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二爷那性子倒不像会说谎的人,他若不确定,总是有疑处,只是倘若柳馨儿咬死了说是二爷的,二爷也无可奈何,弄不好可要做一回王八,替别人养儿子…这可真真是愁煞了人…”说道后几个字,尹淑媛掩嘴低笑道,语气中尽是嘲笑的意味。

纪莫非实在听不下去了,将手中的书往桌案上重重一摔,知道淑媛小心眼爱使性子,倒不知她的心肠也这般险恶,都是自家人,如今二房有了麻烦,不想着帮衬些什么,反倒背地里极尽嘲笑愚弄之能事,简直让人心寒。

淑媛听得里面声响,嘴角一扬,冷笑,故意高声道:“有些人听见二奶奶气的不行,怕是又坐立不安了。”

夏荷默不作声的收了针线活计,退了出去,心中直叹:小姐这个样子,恐怕和三爷是好不到头去,也不想想三爷最是古道热肠的,小姐还故意刻薄人家。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心之过(一)

“***,二奶奶呢?”纪宣仪回到“澄心苑”,绿衣和就远远的躲开了,正巧初桃端了衣服去洗,纪宣仪叫住她问。

初桃瞧也不瞧他一眼,闪身走人。

纪宣仪郁闷,抬眼看见含笑和映雪刚想张口,两人就闪的没影了,好了,现在大家都当他是癌神,避而远之,他还有苦没处说呢!

正在沮丧、徘徊之际,话儿从屋子里走出来,悄声对纪宣仪道:“二奶奶一句话也不肯说,二爷快去劝劝吧!若真错了便认个不是。”

错,他自然是有错的,只如今这错是稀里糊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纪宣仪对话儿笑了笑:“我知道了…”

话儿看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心下甚是担心,好不容易二爷和二奶奶交了心,夫妻恩爱羡煞旁人,要是因此生了嫌隙…二奶奶的脾气她也摸着一些,面子上她不会为难二爷,什么苦水只会往肚子里咽,自苦着,哎!就知道柳馨儿那女人不是什么好货色,还以为遣了出去,两下安静,可二爷偏偏又去惹上了她。

卧房的门没关,纪宣仪站在门外向里探了探,看锦书站在窗前发呆。纪宣仪忐忑的走,了进去,支吾半晌,方道:“锦书…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

锦书回过头来看他,面无表情,淡淡道:“你们商议好了?”站在这里想了许久,思前想后,过往的种种,将来的种种,越想越是索然无趣,责问他吗?事已至此还有何意?反对吗?不是她要不要反对的问题,而是她能不能反对的问题,古人最看重血脉,倘若那是宣仪的孩子,纪家绝不肯让他沦落在外…

“没,锦书,你听我说,当初,馨儿走的时候我是答应了她会时常去看她的,当时是为了息事宁人,哄她的,事后,我并没有去过她那,唯一的一次就是十月初三那日,以前太常寺的同僚约我喝酒,我就去了,因着母亲的事我心里烦闷,你又在宫里,我连说的地方也没有,不觉的就多喝了两杯,回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了馨儿,那时我已经醉的晕乎乎了,她让我上马车,说送我回府,我便上了,可等我醒来却发现和馨儿躺在了一处,这中间发生过什么,我…我真的都记不起来了…

锦书,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纪宣仪可怜兮兮的望着锦书。

又是喝酒,她都嘱咐过他多少次,不要喝多了,小心醉酒误事,可他就是不吸取教训,而且.这是不是他拿来哄她的借口也不得而知。

“二爷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二爷喜欢怎样就怎样,反正“馨香苑”

是现成的,若还不行,我搬出这“澄心苑”也成,我自去别处住。”

锦书冷冷道。

纪宣仪听了心急不已,蓦然捉住锦书的手,恳切道:“锦书,我知道我错了,我现在已经是狼狈不堪,你要是再和我生气,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锦书看着他那张仓皇的脸,心中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二爷,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生我自己的气,与你不相干的。”

锦书漠然道。

“什么叫生你自己的气?你口口生生叫二爷,比拿刀子挖我心还叫我难受,锦书,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锦书打断他的话:“就如你也不知道我的心,但凡你能知我一点半点心意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不过叫你一声二爷,你便心痛了,那我呢?别的女人怀着你的孩子找上门来问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又该哭还是该笑呢?”

纪宣仪被她说的哑口无言,黯然道:“锦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求你能原谅我这一回…”

“二爷千万别这么说,叫外人听了去还道我是个悍妇妒妇,叫自己的相公委屈至此,我担不起,承受不住,二爷原本就不必遣了柳馨儿出去,在府里光明正大的岂不省心,偏要弄到外头去偷鸡摸狗的,算什么意思?就算是为了哄我,这招数也使的太滥了些…”锦书冷声道,心中的怨气如沸油翻滚,忍是心尖上的一把刀,要硬生生的咽住一口气,只有把自己弄的鲜血淋漓,人都说她能忍,却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锦书,你要怎么骂都行,只要你解气,就算打我也成。”纪宣仪垂头丧气道。

锦书惨然一笑,颓然道:“是不是我骂了你,你心里就会好过些?

然后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她们母子两回来,那我算什么呢?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本就是我好痴心妄想,你却偏来哄我,说要为我圆这个梦…而我,傻傻地信了,什么月为凭,山为证,那时觉得感天动地…现在想来,不过是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少爷一时的闲情逸致,玩的游戏而已…”

这话说的叫纪宣仪心里那叫一个痛,五脏六腑就纠结在一处,打了死结般,无法可解,唯有痛死,纪宣仪哑然道:“锦书,你这样说我,把我的心意全然否定,倒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的痛快,我承认我错了,可那也是无心之过,难道你要因此就定了我的死罪…我总以为你我之间不说情比金坚,但总也是相知相许的,你道我不解你心思,我若不解,又怎会这样掏心掏肺的待你?我若不解,又如何对那些流言置若罔闻?而你,连这点信任都不愿给我,那么,我的那些心思就真的算白费了…”

“你这么说来,我倒是要感激你了,感激你花心思哄我开心,感激你没有信那些流言,然后我就该怀着这份感激,来包容、接纳你的错,或者,你根本就不认为那是错。”锦书凄惶而笑。

“你别曲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恳求你能原谅我。”纪宣仪赶紧解释道。

“我都已经说了,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还想要我怎样?”锦书简直无语,他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了,他是无辜的,就算柳馨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也是因为他喝醉了酒一不小心犯下的错误,她应该原谅他…他以为这是什么?碎了一个碗还是丢了一袋钱?一句不小心就能抹煞一切?

第一百七十章 无心之过(二)

锦书不想与他多言,转身出了屋子,纪宣仪见她恼着,听不进什么,只好由着她去,等她这阵子气过了,再找她说说。纪宣仪沮丧的往床上一躺,握了空心拳捶着额头,脑子里乱哄哄的,纪宣仪深深呼吸,让自己静下心来,细细回想那日的情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跳进黄河洗不清,什么叫百口莫辩。

“二奶奶…”话儿见二奶奶冷着脸出来,以为她要气出门去,忙赶上问道:“二奶奶这是要去何处?快午饭了呢!”

锦书想了想道:“你们自己吃吧!我没味口叫,对了,去叫映雪来,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话儿还是不放心,追问道。

“我气归气,可你二爷丢下的烂摊子总是要收拾的。”锦书无奈道,此刻她最想的便是离了这个家,什么也不管了,可是又不能,很多东西不是说丢下就可以丢下,就在今天,老祖宗还郑重的嘱托她…

纪宣仪纵有千般不是,大不了往后两下清楚,再不把心思往他身上去,但柳馨儿的事却有些疑点,若真如宣仪所言,酒后有无失德先且不说,真只去了这一次便怀上了,不能不叫人怀疑,毕竟柳馨儿遣出府去也好几个月了,且又是独居…宣仪平日不是个糊涂人,却是个心软的,被柳馨儿一哭二闹的说不定就认了这孩子,真的倒也罢了,要不是真的,他肯忍了,她还不愿意听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叫她母亲。

话儿听二奶奶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就知道二奶奶不是那种爱使性子的人,晓得轻重缓急,忙道:“二奶奶说的甚是,映雪正在厨房帮忙呢!我这就去唤她来。”

锦书又交代道:“你们什么也别和二爷说,让他一个人呆着去。”

“二奶奶放心,二爷若是问了,我还唬上他一唬。”话儿笑道,二奶奶就是嘴硬心软。

锦书带了映雪先往苏太姨娘哪儿去,听说是苏太姨娘去劝,柳馨儿方才不敢再闹,好歹苏太姨娘是过来人,她比较有经验。

“哟…二嫂,急冲冲的这是要去哪儿?”尹淑媛从另一条路走来,漫声笑道。

锦书没有心情跟她计较,柳馨儿这么一闹,府里肯定已是人尽皆知,她是存了心来看她的笑话。

“弟妹这么悠闲又是要去哪儿?”锦书淡然一笑。

“我能去哪儿,不过园子里闲逛罢了,不像二嫂,是个大忙人,宫那位主子还没伺候得,家里又多了一位,不过,这添丁总是好事,辛苦些也是值得。”尹淑媛掩嘴笑道。

“哦?原来三弟妹认为这是好事,那改明儿叫小叔多纳几房小妾,或者就春荟,夏并这样机灵的丫头收作通房,想来,添丁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三弟妹也用不着来羡慕我了。”锦书也是笑吟吟道。

尹淑媛闻言脸色微变,不自然的笑了笑:“我家莫非可是个榆木脑子,没有二哥这样风雅有情调,讨女人喜欢,或者叫二哥教化教化他试试?”

“若说教化,我想.三弟妹自家哥哥更有资格吧!不是妾都纳了八房么?通房的恐怕都数不过来吧!若说榆木脑袋,我家宣仪也差不多,耳根软,心肠好,有时候做事儿稀里糊涂的,我也说他许多次了,就好比上一回,他听了那宋婆子一番哭诉,便道宋婆子也是可怜,被人逼迫才胡乱咬人,定要把这事禀老爷去,我就说了,做事儿也得分分亲疏,那宋婆子是什么人,大嫂和弟妹是什么人?他才作罢,这供词都还压在箱底呢!我还真怕他什么时候又犯糊涂,拿去给老爷看…”锦书莞尔道,本不想跟淑媛多嘴,她现在心情不好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偏偏淑媛自己要往枪口上撞,她平日里不喜欢说八卦,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淑媛的脸色更难看子,甩了一记白眼,冷哼了一声:“春荟,我们走。”

尹淑媛没想到锦书的嘴皮子如今竟这么厉害,是宫里修炼出来的?今日被讨到半点便宜,反被她说去,真是郁闷。

“二奶奶说的真好,真痛快,就该这样教训教训三奶奶,省得她目中无人,盛气凌人。”映雪素来是直肠子,快人快语,先前三奶奶对二奶奶冷嘲热讽,连二爷都被她奚落,可没把她给气死,但是碍于身份,她又不敢造次,还以为今天这亏是要吃定了,没想到二奶奶漂亮的回了三奶奶一记,看三奶奶灰头土脸的模样,那叫一个痛快,回去定要好好说***听听,叫她们也乐一乐。

“痛快什么?自己若是好的,还能叫人家笑话了去?走吧!”锦书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已经够烦了,这种口舌之争有什么意思?

那边春荟跟在身后嘀咕道:“没看出来二奶奶这个人心机原来这么重,拿宋婆子来威胁小姐,我看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扮猪吃老虎,她还敢取笑咱们大少爷,真是可恶…”

“你知道什么?当初宋婆子是二爷看管的,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人,二爷什么也没说,我就狐疑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捏在手里当底牌了,口哼!她以为凭这个就能吓唬我?我抵死了不认,她能耐我何?

今日看她那可怜样,不与她计较罢了,这口气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尹淑媛冷声道。

“就是,不然还以为咱们怕了她,以后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春荟忿忿道。

苏太姨娘见到锦书来忙招呼她坐下,拉了她的手道:“我正准备派人请你过来一趟,还好今日老爷不在府中,我已经吩咐下去,若有谁敢在老爷面前嚼舌头,我就拔了她的舌…那个柳馨儿我是让晴烟先稳着,凭着她闹,传了出去,二爷的声名就丢光了。”

“丢就丢了,既是自己做的事,就要承担后果。”锦书负气道。

苏文纨道:“你也别说气话,正经的商量事情,你这会儿来总不是想来我这跟我发牢骚吧!”

锦书默然,当然不是,平静了心情方道:“我也是心有疑虑才来找太姨娘的,宣仪说柳馨儿遣出去以后,他只与她见过一次,就是酒醉的那一次,醉的稀里糊涂的,但他自己觉得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就算真的酒后乱性,柳馨儿跟了宣仪这么久都不见有动静,怎的只一次就有了呢?”

“这个柳馨儿倒是说了,先前在府里是二爷故意不让她怀孕的.

给她吃了什么“冷香丸”,说是里面含了什么“元寸香”,吃多了会不孕,她发现了就停了药,一直吃别的药在调理。至于是不是一次就能怀上,这个很难说,运气好的时候也是有的,可问题在于二爷到底有没有碰过她,纪家虽说不在乎多养两个人,但若是把人家的孩子当自家的养了,这亏吃的,祖宗地下有知还不得气活过来。”苏文纨说道。

锦书恍然,原来是宣仪不想让她有孕,为什么呢?说不通啊!之前,她未进纪府的时候宣仪不是挺喜欢她的吗?锦书略微沉吟:“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恨宣仪他糊涂,叫他说是说不清楚了,问柳馨儿也是白问,她既然找上门,便是赖定了纪家。”

“就是,这事想的我头都大了,你说这孩子在肚子里我们也没法子验明是不是宣仪的,就算生出来,不像赏仪像她的,咱们也不能说什么,这还真是难办。”苏文纨也是愁苦着。

可不是吗?现代有亲子鉴定,一做真相大白,谁也别想骗谁,可这个时代哪有这么先进的手段。锦书忽而又想起件事来,奇道:“咦?好像当初如梅是跟着柳馨儿出去的,今天没见到如梅啊!按说柳馨儿闹上门应该会带个人来,壮壮势也是好的。”

“对啊!难道说如梅已经离开了柳馨儿?”苏文纨也疑道。

“不行,我得去柳馨儿的住处看看,问问四周的邻居,了解一下,柳馨儿平日还跟什么人有来往。”锦书说做就做,起身告辞道:“太姨娘,烦请您一定留住柳馨儿.别让她离开。”

苏文纨点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只管放心去。”

锦书找了当日随宣仪送柳馨儿出去的马车夫,让他带着去了柳馨儿的住处。

锦书让马车在巷口停下,巷口有个几个老妇人坐在墙根下晒太阳边纳鞋底。

“映雪,你去问问,机灵点。”锦书小声吩咐道。

“是,二奶奶,您放心。 ”映雪应声前去搭讪。

锦书独自一人往里走,在一出朱漆大门前停下,抬头望了望。应该就是这里了,车夫说在门外就可以看见院子里大槐树。锦书扣了扣门环。

“来了…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开门是一张喜悦的笑脸,不是如梅是谁?

“二奶奶?”如梅看清来人目瞪口呆,二奶奶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小姐呢?说出去一趟,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谁的孩子(一)

“***奶,您请进…”如梅并不晓得柳馨儿去了纪府,晓得二奶奶突然来访所谓何事?只好惴惴不安的先请二奶奶进去。

锦书进门,见这四方院落收拾的倒也干净雅致,院中一株大槐树,廊上摆了几盆海棠、菊花,东边栽了一棵色蕉。如梅引锦书厅里坐,又去泡茶来,小心伺候道:“二奶奶先坐着,我家小姐出门去办点事,兴许很快就回来了。”

锦书心中咯噔一下,原来如梅不知道柳馨儿去纪家了,柳馨儿为什么要瞒着如梅呢?按说如梅是她最信得过的人,这里边必定有蹊跷。

“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刚巧在附近,想起二爷说过你们住在这里,便过来瞧瞧你家小姐,毕竟姐妹一场。”锦书端起茶饮了一口,温婉笑道。

如梅虽然对锦书没什么好感,但人家好歹是二奶奶,又说是好意来看小姐的,当然,她很怀疑二奶奶的好意,莫不是想来看小姐的落魄模样吧!都是被遣出去的人,还说什么好不好的?

“二奶奶好心,还记挂着我们小姐。”如梅笑道:“二奶奶是一个人来的吗?”

锦书微笑道:“映雪跟着来的,我想着你与她往日有些嫌隙,便叫她自己附近逛了去。”

如梅心道:原来是映雪那个臭丫头跟着来,倒还真不愿意见到她,不来是对的,来了可没她的茶吃。

“我原本早就想来看你家小姐的,可是宫里的事脱不开身,这不,难得有这几日空闲出宫来一趟。”锦书笑道,顿了顿又问道:“你们二人日子过的还舒适否?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说,二爷是个粗人,难免考虑不周全,我也劝他时常要过来看看你家小姐,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方修的同船渡,百年才修的共枕眠,夫妻一场总是缘分,不能做的太过无情。”

“多谢二奶奶挂念,我和小姐过的挺好的。”如梅道,心里却腹诽着:说的这么好听,还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二爷铁了心要遣小姐出门,就是你挑唆的。

“你家小姐的身体好些了吗?我记得之前她天一冷就犯咳嗽的,改天我让孙大夫来为你家小姐诊治诊治?”锦书问道。

“二奶奶不必麻烦了,我家小姐如今身子好多了,再说有崔大夫常来为小姐诊脉的,不用请孙大夫来了。”如梅回道。

锦书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崔大夫?常来?

“哦…这便好,那我也就放心了,等你家小姐回来,你代我向她问个好,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便是,我若不在,跟二爷说也是一样的。”锦书起身要走。

“我们哪敢去烦二爷,二爷见了我们怕是躲不及的。”如梅幽怨道,出府这么久,二爷就不曾主动来看过她们,唯一一次来了,还是喝醉了,小姐硬将他带来的,酒一醒,就跟逃瘟疫似的跑了,想到这事就生气,要不是二爷刺激的,小姐也不至于随随便便跟了那个崔大夫。

“哦?这话怎么说?”锦书问道。

“我可不敢随便说二爷的坏话。”如梅嘟哝道。

锦书微微一笑:“那我就先告辞了。”

“二奶奶不等我家小姐了?”如梅道。

“不等了,映雪还等这我呢!这次见不到,下回再见也是一样的。”锦书莞尔出了院子。

如梅将二奶奶送出门,心中疑惑着,二奶奶当真是善心发作来看小姐的?

映雪已经在马车上等着,见二奶奶回来,忙道:“二奶奶,有收获呢!”

“快说。”锦书坐定,让车夫驾车。

“那几个妇人是专替人纳鞋底的,平时只要天气晴好就坐在外边纳鞋底,说是柳姨娘平日深居简出,只有一个男的偶尔会过来,看他总提着一只药箱子,应该是个大夫。”映雪道,妇人皆喜嚼舌根,她不过上前起个由头一问,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了起来。

“崔大夫…”锦书轻声念叨这个名字。

“他姓不姓崔倒是不知,不过,此人这两月来的勤快了,隔三差五的来。”映雪说道。

锦书蹙眉沉思,半晌方道:“叫车夫去“泰和堂”。”

“去“泰和堂”做什么?难道二奶奶知道那大夫是“泰和堂”

的?”映雪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找“泰和堂”的孙大夫问问应该就知道了。”锦书疲惫的闭上眼,累,真的好累。

来到“泰和堂”,锦书找孙大夫问城里可有一位姓崔的大夫,他道有,一位是城北“善寿堂”的崔大夫,年约六十,一位是城西“回春堂”的崔大夫,年纪较轻。锦书道了谢***将车驶到城西“回春堂”药店。

映雪见二奶奶脸色不好、神情抑郁,就不敢多问,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敢说,她可是没吃午饭就跟这二奶奶出来了,不过,二奶奶一样没吃东西。

前面就是“回春堂”,锦书和映雪下了车,正要抬脚入店,里面却有个妇人掩面直冲撞过来,锦书避之不及,被她撞个正着,多亏了映雪扶住才不至于摔跤。

那妇人见自己撞了人,忙作揖行礼谦声道:“对不住了,我走的急没看路,夫人哪撞了疼了吗?”

妇人本是掩面的,这会儿放下手来,锦书见了她的脸,不由的惊了一下,她脸上有将近一半的面积都覆盖着青黑色的胎记,真正的阴阳脸,而她那眼中还有泪痕。

“对不起…”妇人见锦书惊骇的表情,忙又掩了半边脸去,尴尬道。

“不碍的,大姐以后走路小心些就是。”锦书微微一笑说道。

“母亲…母亲…你不要走…”一个小孩儿赶了出来,拉住妇人的衣裙,哀求着,看他岁数也只比清儿稍大。

妇人半蹲下身子,抚着孩子的脸,想要柔声说话,却是语声哽咽:“春儿,你要好生听你父亲的话,母亲… 母亲还会来看你的。”

“春儿就是不让母亲走,春儿要母亲留下…”叫春儿的孩童不依的哭道。

“春儿,还不快点回屋去。”一个男子的声音身后响起,语气很是严厉。

锦书寻声望去,见一着灰色棉袍的男子踱步过来,三十不到的年纪,样貌倒也清秀,正紧蹙着眉,很不高兴的样子。

春儿唬了一跳,往妇人怀中躲。

“你怎么还不走?”男子加重了语气。

妇人拭了拭泪,轻轻推开春儿,低着头走了。春儿要追去,却被男子拉住,男子呵道:“保栓,陈义,还不快把春儿带进去。”

店里两个伙计出来连拖带抱的弄了春儿进去:“少爷,听话…”

少爷?那么这位就是“回春堂”的掌柜,崔一鸣?那么刚才那位妇人应该就是崔云哲的妻子了?锦书忙给映雪使了今眼色,映雪会意,跟着那妇人去。

崔云哲这才看见站在店门口的锦书,衣着华贵,应是大户人家的夫人,神情缓和了下来,施了礼道:“这位夫人是来看病的吗?”

锦书含笑点点头。

“如此,里面请…”崔云哲做了个请的手势。

“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崔云哲一边诊脉一边询问一边注意观察这位夫人的脸色。

“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想看看为何一直没有身孕。”锦书略窘道,这个问题她一直就想看来着,也就随便问问。

崔云哲又看看锦书的舌笞道:“夫人舌淡苔白,脉沉而细,是体寒气虚之症,不容易受孕,我为夫人开个方子照着抓几副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平日里少吃性凉的食物,多吃些温热的,尤其是冬日里,还要注意保暖…”崔云哲边说边写方子,末了问:“敢问夫人姓名住址。”心想着:这位夫人能如实相告便好了,他就可以说,过段时间再上门请脉,一来二往的熟了,说不定她家以后有什么病人都会请他去看,也好多一桩生意,这京都里,名医不少,竞争激烈,这种大户人家的生意能揽过来是最好不过了。不过,有些女子是瞒着家人来看这种病症的,不肯透露的也有。

锦书淡淡而笑:“纪府。”

崔云哲一愣,问:“哪个纪府?”

“纪尚书家,我是纪府二奶奶。”锦书观察他的神情,刚才他略有讶异。

崔云哲讪讪一笑:“原来是纪二奶奶。”

“怎么?崔大夫知道我?”锦书婉声道。

崔云哲支吾道:“听说,听说过…”

“是柳馨儿介绍我来的,她说崔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尤其是看不孕之症,如今她已经得偿所愿,怀了身孕,我很是羡慕呢!”锦书笑微微道。

崔云哲闻言,心中疑惑,馨儿有孕的事,也只他们自己二人知道,连如梅她都不肯告诉,况且馨儿不是对纪二奶奶恨之入骨的吗?她不止一次和他提起,都是二奶奶容不下她,二爷才遣了她出来,又怎会介绍她来?话说回来,他倒是要感谢这位二奶奶,要不是她,也成就不了他和馨儿的好事。

锦书见他如此更加笃定心中猜测,笑道:“可要恭喜你们了,什么时候办喜事呢?我可要送上一份厚礼…”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谁的孩子(二)

“**奶奶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崔云哲似笑非笑地看着锦书。

锦书莞尔道:“崔大夫就莫要与我装糊涂了,我只问你一句话,那孩子你是要还是不要?若是不要,我这就从你铺中抓一副落胎的药,堕了孩子。”

崔云哲霍得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锦书,锦书只泰然而笑。

“那是馨儿的孩子,二奶奶凭什么替她做决断?”崔云哲隐含怒意,硬声道。

锦书也慢慢起身,缓缓道:“也难怪馨儿要来找二爷,原是你不能给她安全感,一个魄力和担当都没有男人,如何可以放心托付终身?”

“她去找二爷做什么?”崔云哲疑道。

“这个你就别管了,既然你不认,就赶紧给我抓一副落胎的药来。”锦书沉了脸色说道。

崔云哲怔在哪里,一时摸不清锦书的来意。

锦书哼笑一声:“崔大夫不肯抓药与我么?那我去别处买好了,京城的药铺可不是只有这么一家。”说着就要离开。

崔云哲连忙拦住,急道:“馨儿现在何处?二奶奶到底要把她怎样?”

锦书挑眉望着他,不语。

崔云哲情急之下也失了分寸,她既这样说,馨儿肯定在她手里,这个二奶奶好像真的会说到做到,便妥协道:“你先告诉我馨儿现在何处?”

锦书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