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林小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沈迟绞了热毛巾覆在她的脸上,林小乖舒服地叹出口气,有些含糊地问道:“几点了?”

“还早。”沈迟动作生涩地帮她擦了脸,看了下闹钟道:“八点还没到呢。”

林小乖点了点头,“我肚子饿了,有吃的吗?”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的胃口在怀孕后一直没有变大,之前她甚至还有些担心对孩子不好,毕竟这个年代的饭菜油水少,她所认为的“正常”的饭量在这个年代很可能导致宝宝吸收到的营养不够,好在这些天家里的饭菜虽然算不上丰盛,但鸡蛋和鱼一直都没有断过。

“你等等。”沈迟并没有出去,而是走到窗边的樟木箱边,从其中拿出一个纸包递给林小乖。

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五个鸡蛋糕。

“我在黎城看到有人在卖这个,想着你可能爱吃就买回来了。”沈迟有些不好意思道。

当然,他不好意思并不是因为给媳妇买吃的,而是这是他第一次将东西昧下没和长辈说。

倒不是舍不得这点东西,只是如今他集到的钱大多都用来进货了,好不容易才挪出点钱给媳妇买些零嘴,可不想被秀儿那个小馋嘴给吃掉大半。

他也不是偏心,只是婉婉如今正怀着孩子,秀儿的话他以后手头宽裕了有的是机会补偿她。

林小乖垂眸抿了抿唇,心里滋味莫名,捧起一个鸡蛋糕,想了想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沈迟,“这个你吃。”

沈迟心中一热,却拒绝道:“你吃吧,我不饿。”

“我吃不下这么多。”

“那就留着明天吃。”说着,沈迟将那半个鸡蛋糕放回纸包里包好。

林小乖见状心下越加复杂,上辈子沈迟也对她好,各种稀罕的东西往她面前送,但那种好像是“堵嘴”,他总是用目光威胁她不许再提离婚的事。

那时候,她觉得他不近人情,罔顾她的意愿,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也会有这般简单而朴实的付出。

看着小口小口吃着鸡蛋糕的林小乖,沈迟心下觉得满足。

他在部队里拼死拼活地,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媳妇孩子,为了自己的家吗?

不是为了老宅那几个贪得无厌的,更不是…

想到一些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人,他的眼底快速划过一丝阴霾。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觉得房间里太过安静了,林小乖轻声问道。

“下午三点的火车,我已经买好票了。”沈迟看向她的目光分外柔和。

第15章 闹起来

沈迟觉得,自他们夫妻真正相处以来,今天是气氛最最好的。

如此,他的情绪不由地放松下来,那些原本难言于口的关怀也有了发泄的渠道。

他声音低缓道:“家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有那些衣服卖出去,我回来前,你们的花用总是够的。老家那边的人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敢过来骚扰的。还有我知道你喜欢吃鱼,县城里难买,抓多了也养不住,我已经交待袁林了,我走后,他会时不时把抓到的鱼送过来。还有这个。”

沈迟将三十块钱塞到林小乖手中,“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或想买的,又不好意思问阿公阿婆要钱,就拿这钱去买。我现在只有这么多,等下次探亲假回来再给你。”

“谢谢。”

林小乖的声音很轻,沈迟要不是离得近怕是要错过。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看向林小乖的目光满是情意。

林小乖却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她注视着手中不太新的六张五元钞,心里是百般滋味。

“还有。”沈迟想到差点忘了一件事,“首都大学那儿你不要担心,这个月我们部队和首都驻军有一场演习,到时我走一趟,帮你办一年休学,等到生完孩子,你就可以去上。”

林小乖闻言一愣,她抬头看眼前的男人,鼻子突然就有些酸。

或许,当初沈迟强娶她的时候也是打算让她上大学的?

似乎看懂了她眼底的疑惑,沈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想娶你,自然是想你什么都如愿的。”

沈迟说的是真话,但也并不是没有算计在内,只是他算计的是林小乖对他的感情。

林小乖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沈迟就有这样的心机,赶紧低下头去,以免让对方看到自己眼底的湿润。

“休学办三年吧。”良久,林小乖调整好情绪开口道:“孩子生下后还要吃奶,我不可能马上丢下宝宝去念大学。”

“好,都听你的。”沈迟很高兴,婉婉能够这般为孩子退让,那么对自己这个孩子的爹想来不像之前那般抗拒了。

林小乖知道这时候的休学并不好办,倒不是政策上不允许,而是这时代的人对知识有种无法想象的渴望,大学不仅不要学费还有补贴,如自己这般休学的人自然便会被学校的工作人员看不惯刁难。尤其她其实已经错过了报名的时间。

只是她相信沈迟,他从来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说能办到就一定能办到。

直到沈迟离开,林小乖也没弄懂沈迟那般笃定地说老宅的人不会来骚扰的自信来自于哪,毕竟她很清楚,王招娣那人,除了对上沈迟会发憷,其他时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会沈迟回部队,按她见不得人好的德行十有*会上门闹腾。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她不是真的十六岁,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对着王招娣那般的泼妇束手无策。

只是等沈迟离开,一家子从车站回来,正吃着饭呢,拍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四叔四婶,快开门,出事啦!”叫门的人声音很大。

“这好像是全福叔的声音?”沈秀有些迟疑道。

“可不就是?”罗玉芳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赶紧去开门了。

没一会,就有一个中年汉子跟着走了进来。

“四叔,你快回去看看,敏成家里闹起来了。”沈秀的爹爹就叫沈敏成。

林小乖注意到,这位全福叔口上这样说着,神色却一点也不焦急,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

“怎么回事?”沈章明皱起眉头。

全福叔看了眼林小乖,“迟娃他媳妇娘家来人啦,如今两边都打起来了。”

“我娘家?”林小乖呆住了。

怎么可能?她四个哥哥她了解,做了那种事肯定觉得愧疚,她出了事他们也会急也会气,甚至还可能懊恼后悔,但他们胆小要面子,肯定不敢过来。

至于四个嫂子,她心中冷笑,她们精着呢,绝对不会这时候来触霉头。

“听着好像是你伯娘和伯父。”见她疑惑,全福叔呐呐道。

“伯娘和伯父?”林小乖顿时瞪大了眼睛。

全福叔点头,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道:“两个老太太和一个大爷,嘴皮子可利落了,敏成家的婆娘都被堵住了。”

大伯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剩下的可不就剩下大伯娘二伯娘和二伯吗?

林小乖抽了抽嘴角,从脑海里里翻出有关大伯娘和二伯二伯娘的记忆。

记得媛媛姐嫁人第二年因为生了个女儿被婆家嫌弃,婆婆连月子也不愿伺候,只半个月就想把媛媛姐从床上拖下来去下地,那场景刚好被大伯娘遇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大伯娘当面脸色都没变,和和气气的,还对着亲家伏低做小,回头就叫上几个娘家侄子把媛媛姐的大伯套麻袋打了一顿,刚好错过上面领导下来挑选工人的机会。这样的事发生过不少次,只要媛媛姐在婆家受了罪,她的几个叔伯和小姑子就要倒霉。她婆婆和妯娌几个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间久了也琢磨过味来了,只是明明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却愣是连个人证都找不到,弄到后来根本不敢对媛媛姐撒气。后来婷婷姐结婚,她婆婆喜欢将一家子做的工分换的钱都攥在手里不肯给儿子媳妇花用,大伯娘愣是借着外孙生病的时候在他们村的人面前唱了一场苦情戏,逼得那老婆子把钱拿出来。

至于二伯娘,这位性子一通直到底,偏又脾气差,发怒时敢和人拼命,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连男人都怵她。记得孝安哥那年在煤矿中挖矿被压断了腿,上面的人不肯花钱送他去省城治,二伯娘一把柴刀用同归于尽的架势逼得那些人自掏腰包大出血一场。

二伯则是滚刀肉,犯浑起来除了她爹林国强谁都拦不住,丰源村就没人敢在他面前狂的。

“四叔四婶,你们快回去看看吧,要不然就不好收场了。”全福叔这话听着像回事,仔细听却怎么都有一股撺掇人看热闹的味道。

只是在场都是看不惯王招娣的人,不说林小乖,沈秀和罗玉芳都面露意动,最后还是沈章明一脸犹豫道:“从县城到村里可是要走上两三个钟头的。”

“没事叔,我把村里的拖拉机开过来了,回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全福叔赶紧道。

“那就去吧,老婆子,你给孙媳妇拿件大衣披上。”最后,沈章明拍板道。

他们到的时候,好戏正是最精彩的时候。

沈家院里院外都围满了人,院子中的空地上,一个身材干瘦却精神矍铄的老头拎着一个满脸鼻涕眼泪的小胖子,满脸凶悍道:“就是他吧,差点害得我侄女流产的小畜生?”林小乖认出那是她二伯。

“呜呜…放我下来,奶奶快救我!”往常横得谁也不看在眼里的小胖墩吓得够呛。

“你,你快把我孙子放下来,要不然,要不然你别想走出袁家庄!”极其尖锐的声音带着颤抖响起,想要放狠话却只让人觉得色厉内荏。

林小乖微微皱眉,这样令人生厌的声音,还真是久违了。

“呵…”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在空气中弥漫,拐着拐杖的老太太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搀扶下走到王招娣面前,语气淡淡道:“口气倒不小,真当别人都是被吓大的不成?”

王招娣此时的处境并不好,她整个人趴伏在地上,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抓痕,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她身上喘气。

“孝平,给你娘倒碗水过来,妈蛋,几十年没动手,骨头都不好使唤了。”说着,她还用力在王招娣腰上坐了坐。

“哎,阿娘你等着。”站在她旁边的中年男子应了一声就往屋里走去,一旁呆立着的沈敏成和沈柱夫妇愣是没敢开口阻拦。

林小乖捂脸,二伯娘实在是…

“几位…我阿娘年纪大了,你,你们…”沈柱有些磕磕巴巴地开口道。

林小乖撇了撇嘴,若说她对王招娣是厌恶是憎恨,那他对沈柱夫妇却是打心底鄙视。

别看在这个家里,王招娣偏心他们,沈敏成指望他们养老,但最没有存在感的也是他们,没有主见,什么都听王招娣的,几乎没有独立的人格。

王招娣自己泼辣,却千方百计给自己儿子找了个鹌鹑性格的媳妇,让她能够继续在家里称王称霸。

记得当初,她在沈家老屋里被王招娣百般刁难的时候,这对夫妇不是没有过同情愧疚,但除了眼神有所显露,那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作为。

沈小宝被王招娣宠得无法无天,三天两头惹祸招的村里其他孩子的家长上门,夫妇两明明对此有不堪疲惫,但却什么都不敢说。自己生的孩子却不敢教育一句,何其可悲。

三老如同没有听到沈柱的话,林年强把目光对向沈敏成,“姓沈的你怎么说?我林家的女儿被个毒妇那般糟践,你们沈家今儿个非得给我个交代!”

他目光凶悍,神色满是冷意。

“什么林家的女儿,不过是我们家沈迟花三千块钱买回来的媳妇,是生是死都拿捏在我们手里,搁旧时代就是下人奴才一个,就是杀了也和你们没干系!”王招娣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恶毒。

第16章 票据

闻言,三位老人纷纷变了脸色,二伯娘周凤琴阴沉着脸怒道:“去你娘的下人奴才!谁家娶媳妇不要礼金的?难道都把闺女卖给婆家做下人了?三千块钱怎么了,我侄女那么好的品貌,连首都大学都轻而易举考上了,难道不值三千块钱的聘礼?”

“我给你三千块,你考个大学生给我看看?”

这话其实有些牵强,但周凤琴的脸色实在吓人,仿佛谁敢反驳就砍谁一刀,周围人愣是没敢出声。

林小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心里既有感动又有讽刺,她的伯父伯娘以及堂兄都来了,那几个亲哥却不见人影。

沈敏成抽着烟,一言不发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慢吞吞道:“你们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林年强了冷笑一声,猛地伸手将沈小宝的脸捏得变了形,“我把这小畜生丢到粪坑里,你再来问我为了什么可好?”

说着,他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很快就盯准了院外菜地旁的粪池。

那架势,沈敏成要是说句不中听的话,他肯定说到做到。

沈小宝完全傻了,原本还敢挣扎,这下动都不敢动了。

沈敏成手一抖,零星带着红光的烟灰从烟斗中撒出来,他也顾不上,好声好气道:“有话好好说,无冤无仇的…”

“无冤无仇?”周凤琴猛地将王招娣的脸摁进泥地里,音量拔高道:“你跟我说无冤无仇?谁家闺女差点被害得流产能说是无冤无仇?你沈家大方,我林家的姑娘可不吃这种哑巴亏!”

她指着沈小宝骂道:“这小兔崽子才几岁,就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长大了还不得杀人放火?”

周凤琴的话虽有耸人听闻的嫌疑,但并不是没有道理,周围那些原本就看不惯沈家这般宠孩子的袁家庄村民窃窃私语起来。

沈敏成面色涨红,有些支吾道:“小宝怎么会像你说的这样,他只是太皮实,一不小心撞了迟娃媳妇,迟娃媳妇身子骨原就不壮实…”

“我呸!”这回说话的是大伯娘李芳妹,她面带薄怒,“你说谁身子骨不壮实?”她看向周围的村民,“各位乡亲父老,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侄女虽是老来女,却是足月出生的,胎里也没带什么毛病,她爹妈又疼她,吃穿都紧着她,营养不良贫血这些其他人有的毛病她一样没有,怎么嫁过来不到两个月就身子骨不壮实了?”

她冷冷盯着沈敏成,“自己做的孽,别想给别人泼脏水。”

“说什么孩子皮实。”周凤琴凉凉道:“当我们没打听不成?皮实的孩子我见过不少,但就没见过三冬腊月将其他孩子推进河里差点丢了命的,也没见过一言不合把鞭炮往别家孩子脸上丢的,更没见过被教训几句就拿大石块砸破族里长辈的脑袋的!”

“还有不少呢,还要不要我继续说?”

还别说,因为王招娣的纵容护短,沈小宝没少作孽。就说那个被推进河里的孩子,原本不说壮实但也绝对健康,自那之后却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要喝药,偏偏他父母是老实的,对上王招娣那样的泼妇,不要说赔偿,反而被奚落了一通。

那个脸上被丢鞭炮的孩子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没毁容,但一只眼睛却伤到了,虽然没瞎,却有上千度的近视。只是那女孩只有一个寡母,想讨公道也没地方去。

剩下那个被砸破脑袋的族里长辈更是倒霉,六十多的老人了,颜面扫地不说,还在床上躺了小半年。这家也是唯一得到点赔偿的,只是一麻袋红薯,还不够人家十天的药钱。

而此时,刚好有两个当事人家里有人在场。其他人一看到他们,心里就有些嘀咕,说起来,这孩子好像的确有些顽劣…

更有一些“同病相怜”之人声讨了起来。

“上个月我家里的鸡少了一只,那天只有小宝来找我家牛牛玩进了院子,隔天就在敏成家院外闻到了鸡肉香,我还特地数了下她家的鸡,一只都没少。”

“我家更倒霉,我卖了鸡蛋的钱放在桌布下打算买油盐的,不想在厨房剥了斤毛豆出来就没了。那会只有小宝在院子里玩累了进来找我要水喝。”

“我小儿媳没奶,就托了亲戚弄了点城里的奶粉,我家**妞就靠着那点奶粉过活,小宝却总是趁我们不注意抢了**妞的奶瓶,害得**妞晚上饿得直哭。不是我小气,那奶粉实在不便宜。”

“那你们怎么不上门去讨说法?”

“讨说法?怎么讨说法?王招娣是会讲道理的人吗?别被倒打一耙就好了。”

那些人声音越来越大,沈敏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反倒是王招娣,不仅没有羞愧,反而一脸愤恨。

“够了,别说了!”沈敏成看向李芳妹,“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亲家伯娘说吧,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都不会推脱。”他算看出来了,做主的是这位老太太,要是不让她满意,今天他们家就别想安生。

林小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位公公,似乎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没用。

不过也是,王招娣再厉害也只是个女人,还是个带着拖油瓶二嫁的女人,要不是沈敏成的心偏了,她在沈家也不能如今的猖狂。

“分家!”李芳妹掷地有声道。

现场一静,不等众人哗然,就有一个身形瘦小的小媳妇站了出来,“各位父老乡亲,不是我们林家咄咄逼人,实在是…”她叹了口气,一脸苦笑道:“这次我们小妹出事,沈小宝就不说了,再如何顽劣都只是孩子,只是这些大人…我们小妹喊肚子痛的时候没人理会,一个大活人在房里流了那么多的血,却愣是没个人注意到。要不是沈迟刚好回来,说不好就要一尸两命。我们实在是怕了,再跟这样的长辈住在一起,我们小妹有十条命也不够啊。”

说着,她目光含泪道:“沈家的情形不用我说你们也比我清楚,要是亲婆母,我们再多苦都只能往肚里吞,没有分割人亲骨肉的道理。但她只是继母,我们便是心宽,也不能把自家闺女给人糟践。”

记忆太久远,林小乖废了不少力气才想起来,这小媳妇是她孝喜哥的老婆,看着娇娇弱弱,却是个利落直爽的,最得她大伯娘的喜欢。

按理,林小乖应该叫她堂嫂,但他们三家人亲近,二伯总说叫堂嫂生分了,她自己又有亲嫂子,都叫嫂子容易混,后来还是二伯娘拍板,说婉婉还小,不用正经叫嫂子,叫姐姐就好。

这位闺名叫汤含芳,初中毕业,在这会绝对算得上是文化人,林小乖一直是叫她含芳姐姐的。

“有些事我是不吐不快。”汤含芳擦着一脸一脸气苦道:“大伙儿都知道沈迟娶我们小妹的时候出了三千礼金,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其实却不然。”

周围的乡民面面相觑,这话是什么意思?

汤含芳红着眼睛道:“不怕大家笑话,当初小两口定亲时,我阿娘是开口要了三转一响六十四条腿的,沈迟也是毫不犹豫应下的。只是真到结婚时,什么个情形大家都清楚。”

“这我知道,沈迟是问沈淑要过这个钱,但沈叔的钱都用在了沈柱结婚和给小宝身上,根本拿不出。”袁家庄一个爱看热闹的媳妇开口道。

“要真这么说我们也没话说,”顿了顿,“哪怕沈柱只是个继子。”

汤含芳打开身上挎着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沓纸,递给乡亲们看。

“这是什么?我不识字啊。”

“有些眼熟啊。”

“财发,给你老子说说这是什么。”

“这是票据!”

“什么票据?”

“寄钱的票据!”

“什么!?”

乡亲们如同炸开了锅,一个个都放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到手上的票据上。

沈敏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大变。

“我这是五十二块。”

“我这是二十六块。”

“我这是一百十块。”

“我这是九十七块。”

“一百九十块。”

“五百八十块。”

“二百块。”

“二百六十块。”

“四百五十块。”

“八百块。”

“一千块。”

“一千一百块。”

随着报出来的数字越来越大,周围的抽气声越来越大。

汤含芳一脸气愤道:“如同大家所想,这些是沈迟将钱寄回家留下的票据,甚至,这些还不是全部,一些早年的已经丢了。”

“沈迟的确向沈老头要过钱置办聘礼,但他要的是自己的钱!”

“天哪,这里可有近万块钱!”有人粗粗算了下,吃惊地喊了起来。

“这些都是我阿娘还在时哥哥寄回来的,哥哥一点都没有保留。尤其是还没入伍前,哥哥靠倒货发家,还差点因为投机倒把罪被红卫军抓去批斗,可以说这些都是他拿命赚回来的。后来阿娘去世,哥哥知道爹爹的德行,就不再寄钱回来了,只探亲假时留下点家用钱。”沈秀凑在林小乖耳边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