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在下认为,有必要请“百草堂”的钱掌柜来对质。”

张巡捕道。

陈又廷看向尹淑媛:“三奶奶,张巡捕要传钱掌柜来对质,您应该已经把人找来了吧!”

尹淑媛脑中轰的一下,陈又廷果然冲她发难了,失算,真是失算,她早就该想到给她信的人是府里的人.要不然,怎么她和夫人刚去“福来客栈”见乔家人,他就再次把信送到“福来客栈”,承诺他会对苏文纨发难,并要求她事先找到钱掌柜…现在想来,陈又廷不是单要对苏文纨发难,而是将夫人和她都拖下了水,他这是要对整个纪家发难。事情演变成现在的状况,她和夫人都成了窝里反,原本可以关起门来解决的事情,现在却闹到了公堂,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回,只怕是仇报了,自己也陷入绝境了…

尹淑媛怯怯地看向纪莫非,纪莫非也正冷冷的看着她,眼中那种寒意,如千年不化的冰雪,让她的血液都凝结了,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清晰的了解一件事情,她和莫非彻底完蛋了,这种觉悟,让她连一丝侥幸的念头都动不起来。

纪莫非也从没一刻这样坦然,面对淑媛他一直是心存歉意,肩负责任,家族的责任,男人的责任,为了这个家,他一直忍,可是,看看吧!到头来,他的忍耐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任性的淑媛,自私的淑媛,他怎能奢望她会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陈又廷,原来你是在耍我。”尹淑媛冷声道。

“三奶奶说笑了,陈又廷是真心帮助三奶奶,不然陈又廷何必挺身而出上衙门告状呢?还不是为了换三奶奶一个公道,还冤死的人一个公道?”陈又廷正色道。

“我不管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并没有让你去衙门告状,这不是我想要的解决方式,不错,我是很恨这个害我孩子的人,恨的直咬牙,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就是因为我报仇心切,被你有机可趁,今天的事,不管如何解决,我尹淑媛都会自动离开这个家,从此和纪家再无瓜葛。”尹淑媛掷地有声的说道。她要讨回公道没有错,但是疏忽大意让心怀叵测的人钻了空子,她的有理如今也已经变成了没理,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对纪家的伤害的有多大,她清楚,事后,她要如何面对这个家里的人?她面对不了,尤其是莫非…

“淑媛…”锦书低低唤道,她本不是个爱记仇的人,而且她们三人都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冰释前嫌了,如今听淑媛说了这样的话,就算她有千般不是,心里也只剩下不舍了。

纪云亭厌恶的别过头去,闯了祸,认得倒爽快,这种完全不顾大局,让纪家陷入如此难看的境地,她拍拍腿一走了之了,不过算她明白,就算她不走,这样的媳妇他也绝对不能容忍了。

尹淑媛又道:“事已至此,我只

****就是弄明真相,我必须为我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手段,张巡捕,钱掌柜,我已经找来了,现在就在府外。”

苏文纨也看了岚贞的供词,上面所说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是岚贞出卖了她…但是岚贞已经死了,或者她的出卖是迫不得已,不管怎么样,如今都没有必要再去追究。眼看这个家弄得四分五裂,想想自己当时因为一时心痛气愤做下了错事,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到死都不会后悔,但是现在她后悔了,后悔的不得了,因为那时她没有想到,事发以后,会对泫歌造成怎样不良的影响,不是嫡出,已经对泫歌不利,如今再让人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娘,人家会怎么看她?皇上还会不会喜欢她…这些她都没有考虑,或者是因为云娘已死,大家把所有的帐都算到了云娘头上,她可以高枕无忧…原来真的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说法。

现在,还要让陈又廷继续牵藤摸瓜的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吗?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她很清楚,应该就是她派陈又廷去杀岚贞灭口了吧…她实在无法忍受老爷对她的失望,这么多年她在这个家一直默默无闻的隐忍着,守着泫歌,守着老爷对她的爱,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人果然是不能踏错一步,一步错满盘皆输,她输了,那么,她认输。

“不再了。”苏文纨的声音不高,但是满堂的人霎时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个处在问题中心的人物,终于要说话了。

苏文纨静静地望着尹淑媛,从容道:“你的孩子,是我害的.这张供词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当时,我失去了泫歌,是你害我失去了泫歌,我恨你,就像你现在恨我是一样的。”

“不一样。”尹淑媛哭喊道,都是这个人,妻了她的孩子,也害了她,她还这样从容淡定的来和她说…这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是一样的,把泫歌弄进选秀的名册是权宜之计,忘了撤回是我一时疏忽,而且,你的泫歌并没有失去,她如今正受着天子的隆宠,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女人…怎么一样?我的孩子没了,上天入地我要到哪里去找他?我连他的模样都没见过,都还没来得及听他叫我一声娘…我那是无心之过,你是什么?你是蓄意谋杀…你怎么还能堂而皇之的,云淡情风的说是一样的?我看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尹淑媛被她这样的态度刺激的失去理智,激动的怒骂道。

锦书和方晴烟忙去劝淑媛,将她连拖带拉搀到了后堂。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纪云亭气的捶胸顿足,哀声迭迭。

“老爷…”苏文纨唏嘘道:“老爷,是我不好,这辈子,我没错过什么亏心事,只有这一件,我不求老爷原谅我,祸是我闯的,我自己来承担,请老爷千万保重身子才是。”

苏文纨转而又对张巡捕道:“张巡捕,陈又廷这个奸人所述的三条罪状,只有这一条我承认,其他的皆与我无关,这点,我可以对天起誓,对我来说,认一条和认三条结果没什么两样,但是,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我是死也不会认的,至于岚贞是怎么死的,我想跟这位陈又廷一定脱不了干系,还请张巡捕能调查清楚,还岚贞一个公道。”

张巡捕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从来没有一个案子,是就凭当事人起誓就能结案的。

苏文纨眼角带泪,转身对纪莫非道:“对不起,莫非,那时,我为了泄恨,冲着淑媛去的,却忘了,那也是你的孩子…”

纪莫非默然不语,说恨吗?自然是恨的,他也曾经热切的期待孩子的出生,想象着他的孩子也能和清儿一样可爱,如果孩子还在,或者,他和淑媛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是,现在来追究这些,还有意义吗?

孩子再也回不来了,他和淑媛也回不到过去了。

纪宣仪听苏文纨的话就跟诀别似的”,种不祥的预感,正要开口劝慰几句,只见苏姨娘拔下头上金簪,“嗖”的一下,刺入了胸口,动作之快,去意之决,叫人根本不及反应。

“姨娘…”纪宣仪大喊着,扑过去抱住了姨娘倒下的身体,鲜血汩汩如山泉涌出。

“帮我转告泫歌,我对不起…她…”苏文纨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第一百九十九章 较量(三)

苏文纨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纪云亭急痛之下,气血翻涌,竟直直昏了过去。大厅里顿时乱成一锅粥,都急着忙着叫大夫救人张巡捕示看眼前的情景要想继续审案是不可能了,本想跟纪二爷说声先告辞,可是纪家三兄弟现在哪还有工夫理你,再说,他也担心纪老爷的情况,便让人先把陈又廷看好,自己和赵巡捕在厅里等消息。

锦书和方晴烟正在后堂暖阁里劝淑媛,却见纪宣仪气急败坏的抱着满身是血的苏文纨进来,后面是纪莫非和纪存儒扶着不省人事的老爷。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炕整理出来,让人先躺下…”纪宣仪急声道。

三人诺诺,手忙脚乱的把炕上小几、坐垫、软靠什么的都微开,好让苏文纨和老爷躺下。

苏文纨俨然是没了气息,大家心知肚明,可是不等大夫来看过,总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徐氏掐了掐老爷的人中,老爷倒是很快就醒转过来口见到身边躺着的苏文纨不禁老泪纵横,心痛难耐。

尹淑媛此刻心里五味杂陈,是的,她是恨不得苏文纨死,可现在她真的死在了她面前,金簪穿心,自裁而死,为什么她却没有一点痛快的感觉…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徐氏亦是心里空茫,以前她和姚真斗,姚真死了,她又和苏文纨斗。为什么她一直说苏文纨是只狐狸,因为她和她斗,从来都是拳打棉花,足陷烂泥,苏文纨从不正面回应她,不和她正面起冲突,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她徐惠兰盛气凌人,倚强凌弱,可她苏文纨并没有吃多少亏,所以,她一直认定苏文纨是狡猾的,狐狸一样的性子,现在…这只狐狸却用这样

惨烈的方式结束她的生命,来证明她的错与对…她为什么不像只狐狸一样去狡辩,或者躲在老爷背后装无辜,装可怜?

锦书虽然伤心难过,但她现在最最担心的还是要怎么去和泫歌说,泫歌听了又会怎样?泫歌是那样郑重的把自己的母亲交给她来,就像太姨娘郑重的把纪家交到她手里一样 … 可是,她失职了。

“清儿少爷,清儿少爷,你不能进去…”门外的丫头在阻拦清儿少爷。

“让我进去,我有事要见我母亲…”

“少爷,你真的不能进 …”

锦书拭了泪走出去,见了清儿问道:“清儿,你来这里作甚?快回院子里去,话儿,赶紧带清儿少爷回去。”她不能让清儿看到太姨娘血淋淋的样子,那会吓到他的。

“母亲,韩治哥哥有信让我交给父亲。”清儿晃了晃手中的信,气喘吁吁道。

“二奶奶,韩治少爷说,这信要紧。”话儿也切切道。

哦?锦书将信将疑的接过信来,道:“好了,这信,母亲会交给父亲的,现在大人们正在这里忙正事,清儿随话儿姐姐先回去好不好?”

清儿见任务完成,便点点头听话的随话儿走了。

锦书打开信来一看,心中一紧,原来如此。忙进去把宣仪拉到一边,把韩治的信交给他。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过韩治是如何知道这些的?”纪宣仪疑道。

“先不管他是如何知道的,眼下要紧的是先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陈又廷。”锦书道。

“咱们知道了他的底,这事就好办多了,可惜姨娘她…”纪宣仪惋惜道,姨娘真是太冲动了,她根本不需要如此。

“那现在?”锦书看着一张张或哀伤.或茫然的脸。

“叫上莫非,我们一起过去,这里有大哥大嫂在就行了,别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纪宣仪道。

前厅里,只剩下赵巡捕和张巡捕。

“二爷,纪老爷…”张巡捕问道,他心知苏姨娘是肯定不行了,杜大人一再交代要妥善处理,没料到苏姨娘她…哎!

纪赏仪摇摇头,道:“张巡捕,上次姚云一案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张巡捕回道。

“上次,我们就说姚云肯定有同党,现在她的同党终于浮出水面了。”

“你是说 … 陈又廷?”张巡捕并不感到意外,自己府里的管家告自己的主人这种事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巡捕都没听说过。

“你们可有证据,如果能证明他是云娘的同党,那么他的话就要大打折扣。”赵巡捕道。

纪宣仪递上韩治送来的信,上面有陈又廷的真实姓名,何方人氏,最最重要的一点,他和云娘原本是夫妻,还育有一子。

张巡捕看了,问道:“可属实?”

“带陈又廷来一问便知真假,倘若他不承认,也不急,派人去余杭将他家里人带来,他还能狡辩?”纪莫非道。

****陈又廷是恨之入骨,如果官府不能将他法办,他也***解决了这个人,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张巡捕立即命人将陈又廷带上来。

陈又廷见只有二爷,三爷和二奶奶在,心中冷笑,纪家如今是兵荒马乱了吧!哼哼!真没想到苏文纨会自杀,意想不到的结果,出人意料的满意。

“陈又廷,我可真佩服你,这么沉的住气,隐姓埋名在纪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和自己的妻子天天相见能装作不认识,连自己的妻子死.

了也能忍住不露一丝破绽,陈又廷,你厉害…”纪宣仪冷笑道。

陈又廷心里咯噔一下,二爷如何说出隐姓埋名,还有妻子…难道他已经知道真相?不,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唬他。陈又廷告诫自己要镇定,要沉住气,不能被他唬了去。

陈又廷故作莫名道:“我不知道二爷在说什么?”

“顾宇廷,你就继续装吧!希望你可以装到底。”纪莫非讥讽道。

“三爷,我陈又廷做人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过,三爷恨我也是正常,毕竟是我揭了你们纪家的烂疮疤,被你们掩饰的好好的烂疮疤。”陈又廷轻笑,掩饰自己内心的震动,三爷居然叫出了他的真名,为什么之前他们都没说,难道只过了这么一会儿他们就查到了他的底细?还是他们早就开始怀疑他,已经开始秘密调查?呵!就算真的知道了又怎么样?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比预想的更好,本来嘛!做出这样的举动,就没考虑后果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有时间再去等待更好的机会,能让纪家身败名裂,四分五裂也算不辜负云娘的托付了。

“是吗?陈管家你可真够光明磊落的。”锦书道:“你为了云娘,为了爱情,抛家弃子,放弃偌大的家产,放弃顾家大少爷的身份”放弃尚小的儿子,到这里光明磊落的害人…你尽可以继续装,希望呆会儿见到你的儿子顾成瑞时,你也能如此光明磊落。”

陈又廷脸色大变,没想到小瑞在他们手上,难怪他们的口气这么硬,他不能连累了小瑞,陈又廷瞪着锦书沉默半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我儿子没关系。”

“你们不是有仇必报吗?为了报仇你们费尽心思,极尽所能,牵连无辜,现在倒和我们说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岂不好笑?”纪宣仪明白锦书是在唬陈又廷,看来效果很好,再狠的心,也是有弱点有软肋的,那他就再加把火。

陈又廷道:“二爷,虽然我处心积虑,但我说的不都是实情吗?我只不过是说了实话,你能否认我说的是事情吗?苏姨娘自己不也承认了吗?这点,张巡捕和赵巡捕都可以作证。”

张巡捕故意别过脸去,装作没听见。

“你只是说了实话吗?你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吗?你敢说杜若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敢说岚贞的死不是你的杰作?锦书质问道:“岚贞的供词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她临死前面对的人应该只有你吧!根本就没有苏姨娘派你杀岚贞一说,要杀她的人是你。”

“随便你们怎么说。”陈又廷坦然道”反正已经到这份上,承认了又如何?

“你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你就不怕你的恶行报应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吗?我纪莫非从来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顾宇廷,你尽管放心好了。”纪莫非威胁道。

“张巡捕,三爷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不测,这案子不难破,找纪三爷就是了。”陈又廷故作镇定。

张巡捕和赵巡捕对看了一眼,慢悠悠道:“老赵,你前儿个还欠我一顿酒,咱们是不是去“聚香楼”坐一坐。”

赵巡捕笑眯眯的配合道:“我怎么敢赖张巡捕的帐呢?”

“顾宇廷,如果你能坦白真相,我可以保证,小瑞会安安全全回到余杭,而且,我会为你隐瞒你的所作所为。”锦书配合纪莫非唱白脸。

陈又廷见他们是摆明了要维护纪家,官官相护历来就有,看来,他的便宜只能占到这个份上了:“纪三爷,算你狠,二奶奶,在纪家,我唯一看的顺眼的人就是你,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这个自然。”锦书应承道。

“好,我认了。”陈又廷切齿道。

“认什么?”锦书追问。

陈又廷牙一咬:“杜若是我杀的,岚贞也是我杀的,这样行了吧!”

“张兄,赵兄,你们听清楚了吧?”纪宣仪立即道。

“再清楚不过,顾宇廷,既然你承认了,那么画个押吧!”张巡捕立即凑了过来。

第二百章 大结局

顾宇廷交代了杀害杜若和岚贞的细节,干干脆脆的画了。反正逃不过一死,不是病死就是砍头而死,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只要不连累到小瑞,什么都无所谓了。

“二奶奶,我不可以见见小瑞?”顾又廷提出请求。

“呵呵!你想见小瑞,或者我可以帮你去余杭请他来一趟。”纪宣仪慢声道。

顾又廷闻言,脸涨的青紫,他们居然是在唬他,他们手里根本就没有小瑞。

“你不用不服气,我们既然能查到你的底细,要想带走小瑞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不为难小瑞,我一定会说话算话。”锦书说道。

“哼!跟他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子说什么说话算话。”纪莫非冷冷道。

顾又廷想想也是,虽然他们是在唬他,但是,他们要为难小瑞还是很容易的。

“走了,回衙门交差去,二爷,纪老爷那里…”张巡捕命人把顾宇廷带了下去,准备告辞,又担心着纪家老爷。

“麻烦张兄,赵兄了,这案子该怎么写,我想杜大人一定心里有数,要是解决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纪宣仪明示道。

“那是那是,纪二爷放心。”张巡捕忙道。

等纪宣仪三人回到暖阁,大家已经在忙苏太姨娘的后事。知道事情是这样一个原委,众人无不唏嘘,人家是有心算计,偏偏自家人又不争气,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纪云亭一夕之旬仿佛苍老了许多,怆然道:“蕙兰,过几天让莫非送老太太的灵回赣州老家,你也一起随行吧!以后,就在老家.吃斋念佛,一来尽孝,二来…也好为儿孙几点阴德吧!”

“老爷…”徐氏戚然唤道,老爷要将她安排回老家,不就是变相休妻了吗?

纪云亭不再回应她,对徐氏,他是彻底的失望了。保留她纪家夫人的名分是为了纪家的颜面,他是再也不想再见到她。

徐氏瘫坐在椅子上,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事情如何会成了今天的样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苏文纨不自尽…对,都是这个苏狐狸,到死都还摆了她一道。

没有人再敢或者说是愿意为徐氏说话,她是纪家发生的所有不幸的根源,而且,因为她的执迷不悟,让纪家陷入更大的困境,老爷这样处理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尹淑媛默默回到“缀锦轩”,吩咐春荟收拾东西,她已经说过不管事情如何解决,她都回离开纪家。现在,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只是…好不舍,到今日她才明白过来,所有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因为夫人当年的一念歹意,导致今日纪家的种种悲剧,而她,当初为了迎合夫人,讨好夫人才设计让泫歌去参选,才有了苏文纨的报复之举,她也是有错的,是她错在先。

“小姐,您带来的那些陪嫁都要收拾起来吗?”春荟问道。

尹淑媛黯然道:“放着吧!收拾些随身的衣物就可以了。”

“可是…那么多…”春荟有点心疼肉疼,那可是一笔不菲的财物。

“你以为我走了,三爷还会留着这些东西吗?他肯定会一样不缺的送回都护府的,我们又何必跟搬家似的那么麻烦。”尹淑媛苦笑,就算她不想带走,莫非也不会要的。

“哦…”春荟这才明白,还是小姐了解三爷。

锦书把苏姨娘的后事安排下去,想着尹淑媛之前说过的话,就抽空来了“缀锦轩”。尹淑媛正要离开。锦书忙拦住她:“淑媛,你真的要走吗?”

尹淑媛漠然道:“我还有留下的必要吗?而且,就算我想留,只怕老爷和莫非也容不下我了,难道我还要等着他们来赶我吗?”

“也许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糕,这个家已经是死的死,散的散,你若再走了,那…”锦书难过的说不下去,如今的纪家就好比深秋的梧桐,风一吹,叶落尽,只余满目疮痍,一地萧瑟。

“二嫂,你不要说了,我已是不得不走,以往我对的诸多不是,你就当过眼的云烟,忘了吧!你是个好人,可惜,我现在才明白,迟了,将来吧!将来莫非一定会找一个比我好的女人和你做妯娌,不会像我这样麻烦的…”尹淑媛勉强笑道,到这个时候,只有锦书来关心她,来留她,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人,鄙视着,讨厌着的人,真是讽刺啊!

“淑媛,你先别灰心,等过阵子,我再劝劝莫非,让他去接你回来。”锦书急切道。

尹淑媛摇头:“千万别劝他,就让他按自己的心意办一回事,我想,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就是听从他的心意。”

锦书无语,只好按排了马车,叫了两个婆子,丫头先送她回去。

杜大人是个聪明人,既然原告成了元凶,那么何不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顾宇廷平上,只说苏姨娘是烈性女子,不堪顾宇廷的诬陷,以死明志。

泫歌知道这事,伤心不已,皇上为了安抚她,特封苏文纨为贞义夫人,赏赐丰厚。

三月初三,冷凝素出嫁。

同月,顾宇廷在问斩的前两天,病死在大牢里。

四月底,泫歌顺利产下一皇子,皇上大喜,封泫歌为苏贵妃,而皇后突然病重,不能再统领六宫,皇上命萧贵妃和苏贵妃同掌六宫,半年后皇后薨,这是后话了。

纪莫非在送老祖宗的灵位回赣州老家的前日,把尹淑媛的嫁妆全数送回了都护府,并和离书一封,淑媛没有出来相见。

尹兆恩虽然心里万般不悦,但是,淑媛一口说定是她不愿再和莫非继续做夫妻,问她为何,她死也不肯开口,如果他说要去问纪莫非,淑媛就闹着上吊”弄得他没办法。现如今,纪家女儿产下皇子,封了贵妃,而尹家的靠山皇后莫名其妙的得了重病,连亲人都探视不得。尹兆恩也是个嗅觉敏锐的人,这其中必有古怪,所以,他更加小心谨慎,尤其是纪家,断不可得罪。

走出都护府,纪莫非从未有过的轻松,终于,终于结束了,脱离了婚姻的枷锁,只是,事情顺利的让超乎他的想象。

“三爷,三爷…”春荟追了出来。

纪莫非驻足回望。

“三爷,这是我们小姐给您的信。”春荟把一封信塞到莫非手中。

纪莫非打开来,

***“曾经相遇,总胜过没有碰头,如果今生还有缘再

要做那个能给你快乐的人…”

寥寥数语,却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吹淡了心中纠结着的恩怨,是啊!毕竟他们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光,只是他们还有再遇的机缘吗?纪莫非微笑着摇摇头,抬眼时.春荟已经不见了。

五月的一天,风和日丽的一天,韩治来告辞。锦书和纪宣仪诧异道:“你要走了?去哪里?”

韩治轻笑:“多谢二爷二奶奶收留,韩治在府里打搅了这么久.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韩治,你已经举目无亲了,能去哪呢?留下吧!就把这个当成你自己的家,不用拘束的,况且清儿也离不开你…”锦书挽留道。

“谢谢二奶奶好意,但是我想趁年轻,四处游历一番,多长点见识,至于清儿,我昨晚已经掀告诉他了,我答应他,等他金榜题名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他的,不过,这小家伙,现在可能不知道躲在哪里哭,还请二爷、二奶奶好好宽慰宽慰他。”韩治无奈的笑道。

纪宣仪也不舍:“非走不可吗?”

韩治轻轻点头。

“好吧!不过,无论你走到哪里,要记得给我们来信,让我们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还有,纪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随时欢迎你回来。”纪宣仪诚挚道。这个韩治,是个谜,他曾经去问王大人,可是王大人支支吾吾的,当时,他以为王大人是不便说明,也就不追究了,可是,上次韩治揭穿陈宇廷的真实身份,就让他不得不怀疑了,韩治是如何知道陈宇廷的?虽然韩治说,那信是一个人托他转交的,他也不认识那个人。那就更奇怪了,那个人既然要帮纪家,为什么不把信直接交到纪家人的手中,而要托一个寄住在纪家的人之手呢?

锦书见韩治去意已决,没奈何,帮他整理了衣物,还有银子交给韩治,韩治也不客气,接过包袱道谢。

锦书心头一震,韩治在接包袱的时候在她手里塞了东西,有什么事是不能在宣仪面前直说,而要用这样的方式?锦书捏紧了手里的纸条,待无人时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明日辰时务必到城东五里亭一见,要紧,要紧。

韩治约她去城东五里亭见面,还说要紧要紧,难道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吗?锦书心下疑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不告诉纪宣仪,第二日一早,锦书等纪宣仪去上朝,便带了初桃出府往城东而去,到五里亭时,已是辰时一刻。

韩治见二奶奶如约而来,欢喜的迎了上来。

“韩治,你约我来这有什么事要和我说?”锦书乖门见山。

“二奶奶,要约你的人不是我,请二奶奶往亭北的杏林去,就明白了。”韩治故弄玄虚道。

锦书将信将疑,留下初桃,往杏林而去。

林中杏花早已落尽,枝叶见隐约可见小小的青色果实,这么大一片杏林,不知道花开的时候,是怎样一片美丽的景色。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有人在身后轻语。

锦书蓦然回头,只见那人,穿一身天青色团蝠便衫,腰缠白玉带,髻上一根白玉簪,双唇轻抿,柔柔地望着她,澹然浅笑。

不是六皇叔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