她呢:“你是朝廷赐婚的王妃,不管这人什么来历,那也比不过你,你大度些,名声好听,何况男人,管得了三年五载,还管得了一辈子吗?迟早会有的,倒不如替王爷办了这事儿,解了忧,先占个好处在这里。”

方婉笑起来:“听起来你好像知道是什么人了?”

“我可没敢打听。”方莹连忙撇清:“只是拿膝盖想都知道,王爷要接个人进门还不容易吗?为什么要养在外头,必定是有什么妨碍的。当然有个不能进府的理由!”

这话倒是说的有纹有路的,方婉又点头,她还反过来安慰方莹:“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

方婉也没什么生气愤怒的心思,反倒觉得有点好笑,以前她劝董莹绣的话,现在都回她身上来了。

方婉回家拿着那字条看了一回,她虽然有渠道途径去打听,却并没有找人去打听这件事,她只是挑了太阳不错的天气,带了四个丫鬟,四个跟着出门的媳妇和四个粗使嬷嬷,直接就往那处地方去了。

第100章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城南那地界宅子都不大, 方婉到了地方, 却没下车,就在马车上撩开窗帘看了一回, 有一点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叫绿梅去敲门:“你跟里头的说, 听说这是景王殿下的宅子, 看里头人认不认。”

方婉其实没有怒火攻心, 她觉得有一点蹊跷。

细思起来, 这件事又看不出蹊跷之处,但是方婉生死之间滚过来的直觉, 让她觉得这里头有点蹊跷之处。

正好这是在景王殿下出去办差事的时候,又正好叫她的妹妹知道,而且还是新进内务府的妹夫听到的话,这巧合太多,方婉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所以她决定不打听,亲自过来看一看, 看看这边怎么说, 打什么主意。

绿梅进去了很一会儿, 才一脸冷淡的出来了, 后头跟着一个穿着浅红色长袍, 头上戴着珠翠, 挂着八宝璎珞项圈的女人, 看衣着就知道是正主儿, 后面还有两个丫鬟扶着。

方婉还没看见脸,眼睛就瞪的老大了,这个女人那长袍下,肚子隆起,看起来至少有五六个月了。

怪道绿梅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方婉居然还有心思这样想。

那女子叫两个丫鬟扶着到了车前,深深的福下去,莺声燕语的道:“不知姐姐下降,有失远迎,还望姐姐恕罪。”

这就叫上姐姐了!

方婉啼笑皆非。

她从车里伸出手,递给绿梅,叫丫头们把她扶下了车,站到了那个女人跟前,似笑非笑的道:“这声姐姐可当不起,我是景王妃…”

方婉比这个女人矮一点,她眼睛一抬,看清楚了这个女人的脸,说的话就微妙的停了一停,后面那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话停的有一点突兀,不过没人表现出来,那女人恭顺的低了头:“是,王妃。”

低了头也看得到她乌油油的头发,线条优美的下颌,凝脂般的一边脸颊,如今三月里,衣服领口露出一段如玉般的脖颈,方婉惊鸿一瞥,也能看到她是个绝色的美女。

她确实很美貌,方婉记得,她甚至印象很深刻,上一世,这个女人差不多算是死在自己手里的。

方婉要不是随时都能装,甚至是下意识的装,大概这个时候绝对会露出一脸蠢相和傻相来,就是这样,她心里还是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世事轮回,这个女人怎么又撞她手里来了。

方婉深吸了一口气,放在众人眼里,她应该是因为看到景王殿下的外室居然有孕了在压抑,所以没有人觉得古怪,那个女人恭顺的低垂着眉眼,看不出个什么情绪来,方婉带来的景王府的人,那各异的心思就精彩多了。

方婉这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天然就叫人妒忌,便是毫无利害关系,一旦倒了霉,也叫人免不了的起点儿幸灾乐祸的心态,现在方婉就显然是倒了霉。

景王殿下背着她养了外室,而且还已经迅速的有了身孕,而王妃到如今还只有个女儿,若是这个生下来是儿子,那乐子就大了。

绿梅春兰这样的铁杆嫡系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其他人,虽然方婉带出来的人都算是知道忠心的,可程度有异,心理也就更不同了。

但是,不管是谁,包括这貌似恭顺的美貌女子,都不会知道方婉心里其实很有点排山倒海。

但方婉终究掌得住,就是再排山倒海,她的面上也是看不出来的,看这个大着肚子恭顺低头的女子,她说:“进去再说,在门口站着像什么样。”

胡同外头已经有人在往这边张望了。

“王妃请这边走,您留神脚下。”那女子连忙引路,方婉记得她姓吉,当年是迟一点的时间,大约是明年这个时候的样子,被接进温郡王府的。

这个女子容貌出众,性情温顺,也是一副娉婷身材,萧祺那样见一个爱一个的,当然喜欢的很,那一阵子,很有独宠的架势。

方婉跟着往里走,一路上想的都是当年的往事,那个时候,方婉的眼睛有八成盯着她的小院,最终被方婉找到漏洞,收服了吉氏身边能进房里伺候的一个大丫鬟。

那简直是经典的战役,从那丫头嘴里出来的料越来越惊心,虽然她也看到的不够多,很多情况都是语焉不详的,但细节常常揭示真相,经过方婉的分析,与其他渠道消息的印证,越查越远,最终查到了恭亲王府,至此,方婉就无能为力了,转身去找了萧祺。

在方婉把她的事揭给了萧祺之后,吉氏在温郡王府消失了,无声无息,也没有任何人再提起她,她的那个小院,锁上了院门,过了一年,有人来重新开了门修葺过,又抬了一个十六岁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进来。

方婉一开始盯着她,算是无心插柳,为着抓她的错处,但这件事却无意中演变成了方婉第一次真正成功的插手萧祺在朝堂的事务,而不仅仅是争宠,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一些在后宅打交道的事情,萧祺开始交给她办,而不是给董莹绣,方婉开始有了人手,有了消息,也知道了很多萧祺外书房汇总的事情。

温郡王府的春晓院十数年屹立不倒,凭的不仅仅是方婉的美貌。

方婉心不在焉的跟着走了进堂屋,她带来的四个丫头,四个媳妇和四个粗使婆子,不管心里头怎么想的,都一脸杀气腾腾的要跟着进来,方婉回过神来,才摆摆手:“你们就在院子里伺候吧。”

这屋也不大,方婉打量了一回,这是一个小巧的三进宅子,正房虽也是三明两暗五间,但旁边没有角房,屋子也不大,东西搁的简单,方婉的眼睛随便一瞥就知道,简单虽是简单,但还是实打实贵重的摆件。

至少对一个外室来说,是不便宜的东西,当然比不过景王府正房了。

方婉毫不客气的在上首坐下,吉氏的丫头就拿了垫子来搁在当地,要给方婉磕头,方婉道:“先别来这套,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呢你就磕头,算什么?”

那吉氏低眉顺眼的,心中却在腹诽,这景王妃果然是小家子出身,说话这样粗鄙,果真就是仗着美貌狐媚,才成了金凤凰的吗?

“是。”吉氏面儿上十分恭敬的又蹲了一个福,才道:“回王妃的话,婢妾是因娘家坏了事,亏的王爷搭救,才到这里的,王爷大恩,无以为报,婢妾只愿为婢为妾,服侍王爷和王妃。”

罪臣之女,方婉在来之前就觉得多半会是这样的身份了,这样的事情,尤其是闹的厉害的案子,大部分人家都是有忌讳的,宁愿养在外头,不好抬回家去,而景王殿下这样的身份,府里没人能管他是不假,但宫里还有两尊大神呢,他的嫡母和他的皇兄,论起来,比一般人家只怕还要忌讳些。

毕竟罪臣都是皇帝降的罪。

这一回,她变成罪臣之女了,上一回,她是商家女呢,方婉来了兴致,问她:“你娘家什么事?”

这些显然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吉氏道:“婢妾娘家姓李,家父原是山西粮草转运司的主事,因旧年山西赈灾的事出了错儿,皇上降罪,判了流放三千里,亏的景王爷,才一家老小平安了。”

这一回姓李了,方婉默默点头,她想了想,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原来是这样,可怜见儿的,你也不容易。”

绿梅不止一次见方婉这样儿,倒是惯了,面无表情,那李氏就目瞪口呆了,她就这样平铺直叙的说了一下,还没有任何渲染她们家的惨状呢,这位景王妃怎么就突然这样心软起来?

难道她就是这样特别容易心软的人吗?

李氏也不及细想,顾不得地上没有垫子,就跪了下去:“王妃怜悯,婢妾情愿伺候王爷和王妃。”

“快扶起来。”方婉吩咐道,又说:“如今听你一说,我才知道景王殿下做什么把你养在这外头,不瞒你说,我原是有些恼的。”

方婉说着,又擦擦眼角:“妹妹你瞧我,我是那等不容人的人吗?知道王爷把人养在外头,我气的心肝疼,一宿都睡不着,王府那么大,哪里还容不下一两个人呢?反是放在外头,叫人知道了,人家怎么看我?如今我半点儿不知道,就得了这样一个名声!真是冤死我了。”

李氏忙道:“姐姐说的是,其实王爷也常说,姐姐最是宽厚贤德的。”

方婉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王爷疑我,外头人怎么说我也顾不得了。”

李氏又恭敬的说:“婢妾日夜盼着能进王府去伺候王妃,婢妾微末之身,本是不敢妄想,只这肚子里的孩儿,到底也是王爷的血脉…”

方婉正色道:“这事颇有忌讳,既然王爷把你放在外头,那自然是有不好接进府里的缘故,又不是我拦着不让接的,不管如何,还要等着王爷回来再说了。”

李氏也并不恳求,只是道:“王妃说的是,婢妾自是听王妃的吩咐。”

她没有恳求着进王府去,倒是有点出乎方婉的意料,这里做这个局,那是为什么呢?

是的,这是一个局,细节出真相,方婉在这里,没有见到萧重哪怕一个侍卫,便知道这是为她所做的一个局。

要真是萧重的人,怎么可能不放一个侍卫在这里呢?

萧重那可是亲王殿下!

这样的局,也只好骗一骗无知妇孺罢了,或许做局的人,也确实认为方婉那样的出身经历,其实也就是无知妇孺。

当然,如果方婉真是出身差,没经过事的王妃,那仔细想一想,做出这个局的也算高手了,从内务府着手,通过她的妹妹送来消息,因为方莹信以为真,就极其容易让方婉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若是她悄悄来打听一番,想必这里周围的人家都会说亲眼见过景王殿下来这里,甚至王府里大约也会有一二小厮太监被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