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歌第一次听到徐氏拿她当正面例子来说,却高兴不起来,这说明,二嫂在老夫人眼里连她的地位都不如。

祖母闻言道:“宣仪,你等会儿给锦书送些她爱吃的饭菜去,自己的媳妇要自己心疼。”

纪宣仪忙应道:“是,孙儿等会儿就给她送去。”他也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她,可是又怕她不理他,那样多尴尬,这下好了,是祖母让送饭去的,她若是爱理不理的,他放下东西就走。

徐氏在心里抱怨道:这老太太装什么好人啊!以前她可从没这样教育过自己的儿子,对她更是严苛的要死,现在倒知道心疼孙媳妇了,她要疼,疼个正经的也好啊!偏偏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老眼昏花了还是神志不清了?

“对了,凝素表姐!你们今天去看雪,有没看到啊!如果有,我和莫非明天也去看看。”尹淑媛问道,本来还以为莫非要明日才能上山,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尹淑媛的心情大好。

“有啊!就是少的很,没什么好看的。”冷凝素兴致缺缺说道,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还被清儿莫名其妙的砸了一下,弄的狼狈不堪的回来,要多扫兴就多扫兴。

“我就说嘛!还不如去逛菊园,听说那绿云、墨荷,彩湖明月都开的正好,宣仪,你明天陪凝素去逛菊园好了。”徐氏微笑道。

“凝素表姐喜欢赏菊吗?那明天跟我们一道去好了,二哥答应了明天要陪我朋友下棋,人家可是专程从济南跑来求教的,又不辞辛苦的上来归云寺,总不好意思推脱,你说是吧,二哥?”纪莫非笑呵呵说道。

纪宣仪颔首,一本正经道:“那是,明日得空一定陪他下几局。”他明白莫非是在帮他解围,只要不用陪凝素,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凝素的心冷了又冷,好好的一件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搅局,真是败兴。邱姨妈心里也直犯嘀咕,宣仪对凝素始终不冷不热的,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啊?

徐氏不快的凛了纪莫非一眼,你说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自己有了一门如意亲事,就不想你二哥好了?可那理由偏又来的正当,她也不能说什么,看凝素闷闷不乐的,只好另寻时机了。

纪宣仪提了食盒要去锦书房里,泫歌也想去看看,纪莫非拦住她:“现在先别去,如果二哥很快就出来了,你再过去。”泫歌一想,有理,便作罢。纪莫非又道:“四妹反正无事,不如一起去下棋,朱子墨是个棋痴,一日无棋就憋的浑身不舒服。”

泫歌最近这段时间也在跟锦书学下棋,棋力大有长进,说到下棋不免心动,但对朱子墨没什么好感,便道:“他是棋痴,棋力如何?可已定了品级?”

“定了,今年刚定的五品。”纪莫非道。

泫歌点头道:“能定五品也算不错了,咦?三哥,你怎不去定品级?”

纪莫非不以为然道:“我才不去定什么品级,定了也就把自己的位置框死了,以后遇见比你品级高的,你心里就想着,我是必定下不过他的,抱着高山仰止的心态,没开始就已经输了,那就是失去了下棋的乐趣,像我现在这样多好,跟谁都敢下,别人也不知道我的深浅,胜负难料,高深莫测,这样才有意思呢!”

泫歌掩了嘴嗤嗤笑道:“三哥说的真是冠冕堂皇,我看你是怕人家说你学问高,棋力低。”

“可能吗?我这么聪明的脑子学什么不是一点就通,手到擒来。”纪莫非背着手不屑道。

“那我怎么听说三哥从来没赢过二哥?”泫歌不依不饶定要拆了他的台。

纪莫非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个你不懂,下棋是二哥的最爱,对我而言只是无聊时的消遣,没必要那么倾尽全力,潜心专研。”

“专研什么?”尹淑媛陪老夫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出来,见莫非和泫歌相谈甚欢,也来凑趣问道。

“咳咳,没什么,我在和泫歌胡扯呢!对了,呆会儿我得去陪朱子墨下棋,你也一起去?”纪莫非笑问道。

尹淑媛不悦,谁让他上山来还带了个朋友,这下好了,都得陪朋友,都不用管她了,这来了跟没来又有什么两样?

看淑媛撅起了嘴巴,纪莫非拉她到一旁小声道:“朱子墨这次进京是要入西府的,要知道九王可是很看重他,我和他走的近些,也是有好处的。”

听莫非这样说,淑媛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这个朱子墨不好怠慢,在朝为官,有靠山固然重要,朋友也是不可缺的,更何况是西府的人,于是,尹淑媛勉力笑道:“我又不喜欢下棋,还是你自己去吧!莫要太迟了,早些回来,我等你。”

泫歌也道:“三哥,我也不去了,呆会儿还有事呢!”

纪莫非知道泫歌的意思,她是不放心锦书,等会儿要过去探探情况,便道:“那好,有事的话过来叫我,我和子墨在最西边那间,如此,我就不管你们咯!明天得空带你们去‘滴水岩’玩。”

这边纪宣仪已经来到锦书房里,话儿颇感意外,忙迎了上来。纪宣仪递上食盒,问道:“二奶奶怎么了?”

话儿面露愁色:“下午回来后就一直睡着,又睡不安稳。”

“没说什么吗?”

话儿摇头道:“看二奶奶好像很不舒服呢!说是摔了一跤。”

纪宣仪讶异道:“摔了一跤?什么时候的事情,严不严重?”怎么都没人告诉他,他还以为她在和他闹别扭呢!

“不知道啊!二奶奶就是不让看…”话儿说道。

纪宣仪不等话儿说完,就掀了门帘进了里间。也不用猜了,肯定是摔的不轻,她又是什么也不肯说的人,只会自己憋着,忍着,哎!这万一摔的不对,又不及时医治岂不麻烦?

屋子里生了炭火,暖暖地,一星烛火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锦书背朝外,面向里躺着,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纪宣仪在床边坐下,抚着她的肩,小声唤道:“锦书…锦书…”

第五十八章 探(二)

锦书睡的迷迷糊糊,听到纪宣仪轻声唤她,还道是在梦里,懒懒地呓语着:“你不用管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终归是要走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会再叫你心烦…”

纪宣仪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她要回华家吗?真是的,说什么胡话,发烧了么?伸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正常,应该是睡迷糊了吧!于是,纪宣仪推了推她的肩膀,继续唤她:“锦书,锦书,醒醒了,告诉我,你哪里摔伤了?”

这下锦书听的真切,蓦地睁开眼,果然是纪宣仪在叫她,连忙就要起来,可是才一转身,这浑身上下的骨头的就跟散了架似的,拼凑不到一块儿了,尤其是尾骨处,触及床榻就钻心的痛,锦书赶紧又恢复原来的睡姿,只有这样斜躺着才不会那么痛。

“怎么?很痛吗?我瞧瞧。”纪宣仪看她痛的眼睛鼻子全皱一起了,也顾不上避嫌就要去掀被子。

“不要,不要,我没事…”锦书捂住被子不让他看,伤在那种地方,怎好让别人看,连话儿她都不让,更何况是他。

“都这样了,你还在别扭什么?你再这样,我只好叫人把你抬下山去,请大夫来瞧。”纪宣仪凶巴巴地说道。

锦书被他这么一吼,也急了,他若真的让人来抬她下山,老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人了,说她多事,锦书急道:“你若是想我早点滚蛋,直说就是了,何必要这般兴师动众的,我就算爬下山去滚下山去也不要你管。

纪宣仪真是要被她气死了:“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话,我原倒不知道你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何时说了要你滚蛋?我这不都是为你好,为你着急么?伤成这样还闷声不响,我怎么你了,你非得这样糟蹋自己?”

“我这是混话吗?难道老夫人不是在撮合你跟凝素吗?你和凝素不是也郎情妾意,很是诚心如意吗…”锦书的情绪也失控了,扭了头看他,冷冷回道。

“你在吃醋?”纪宣仪试探道,很奇怪,听她责问,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了,只想确定一件事情,她生气,她发火,是因为她吃醋,她在意吗?

锦书别过脸去,伤感道:“我吃什么醋?我吃辣椒,吃毒药,我也不吃醋,一早我就知道,在老夫人眼里,我是一根碍眼的杂草,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是啊!我一无是处,我配不上你,我不能让你满意,不能让你开心快乐,你若真的要休了我,我也毫无怨言,我会走…可是,你们这样把我的尊严玩弄与股掌,践踏在脚下,还要我装聋作哑,忍气吞声吗?你们真的不必要这么累,给我一纸休书,我走就是…”

屋子里一下子变的很安静,安静地能听见泪珠滚落在枕上的声音,锦书狠狠地的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许哭,这一天迟早是要面对的,现在摊牌了,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流,像决了堤河,怎么也止不住。

许久,只听见纪宣仪叹了一气,低声说道:“你以为我喜欢母亲的安排吗?我也不喜欢,可是,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我就不能说什么,你没看出来,我一直在躲着凝素吗?”

“没看出来,你们手牵着手上山,不是很亲密吗?”锦书唏嘘着,他说的话可信吗?男女授受不亲,他都牵她的手了,这也叫躲吗?而且冷凝素动不动就往他身上黏,往他怀里钻,他有推开吗?这叫躲吗?

纪宣仪哂笑道:“你看见了?我还以为你根本懒得瞧我。”

“我又不是瞎子,我倒宁愿我是瞎子。”锦书负气道。

“她走不动了,又不肯乘轿子,我总不能把她丢在路上不管吧?”纪宣仪解释道。

锦书在枕头上蹭了蹭,把眼泪都抹在枕上,闷声道:“你不用和我解释的,你想牵就牵,等我走了,你要怎么牵都可以。”

“你要走哪去呢?”纪宣仪笑问道,今日的她与往常太不一样了,往日的她和他说话都是小小声的,温婉有礼,你根本看不出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今日却是刁蛮又任性,想必真的是气坏了,忍不住了…不过他却是喜欢这样的她,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虽然是一些不好听的话,但总算是明白了她的心思,省的他云里雾里的弄不清状况。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总能找到容身之地的。”锦书戚然道,虽然她没什么本事,但要碗饭吃吃总还是行的吧!

纪宣仪踟蹰着说道:“锦书,还是那句话,如果,我说我们在一起,你愿意吗?”这已经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心跳的很快,像是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第一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是的,他承认喜欢她,虽然不能确定这种感情是否和爱情有关,是因为怜惜?投缘?或者就是很纯粹的喜欢,总之,他愿意和她在一起,愿意尝试着两个人走的更近。

又来了,他又问这样的话,上次她不是回答过了吗?如果最终还是要分开,那又何必在一起,人的心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一旦投入了,要怎样才能收的回来?

“锦书,那日在‘芳景轩’,你说,希望我能快乐,希望我将来遇上了能让我快乐的人,也一定要给她快乐,那么,我想说,今天,我听见你和泫歌笑的那么开心的时候,我心里很高兴,我有想过,如果,你都能这么开心就好了…”纪宣仪缓缓说道。

心怦怦急跳,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说明他对她是有感觉的?如果,这样的话说在昨日,或许她就会答应了吧!可是,今日,她什么都知道了,就算他对她有意,他能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吗?他会为了她和老夫人去抗争吗?锦书在心里摇头,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好了,你也不用现在就回答我,耽误之急,是让我看看你的伤。”纪宣仪见她沉默不语,怕她又说出不要他的心意的话来,把事情闹僵了,那他可真是糗大了。

“不要…”锦书固执地拒绝着。

纪宣仪也不管了,看来,跟她说道理是行不通的,便强硬了语气道:“这可由不了你了,我是你的夫君,有什么我不能看的。”说着,掀开被子,摁住她的身子,就要用强。

“啊…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随便脱别人的衣服,你这样是…登徒子的行为…”锦书慌了神,死死抓住衣角嚷道,她本想骂他耍流氓,又觉得这样说很不合适,好不文雅,真是要怄死了,都什么时候,火烧眉毛的,她还想合适不合适,文雅不文雅,她不是脑筋秀逗了就是神经错乱了。

纪宣仪被她气笑了,哪有妻子这样说自己的丈夫的,扬手一巴掌拍在她臀部,笑骂道:“你这话说出来也不怕被别人笑话,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巴掌正好拍在她的痛处,锦书“啊”的惨叫一声,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倾巢而出。

纪宣仪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呃!原来她是伤到这个地方了,难怪她死活不让别人看。手顿住,是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纪宣仪牙一咬,心一横,治伤要紧,不管那么多了。

纪宣仪故作淡然,沉声呵道:“你还知道痛啊?你这是炜疾忌医,要是伤了骨头,可有你罪受的,不许叫了,忍着。”

他说的凶狠,连吓带喝的,锦书虽然羞的要死,却也不敢动了,她是没看到,其实纪宣仪的脸比她的还要红。

第五十九章 受辱(一)

话儿拨亮了烛火,纪宣仪借着烛光,用药酒帮锦书尾骨处的瘀伤都揉了出来。先时是很痛,忍着忍着到后来也就麻木了,锦书只觉得难为情,话儿那厮来一下就走,躲的远远的,害她想话儿帮忙都叫不到人。

纪宣仪道:“你就安分一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是在帮你治伤,总好过让大夫来帮你瞧吧!再说,上回不也是我帮你上药的?”

锦书后悔极了,早知道还是让泫歌来了,多尴尬啊!都被他看光了,虽然他是她的丈夫,可是…为什么都是在这样狼狈的状况下呢?

“明天你就躺着好好休息,也别急着下山了,等伤好了再走。”纪宣仪帮她整理好衣服,说道。

“那怎么行?明天还有早晚两场佛事,我必须去的,不然老夫人要不高兴了。”锦书急道。

纪宣仪想起晚饭的时候母亲说的话,不高兴那是一定的,但总是自己的身子要紧,便道:“又不是偷懒不去?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去?又跪又拜的,要费好些体力,你就安心养着,母亲那里我自有说法。”

锦书还是摇头:“不行不行,我必须去的,只是跪拜,又不用打坐,我能行的,你千万别去说啊!”

纪宣仪无奈道:“真是拗不过你,等明日再看吧!你若是好些了便去,不好的话,我还是不让你去的…对了,你是怎么摔的?瞧你这伤,估计摔的够难看的。”

锦书脸上发烧,讪讪道:“摔跤还有摔的漂亮的?下午回来的时候,抱着清儿让人给撞了一下。”

“我想也是,要不然哪能摔的这么狠呢?都顾着清儿了吧!”纪宣仪疼惜道,她对清儿可真是好呢!难怪清儿这么黏她。

“小孩子骨头嫩,不经摔的,自然是要护着。”

“难道你自己就经摔了?”纪宣仪薄责道:“以后也多想着自个儿,还有哪儿伤了?一并处理了,别瞒着。”

“没,没有了,穿着棉袄呢!没伤到别处,只是很久没动了,今天上山走的腿肚子都硬了。”锦书慢慢侧起身子,浑身酸痛,这就是缺乏锻炼的后果。

纪宣仪把药酒收好,让话儿把饭菜端来,锦书吃了两口吃不下,纪宣仪又不能硬塞,只好随她,又问道:“是哪个冒失鬼撞的你?明儿个我找他算账去。”

“别啊!是我自己不小心呢!心里烦,没看前面,那人已经赔礼道歉了,而且还被泫歌数落了一通,你就别去找人家麻烦了。”

“泫歌这丫头也真是的,你摔伤了,怎不来告诉我?”纪宣仪埋怨道。

“是我不让她来烦你的,况且那人是小叔的朋友。”锦书解释道。

“朱子墨?这家伙明天还想和我切磋棋艺呢!看我不杀的他片甲不留。”原来是莫非的朋友,这家伙一上山就闯祸,真是的,纪宣仪忿忿道。

“你可千万别让人家难堪,好歹人家是小叔的朋友。”锦书不放心,劝道。

纪宣仪笑道:“知道了,我不过说说而已,哪会真的去为难他,再说,我还得谢谢他呢!”

锦书莫名的看着他:“你谢他?”

纪宣仪握了拳掩嘴干咳了两声,掩饰道:“我随便一说的,你快休息吧!等你睡了我再离开。”生怕锦书不理解,又补充道:“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我得回房去。”

本来还没什么,他这样一强调,锦书会过意来,又是一阵尴尬,赫然道:“你还是走吧!你在这,我…我睡不着。”

“那好,我走了,你好好睡。”纪宣仪也不勉强,先行离去。

锦书躺着怎么也说不着,把他今日说的话从头到尾仔细的回忆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不明白他所谓的“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也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反倒想的头疼,索性蒙了被子数绵羊。

次日一大早,锦书刚起来,纪宣仪就过来了,看她已经准备好了,知道她是非去不可,只好交代道:“如果呆会儿吃不消了,就和我说一声。”

两人一起出门,恰巧蓝沁陪着徐氏也开门出来,徐氏看见宣仪和锦书一道出来,马上就拉长了脸。

纪宣仪上前请安,徐氏没搭理她,只冷眼看着锦书,看的锦书心里直发毛,走过去怯怯地施礼请安,徐氏二话没说,扬手就给了锦书一巴掌,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下作女人,纪家的门风都被你败坏了…”

纪宣仪赶紧把锦书拉到身后,不解道:“母亲,您怎么这样骂锦书,她又没做错什么。”

锦书也被打懵了,骂晕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老夫人,就因为昨儿个晚饭时没出现吗?那也不能骂她是下作女人啊…

徐氏见儿子护着这个贱女人,越发恼怒了,指着锦书骂道:“平日里看你还算本份,没成想骨子里却是这般的龌龊不堪,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下山去。”

“母亲,锦书到底做错什么了?您要生这么大的气。”纪宣仪实在听不下去了,好端端的,母亲这是发哪门子的邪火。

听见外边吵闹,大家都赶紧跑出来看,只见老夫人怒不可遏的指着锦书大骂,锦书捂着脸,含着泪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锦书做错了什么,请老夫人明示。”锦书倔强地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夫人这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一点脸面也不留,这会儿,大家也都看见了听见了,那么她要一个理由总不为过吧!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一日都少不了男人,我看你根本就是个下作的胚子…”老夫人怒斥道。

“蕙兰,一大早在这里吵什么?你也知道这里是佛门境地,说话口无遮拦的,有话进屋子里说。”祖母开了门出来,冷声打断道,又扫了其余人等,喝道:“都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拾掇好,还要不要做佛事了?”

大家赶紧回房去,徐氏跟着祖母进屋,纪宣仪拉着锦书道:“别怕,母亲肯定是误会了,咱们去说清楚就是。”

当然是要说清楚的,下作女人的恶名她背不起。

祖母让碧茹关了门,气颠颠的指着徐氏训斥道:“你也已经是当祖母的人了,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在院子里这么大叫大嚷的,所幸这院子里没别人,要是传将出去,你叫纪府的脸面往哪搁?你还有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祖母的话说的甚重,徐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端的是有些受不住,辩解道:“老太太,今日是媳妇欠考虑,媳妇这是气昏了头了。”

“你倒说说,锦书哪点做的不对,叫你这般大动肝火。”祖母气恼道。

第六十章 受辱(二)

徐氏振振有词道:“老太太,这礼佛是要心诚意诚方能灵验,所以,礼佛前要斋戒沐浴,礼佛时更要遵守清规戒律,媳妇就怕几个孩子不懂事,特意做了交代,连客房也是分开安排,宣仪和莫非住在外院,女眷一律住在内院,可是,有些人就是不醒事,把交代当成耳边风,把规矩当作是墙上画…”

锦书气的牙齿都打颤,老夫人这根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单凭主观臆断就给她定罪,骂的这么难听,这么不堪,所幸今日和她走在一起的人是宣仪,若是换了旁人,不知道老夫人会泼来多么污秽的脏水…而且,她何时做过什么交代?或许对别的人是有的,可在她华锦书这里,一句也不曾有过,真真是睁眼说瞎话。

“母亲,孩儿想,您一定是误会了,孩儿昨夜并未在锦书房里过夜,而是歇在自己房里,不过是,一早过来约锦书罢了,并非如您所想。”纪宣仪终于明白母亲为何要为难锦书,她是心存偏见,凡事先入为主就是锦书不对,锦书这一巴掌挨的真是冤了。

徐氏怔愣了一下,不信道:“你不必为她开脱,我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一个下贱姨娘生的下流胚子,一天到晚装可怜,还不是想着怎么勾引男人…”

“够了…”祖母喝断道,这话越说越不堪入耳,听到这,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徐氏这脾气,她素来不喜欢,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缺乏宽容之心,苛刻之极,一有借口就百般刁难横加指责,对之前的妾室姚真和现在的文纨就是如此,文纨母女两若不是有她护着,怕是早就被徐氏赶出门去了。哎!徐氏好就好在为纪家生了三个出色的儿子,然而,今日不比往昔,如今,家大了,业大了,人多了,三个孩子都出息了,各自成家了,这个家比以前更热闹,也更复杂,若是一味的由着她的性子胡来,这个家迟早是要乱套的,家和才能万事兴,看来,她必须出面好好压一压才行了。

祖母难得发脾气,徐氏还是怕的,立时噤声。纪宣仪握着锦书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不住颤抖,纪宣仪心痛着,在他漠视她的那些时间里,她受了多少这样的委屈?

祖母把话在心里盘了盘,终于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媳妇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见风就是雨的脾气也得改改了,宣仪是你的儿子,他的秉性你比我清楚,你信不过锦书难道也信不过自己的儿子?治家之道,和为贵,一个‘和’字说说容易,做起来却难,五指尚且有长有短,做不到一视同仁,也不要偏颇过甚,锦书这孩子,虽然你最看不上她,但她毕竟已是纪家的人,凡事要有个度。”

徐氏哪里听得进这些话,老太太分明就是袒护着锦书,就算他们昨夜没在一起又怎样?她的存在就是个麻烦,昨夜妹妹还向她抱怨了,说宣仪对凝素太冷淡,这事若是不成,还得早日为凝素另择良婿…当初她可是在妹妹面前打了保票的,宣仪也是说过一年以后休掉锦书的,可是现在,宣仪的心意好像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倘若他真的被这贱人迷了心去,她岂不是奈她莫何?还有,妹妹那里要如何交代?但是这些想法不能再老太太跟前透露,不然老太太这个弄不清状况的,一定会坏事。徐氏掂量再三,叫她认错是不可能的,那样不是长了那个贱人的威风?于是,徐氏不咸不淡道:“老太太说的是,也不是媳妇太过严苛,实在是兹事体大,万一有对神佛不敬之举,菩萨降罪下来,可是谁也担当不起的,也幸亏他们没做出更出格的事来,否则媳妇真是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祖母知徐氏要面子,让徐氏给锦书道歉是不可能的,她若是帮的太过明显,说不定徐氏还会把满腹的怨气都撒到锦书头上去,只好道:“好了,既然没事了,那就赶紧去用斋饭,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媳妇,我这里还有一句话,锦书这孩子,我挺中意的,以后,你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徐氏心一凛,笑道:“老太太,您多心了,倘若锦书是乖巧的,媳妇哪会为难她。”

祖母轻哼一声:“反正我也没多少年头好活了,到时候这个家随你们折腾去。”徐氏这话纯粹是敷衍,乖不乖巧到时候还不是由她说了算?要挑一个人的好容易,要挑一个人的错更容易,晴烟和淑媛都是争强好胜的,就这一个什么也不争的,又这么不受待见,这样下去,这个家不乱套也不行,哎!可惜自己年岁已高,力不从心了。

徐氏又是一震,赶紧赔笑道:“老太太会长命百岁的。”

宣仪见祖母此话说的甚重,也忙赔罪道:“是儿孙不孝,让祖母操心了。”

“你们都下去吧!锦书留下,我有些话要对锦书说。”祖母微眯了眼,懒懒道,从断香一事起,精神就越来越不济了,刚刚又动了气,心里头堵得慌,看来,真的是老了。

徐氏和宣仪行了礼退下,临走,宣仪悄声对锦书道:“我在外面等你。”

锦书点了点头,目送他出门。

“锦书啊!过来,到祖母身边坐。”祖母和声道。

锦书尾骨还疼着呢!幸好那椅子上的软垫厚厚的,把力都转嫁到双腿上,坐定了,等祖母说话。

“今日你受委屈了。”祖母看锦书始终含着泪,却又隐忍着不肯掉下来,心疼着叹息道。

锦书低垂着头,默默不语,与其说委屈更不如说难堪,老夫人骂她不要紧,可是一口一个下贱姨娘,她虽未见过这一世的母亲,可这副身躯总是母亲给的,况且人都死了,还连累她也挨骂,真是难过。

“你婆婆就是这样的人,气量小,不能容人,为此,当初我也说过她好多次,不过她毕竟是你婆婆,有道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就多担待着点,莫要往心里去,以后她若再为难你,你便来告诉我,我是不会允许她使性子胡来的。”祖母拉着锦书的手说道。

“锦书知道。”锦书低低道,心中感激祖母对她的维护,然而想到老夫人又不免心寒,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句话宣仪也曾说过,这句话在古代就是真理,谁敢去挑战真理?她不敢,那是自己找死,对老夫人她只能忍,但是要忍到什么时候呢?

“哎…宣仪那孩子心眼好,诚实,就是有些痴,有些事情或许他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弯来,你也莫急,你的好,他会明白的。”

“嗯…”锦书轻轻地应着。

“你呀!就是太老实了,有时候太过自量也不是什么好事,过日子图的就是一个实在,对男人也是要使些手段才行,丈夫是天,只要你们两人好好的,天塌不下来,就没什么好怕的,别人也钻不得空子,明白吗?”祖母微笑道。

锦书脸一红,祖母这是在教她去讨好宣仪吗?不过道理确实如此,话由别人说,日子却要自己过,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品尝。她想好好过日子,光靠等是等不来的,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去争取。

“最好是能早日生个一男半女,你婆婆也就不会再有那些心思了。”祖母又补充道。

锦书的脸更红了,她和纪宣仪现在都还不算真正的夫妻呢!

祖母见她脸红了,打趣道:“这些话,我也要对宣仪说的,你们俩要是明年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出来,我可要不高兴了。”

“祖母千万别去说。”锦书急道。

“为什么?”祖母满眼是揶揄的笑意。

锦书会过意来,祖母是在揶揄她呢!那还敢往圈套里钻,只能把头垂的更低了。

第六十一章 冷香丸

积香厨里,纪莫非等人都在用斋饭,方晴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尹淑媛说着话。

“刚才我真吓了,一开门就看见老夫人甩了二弟妹一个大耳刮子,三弟妹,你说,二弟妹到底犯啥事了呢?老夫人动手打人,这些年我还是头一遭见…”

尹淑媛优雅的抿了一口粥,用绢帕轻轻拭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淡淡道:“不知道呢!”华锦书犯了什么事,她没兴趣知道,只要不是牵连到莫非就好,不过,不否认,看到华锦书受责难,她的心情很好,莫名的好,这就是所谓的幸灾乐祸么?很好,很喜欢这种感觉呢!仿佛积压在心中的那一股子怨气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大嫂,你说什么?母亲打二嫂?为什么?”纪莫非一早就和朱子墨去爬山,到点了才回来吃早饭,所以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这下子听见了,一颗心蓦地就提到了嗓子眼。

尹淑媛往莫非碗里夹了一块豆腐,平淡的语气里夹杂着难以觉察的怨责,说道:“瞧你,刚才没听见大嫂还问我来着?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的,现在祖母把他们都叫去问话了,二哥陪着呢!应该不会有事。”

纪莫非又把目光投向泫歌,泫歌也是摇头,心中不免懊恼,母亲怎就不肯放过锦书?锦书能有什么过错,真若有错,就是不该嫁进纪家。二哥也太没用了,陪在身边还让锦书挨了打,他是木头做的吗?不会拦不会劝吗?还是他根本不想?纪莫非心里乱糟糟的。

朱子墨在一旁用手肘捅了下莫非,小声提醒道:“豆腐掉桌上了。”

莫非低头一看,淑媛夹给他的豆腐被他捞着捞着捞掉了,赶紧要去收拾,一抬眼,却见淑媛正拿冷眼瞧他,便咧了嘴嘿嘿一笑,道:“手滑了。”

淑媛心里哼道:是老毛病又犯了吧!一听华锦书有事,他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别提多气人了,老夫人怎不再抽华锦书几个耳刮子?抽得她变成大猪头才好。

“小叔,你多大了,还漏食呐!”方晴烟取笑道,上回也是,莫非帮锦书,淑媛就不高兴了,看来淑媛的醋劲还挺大的。

“三叔,你吃饭还没清儿乖。”清儿笑嘻嘻道。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纪莫非涨红了脸,弹了清儿一个脑奔儿,讪讪道:“你个小坏蛋,三叔的便宜你也敢占,赶紧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