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干扰到两人对视,我默默地退开一步,让出足够的空间给这两人。但不巧的是,我才刚刚动了一动,那女性的视线就转到了我的身上,而在她打量我的时候,曹子铭也似乎有些惊讶。

“Jennifer?”

…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听过的名字。我记得第一次在曹妈妈那儿吃饭的那天,曹子铭确实接到过一个叫Jennifer的女性的电话,至于我记得那么清楚完全是因为那时我被他的电话铃声所吸引,谨慎地思考过装B的问题。

“原来你是佳人有约啊,怪不得不肯陪我去打球。”名叫Jennifer的女性抱着胸,略有些嘲讽地对曹子铭说着,但语气中更多的却是调侃,似乎没有一丝的恶意。

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一阵的不舒服。

这个女性的声音清脆而充满自信,十分好辨认,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前两天我才刚通过曹子铭的电话听到过这个声音——虽然那时她只说了几个字而已。

“想陪你打球的人多的是,我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对于Jennifer的讽刺,曹子铭不甚在意,甚至还挑了挑眉,两人看起来十分熟稔的样子。

好吧,看样子我完全插不上话…算了,反正请客也已经请好了,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

“曹先生,既然你遇到熟人了,我就先打的回去了。”非曹妈妈面前,让我直接叫他“子铭”我一点都叫不出口,倒是这种敬语叫得异常顺溜。我转向曹子铭,微微弯起嘴角,说完后转身想走,却被人叫住。

“这位小姐请等一下!”Jennifer匆忙叫住我,在我看向她的时候她爽朗地对我笑了笑,“我和Arvin没什么话好说的,你可别走啊!要不然,他要是把赶走佳人的错怪罪到我头上,我可消受不起。”

说着,Jennifer瞪了曹子铭一眼,嗔道:“我说,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事态的发展令我有些无措,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看向曹子铭。

不过,曹子铭似乎没有向她介绍我的意图。他直接无视了Jennifer的话,面向我说道:“我先送你回去。”

我正想摇头表示我完全不介意打的,Jennifer先我一步开口了,“喂,你是什么意思嘛!”她几步走到我面前,挑衅一般看了曹子铭一眼,才转向我笑眯眯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蔡永妍,英文名Jennifer,我是Arvin在美国一起留学的同学。”

“蔡小姐,您好。”我只好也伸手跟她握了握,看了曹子铭一眼才说,“我叫范晓琳,是曹先生的朋友。”

“范小姐是Arvin的朋友啊…”蔡永妍加重了朋友这两个字,斜睨了曹子铭一眼,似笑非笑地又看着我,“不是‘女’朋友?”

我愣住。

——好吧,我最对付不了的就是这样的自来熟与过于“活泼”的人了。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么…

“当然不是!”尴尬过后,我着急地解释道,“我和曹先生只是普…”

“Jennifer,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么?”

曹子铭略有些不悦地打断了我的话,这让我有些诧异,却不太敢看他此时的表情。

话说回来,我们这两女一男杵在这里上演这一出疑似的“三角恋”,快引起群众围观了。

蔡永妍因为曹子铭的话而愣住,似乎想不到曹子铭会这么说似的,但她的愕然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成笑吟吟的样子,以一种打趣的语气说道:“是是~我又不是你妈,确实没必要管这么多。不过人家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嘛!前两天你中途离开也是因为范小姐吧?”

…于是我果然没猜错,蔡永妍就是那天电话那头的那个女声。

“我回头联系你,现在就麻烦你给我让条道?”曹子铭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我知道了!别忘了啊,我爸一直惦记着要见你呢!”蔡永妍没有生气,仿佛一点不在意地说道,然后她转向我,眯眼笑着,“很高兴认识你,范小姐。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出来喝一杯。”

“我也很荣幸与您认识,蔡小姐。”我回以微笑。

默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我的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后视镜中的蔡永妍。她依然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离去的方向,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车里似乎比来之前还要尴尬,吃过一次饭后酝酿的些微融洽好像随着蔡永妍的出现而消失殆尽。我如坐针毡,恨不能马上回到小区。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的时候,曹子铭忽然开口,让我吓了一跳,“她是我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难得在国外能碰到一个市的同乡,所以我们还算谈得来。”

…咦,这是什么?!

我听着曹子铭类似解释的话语,顿时感到一阵郁闷。为什么你要解释啊,不解释不挺好的么?这么一解释就怪了呀呀呀!

我默默地保持着看窗外的动作,想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然而,曹子铭却继续说了下去,“我回国时她还在进修,没想到她竟然从美国回来了,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个时候,我的好奇心让我很想知道那大忙是什么,但我的理智告诉我,知道得越少才越能不被牵扯入那些本该与我无关的事。所以我忍住了,什么都没问。

但沉默也不行,于是我笑了笑,低声说道:“嗯…同学之间就是应该互相帮助的。”

然后,车里就陷入了一阵沉默中。好在小区不远,我也只如坐针毡了五分钟就回到了小区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车一停我就迅速道别,想打开车门出去,却发觉车门保险是关着的。我转过头去,不好意思地对曹子铭说:“那个,开一下车门可以么?”

此时,曹子铭正将两手都放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他这样子,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于是我只好再说了一遍:“请开一下车门好吗?”

再不开…再不开我就要慌了啊!

曹子铭的侧脸看起来跟他的正面一样养眼,但当他沉默着一句话不说,就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油然而生,好像遮天大网一般笼罩着我,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我也不记得我有说什么会惹怒他的不当发言…应该没有吧?

在我心惊胆战中,曹子铭就仿佛电视中的慢镜头一样缓缓转过了脸,那深褐色的双眸牢牢地盯着我,顿时让我有些毛骨悚然,像是炸毛的猫一般戒备起来。

我说过了,我很胆小,所以我怕他,特别是这样的时刻。

“我想…”没有移开视线,甚至没有动一下,曹子铭终于开了口,却在说了两个字后顿了顿。

我顿时更紧张了,只觉得要不是坐着,我现在一定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我想”什么?…我想亲你?我想抱你?我想要你?

胡乱想着各种可能,我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明明扎扎实实地坐着,却好像飘浮在空中一样,飘飘荡荡地提着心。

然而,所有的可能随着曹子铭下一个动作烟消云散。

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是那种忍俊不禁的,纯粹的笑。

我顿时懵了,无措地看着他。

“呵,你真有趣。”仍旧带着笑意,曹子铭俊秀的脸上好像笼上了一层光芒,耀眼得很,特别是他那双在夜色中仍旧熠熠生辉的眼睛,亮得令人无法直视。

“我真不会吃了你,不要紧张。”嘴角带着笑意,曹子铭将车门保险打开,随后俯过身来帮我把车门打开。这样近的距离,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直了,鼻中窜入的好闻的男性气息也同时令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一动不敢动。

退回驾驶座上坐好,曹子铭对外比了比,笑道:“请。”

此时他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之前吓到我的气场也消失不见。仿佛梦游一般抬脚下车后,我关上车门,结果因为力气太小没关好,只好再打开用力关了一次,然后,在响亮的关门声中,我终于彻底清醒了。

…我忽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但具体到底是怎样的,我却又说不上来。总之,现在我的心情特别复杂,说是五味陈杂也不过分啊。

目送对方开着车离去,我转身上了楼。

——所以说,远离曹子铭的决定还是没错的,这样一惊一乍心惊胆战莫名其妙的日子,我会过得很辛苦的啊!

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奉行“有多远离多远”的原则,尽量躲着班长和曹子铭。有一句话说得好,惹不起我还躲不得么?

不过,在和洋洋的几次通话中,我不经意间提起了那个叫蔡永妍的女性,才从洋洋那儿得知了我这个孤陋寡闻的人的消息有多么闭塞——大学那几年,我果然是白混了。

原来,这蔡永妍来头不小,乃是H市市长的千金,什么时候去留学的不知道,因为当一年前蔡市长成为H市市长的时候,他的女儿早出国了。这次似乎是学成归国,在一家研究所工作。

所以说,我最近的运气有点诡异,随便碰到的人都不是小人物。作为一个小市民,我顿觉压力巨大。

而更令我压力陡然增大的是,在LOST工作的某一晚,我居然被点名了。要知道,自我工作起,就是陪没来过这里的生客,点名这种熟客上门了的事我就没遇到过。

直到走进包厢里,本来抱着一颗平常心的我终于乱了阵脚,慌张地看着斜倚在沙发上的邪肆青年,半天说不出话来。

晨、晨晨少?!

34

34、第三十四章 ...

当我差点因为晨少的出现而阵亡的时候,陈姐已经在催促我们赶快过去了。

这是个大包厢,里面总共坐了四个男人。除去晨少,两个不认识的花花公子样人物,最后剩下的居然是…郁美男!虽然我们算是在同一单位上班,但业务不同,碰到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现如今在这里遇到他,我感到惊讶的同时,又很庆幸。有郁美男在,估计我的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想想看会点我的估计只有晨少,所以我犹豫着是不是要主动过去,但令我惊诧的是,晨少只在我进来的时候意义不明地瞥了我一眼,就自顾自地喝酒,没再看我。

与我同来的三个女孩各自选了人去坐,而我由于慢了一步,亲爱的郁美男已经被一个女孩选走了,只好走到最后剩下那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一脸“我是富二代”表情的男人身旁坐下。

因为沙发是连一片的,所以现在的位置是男女间隔着坐,名义上我是陪着这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事实上我的另一边却是晨少。

紧张地在沙发上坐好,我尽量离晨少远一些,笑着跟我的客人客套。

这个男人笑嘻嘻地自称为“荣少”,我一怔之后笑容满面地一边为他倒了杯价格不菲的葡萄酒,一边腻着声音叫了他一声荣少。LOST虽然算是高档夜总会,但有钱的又不是每一个都那么有素质,所以我现在是学会了面对什么人用什么样的神态。这荣少一看就是虚荣奢侈的人,我自然要做出一种恭维之的小女人状来取悦于他。

每个人都沾了点儿酒,在昏暗的包厢中,以或轻柔或舒缓的音乐为背景,气氛逐渐开始热烈起来。

我专注地讨好着荣少,尽量忽略一旁的晨少,狗腿地给荣少倒着酒。不过,这荣少似乎跟晨少很是相熟,时不时越过我跟晨少说几句。一开始说的都是前几天去哪里玩了,又入手了什么好车之类的话题,我正听得无聊,某个熟悉的名字就窜入了我的耳中,令我为之一愣。

“要不是我那姐姐,你们天龙会现在可就掌握了整个H市了,哪还有曹子铭什么事!”荣少举着一个酒杯,醉眼朦胧地对着晨少抱怨道。

姐姐?曹子铭?

我有些惊讶,手上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为荣少倒着酒,但却竖起了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有什么关系?黑帮被我们吞并是迟早的事。”晨少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本当与我无关的话题,然而,我却似乎感受到来自晨少的注视,只觉得背后有一阵阵的冷汗往下流淌,就像是某种滑腻的冷血动物游走于身上,带起一波波恐惧恶心的战栗。

“哈哈,说的也是!就算有我姐姐在我爸面前说好话,有晨少在,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过就是苟延残喘!”荣少似乎对于某种他所料想的结果很是高兴,连着喝了两杯。

本想多听些内幕,但令我失望的是,两人转了话题,说起了一些其他毫不相干的事。饶是我心里跟猫抓似的好奇,他们不说,我也不可能抓着他们的领子大叫“快继续说不说掐死你!”,只能作罢。

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喝酒喝高了的荣少忽然借着酒劲抓着我的手,打着酒嗝晃晃悠悠地说:“衣衣小姐,今天、今天爷心情好,你跳个舞给爷助、助兴。”

跳舞?我现在对于跳舞啊舞会啊什么的有心理阴影了,所以…跳你个头!

我小心地挣开他的手,假笑着敷衍道:“荣少,您可真是说笑了,我不会跳舞。”

“衣、衣衣小姐怎、怎么那么谦虚啊?都说劳、劳斯特的小姐能歌能舞,多才多艺,你这么推脱,是不给我面子了?”荣少大着舌头,却越说越清醒的样子,最后竟然狠拍了一下桌子,令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荣少,怎么这么大火气?如果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给您换。”

我们这边的小小动静根本瞒不过同在包厢中的众人,同是作陪的郁美男在我正有些怔楞的时候插话进来,令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不是我说你啊,郁少爷。你看看,我、我不过是要求她跳个舞助兴,她就推脱不会不肯跳。听说…你是、你是刚接手这里?啧啧…”荣少斜睨着郁美男,有些挑衅轻蔑地看着他。

这样的借题发挥算什么?我不会跳舞跟郁美男有什么关系?

郁美男刚接手LOST我是清楚的,我也知道很多人都不太服他的管理,就比如说陈姐。既然当初是我跟郁老先生说应该给郁美男一个机会,不管我的功劳有没有,不论郁美男知不知道那通电话,我现在也不该扯他后腿。

想到这里,我露出练了许久早已经熟练了的媚笑,笑吟吟地为荣少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端到了他的面前,柔声道:“荣少,您别生气了,我是真不会跳。这样,我敬您一杯当做赔罪,您看可以吗?”

“一杯怎么够?”荣少看了我手中只有一半酒的高脚杯一眼,拿起桌上的酒瓶过来给我倒满,抬头直盯着我,冷笑着说道:“十杯。喝了十、十杯我就接受你的赔罪!”

“荣少!衣…”郁美男皱眉叫道。

“好,我喝!”我打断了郁美男的话,对上他担忧的视线笑了笑,转头直视着荣少说,“为我的不会跳舞,我向您赔罪!”

说着,我仰头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微辣刺鼻的酒液缓缓流入我的喉咙,让我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难受。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液体,我看了荣少一眼,在他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再满上一杯,再次仰头喝尽,只不过这次喝太急,呛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耳边似乎有喧闹声,然而我已经分辨不清,只知道要赶快喝完十杯,将一切结束。

当我一边诅咒着荣少出门掉茅坑,一边艰难地咽下一杯杯酒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我感到有些凄凉。

背后的视线,我一直都有感觉,那是来自晨少的注视。然而——不是说喜欢我的么?喜欢我为什么不帮我解围?说什么喜欢,都是假的吧?

如饮鸩一般喝下最后一杯酒,我将杯子倒置,勉强自己牵起一抹笑,对一杯杯数着的荣少说道:“十杯,荣少…您可满意了?”

眼前有些模糊,我闭了闭眼,随即头一昏,终究没撑住,向前冲去。

本以为我会倒入荣少的怀中被他吃点豆腐,心里都已经骂开了,但前冲的势头却因为腰间忽然出现的一股力道而停止,紧接着,制止了我倒下的那股力道向反方向用力,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倒入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