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凌越的详细讲解,看着府里来来往往的下人,莫如妍终于找到了方才那一刹那所感觉到的违和和怪异皆是从何而来。

她虽然没有在帝都这样繁华的地方住过,知县府衙却也并非没有下人。要说这府里的下人是惯常服侍人的,莫如妍实在不相信。只看他们走路的姿势,以及动辄流露出来的气势,就绝非寻常人。

在听闻了这些人的来历之后,莫如妍忍不住就轻叹了一口气。不是不欢迎他们的到来,而是觉得,将他们安置在将军府,确定不是大材小用?

“大小姐可是不喜欢收留他们?”听到莫如妍叹气,凌越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看向莫如妍。

“不是。”这般的误会,莫如妍可不希望凌越亦或者其他人记在心上。顿了顿,莫如妍坦然道,“我只是在想,将他们留在将军府太过大材小用。”

“大小姐是打算要为这些叔叔伯伯另谋出路吗?”凌越登时一扫方才的沮丧,满是喜悦的看着莫如妍,“是要再开一座锦绣坊吗?我还可以帮忙管账的。”

面对凌越的欢呼和雀跃,莫如妍沉默了一下:“咱们初来乍到,暂时还不确定圣上和太子都是什么打算。不能轻举妄动,也不便抛头露面。”

“啊?”凌越瞬间垮下脸来。虽然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可希望落空,总还是免不了的表现了出来。

“如若你真的那么想开锦绣坊,可以去请示一下太子。如果太子殿下没有异议,我是可以答应的。”莫如妍说到这里,还是认真负责的提醒了一下凌越,“锦绣坊缺的都是绣娘,你确定咱们府上这些武将合适在锦绣坊另谋出路?”

凌越张大了嘴看着莫如妍,一脸无辜,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那个,好像真的是耶!就算锦绣坊开了,也不能帮这些叔叔伯伯找到出路。仔细想想,还不如留在将军府当护卫来的自在和轻巧。

“不过......”看着凌越满脸大受打击,莫如妍认真的思忖片刻,“还是容我考虑几日,看有没有其他产业可以发展。比如,像行香楼那般的酒楼?”

“行香楼?可以啊可以。”凌越连连点头,立刻就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如果是行香楼,咱们就缺了大厨、缺了店小二、缺了买菜的活计、还缺了打扫房间的跑堂......”

“我们还缺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打断凌越的话,莫如妍开口说道。

“嗯?缺了什么?”完全没有意会到莫如妍的意思,凌越诧异道。

“靠山。”莫如妍说着就看向了凌越,“你觉得,我们是找圣上当靠山比较好,还是找太子更合适?”

凌越彻底变成哑巴了。不管是圣上还是太子,他都不敢招惹。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

被凌越的反应逗笑,莫如妍不再多言,回了房间。

将军府的日子并不难熬。上无严苛长辈需要供奉,下无妯娌需得应对。除了她一人,将军府就再无其他主子了。

莫如妍算不得爱热闹之人。这样的日子,竟也不声不响的过了半个月。

直到,太子殿下的亲自上门。

“拖了半月才来见夫人,还望夫人不要见怪。”太子会拖延至今才来,固然有避嫌之意,更因着他对莫如妍的不喜。

若非此次圣上派人将莫如妍请来帝都,太子丝毫不怀疑,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莫如妍。

真正见到莫如妍,太子立刻就明白了当初夏臻为何会被退亲的真正缘由。

如莫如妍这般清冷女子,必然是心高气傲,不肯纡尊降贵屈就的。

既然如此,为何时隔两年之后,莫如妍又突然变了心意,答应嫁给夏臻?

这内里,就真的一丁点阴谋也没有?还是,莫如妍从哪里知晓了夏臻的真实身份?

很是自然而然的,太子就阴谋论了。

太子没有掩饰他对莫如妍的不喜。哪怕他表面上称呼着莫如妍为“夫人”,但面上和语气里都断无半分敬意。反之,还多了几分鄙视和厌恶。

不过,也正是因着太子的不善,莫如妍才越发断定太子的可信。

就如同当日夏小翠因着夏臻对她冷言冷语,而今太子更是毫不掩饰的不喜,反倒让莫如妍放下心来。

会心疼夏臻曾经的遭遇,会憎恶她曾经对夏臻的羞辱,至少太子对夏臻,是真情实意的。

确定了这一点,莫如妍在面对太子的时候,就不再提防和戒备了。

太子本以为,莫如妍就算不敢甩脸走人,也肯定会面带羞愧,哑口无言。但是事实上,莫如妍比他想的要镇定许多。

更甚至,莫如妍在听出他的嘲讽语气之后,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满意?这莫如妍该不会是哪里有问题,没有听懂他的话吧?

就在太子打算继续补上一记狠招之时,莫如妍开口了。

“不知道太子殿下对将军府上下这么多下人,打算如何安置?”莫如妍已经有了打算。不过,太子到底能不能顶得住圣上的威压,莫如妍不是很确定。

“还能怎样安置?不是已经养在将军府了吗?”只当莫如妍是想要将这些下人赶出将军府,太子拉下脸,很是不悦的看着莫如妍。

但凡莫如妍敢说出只言片语让他不高兴的话,他便是冒着被夏臻狠揍的风险,也会让莫如妍见识到何为血和泪的教训!

“将军府里整日无所事事,连我都快要住不下去。太子殿下觉得,这些上过战场的将士们能受得了?”莫如妍抬眼看向太子,虽然不确定自己又是哪里招惹到了这位太子殿下,却也并不引以为意。

有夏臻在,太子殿下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对此,莫如妍甚是坚信。

太子闻言皱起眉,疑惑的看向莫如妍:“难道你有妙计?”

“妙计算不上,只是姑且可以一试。”在太子面前,莫如妍也没打算遮掩,“我本打算在帝都置办一两处产业,但是事后仔细想想,并不合适。这些将士都是铮铮铁汉,何以要对他人卑躬屈膝、笑脸相迎?”

“没错。”要说开酒楼开铺子,太子随便一张嘴就能做到,实在不必要等到今时今日莫如妍提出。

他之所以将这些将士送来将军府,就是想着将军府有夏臻在,不怕出现主欺奴的事情。

“那么,如若我在帝都郊外买上百亩良田,然后将他们......”莫如妍话还没说完,太子就双眼一亮。

不过下一刻,太子又摇了摇头:“良田不需要添置,本太子名下多得是。即便是夏臻手里,也有本太子赠送的千亩田产。但是,你确定去种地比留在将军府更为妥当?”

“太子殿下必是没有亲眼见过乡下人年复一年只是守着农田里的收成过日的场景。如若太子殿下见过,就决计不会小瞧当看到沉甸甸的收成时,乡亲们脸上的欣喜和满足。”以前的莫如妍也没见过。但是在莲花村住过一段时日后,她渐渐开始懂了。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古往今来都是受用的。无论改朝换代多少次,都不会随之改变。

“你倒是知晓的比本太子清楚。”太子殿下又不是不知晓莫如妍的出身和过往。就算认可莫如妍的提议,却也不接受来自莫如妍的轻视。

就算他没有亲眼看过,却也不会小觑粮食的威力。不单单是百姓每日要食,他们边关战场更是最不可或缺。

“臣妇出身乡野,自然与太子殿下不同。”太子的怒意尽显于外,莫如妍却是并未在意,淡淡的回道。

太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至于良田之事,不需莫如妍多言,他有的是法子解决和处理。

莫如妍很快就发现,将军府的下人一夜之间去了一大半。听凌越说,大家走之前都很感激她的提议,也甚是向往即将到来的新开始。

莫如妍带着点点笑意,接受了凌越代为转告的谢意。同时,也是真的看到了这位太子殿下对将士们的用心。

如果换了别的上位者,恐怕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伤病将士们的后半辈子吧!可是,太子殿下不但在意,而且在尽可能的帮助他们。

此般善意,不管太子是装的还是假的,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将士们切切实实找到了去处。

夏臻的第一封书信,就是在府中将士们的去处被解决之后的三日后,送到莫如妍手中的。

经由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书信,莫如妍委实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她和夏臻飞燕传书的中间人竟是如此的身份高贵。

夏臻的字仍旧不是很好,莫如妍却是轻易就能认出。不算长的一封信,通篇下来只有一个主旨:在帝都等他。

“你来帝都的事,我之前没有告诉夏臻。”在这件事上,算太子对不住莫如妍。不过,他也没想过让莫如妍误解夏臻。

并不难猜到的事情,莫如妍点点头,未有多言。

“你不责怪本太子?”太子还以为,莫如妍肯定会对他心生怨言。但事实上,莫如妍好像一直都很淡定的接受了他对她的排斥和不善。

“太子此般作为,必然有太子的考量。”莫如妍说到这里,扬了扬手中的书信,“我该感激的是,太子没有扣下我夫君写于我的书信。”

“夫君?呵!你倒是喊的出口。”太子一直没有说出口的不满,在此刻终于决堤,“两年前你不是根本不愿嫁给夏臻,还故意退了跟他的亲事吗?”

“太子殿下也说了,那是两年前的旧事了。”莫如妍仔细的将夏臻的书信折好,看也不看太子殿下满是讥诮和讽刺的脸色,缓缓道,“此一时非彼一时。人的心意,自然也是会转变的。”

“你果然是因着知道了夏臻的真实身份才回心转意的。”太子一声冷喝,只觉抓住了莫如妍话里的把柄,怒道。

“夏臻的真实身份?”莫如妍却是被太子的话惊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太子说道,“不管太子殿下信与不信,在我改变心意嫁给夏臻之前,我是确实不知道他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青远大将军。”

“你这样说,本太子便相信?你当本太子那般好糊弄?你当站在你面前的是那个愿意傻傻被你欺骗的夏臻?”太子撇撇嘴,根本不相信莫如妍的解释和说辞。

“我不曾欺骗夏臻。”有些事情,莫如妍可以不解释。但有些事情,她必须澄清。

如若现下是在莲花村,又或者青山县,莫如妍不一定会做出解释。但是,现下是在帝都。

太子的地盘上,理当太子做主。而她的解释,能带来的不但是她的安宁,也是她接下来能否被西北军、被帝都众人接纳的第一步。

“呵!你确实不曾欺骗他。所以两年前你义无反顾的拒绝了他,而今又堂堂正正的嫁给了他。”如若没有为府中将士解决去处的插曲,太子殿下对莫如妍的态度只会更加的恶劣,“你的不欺骗,带给他的是两年的浴血奋战,几经生死,差点再也回不来!”

“莫如妍,不要以为嫁给了夏臻,你就能荣享富贵。青远将军夫人这个位置,你到底坐不坐的稳,咱们拭目以待。”再一次的,太子说完他想说的话,就大步离开了。完全没有给莫如妍解释的余地,也没有等莫如妍反应过来。

浴血奋战、几经生死、差点再也回不来......莫如妍垂下头,遮住眼底的惊骇和懊悔。

她也很后悔。为何不能在两年前回来,为何非要等到两年后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只要一想到太子殿下方才的话,莫如妍就触目惊心,寝食难安。

如若这过往的两年里,夏臻一直过得是此般凶险。为何当战势再起,太子还是第一时间找了夏臻回西北军?难道太子就不担心夏臻会出事吗?

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但凡可以,太子宁愿自己去战场,也要将夏臻换回来。

但是,对比西北军现下在边关遭遇的凶险,朝堂上的局势也委实不容小觑。

圣上的态度那般微妙,太子怎敢掉以轻心,随便离开帝都?

是以,哪怕时时都在担心,太子也只能硬/挺挺的忍着、受着。他必须成为西北军最坚强的后盾。他要防备的是圣上一时心血来潮的莫名旨意,更要杜绝西北军的粮草补给出现任何的纰漏和差池......

许是受到了太子的诅咒,莫如妍在来到帝都近一个月后,迎来了第一位娇客。

第61章

初见莫如妍,慕容珺的心情甚是复杂,却也没有直接露出敌意。

“夫人想来并不认识我,我是宰相府的......”被莫如妍请到大厅坐下,慕容珺便开始自报家门。

“慕容珺,宰相府二小姐。我知道你,也听说过二小姐的名讳。”莫如妍跟太子说过,她在将军府一直无所事事,这是真话。不过,却也并不代表,她就没有打听该打听的,以及了解该了解的。

凌越真的是个很擅长打探情报的小探子。只要莫如妍想要知道的,凌越总能以最快的速度从外面打探回来。

当然,这也跟莫如妍点名的都是帝都诸位声名在外的闺秀千金相关。

举凡凌越出去打探的人,才不过片刻钟,就能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来。而且,还甚是详细。

“没想到夫人居然知道我。”慕容珺莞尔一笑,对上莫如妍的视线满是好奇和打量,“却是不知,夫人是如何知晓我的?”

“无意间有所耳闻罢了。”慕容珺想要听到的答案,莫如妍知道。但是,却也断断不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这样啊......”慕容珺的语气很是失望,显然不是很相信莫如妍此般说辞。顿了顿,又继续问道,“那夏将军可有跟夫人提及过小女子?”

跟莫如妍说话,便是自称“我”。换了夏臻,立刻变成了“小女子”。其中差别,何止是一点点?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只要听懂了慕容珺的潜台词,恐怕就很难能面不改色的迎上慕容珺如此明显的挑衅。或多或少,总会为之变脸,又或者失态。

不过,莫如妍只是神色茫然的看着慕容珺,诧异道:“夫君为何要提起慕容小姐?夫君和慕容小姐相识?”

慕容珺的面色明显变了变。仔细看了莫如妍一眼,确定莫如妍并非故意羞辱于她,这才回道:“自是相识的。”

“哦?”莫如妍好似被提起了兴趣,眼神灼灼的望向慕容珺,“慕容小姐可否说与我听听?我家夫君性子太闷,即便是在家里,也甚少跟我闲聊其他琐事。也是以,我竟是从未听夫君提起过他和慕容小姐的相识经过。”

莫如妍的脸上不带丝毫阴霾,也毫无半点提防和戒备。慕容珺很明确的能感觉到,莫如妍看向她的眼神没有敌意。这,便是确定不知晓了?

一时间,慕容珺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不知晓该不该说给莫如妍听了。

慕容珺不说,莫如妍也不急,只是静静的等着慕容珺开口。中途,还特意亲手给慕容珺斟了一杯茶。

捧着莫如妍亲手斟的茶,慕容珺心下一狠,转而问道:“夫人可愿意将夫人和夏将军的故事说给小女子听听?”

“自是可以的。”跟慕容珺的迟疑和吞吞吐吐不同,莫如妍当即就说起了她和夏臻的故事,“我和夫君是自幼指腹为婚。说来,应当是夫君先相中了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我。”

莫如妍一开口,慕容珺就绞紧了手中的绣品。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脑中有道声音在不断的督促她,不要再听下去。

然而,哪怕不能听、不该听,慕容珺也打算,定要听完再行另做打算。

“说来不怕惹慕容小姐笑话,两年前夫君去我家提亲的时候,我是不乐意的。”对上慕容珺不敢置信望过来的眼神,莫如妍继续道,“是以,我当着夫君的面,擅自做主,退了亲。”

“什么?”慕容珺鲜少有过在外人面前失态的时候。此时此刻,却被莫如妍几句话,乱了分寸。

“很可笑对不对?那时那刻的我,只想着女儿当高嫁,怎能嫁去乡村农夫家?”见慕容珺还是受惊不已,莫如妍补充道,“慕容小姐或许不知道我的身份。虽然比不得慕容小姐的金贵出身,但我确实是青山县令家的大小姐。而夏臻,家住临近青山县,一个名为莲花村的小山村。在我们那里,莲花村的贫穷是众所周知的。寻常好人家的姑娘,是肯定不会、也不愿意嫁去莲花村的。”

“可夏将军他是圣上钦点的青远大将军呀!”莫如妍的解释,慕容珺可以想象,却没法理解。就算夏臻出身贫贱,可夏臻在青云国,亦是赫赫有名的。

“我不知道。”莫如妍摇摇头,对上慕容珺不敢置信的眼神,仍是毋庸置疑的坚定,“非但我不知道,夏臻的爹娘和弟弟妹妹,他们也都不知道。夏臻从未说过他这么多年离开莲花村之后,到底去了哪里。我甚至是嫁给夏臻之后才知晓,他有离开过莲花村。”

“那就是说,你嫁给夏将军的时候,真的以为夏将军只是乡野......”慕容珺不认为莫如妍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她。而且夏家爹娘和弟妹竟然也不知道?那就肯定是真的了。

“嗯。我是真的以为夏臻只是寻常的乡野汉子。嫁给他的时候,我尽可能带上了我能带的所有嫁妆。之后因为分家,就带着夏臻去了青山县,住在我娘留给我的锦绣坊里。如若不是圣上的旨意突然从天而降,我定然不会坐在这里。”莫如妍省去了不必多提的内容,但也委实没有一句谎言。

慕容珺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她真心只是想要过来一睹夏夫人的尊容。想要知道究竟是何种模样的女子,竟然有幸嫁给夏将军这样的英雄。

但是从莫如妍的嘴里,她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在预料的版本。

原来在帝都以外的地方,夏将军只是以“乡野汉子”的身份在过活吗?

慕容珺自认并非贪慕虚荣之辈。可如若要她嫁去小山村与乡野村夫为伴,她必然也是不应的。

由她自己想到莫如妍,慕容珺忍不住点了点头。她理解莫如妍两年前不愿嫁的举动。不过相对而言,莫如妍之后又愿意嫁给夏臻,就让慕容珺好生不解了。

“夫人是因着何故改变心意,又答应了这门亲事呢?”慕容珺本就是想要讨个让自己放弃的理由。如若莫如妍不跟她说清楚,她怕是会一直惦记在心。也是以,即便有失礼仪,她还想打算刨根问底。

“如若我说,我是一夜梦醒,突然就改变了心意。恐怕慕容小姐也不愿相信吧!”愿意嫁给夏臻的理由,在莫如妍自己心中,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然而换了外人眼中,好像始终都很是费解。

“自然是不信。”对着莫如妍肯定的点点头,慕容珺煞是认真的说道,“想来夫人也听闻过,我宰相府有意跟夏将军成就美好姻缘之事。我既然坐在了这里,就不怕夫人当面质问。实话实说,在夫人抵达帝都之前,小女子确实一直心存嫁给夏将军之念想。”

见慕容珺如此坦然直言,莫如妍反倒对其平添几分好感。当即也不再兜圈子,实话实说道:“我从太子殿下那里偶尔听闻过此事。太子殿下提到,不只慕容小姐,还有刑部尚书家的孙小姐,以及清王府的小郡主,似乎都对我夫君有意。”

“确是事实。”慕容珺微微抬了抬下巴,对上莫如妍望过来的眼神,回道,“不但是有意,我三人因此已然心生嫌隙,没少互相挤兑。”

“往日里虽说算不得手帕交,每每见面却也甚是讲礼,不曾红过脸。而今偌大的帝都,怕是没谁不知晓我三人之间的闲话了。”慕容珺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不过现下,因着夫人的到来,我三人倒是不必相争,便一起成为了惹人笑话的话柄。”

“为何笑话?我夫君虽不然,可清远将军之威名,青云国上上下下谁人不知?慕容小姐三人不过是公然抒发了对军中将士的敬佩,何以成为众人嘴里的话柄?”慕容珺话里带愤,莫如妍却是满脸不以为然,“倘若慕容小姐他日听闻有人背后闲话,不若告知与我。我虽不才,却也势必要跟那些人当面理论一二。”

慕容珺神色复杂的看着莫如妍,片刻后,忽然就笑了:“好!我慕容珺认你这位将军夫人!他日如若真有人胆敢嚼舌根子,而我又理论不过,定当前来有劳夫人您帮忙。”

“自是应当,却之不恭。”莫如妍点点头,给出她的承诺。

一番交谈下来,慕容珺是真的很喜欢莫如妍。更甚至,还特意在将军府吃了午膳,这才起身离开。

而送走了慕容珺之后,莫如妍在第二日就迎来了另外两位当事人。刑部尚书家的小姐孙月华,和清王府小郡主穆雅惠。

孙月华和穆雅惠并非一起前来,而是一前一后进的将军府大门。只是过于凑巧,就选在了一日。

前一日从慕容珺的嘴里,莫如妍已经听闻三人互有嫌隙之事。

不过真正看到两位各有千秋的女子坐在她面前争锋相对,莫如妍仍是有些汗颜。

“小郡主千金之躯,竟是贸贸然驾临将军府,果然让月华大开眼界。”因着宫里的皇贵妃是她的亲姑姑,孙月华对上穆雅惠,也算不得卑躬屈膝。

“胡小姐近日不是抱病在床?这么快就可以下地了?”穆雅惠也是不妨多让,当即就跟孙月华起了争执。

“我......”孙月华哪里有抱病?穆雅惠这摆明了就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穆雅惠便得意洋洋的朝着孙月华讽刺的努努嘴,只差没把胡月华气个半死。

才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莫如妍对刑部尚书家这位胡小姐的功力,也实在有些诧异。

胡月华倒不是争不过穆雅惠。只因她这两日听闻姑姑皇贵妃说,圣上有意将穆雅惠许给她家兄长。

如此一来,穆雅惠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她的长嫂。

长嫂如母,偏偏穆雅惠又出身高贵。待到日后嫁进胡家,她这个未出阁的小姑,日子岂不更加难过了?

胡月华倒是想联合她娘亲一并压压穆雅惠的嚣张气焰。无奈孙夫人很是看好这门亲事,直把穆雅惠看成了圣上赏赐的活祖宗,并再三约束胡月华,不准再跟穆雅惠起争执、闹矛盾。

胡月华也是被逼无奈,这才忍了又忍。

然而,胡月华的忍耐,放在穆雅惠眼中,就成为了怕事。

往日里动辄跟她跳脚的仇敌突然就变成了病猫,穆雅惠当然不会放过这般大好时机。

随后,就见穆雅惠带着灿烂的笑容,对上胡月华气闷的神色,讽刺道:“听闻刑部尚书府近日很忙碌,好像是在准备婚嫁事宜。莫不是,已经为胡小姐定下如意郎君,只待出嫁?”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穆雅惠的举动,彻底点燃了胡月华心头的小火苗。

于是乎,胡月华冷哼一声,当面堵了回去:“难道清王府没有开始筹备嫁妆?我还当小郡主已经知晓,您和我兄长大人的赐婚?”

“一派胡言!”穆雅惠一挥袖子,掀翻了身边桌上的茶杯。

茶杯落地,登时四分五裂,引来正厅内外所有下人的注目。

莫如妍也在看穆雅惠,不是心疼这一个茶杯,而是不确定胡月华所说是否属实。

既然涉及到“赐婚”二字,想来是已经确定下来,胡月华才敢这样说。然而,穆雅惠身为被赐婚的女方,竟然一丁点也不知晓?

那么现下,问题就来了。究竟是胡月华误信了谣传,还是穆雅惠一直被瞒在鼓里?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莫如妍都有预感,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能够解决。

“胡言?”胡月华嗤笑一声。反正话已经说出口,她便也不委屈自己了,“小郡主当是胡言,我们胡府上上下下可已经着手开始筹备婚事了。”

“虽然说,我并不是很期待有小郡主这么一位嫂嫂。不过,既然天注定,我便也只能认了。”胡月华说到最后,直接拿手帕遮住嘴巴,一阵愉悦的轻笑。

穆雅惠简直要气的发疯。霍然站起身,怒视着胡月华:“本郡主这就回府细问究竟。倘若被本郡主证实一切都只是你的胡说八道,本郡主定让人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