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叶拂过面颊,脸上的面具突然掉下。瞥见那个野小子惊艳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居然让这样一个莽撞的野小子看到了她的脸。一丝懊恼闪过心头,便似一片落叶在平静的水面上。虽然不曾荡起波澜,却到底留下一抹影子。

“OUT!”随着喊声,终于缓缓降回地面。双腿刚一着地,安宁脚下一软几乎倒在地上。一直等在旁边的蔡邵芬早就跑上前,待工作人员解下钢丝,便立刻扶住安宁。“怎么样?”目光一转,她突然惊道:“你的脸······阿宁,你的脸被树枝划伤了啊!”

第二卷第四十一章片场偶遇

心里一惊,忙找了镜子一看,才知道是下巴上被竹子划了一道血痕。“没关系,用粉应该能盖住。不会影响拍摄的。”

蔡邵芬闻言瞪了她一眼,嗔道“如果真的伤得深了,连毁容都有可能了。何止是影响拍摄啊!”

安宁只是浅笑不语。回到化妆间,撩开一副细看。腰上和腿上绑过钢丝的地方,果然都已经变成青紫色。

“果然都青了,我去拿药来给你上啊!这些淤青没有几个星期都不会散的。”

安宁也不答话,只是笑着享受蔡邵芬的服侍。

拍武侠戏,这种小伤是免不了的。不过这几天要注意不能让老妈和小乖发现了。不是怕老妈唠叨,只是怕她当面不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在背后担心。

不过显然安宁还是忽略了武侠戏的危险性。拍文戏的时候自然流畅,基本上一两条就过。可轮到武戏时,NG十来条都是常事。

第一场武戏,在武术指导沈火心的指导下,先和龙虎武师对打了两遍。手持匕首看似帅气地挥舞而过却还是慢了一拍,演对手戏的武师侧身闪避的那个动作就看得很假。动作慢看起来发假,动作快又可能真的划到对手。两遍下来仍然不能让武指满意。索性自己亲身上阵,一面拆招一面开口指点安宁手该如何挥动脚该如何移步。十几遍后才略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让另一面和武师试招的温兆伦过来,两个人一起对招。

虽然练了不下二十遍。但突然从经验丰富的武师换成演员,安宁还是有些不安。不知怎的,拍武戏时总感觉从前学过的那些知识根本不够用。心神不宁,刚练第二遍,动作一块,手中的匕首一个控制不好,狠狠划上温兆伦的胸前。虽然是道具,却仍让温兆伦痛得倒抽一口气。解开衣服看,果然是一道很长的红印,虽然没有出血却也很是吓人。

安宁一时也有些惊到。温兆伦却摇头表示没事。“意外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哪儿那么娇气。”笑着安慰了一脸歉然的安宁,也不伤药,便又投入到练习中。

像这样的小意外,在拍摄过程中常常发生,多的不胜列数。从安宁到温兆伦、蔡邵芬甚至已经很有经验的张绍辉都受过不大不小的伤,就算流了血,也都笑言轻伤不下火线,不肯耽误拍摄工作。

这天拍的这一组镜头是曲兰陵偷入少林救一戒一幕。按照剧本,兰陵会被两位少林高僧打倒。在正式开拍前几次排练都很顺利。可是正式开拍时却发生了意外。

在排练中,安宁在被对手一掌打中后,倒退几步,倒在地上。可正式开拍时,在倒退时绊到身后扮尸体的演员身上。一个站不稳竟然真的向后栽倒,手臂撞在一边的道具树上,带动旁边的石柱倒下来无巧不巧的砸在已经倒地的安宁身上。

虽然是道具,但被重重砸了一下,还是痛得让安宁低呼出声。突然发生的意外,把演对手戏的演员也吓了一跳。还好武术指导警醒的快,立刻喊了一声,几个人冲进场把压在安宁身上的石柱搬开。

“怎么搞的?刚才排练时不是有告诉你要数够步数的吗?”沈火心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抬眼看了眼已经爬起身站在一边的龙套演员。安宁没有说自己的确是按照排练时数了步数的。只是淡淡道:“我没事。”

“还说没事?”伸出手按在安宁腰上,见安宁倒抽一口冷气,额上已经滴下汗来。沈火心皱眉道:“好像没伤到骨头,不过应该已经青了。还是先擦些药酒,如果能散了淤青就算了,如果不行还要去看看跌打才行。”

听了劝,去化妆间擦了药油。又想返回拍摄现场,却在门前看到刚才演龙套的那个艺员。虽然他长得也算英俊,但安宁却记不清他是哪位了。看他仍是一脸歉然,安宁也只是笑了笑。摆摆手道:“我、没事,不过就是一点小伤。”认真算,她并不是多善良的人,可是在片场发生的意外太多,别人都没有埋怨过她的误伤,她总不能一点伤就怨天怨地去埋怨别人。

90年代的武侠片,不论是道具场景还是服装,都显得颇为粗糙。制作算不上精良,却进展神速。常常同时有两三部戏在古装街拍戏。而今天,显然也有其他剧组在拍戏。

隔着一道简陋道具墙,就听见大声斥骂声。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就是安宁自己也有被导演指着骂的时候。只不过顾忌着是女人,声音没那么大,言辞没那么刻薄而已。

不打算多事。安宁正打算绕过去,却见一个穿着乞丐服的男人转出来。定睛看,却是脸上抹了污泥黑灰的古天勒。

怔了下,安宁还没有打招呼,他后面已经又跟出一人。同样一身乞丐服,一边走嘴里一边低声嘀咕:“跑龙套真不是人干的。难道跑龙套就不是人吗?要不要指着鼻子这么大声······”一转脸,看见安宁。他顿了下,笑容有点尴尬。但还是抬手笑着招呼:“嗨,阿宁。”

“开始实习了?”看着被污黑掩去一张帅哥脸的郑家颖。安宁只是淡淡笑。

“是啊!被人大骂的龙套······”郑家颖耸耸肩,笑了下,又恢复平时的洒脱劲。“喂,朋友一场,为了安慰一下我受伤害的心灵,请个下午茶吧!就为了等拍摄,连午饭都还没吃呢。”

摇了下头,安宁笑道:“好,下午茶我请。”

转身,因腰上的疼痛,她忍不住皱了下眉。眼角一瞥,看到一支停在半路的手。转目,看到古天勒蓦然垂下的手。心中一动,就听见郑家颖惊问:“阿宁,你怎么了?不是又受伤了吧?”

安宁暗暗冷汗,最近看到几次,好像每次都是带了些小伤似的。“是啊!今天我在片场也失误了。”也不多解释。安宁仍然走在前面去了茶餐厅。

在茶餐厅里,点了餐,正要付账,却被古天勒抢了先。见安宁看他,古天勒只是冷淡地道:“我没有让女人付账的习惯。”

挑起眉。安宁也不说话。有人大男子主义作祟,她自然不会谦让。

看着面前不多话的古天勒和性格开朗的郑家颖,安宁也奇怪为什么这样两个性格全不相同的男人为什么会成为朋友。

正想着,一盘炒饭快速解决午餐的古天勒已经站起身来。“我先回片场,你们慢慢吃好了。”

“你还要回片场?”口里还含着实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郑家颖忙咽下食物,皱眉道:“被那个混蛋助导骂成那样,怎么可能还用我们呢?现在回去就是和一群人守在那里抢一个没台词的龙套角色,有什么意思呢?”

眼角瞄一眼低着头的安宁,古天勒只是淡然道:“我知道现在回去,导演也不一定肯用我。不过机会总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这样等着,还不如回去试一下。如果不去试不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说的也是。”郑家颖一叹,“等我一下,我也和你回去······”忍不住又抱怨:“只要这次比赛拿了名次,我一定转行去做歌星。这么跑龙套,几年才能熬出头呢?!”

安宁闻言一笑,也不搭腔。

只默默地望着面前的两个帅哥。心道不管怎样还是男人占了便宜,三四十岁都算正当年。而女人,就算已经红透半边天,那个年纪也要被好多人说“残了”。

瞥见餐厅门前一阵骚动。安宁凝目细看,人群中一张微笑的脸映入眼帘。

目光一闪,安宁脸上的笑如春水涟漪一般荡开,连眼睛都在笑。“哥哥,”她站起身还未迎上去。张国荣已经看到她。和面前的人笑着说了几句便走了过来。

“剧组的人说你受了伤。怎么样?还好吗?”

“是特意来看我?”安宁问着,从心里笑了出来。

“来看巴姐,自然不能忘了和你大声招呼了。”张国荣笑答,毫不避讳地扶着安宁。“是伤到腰了?”

安宁摇头笑笑,心里很是温暖。“没事,一点小伤。”转目看看站起身,眼中现出一丝激动的郑家颖,便笑着引见。

张国荣笑着伸出手,毫无半丝高傲,平易近人得不像一个天皇巨星。“是和安宁拍婚戒广告的那一位吧?”

“是。”古天勒点头,脸上的笑容尽显真诚。

和平时与或是其他同事相处的笑容不太一样。安宁在心里想呢。不是说他对郑家颖不真诚,而是他们两人相处时,会让她敏感地觉得古天勒的隐忍与迁就。好似在刻意的去融入对方的生活圈子。这种感觉,安宁也曾有过。不希望成为别人眼里的异类。就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真实的情绪,假装自己也是她们那一国的。不止骗别人,还把自己也骗得入戏。

暗暗在心里一叹。抬起头时正听到张国荣笑着说:“新秀歌唱比赛?让人很怀念呢!是,很巧啊!今年决赛的确是邀请我做评委······”

闻言切切,笑语盈盈。眼前的这个男人温润如玉,虽然已经不是少年,却仍有着少年一般的清澈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不要放弃就一定会成功。何况,你们两个又都是这么帅,站出去都可以迷倒一片小女生啦······”

第二卷地四十二章戏外人生

看着两个受到鼓舞的男人一脸红光,精神焕发。安宁正在偷笑,却突然听到大哥大响起。忙抱歉了声,起身到一旁去接。虽然仍嫌现在的手机笨重,但随身带着,确实比之前方便不少。

对方只喂了一声,安宁就已经听出是郑单瑞。忙笑着应声。几句话下来,她嘴角的笑便黯淡了几分。

“阿旦哥,既然这样,那你就不用再坚持要我出演女主角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觉得让这部戏问世比我能够做女主角更重要······”从自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可是制作方觉得她不够票房号召力,不肯冒险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她除了放手还能怎样?

“如果有够号召力的大牌男明星肯演男主角就用我?可是,阿旦哥不是也找过梁家辉却被拒绝了吗?”原本这部戏的男主角却因为没有档期而这样错过了。

“阿旦哥······”对方一句温言让她有些哽咽。

她明白郑单瑞为什么坚持这个角色由她亲自出演。虽然是剽窃来的作品。可很巧合的,这部《姐妹情深》很多情节都和安宁的生活相似。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未婚妈妈!夺子案······从某个角度来看,这部电影说的几乎就是她本人。或许不能说是巧合,她动笔写下的每一部剧本,或多或少都有她现在的影子。比如《第三类法庭》,几乎是在向那些肆意八卦隐私,以自己想法审判他人的舆论媒体宣战;比如她交上去的另一部电视剧剧本《黑夜彩虹》,里面也是单身母亲······不管是剽窃还是原创,总要有感触才能打动自己打动别人。

“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就有大牌明星······”声音一顿,安宁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张国荣。怔了怔,在他又一次招手时才醒过神来把电话递了过去。

“喂,阿旦。是啊!是我,好久不见了······对,回来没有几天······嗯,我听到你们在说新戏的事。怎么也不考虑考虑我呢?不知道我算不算是有一些号召力啊!是,如果女主角仍是安宁的话,那这部戏我就接下来······剧本?不用看了,我之前也听巴姐说过,是安宁写的剧本······好,就这样说定了。”

脑子有些乱。就是张国荣又把电话放会她手中。安宁仍然有些恍惚。

张国荣看看她,翘起嘴角,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醒来啦!呆头鹅一样······”

眨了眨眼,安宁迟疑的问道:“哥哥,你刚才说要接下那部《姐妹情深》吗?可是你还没看过剧本······”

“难道你这个编剧要说自己写的戏不好看吗?”开口截住她的话。张国荣笑道:“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我是为了帮你。我也是要赚钱生活的好不好!”

“可是这部戏······”收声,安宁看看看向这边的古天勒和郑家颖,把话咽进肚子里。哥哥这部戏的男主角是个同性恋啊!而且还是一个有点娘的男人,你不能演这个角色的。

一和古、郑二人分手。安宁就拉了张国荣到没有人的化妆间里。从衣柜里取了《姐妹情深》的剧本递到他手中。“哥哥,先看了剧本,在重新考虑是不是要接这部戏吧!”

看她一脸认真,张国荣便笑着接过剧本仔细看起来。

安宁坐在他的对面。看他时而轻皱眉头,一面摇头,心里有一点难过。不是担心剧本遭到批评,也不担心哥哥辞演让她无法出演女主角。而是担心哥哥会因为这个剧本勾起心事。

翻过最后一页,合卷。张国荣抬起头触到安宁的眼神,恍惚了下,旋即笑了。开口评价:“有些夸张,有些地方也不真实,不过很好看,让人觉得很温馨······”

没有接话,安宁睁大了眼睛。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提辞演的事。便开口试探道:“哥哥,现在我就打电话告诉阿旦哥你不能演这部戏的事吧!”

“为什么?”张国荣倒奇怪了,“你不喜欢和我合作?”

“不是,我最想合作的人就是哥哥了。”脱口而出,安宁抿抿唇,有些别扭地看了一眼微笑的张国荣。“我只是觉得这个角色可能会影响哥哥的形象。”

“怎么会呢?观众会知道戏是假的,绝不会把戏里人当成演员本人。要是都那样的话,谁还敢演杀人犯呢!?”

不会才怪!不是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吗?从前一个邻居大妈每次见到电视里任达华的脸都会指着“杀人犯”,看见黄秋生就喊“变态狂”······演坏人,上街被人追打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知道哥哥这样说是安抚她,安宁便不好再说什么。

把话题扯到别处。才知道哥哥打算搬回香港来住。一时忘形,竟问道:“那唐先生也一起回来吗?”

一句话出口,安宁就知道不妙。为什么居然会这么多嘴。越来越不像前世那个林媛呢?偷瞄沉下面容不再微笑的张国荣。她讷讷的开口,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倒是张国荣,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虽然只是淡淡的,但安宁还是感觉出那几乎不易察觉的嘲弄与不甘。

“我不知道,原来香港媒体这么神通广大,我人不在香港都可以让我的八卦绯闻满天飞······居然让人可以直接问我这样荒唐的问题。”

随着最后一句话,望向安宁的目光透出三分犀利。安宁的心一痛。蜷起的指尖捏着掌心。哥哥讨厌她啦!为什么要混淆时间,忘了现在的哥哥根本还没有正式出柜的事呢?现在就是被他讨厌也是你活该了。

瞬了下眼。安宁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沉静如水的,看不出情绪的脸。讪讪地笑了下,“对不起,哥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讨厌我了······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请你相信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哪怕你讨厌我讨厌到连看都不看一眼。”

听着她发颤的声音,看看她咬的渗出血丝的唇。张国荣一叹,伸出手抚过她的唇,分开她紧抿的唇瓣,抹去那一抹血。静默了几秒,他低声问:“你知道唐先生?知道多少?”

安宁犹豫,“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忙抬起头,她有些慌乱地说:“我不会乱说的。”顿了下,她幽幽的道:“有唐先生陪着哥哥,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看看她,目光中又露出一丝温柔。张国荣想了下,又笑了起来,“之前也有些记者捕风捉影地乱写一通,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看安宁目光一闪,竟避开他的目光,张国荣便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很奇怪,我居然会觉得你不可能会走出伤害我的事。”看看安宁一脸喜色,眨着眼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在心里说:大概就是这样忠狗似的表情吧!让他不自觉地就柔软了心房。

有场记来通知安宁,明天再补拍这一场戏。张国荣便绅士地送了安宁回家。一路无语。快到公寓前,安宁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哥哥,你会不会以后都不想理我?”

张国荣闻言失笑,看着她期盼的表情,只是淡淡回道:“你说呢?”

没有说直接说讨厌她呢!勾起嘴角,安宁已经满足。远远看到门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的人影,笑容更深。

“妈,”下了车,安宁刚唤了一声,被李美艳牵在手里的安然已经挣开外婆的手扑了过来。

“妈咪!”撒着娇,小人儿一扭头,看见靠在车门含笑向着李美艳打招呼的张国荣。愣了愣,突然大声喊道:“爸爸······”

两个字,震得在场的三个大人呆若木鸡。安宁甚至来不及回神拉住小乖,眼睁睁地看着他动作迅速地扑进张国荣怀里。瞪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大大的笑了。又清清楚楚、干干脆脆地叫了一声“爸爸!”

挑起眉,张国荣看着怀里一张小圆脸红扑扑像苹果一样的娃娃。果然和阿宁说的一样可爱呢!不自禁放柔了声音,“小乖,为什么要叫我爸爸呢?”

皱下眉,小乖想了想,“妈妈房间里只有你的照片是男人耶!当然是我爸爸啦!不过,也不对哦!妈妈说你是哥哥······”困惑地耸了耸鼻子,他很苦恼的问:“可小乖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哥哥呢?”

一头黑线,安宁真想就这么两眼一黑倒下去。这么个大乌龙,丢死人!偷眼看去,却发现哥哥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和小乖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感觉到安宁的注视,张国荣笑了,“既然小乖都叫我作爸爸了,总不能让他白叫,不如就让他做我干儿子好不好?”

咦?安宁怔住。只听见宝贝儿子在问:“做干儿子?那就是你真的是我爸爸喽?那,你会不会给我买好吃还有好玩的玩具呢?”

“当然了!不止啊!我还会带你去游乐场玩哦······”

这么认真的声音!难道哥哥是当真的吗?这,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珍宝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思云间两分张。”

亲手葬下殉情而亡的雄鹰。曲兰陵的心苦死黄连,却仍然微笑着拒绝了聂抗天一番真情表白。

抗天,你懂不懂我的心?我是宁愿自己死也不能看着你死在我面前的。

就如同你若知道那一枚救命灵药只能救一个人必会将生的希望留给我一样。

不同你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姐妹情深。我最怕的其实还是你若得知真相,便真如那只雄鹰一般追我入黄泉。雪儿若没有了你,孤零零一个人一又怎么能活下去?与其我们三人同赴死域,莫如我一人离去······

“OUT!准备赶拍下一组镜头。”从角色的悲伤与绝望中抽离出。安宁心道:现在这个年代,哪里还有殉情这种事?!谁没有了谁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呢!或许,真的只有在戏里才真的能找到那么美好的感情了。

因为《姐妹情深》即将开拍,所以这几天赶戏赶得很急。还好同组人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并无太多怨言。而安宁也很会做人地包下每天的下午茶外带时令水果。算不得收买人心,不过略表歉意罢了。

赶在空档,与郑单瑞见了个面。才知道原本找到的童星竟然又谈崩了。虽然戏里儿子的戏份并不是很多,却很重要。少了这么一个重要角色,拍摄日期可能又要推迟。

犹豫了下,郑单瑞又说张国荣倒是提了一个人选,而且他和监制也觉得很合适。就不知安宁的一丝。

闻言倒是一怔,觉得郑单瑞吞吞吐吐得很是奇怪。虽然她是编剧,但定角这种事并不是她该拿主意的。可等郑单瑞小心地说出合适人选的名字时,安宁立刻变了脸色。

“阿旦哥是在开玩笑?”

打了两声哈哈,郑单瑞有些尴尬地笑道:“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我再联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孩子。”

安宁浅笑,虽然心里又惊又怒却还是温言道:“对不起啊,阿旦哥。小乖还小不懂事,又被我这个做妈的宠坏了。要他拍戏,还不得把片场当成游乐场。要是撞坏什么精密设备,我可是赔不起的······”

郑单瑞一笑,也不再提让小乖演戏的事。安宁却仍是积了一肚子的火。分手后,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个哥哥打个电话。可还没拨键,张国荣已经先打了过来。一问,居然说约好了去家里吃饭,要安宁陪他去给小乖买玩具。

见了面,安宁原本想问出口,可是看哥哥像个小孩子一样摆弄着玩具的样子,安宁就什么火气都消了。

“这个好啊!变形金刚,每个男孩子都喜欢。不过这只大熊也好可爱······小乖应该会喜欢有这么个大朋友才是。”

抱着几乎一个人高的泰迪熊,头歪歪地枕在它的肩膀上。这样的哥哥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还好有戴墨镜遮了大半张脸,要不然还不要比姓卫的那位还拉风地招来一堵人墙来吗!

安宁想着,忍不住笑起来,但立刻就敛去笑意。故意板起一张脸。

把镜片向下压了压。张国荣从眼镜后睨着安宁,“你今天有些怪怪的。怎么连给我干儿子买礼物都这么漫不经心的?真是不称职!”

被他问得一愣,安宁心道:你干儿子?好像那个是我儿子吧!

想了下,她还是闷声问:“阿旦哥今天有和我说过那件事······哥哥,你为什么要向他提小乖呢?”

瞬了下眼,张国荣不答反问:“你怎么回答阿旦的?不用说——我知道你一定不肯答应的。”

“我当然不会答应啦!”安宁皱眉,“当初我思虑不周,连累妈和小乖被周刊拍照,已经很后悔了。现在怕媒体拍小乖都怕得不行,又怎么敢让他拍戏呢?”

“我知道!所以我和阿旦打赌你不会答应他。”

“既然你已经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安宁不解地看着张国荣。挑起眉来,难道哥哥有她不明白的深意?

身躯一笑,张国荣索性拖着大熊过来塞进她的怀里。看她有些笨拙地搂着胖胖的毛熊。笑道:“这只熊太大了,你抱都抱不住,藏也藏不了,人家一眼看过来,先看的都是这只熊,而不是你这个抱熊的人了。”

眨了下眼,总觉得这话里有话似的。可又想得不是很明白。安宁有些头痛地求道:“哥哥,”

瞄她一眼,张国荣也不再绕弯子,挑明了说道:“我知道你害怕小乖暴光后会受到伤害。可,你不是曾经说过小乖是你的天使,是你的珍宝来吗?既然他是天使是珍宝,为什么还要藏起来呢?还是你心里也不自觉地认同那些人说的话,把小乖视作耻辱······”

“我没有!”打断他的话,安宁涨红了脸。抬头看见售货员和旁边的客人看过来,忙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我绝不会那样看小乖的。我,只是不希望小乖受人冷眼,看人脸色······那种事,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怀着小乖时,那些人异样的眼光,那些背人时的冷嘲热讽,飘进耳朵的窃窃私语,她并不如外表一般全不在意。所以才会在建安公司一成立,赚到些钱后立刻搬离了那条老街。上港大时更是从不提家里的事。同学三年,没有一个人到过她家。她要自己开朗乐观,坚强自主。可却仍然只是对熟悉的人与事敞开心灵。她喜欢娱乐圈里的人,因为不管他们是好是坏,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

无语,望着安宁的目光却越显柔和。张国荣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道:“人,是最好奇的动物。你越是藏得深,也是害怕他们知道,他们就越想知道。与其这样藏着掖着,让那些无谓的人胡说八道,流言满天飞。倒不如就这样让他们一次看清楚了。就像吃东西,一次吃多了吃够了满足了,下次就是送到他嘴边他也未必会吃······”

顿了下,他忽然幽幽一笑,“阿宁,险中求胜的法子,需要勇气······而这样的勇气,至少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心里明白哥哥想到了什么,才这样神情一黯。安宁黯然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他温润如玉的面容。

哥哥,那一年你站在舞台上,大声说“他是除妈妈之外最重要的人”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当你在街上被记者偷拍仍紧握他的手时又是怎样的勇气?而那样的勇气,是否我也可以拥有?

垂下眼脸,安宁低喃:“再让我考虑一下,我、我的心很乱······”

看她一眼,张国荣也未说话,只是轻轻拥了她,便拖了大熊去付款。

安宁怔怔地想了很久。一到家就先抱住儿子。抱得那样紧,直到小乖委屈地抱怨才放开手。

无言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拽着比他还高好多的大熊。另一只手却不肯放下变形金刚的例子。一个不小心已经被熊绊倒在地。

安宁刚迈出一步,却见他已经自己爬起来。咧开嘴对着抚掌大笑的张国荣笑起来,手里的东西可是一样也没丢下。

也觉得好笑,安宁扬起嘴角却又敛去笑意。

这世上,比小孩子贪心玩具更甚的是他们这些大人。而她自己,岂不就是一手抓着事业,一手抓着家庭,两样都不想放弃吗?

默默看着和张国荣笑闹成一团得的小乖。看他飞扬的笑脸,听着他一口一个“干爹”地叫着,全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美好模样。暴光在世人面前,他以后能否还像现在这样开怀大笑?或是真的像哥哥所说的那样一次满足所有人的好奇,从今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突然一个寒颤。安宁猛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竟然从没想过摘公众场合面前介绍小乖。虽然是出于保护心里,到哪她的所作所为,从某方面来说,已经否决了她曾说过的话。她在世人面前承认了有儿子,赞美小乖是她的珍宝,她的天使。却从不曾让人们看到他,如同蒙了灰尘的珍珠一样藏起。

没有展示于人前的珍宝又怎么算得上是珍宝呢?枉她说什么绝不会以小乖为耻辱,可为什么却不让他在全世界面前叫他一声“妈妈”呢?!真是愚蠢······

脸色有些发白,安宁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招手唤过疯出一头汗的小乖。爱怜地拭去他额上的汗。

柔声问:“小乖,妈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就按着自己的心意告诉妈咪你自己的想法好不好?”

小乖偏了下脑袋,想了想。点头。

安宁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禁也笑了。看来她平时的明主教育还算成功。“那,小乖就要听好了哦!妈咪呢,现在要拍一部戏,一部有小朋友表演的戏,小乖要不要参加拍摄,也当一个小演员呢?”

“小演员?是像小柏林那样吗?”小乖眨着眼问,想想,又问:“妈咪也一起拍啊?那我是不是可以天天见到妈咪?”

胸口一闷,安宁点头。“是啊!妈咪和小乖在戏里也演一对母子哦!”

第二卷第四十四章一些琐事

演职员一就位,整个剧组就如一台机器一样高速运转起来。谁都知道现在的电影市场,拍摄越快就越赚钱。小成本制作,要是也像著名慢工出细活的王导一样磨个一年半载,那就真的要赔个底朝天了。

而安宁,到剧组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造型。《姐妹情深》女主角的个性很强,所以发型定为短发。而安宁却一头直顺的长发。虽然发型师也说可以带假发套,安宁却一口回绝。假发在怎样仿真也决不会像真发一样自然。就算拍摄期只有七天,但为这七天剪断长发也绝不可惜。

“真的不后悔?”发型师拿着剪子,惋惜的劝道:“这头长发也得养了几年。还不如戴假发套拍摄的好。也就七天,无所谓了。”

“没关系的,换个发型也好。”安宁一笑,望着镜中那个微笑的长发女子。

当初蓄发,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和从前那个把头发染成一堆乱草的安宁有所分别。但现在这种分别其实已经毫无意义。就那样望着镜中人的长发一丝一缕地落去。她的笑容有一些恍惚。

“在想什么?”张国荣倾近身,很八卦的问。但不等安宁回答,注意力已经转向后面的发型师。

“啊,你的手表好可爱呀!和我的衣服好衬。”

眼角余光一瞄,安宁暗自好笑。电子表。款式虽然很新,可最多也就几十元。

被张国荣用热切的目光盯牢,发型师小关也笑起来。取下腕上的电子表递过去。笑道,“我就知道你上次就看准了这块表,才特意穿了一一身衣服来衬我这块表的是不是?”

张国荣一笑,竟也不否认。笑嘻嘻地把表戴上。随手把刚摘下的瑞士表递过去。“我用这个和你换啦!”

摇头,小关也不接表,只笑言:“你那几万块的表我可戴不出。不如下次送我几件你穿过的旧衣服好了,之前还答应朋友帮她们拿的······”

安宁听得一头雾水。

这两人,一个拿几万块的表换几十块的电子表,另一个不要表要旧衣服。

看一眼安宁,小关也笑了。“有时候旧衣服可比新衣服更有价值哦!尤其是这件旧衣服曾经穿在你的偶像身上时······”

安宁眼睛一亮,还没开口,张国荣已笑了起来,“不要说了,那次拿给你的衣服,居然隔天就穿在剧组负责茶水的大姐身上。害我想到她连晚上都紧抱着我的衣服睡觉的样子,就不敢要她帮我泡咖啡了······”

看着哥哥夸张地做出拥抱的动作,安宁不禁大笑,回身伸出手臂,“抱抱我,我就不向你要旧衣服了。”

“有没有搞错,你也来凑这个热闹,”中指一弹,正中安宁的额头。看她“呀”地一声抚揉着红起一块的额头。张国荣大乐。

嘟着唇。安宁瞪着他,旋即大笑。这样顽童一样的哥哥,如此让人温暖。不再是光影里风格各异的绝色尤物,也不再是海报硬照里优雅的忧悒王子,而是活生生的真实的哥哥。

和哥哥的合作很开心。尤其是看他在拍摄空档,在片场里手捏兰花指,夸张而做作地扮娘走来走去时,更是笑爆全场。

场下每每夸张搞笑娱乐同事。可一旦进入拍摄状态,就完全入戏。认真的态度就像刚才胡闹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恰到好处,就算是夸张的喜剧,也绝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表演。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是安宁演的阿仪知道自己怀孕却被无情抛弃的戏。当她流着泪扑进哥哥的怀里,哽咽着说“就做一分钟男人好不好?借我肩膀靠一分钟就好”时,感觉到张国荣的身体先是一僵,然后静默足有一分钟,才有些笨拙地抬手半拥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她。

这一场戏可说在整部戏中都是很关键的一幕。就因为这一个拥抱,才有了后面所有的转变。而哥哥甚至不用表情,光是几个肢体语言就已经完美地体现出那种震惊、疑惑、迷茫、犹豫续而认真的转换。

因为有过亲身体验,拍怀孕的戏份时很自然。在镜头外却被小乖缠住追问“妈咪,我就要生下来了吗?”倒叫安宁哭笑不得。不过还好拍摄时,小乖虽然偶有出错,总的表现却很不错。或许是因为对他而言,这个拍戏和他平时的生活并无多大出入,完全是本色表演。妈咪,干爹,只除了姥姥他们······

第一次上镜,他眨着眼“悄声”问干爹,“那个阿姨可一点都不像姥姥啊!为什么还和我们住一起呢?”转过身就对着生了一双媚眼,美艳照人的伍咏薇叫“姥姥”。稚气的声音雷倒一片。伍姑娘呆愣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拿镜子出来照。看她郁闷的表情,张国荣却搂着小乖大笑,直嚷得了个“开心果”。

时间,就在紧张而又开心的拍摄中过去。不过三四天,拍摄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看来七天时间内拍摄工作一定会按时完成。

这天哥哥的经纪人陈太来探班。和哥哥说了足有半个小时后,哥哥便明显有些沉静下来。拍摄空闲时不再笑闹,只是捧了剧本在一旁看。

哥哥一向没有什么架子,工作时身边更是连个助手都不带。经纪人探班更是少有。安宁心里疑惑,虽然不好追问却忍不住往他身边凑。

瞥见她疑问的表情,张国荣只是微笑,把手里的剧本递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