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家去回太姨娘和几位爷,根据张巡捕的勘察,这岚贞是遇上了贼人,劫走了财物,被一刀害断了咽喉而死的。

苏太姨娘听了不由的颜面哭泣,虽然岚贞是偷窃了府里的银子潜逃而遭横祸,死有余辜,但毕竟岚贞伺候了她好多年,主仆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众人劝了几句,既是官府下的定论,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今后要防范的更加严实才好,有道是外贼易防,家贼难防。

这事在其他人心里,便放下了,唯有尹淑媛,内心的犹疑纠结更甚,成天蹙着眉头想法子,如何才能揭开太姨娘的面具,揪出她的狐狸尾巴来。

锦书出宫这么些日子,泫歌的肚子好像又大了许多,锦书惊讶:“怎么几日不见,肚子就大的这么快?”

泫歌闷闷不乐道:“我也是纳闷,先前太医们诊脉都说会是个男孩,可是宫里有经验的嬷嬷们说,这几日肚子大的快怀的一定是女孩。”

要说皇上为什么会对泫歌这么重视,锦书相信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听了太医的话,说泫歌怀的是皇子。能理解皇上求子心切的心情,也能理解泫歌闷闷不乐的心情,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是定势,是天经地义,更何况皇上一直未有皇子,江山社稷后继无人的担忧,以及泫歌后半生的荣华,纪氏家族的兴盛…所有希望都悬在了泫歌的肚子里,泫歌的压力可想而知,若再任由她胡思乱想下去,弄不好得了产前抑郁症就麻烦了。所以锦书宽慰道:“你别听嬷嬷们瞎说,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谁知道是男是女,又没有透视眼?若要我说,我还宁可相信太医的话,毕竟诊个喜脉对他们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你呀!只管放宽心,将养好身子,退一万步,即便生个小公主,也是喜事啊!皇上膝下如今只有一位公主,添一位也是高兴的事情,而且,生子又不是只这一回?下回再生个儿子也是一样的。”

“其实我也觉得应该相信太医的话,可是,万一太医诊错了呢?”

泫歌还是想不开。

锦书正色道:“那我问你,如果现在能确定你肚子里坏的一定是小公主,你怎么办?”

泫歌怔了怔:“当然是生下来啊!”

“那不就了结了?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你要做的就是顺顺利利的将他生下来,别的,都不用考虑,你再发愁也没用,既然如此,你还愁什么呢?人生不如意的事本就十占八九,再想不开给自己找不痛快,岂不更糟糕?”锦书含笑道。

泫歌恍然大悟,讪笑道:“还是二嫂想的明白,你瞧我,竟是糊涂了。”

“你心里紧张也是正常,我听说很多女人在生孩子之前都会紧张,会胡思乱想,严重的还会影响到孩子的健康。”锦书道。

泫歌闻言忙道:“那我不想了,什么也不管,一切看天意,我可不要影响到我的孩子。”

锦书笑道:“这才是正理。”

两人又叙了些家常,锦书自是报喜不报忧,没得招泫歌心烦,不过还是把老祖宗的病况如实说了一下,免得泫歌一下接受不了。

锦书道:“老祖宗问起你,我说你一切都好,她很是欣慰。”

泫歌听了,吩咐芳贞,把前儿个皇上赏的千年人参拿出来,让人送去纪府。又垂泪感叹道:“如今,想要见上一面也难了,倘若我不是有孕,或可请求回家一趟。”

“你也别难过,老祖宗毕竟年事已高…”这样说的时候,自己确实难过的要命,只是拼命忍着。

两人都黯然喟叹。

午后,阳光暖暖的,泫歌命人将贵妃榻移至茜纱窗下,躺着晒太阳养神,锦书一旁做针线活计。

“清儿应该长高了许多吧?”泫歌看那衣长比去年的要长了许多,问道。

锦书微笑道:“可不是么?我一月不见他都觉得高了许多,小孩子,这个时候长的快。”

“让你带他进宫来让我瞧瞧,你也不带来,怪想他的。”泫歌怨嗔道。

“还是等以后吧!等你这边一切安稳妥帖了,我再带他来看你。”锦书和声道。

***:“在这宫里要想安稳妥帖怕是难了,即便是贵

有操不完的心事,光想着怎么坐稳这个位置就够头疼了。”

锦书道:“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婕妤娘娘…丽贵人着人送香料过来了。”翠环在外禀道。

锦书讶异道:“好端端的,她怎送香料来,不晓得,别人孕里送香料,送吃食都是大忌吗?”

泫歌要起身,锦书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去扶她,如今她身子日益沉重,翻身也不灵活了。

泫歌缓缓坐起,道:“是我问她要的,前天她来看我,我想着那古怪的香,便故意问她讨要。”

锦书恍然:“你这是想证实她那日是不是故意害你的?那她今日送来的香料兴许就不一样了。”

“看她送来的是什么便晓得了。”泫歌托着腰走了出去。

丽贵人派来的宫女,托着红漆托盘,上面放了一包东西,应该就是香料了。那宫女见到泫歌,屈膝一福,婉声道:“给婕妤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泫歌曼声道,在炕上歪了身子坐下,芳贞忙为她加了个软靠。

那宫女笑微微道:“婕妤娘娘,我们娘娘特意让我送这香料过来,不过和上回送娘娘的香囊里的香不同,那是皇后娘娘赏的,统共没几两,大都装那只香囊里了,剩下的,我们娘娘拿来泡澡了,尽是没剩下,如今送来的是我们娘娘自己制的桂花香,我们娘娘说了,如果婕妤娘娘不喜欢这个,只喜欢那种香的话,她便再去问皇后娘娘讨要些来。”

锦书和泫歌俱是一凛,那香料竟是出自皇后之手?

“哦?那香料竟是皇后娘娘赏的吗?”泫歌问道。

那宫女道:“正是,是我们娘娘去给皇后娘娘贺千秋的时候赏的,因着也有桂花的香味,我们娘娘便用做香囊里了。”

“原是如此,我原也只是问问,没想到你们娘娘这么有心,还着人送了来,你回去告诉你们娘娘,就说这香本宫很喜欢,谢谢她了,不用再去问皇后娘娘要了。”

泫歌和颜悦色道,又让芳贞给她打赏。

等人一走,泫歌瞅着那包香料发呆,犹疑着:“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难道说,这幕后的主谋是皇后?”锦书也是惊讶不已,这消息太让人震惊了。皇后应该算是自己人了,泫歌能有今日,在一定程度上是皇后帮了很多忙,那又如何要害泫歌呢?因为害怕泫歌生出皇子来威胁到她的地位吗?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如果丽贵人没有说谎,那么就是皇后借刀杀人,她是皇后,要了解各宫嫔妃的喜好轻而易举,她知道兰贵嫔常年用连翘,兰贵嫔的猫儿是闻香识人,所以故意借丽贵人的手,把装有连翘的香囊送给了我,然后坐等事成,真若事成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这可当真是条绝好的毒计…”泫歌怔怔道,心里有些发慌,如果是别的嫔妃要对付她,她还不怎么怵,但若是皇后…

“若是丽贵人说谎,那就是想让咱们把疑虑转移到皇后身上,料想咱们就算知道是皇后要对付咱们,咱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或许是你问她要香料,她生戒心了。”锦书也猜度着。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如隔了云雾层层,叫人看不清真相。

“二嫂,依我的直觉,这事肯定与皇后有关,你想,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夫妻,皇上登基也是这三年的事,可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有侧妃坏了身孕莫名落了胎,这从始至终,都有机会下手的只有皇后,而且皇后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会不会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怕别的妃嫔生下皇子威胁到她的地位…”泫歌道。

“可皇上不是有位小公主了吗?”锦书道。

“想必是她偶尔失手,就像我,因为格外谨慎,又有皇上的特别照顾,想害我也难找机会。”泫歌越发笃定是皇后的阴谋。

锦书还是迟疑:“咱们还是先不要下定论,没根没据的,冤枉了人就不好了。”

“你放心,这话我只对你说,不会入第三人的耳,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咱们只当一概不知。”泫歌正色道。她不傻,皇后可不是随便就能撼动的,没有真凭实据,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她绝不能轻举妄动。

锦书点点头:“这便好,往后咱们更要留神些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初次主事(一)

***问了刘二媳妇,可刘二媳妇也搞不清楚如何就走***

她说她不过是找那些厨房的婆子们闲聊,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如此尹淑媛也没了主意,一时肝火动起,什么低劣,恶毒的手段都想了出来,只是想归想,要做还是狠不下这个心来,一连几日都憋闷的慌。

这日,淑媛正恹恹地歪在榻上,夏荷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说不知道谁送的,只丢在府门口,上面写这三奶奶收,门房就让人送了过来。

尹淑媛亦觉奇怪:“拿来我瞧瞧。”

打开信,先看落款,却是空白,再看内容,上面只有一个地址,一句话,“只须依上面的地址去问十八年前姚姨娘之事一切皆明了。”

尹淑媛突地站了起来,在房内踱来踱去,半晌方道:“夏荷,去备马车,我要回都护府一趟。”

“是!”夏荷看小姐脸色,便知道这封信有古怪。

“等等,收到信的事,不许告诉别人,尤其是三爷,要是三爷知道了,我便把帐算你头上,你自己晓得厉害。”尹淑媛警告道。

“是!”夏荷心里一紧,小姐这么严厉的跟她说话还是头一遭,再想着,自那日为三爷炖参汤被小姐瞧见了以后,小姐对她便冷淡了许多,心里又生出几分惶恐不安来。

尹淑媛回去拜托家兄务必尽快弄清信上所说之事,此后便只有耐心的等消息,毕竟益州离此地甚远,不是三五日能够到的,大哥派人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需要好些时日。

转眼到了腊月十八,喝过腊八粥,碧茹伺候老祖宗睡下,老祖宗还让碧茹把她的伽楠佛珠拿来,说是有些日子没念经了,今日精神好些,拿来念诵一遍。碧茹依了她,只好言劝道:“老祖宗稍念一会儿就歇息吧!”

可等碧茹收拾好了外间的事务,去看老祖宗的时候,老祖宗坐着双目微阖,碧茹还以为老祖宗念着念着睡着了,走进些唤了几声,还是没有答应,碧茹心里一惊,伸手去试鼻息,却是一丝生气也没了,当下命人去禀报老爷,自己则伏在老祖宗身边痛哭起来。

家中所有人接到报信,迅速赶到“宁寿堂”。纪云亭带了三个儿子在门外跪候,徐氏和苏文纨,方晴烟,尹淑媛等趁老祖宗身子还软的,忙着为老祖宗穿衣,下人们则将床安设停当,铺好被褥。因着早有准备,所以,事情办起来倒也顺快。

灵堂摆设完毕,纪家子孙披麻戴孝跪与灵堂举起哀来,下人们亦换上孝服,把所有红灯笼,一概换成了白灯笼,窗门一应用白纸糊了,才去宗族,和宫里报丧。

因为皇上早就让人来传了话,今日要去皇后宫中,就不过来了,所以锦书和泫歌就早早的歇下。锦书辗转着怎么也睡不着,其实这几日都睡的不安稳,可是能因为年关将近,就越担心老祖宗的病。

恍惚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翠环来报:“夫人,纪家老祖母没了。”

锦书轰然一惊,坐起身来:“什么时候没的?”

“说是亥时一刻。”翠环回道。

锦书连忙穿衣:“报娘娘没?”

翠环道:“还没呢!先来报夫人的。”

锦书想了想,终是瞒不过的,而且老祖宗也有封诰,此事也须上报朝廷,便道:“去报吧,注意说话的语气,莫要一惊一咋的,惊的娘娘动了胎气。”

“是…”翠环忙下去了。

泫歌起来哭了一通,想出宫吊丧却是不能,孕中甚是避讳这些。

所幸皇上那边也得了消息,命人传了旨意来,让贞顺夫人出宫吊丧,另赏银两千两,纪家主母的丧事着礼部主祭。以显隆恩浩荡。

锦书的了特许连夜出宫,远远就看见纪府大门上悬挂着白色的绸花,不禁又泪眼模糊。初桃早就等在府外,见锦书回来,取出孝服,让她就在马车换上。

灵堂里,大家哀声欲绝,夫人更是哭的肝肠寸断,语不成声的哀求道:“老爷,我知我过去有诸多不是,不敢求老爷宽恕,可我到纪家三十余年,老太太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一直感念在心,如今老太太走了,不能再孝顺跟前,恳请老爷让我再孝顺她老人家一回,让我为老太太操办后事吧!老爷,算我求你了…”

纪存儒也哭道:“父亲,您就成全母亲一片孝心吧!”

听得母亲情真意切,大哥又出言恳求,纪宣仪和纪莫非也同道:“请父亲成全。”

苏文纨心里极为不悦**后事都是她早就准备了的,如今只须按部就班的

她倒会捡机会,博了贤孝的美名,又不用出什么力,还可以借机重塑威信,真是一石三鸟。最可恨的是她一句反对的话也不能说,毕竟她的身份是姨娘,又有三位爷为徐氏说话,只能是希望老爷不要被她几滴眼泪打动才好。

方晴烟和尹淑媛也是心中讶异,没想到夫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手,果然是老谋深算,不过太姨娘会轻易交出手中权力吗?

纪云亭有一丝犹豫,苏文纨前期所做的,他都知道,如今徐氏提出这个请求,等于是捡现成便宜,但她这个要求提的合情合理,无可辩驳,再说,治丧大事,交给一个姨娘来办终究有失体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踌躇间,听得外边报:“二奶奶到了。”

锦书在初桃的搀扶下进了灵堂,先上了香,算是替泫歌祭拜,跪下三叩首,再点上一柱香,算是自己祭拜祖母,哭了一回,方才起身把泫歌的劝慰,皇上的旨意说与老爷听,道圣旨随后就会到。

皇上龙恩浩荡,让纪云亭伤感之余多了一丝安慰。再看锦书,当初最不看好的媳妇,如今却是最沉稳,最让人安心的一个,想到刚才徐氏的请求,若是应允了,文纨必定很不高兴,若是不允,又不好…晴烟和淑媛又是死对头,让她们其中谁来主事都是不妥…看来,这事只有交给锦书去做了。

纪云亭道:“你既是奉了圣命回来吊丧,不若,这回老祖宗的丧事就由你来主持,也不枉老祖宗疼你一场。”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震惊,都讶异的看纪云亭,可他神色甚是郑重,并不似询问或玩笑,方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是真的。大家再把目光投向怔愣在那里的华锦书。

锦书完全懵了,弄不清状况,这种大事怎轮得到她来主持?老爷莫不是伤心过度昏了头了?

锦书喃喃道:“老…老爷,锦书什么都不懂,恐难当此重任。”

苏文纨上前挽了她的手道:“不懂不怕的,既然老爷说让你主持,你便主持,不懂的只管问我就是。”苏文纨自知锦书若不答应的话,老爷就不得不依夫人的请求了,相比之下,她宁可是锦书来主持,也不要被夫人那个狡诈的人得逞了去。

方晴烟也知道这事轮不到自己头上,如果夫人有机会重掌权利,她更捞不到好处,便也劝说道:“是啊!弟妹,老爷都相信你,我们都会帮着你,不用怕的,切莫再推辞了,省的老祖宗去的不安心呢!”

尹淑媛翻了个白眼,对方晴烟的话很是反感,不过要是锦书不答应的话,老爷这么宠苏太姨娘,肯定还是让她来主持丧事的,苏太姨娘的威信岂不是又要拔高一等,这个狐狸精,害她孩子的狐狸精,她才不想看到她得意的样。所以淑媛默不作声,算是同意老爷的话。

“可是…”锦书看到徐氏寒冷的目光,恨不得吞了她似的,心中犹豫不决,夫人是肯定不喜欢她答应的。

“不用可是了,我相信你可以的,文纨,你多帮衬点,老祖宗的丧事一定要办的妥妥帖帖,风风光光的,让老祖宗在天之灵能安息。”

纪云亭道。

苏文纨忙道:“老爷您就放心吧!”

锦书去看宣仪,宣仪向她暗暗点头,要她应承下来,今日也只有锦书应承,才能解决纠纷,不然还不知如何收场呢!锦书见此情景,只好应道:“是…”

徐氏是怒火中烧,硬生生的压抑住,本来今天是个极好的机会,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可以东山再起,三个儿子又很配合的帮她说话,老爷也犹豫了,动摇了,偏偏这个时候这个该死的华锦书来了,把她的计划破坏的彻彻底底。早就说她是她命里的克星,果然灵验,自从华锦书进了门,她就一路衰,衰到如今,连她最后的机会都断送在她的手里,真真可恨之极。

邱姨妈心知徐氏心中懊恼之极,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若在这里闹起,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只好暗地里拽拽徐氏的衣袖,让她且忍耐此。

苏文纨道:“锦书,你且随我来,我好把一应事务与你交代清楚。”看到徐氏气白了脸,苏文纨心中窃喜,她受了她这么多年的气,如今也叫她尝尝这种滋味,暗赞,还是老爷英明、聪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次主事(二)

***前还忐忑,这么个大家子,而且古代的丧事有许多讲究,什么做七、吊唁、入殓、出殡、下葬,还有期间亲朋好友前来祭奠要应酬…真是琐碎的很,一个不小心,自己失了面子是小,丢了纪家的颜面就是大事了。锦书是第一次办这样的大事,且是老祖宗的后事,不为别的,只为让老祖宗走的风风光光安安心心,她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各处的人员苏太姨娘都已经安排妥帖,锦书只须每日点卯、监督、调度,可就是这些都够让人忙了。

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听说这回是二奶奶主持丧事,也觉得突然、意外,对二奶奶这个人,有人觉得二奶奶在是个好说话的,说白了就是个没什么用的人,不过,对下人倒是和气,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办,会不会搞砸了?袖手观望吧!也有人认为二奶奶平日不声不响,其实厉害着呢!不然,也轮不到她进宫伺候婕妤娘娘,所以还是小心为妙;当然也有些人,心里很不服气,这纪府里的主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正着数,倒着数,怎么数也轮不到她来当家作主,心里便生了怠慢之意。

锦书自然也想到了主事的关键是能镇得住下人,如果人人都是真心听令,认真做事,事情自然课圆满,若有人心不服的,给你扯肘子,出一丝半点纰漏就不好了,于是,当晚便做足了功课,看看人员的安排是否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各处的器皿物品是否都已放置妥当,是否有专人管理,一直弄到三更天才歇息,刚躺下又想起宣仪他们今日要彻夜守灵,又起来吩咐话儿,叫厨房给几位爷弄点宵夜去,也好续续精神。

话儿道:“二奶奶就放心睡吧!厨房那边有人做的,估计这会儿已经送过去了。”

锦书道:“你也快去歇息吧!咱们寅正就要起来的。”

“二奶奶,知道了,你自管放心睡去,映雪到点了会来叫起的。”话儿帮她掖好被子,放下云帐。

寅正,映雪就来唤锦书,伺候锦书梳洗了,又用了几口小米粥,再叫上初桃一起往灵堂来。

锦书先去上了香,看到老祖宗的棺木,想着老祖宗生前对自己的疼爱,不禁潸然泪下,痛哭起来。

宣仪看她悲恸不已,怕她哭坏了身子,忙给映雪使眼色,映雪会意,上前劝道:“奶奶千万爱惜身子,呆会儿还有要紧的事呢!”

锦书闻言方止了哭泣,亲手烧了一叠纸钱,又跪了一阵,才起身与众人别过,去往议事厅。

阖府的丫鬟婆子跑腿儿的小厮都齐齐聚集在外间抱厦,锦书就坐,让映雪依着名册一个个的查点,倒无一人偷懒延误的。

一时查点完毕,锦书静默半晌方才道:“我看过名册,在这里的,都是进纪府两年以上的人,可以说比我来纪府的时间都要长,这很好,说明大家都是知道咱们纪府的规矩的,不用我再多说什么,我只有一句,事情办好了,大家好过,可有谁敢在老祖宗的丧事上撂挑子,扯肘子的,任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脸面,我这里一概从严发落,绝不容情。”

众人忙应声道:“不敢。”

锦书又让映雪把她昨个儿安排的名单念一遍,一一进来领牌,大小事务均责任到人,哪一块出了事就找谁算,哪怕丢了一支香火一个茶盏也要描赔。大家看这位二奶奶办事极为细致认真,心里也有些犯憷,以前主事的都是把事务分派给管事,再由管事分派下去,哪有奶奶们亲自安排的,谁做什么负责哪一块都一清二楚的,想要偷懒还真不容易。

别看这些人现在应得好好的,心里琢磨些什鼻谁也不知道,纪府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就经历了四任当家,谁上来不培养几个亲信的,这一团和气的表象下,还不知四分五裂到什么程度呢!这头几日肯定不会安宁。锦书瞧着她们一个个的神情,心里想着。

果然,不出所料,中饭一过就有事了。厨房里的邓婆子她是单管碗碟清点归置的,来禀,说:“中午供饭过后,小的清点碗碟,发现少了五个碗,两个碟子,小的就去找负责收拾碗碟的周婆子,可她说,碗碟已经收齐,短缺了是你自己的事,说不定你自己发出来的时候就数错了…二奶奶,小的可以发誓绝对没有数错,发出的时候数了三遍,小的都记着呢!您看,菜碟一百只,果碟十只,汤碗十只…”

锦书拿来过目,上面是清清楚楚的记着,连谁领的都一清二楚。这问题不是

**就是出在周婆子。

“去把周婆子叫来,负责供饭的二十个丫头一并叫来。”锦书吩咐道。

周婆子很快领了二十个丫头来到议事厅,看到邓婆子也在,心里已经明白所为何事,便垂首站着,等二奶奶问话。

锦书看了眼周婆子,问道:“今日中午供饭几桌?”

周婆子如实回到:“一共十桌。”

锦书忖度了一下,道:“按供饭的标准,每桌十菜一汤一果碟,今日又是哪几个人负责上菜的?”

十个丫头往前了一步,齐声道:“回二奶奶是奴婢们。”

“你们上菜的时候,菜数是否有误?”锦书问道。

“没有。”十人笃定道。

“那另外十人应该是负责每桌添酒添饭的吧?”锦书看了后排的十人。

“回二奶奶,正是。”十人齐道。

“可有发现有人打破了碗碟?”

十人摇头,可有一人的神情微恙,锦书心里已经有数,笑了笑问了一句:“周妈妈,你在府里做了多少年了?”

周婆子定定道:“快有三十年了,大爷出生的时候,还是我帮着稳婆一起给大爷洗身子的。”

这资格可真够老的,而且听说,她是夫人的人。锦书笑了笑:“那周妈妈可算得上府里老人了,不知道以前夫人碰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理呢?”

周婆子听二奶奶语声和气,还向她求教,便大胆了起来,笑道:“二奶奶,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短缺了几个碗碟吗?说不定只是数错了,就算是真的短缺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换做夫人,夫人是不会在意这此小事的。”

“是吗?”锦书莞尔一笑:“夫人不计较,并不代表夫人心里没有数,只是不想驳了大家的颜面,只要以后大家小心点也就算了,可如今是什么日子?”锦书顿了顿,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冷峻了几分:“如今是老祖宗大祭之日,早间我已经丑言在先,大家都要给我用十二分的心来办事,否则我断不与你客气…是,缺几个碗碟不是什么大事,那么什么才是大事?今儿个,你们的疏忽,短缺的是几个碗碟,那明儿的疏忽又会缺了什么?恐怕这一场丧事办下来,府里的家当都要败光了。”

周婆子见锦书忽然的就动了怒,有点琢磨不清二奶奶的心思。

“今儿个供饭的桌数,菜数和邓妈妈那里支出去的碗碟是一致的,可见邓妈妈并没有数错,可如今明明白白的短缺了,请问周妈妈,这些碗碟都自己长脚跑了吗?”锦书冷笑道。

周婆子闻言心里一紧,看来二奶奶是要把帐算她头上了,昨儿个夫人还悄悄的吩咐她,找个机会好好为难为难二奶奶,她还没想好找什么法子为难二奶奶,反倒被二奶奶为难上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只好小心应付道:“二奶奶,厨房里做一道菜我们便送一道,收的时候也是如数收起的,如何会少了,这我还真说不上来。”

“你说不上来?你是管这事的,自己倒稀里糊涂的,如何管的清楚?晨间领牌的时候我可是说过,谁那儿出错,谁受罚,谁管不了事,就换人,我第一天主事,没有理由自己打自己嘴巴,自己驳自己面子…”锦书淡淡道。

周婆子惶恐道:“请二奶奶息怒,我这就去查明。”要是二奶奶真不让她做事了,夫人交代的事岂不是没办法完成?

“若改在平日,我便饶你,但在今时,我却饶你不得,罚俸三月,从这一刻起,你不用再管供饭事宜,去扫外院,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进内院来。”锦书发落道。这些府里的老人倚老卖老,平日喝酒逗骰,欺负下人的事常有,她早就看不过眼,不过,不是她主事,她没这个资格去处置她们,今日周婆子自己撞到她手里来,没理由放过。

周婆子面日死灰,哭囔道:“二奶奶开恩,二奶奶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为二奶奶办事…”

现在说为我办事了,那以前是为谁办事呢?锦书不予理会,手一挥,既有小厮上来将周婆子拉了下去。

周婆子哭的跟猪嚎似的,在场的人心中惶惶,周婆子是府里少数有头脸的老人,二奶奶只为这么一点错处就驳了她的权,将她赶去扫院子,那换做旁人犯了错,岂不是更糟糕?看来这个二奶奶是个敢说敢做的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左右为难(一)

***了那个神情慌张的丫头,看她脸色都发白了。锦书***地喝了一口茶,估计再下一剂猛药就可以了:“今天的事,不用说,肯定是出在你们二十个人当中,有句俗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想你们都听说过,别以为自己犯的错,自己藏着掖着就没人会知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出来坦白,承认错误,或者,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呆会儿让别人揭发出来,就别怪我…”

锦书等了一会儿,见没人站出来,便笑道:“既然没人肯承认,那好,映雪把名册拿出来,你把二十个人按次序报一遍,有些人不认得字,叫她们记住号,然后给每人一张纸,如果你知道是谁出的错就把那人的序号写上,不知道的就给我画个圈,如果,都没有人知道,那么,你们二十个人就一起受罚吧!别以为在这个时候少了你们二十个人纪府就转不动了,我要调拨几十个丫头还是容易的事。”

“是,二奶奶。”映雪应声就去取纸笔。

这时,那个一直神情异样的丫头扑通跪在地上,惶恐道:“二奶奶,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在收盘子的时候手滑不小心打破了,第一天就出了错,奴婢怕二奶奶责罚,就偷偷的把碎了的碗碟扔掉了,二奶奶,你责罚奴婢吧!是奴婢错了。”

锦书静静地看着她:“小红,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她猜的果然没错,周婆子未必不知道是谁碎了碗,而是这小红是她的侄女,她有心护着,故意跟她装糊涂罢了。虽然她平日里不管事,可府里复杂的关系网她没少花心思,倒不是为了有一天主事的时候弄不清楚,而是,有备无患。昨儿个夜里她故意又理了一回,省的也像淑媛上回那样,好心办不成好事。

小红惭愧地低着头:“奴婢不该这么不小心,奴婢更不该犯了错还瞒着。”

锦书嗤鼻一笑:“看来你还算是个明白人,所幸你自己承认了,不然到我揪你出来,性质可大不相同,打碎了碗并不是什么大事,描赔了就是,可你隐瞒不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我有言在先,主动承认就从轻发落,如此,你描赔了银子,再记二十板子,留待七七结束后再执行。”

小红见自己的姑妈已经被赶出外院,手里也没了权利,护不了她了,只能认罚,怯怯道:“谢二奶奶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