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所在的别墅非常隐蔽,周围并没有其他居民,安岩回家之后就把墨镜给摘了,狗仔队不可能追到安家的地盘,他也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走到草坪旁找了个阴凉的大树下直接坐下,安岩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放松,“这里没有隔墙之耳,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需要顾虑。”

安泽站在旁边,脸色平静地低头看他,声音也被刻意压低了:“安岩,你上次去医院看哥哥被记者发现,其实是故意的对吗?”

安岩伸伸懒腰,“你觉得呢?”

“你回国去医院看他,正好被记者拍到,媒体自然会认为你是为了照顾兄长才拒绝剧组的邀请,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安泽轻轻皱了皱眉,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你拖哥哥下水,只想让他当你的挡箭牌,以掩盖你跟徐少谦闹翻的传言,对吗?”

安岩微微扬了扬唇角,“你的消息还真灵通,连我跟人不合这种秘密都知道,你不去做狗仔队简直是浪费人才。”

“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办法知道。”

安岩笑了笑,转移话题道:“看见新闻里哥哥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你很心疼吧?”

安泽没有说话。

安岩说:“不过,你心疼也不能冲我发火,这次真的是意外,没想到那帮娱记会在医院附近埋伏,我回国的消息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显然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这件事我也会查个清楚。”安岩眯起眼睛,顿了顿,一脸认真地说,“虽然我小时候很调皮,每次犯错总喜欢拉哥哥出来当挡箭牌,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做事有分寸,这点请你放心。”

安泽沉默片刻,才一字一句低声说道:“别让娱乐圈的琐事影响到他,这是我的底线,你不要再碰第二次。”

安岩笑眯眯地冲他敬了个军礼,说:“遵命,安泽少校。”

安泽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突然听到身后的安岩低声说:“安泽,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的维护,其实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安泽蓦然停下脚步

“你的付出,永远都不可能有任何回报。不管你为他做多少,他连个笑脸都不屑于给你。”安岩站起来,看着安泽僵硬的背影,“在他眼里,你只是弟弟,而且还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弟弟,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个四弟,你不知道吗?”

安泽没有说话。

安岩笑了笑,“你跟他不会有结果,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这个事实。”

安泽回过头来,“那又如何?”

安岩颇有兴趣看着他。

安泽的神色非常平静,低声说道:“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至于他是否回应,那是他的自由。”

说罢便果断地转身离开,稳健的脚步看上去依旧坚决如初,似乎任何困难都不会将他打倒。

只是没有人看见,在转身的刹那,安泽轻轻握紧双拳,让指甲狠狠地刺入了手心。

安岩所说的一切他都非常清楚,每一句话都像在赤裸的伤口上撒盐。

在哥哥的心里,不管是喜欢装可怜调皮惹事的安岩,还是爱吃水果很乖很听话的安陌,都比那个从小就很懂事的安泽重要。也都比安泽更需要关心。

如果有一天,三个弟弟都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哥哥首先去照顾的一定是最乖最听话的安陌,其次一定是最会装可怜的安岩,至于四弟安泽,他只会在最后才抽空过来看一眼——看看四弟有没有自己处理好伤口。

如果有一天,安陌出事了,他一定会心疼地守在床边细心照顾;如果有一天,安岩出了意外,他也会打电话过去低声问候;如果有一天,四弟安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光荣牺牲,他大概只会在坟墓前叹息一声,说:“早就说过不该去军校。”

他甚至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可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四弟去读军校的真正原因。

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他的漠视甚至无视,也知道,在三个弟弟中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虽然很清楚这是事实,可每次听人直接说起时,心里还是很难过。

安泽原以为,自己在军队磨练几年,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考验,早已练就了坚强冷静、心硬如铁的个性。

可无法忽略的是,心底有个地方,依旧是唯独留给那个人的软肋。

安洛这个名字,就是安泽心底,唯一的软肋。

第17章

安泽回到家中的时候,安洛和安陌正坐在客厅里吃水果,安泽走到安洛的面前,低声说道:“哥哥中午休息好了吗?”

安洛点点头,“嗯,睡了两个小时。”

安泽微笑了一下,“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门突然响了,安岩走进屋里,插嘴道:“我想吃面。”

安泽没理他,问:“哥哥?”

安洛对上安岩笑眯眯的眼睛,想了想说:“那就吃面吧。”

安岩露出个得意的笑容,转身去浴室洗澡。安泽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厨房。安陌则继续低头吃葡萄,一脸事不关己的神色。

安洛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小陌,他们两个以前也是这样一直合不来吗?”

安陌嘴里含着颗葡萄,说:“唔,是啊,他们从小就合不来。”

安洛疑惑地问:“是什么原因?”

“大概是性格相差太远吧。”安陌笑了笑,说,“哥哥你别多想,兄弟之间吵吵架是很正常的,听他们吵那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只要他俩不动手就好。”

安洛有些惊讶:“他们还会动手?”

“是啊,以前可会动手的,最夸张的一次大概是高三那年,安泽揍了安岩一拳把安岩鼻子差点打歪,安岩流着鼻血找你哭诉,你狠狠骂了安泽一顿,整整一个月没理他,他从此就不敢再动手了。”

“…哦。”听起来这两个弟弟还挺幼稚。

安洛回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实在没法把现在沉着冷静的安泽跟当初动手打人的毛头小孩联系在一起。

***

安岩洗完澡出来,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微笑着问:“哥哥,你觉得安泽这个人怎么样?”

安洛问:“哪一方面?”

“你觉得…以他的条件,当恋人怎么样?”

安洛想了想说:“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

安岩追问道:“哥哥的标准呢?”

安洛轻轻皱眉,“问这个做什么?”

安岩笑着说:“我就是好奇问问,知道哥哥喜欢哪一种类型,我也可以给你留心,好好物色一个女朋友嘛。”

安洛看了他一眼,“这个不用你操心。”

就在这时,安泽从厨房端了面出来,冲客厅几人道:“来吃饭了。”

安岩便打住话题,把安洛的轮椅推到了餐厅。

餐桌上已经被安泽摆好了几碗面条,还炒了两盘菜放在中间,安岩凑过去闻了闻,深吸口气,赞道:“好香,我们家老四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后谁跟他在一起,一定会非常有口福的。”说完还瞄了安洛一眼,“对吧哥哥?”

“嗯。”安洛淡淡应了一声,从安泽手中接过筷子,自顾自低头吃饭。

安泽看了表情平静的哥哥一眼,低声说:“你们吃吧,我先去洗澡。”

说着便走开了。

等他洗完澡回来,已经是半小时后,饭桌上碟子里的菜早被吃光,却有一个碗里盛了满满的一碗菜,单独放在一旁。

安岩笑眯眯地指着那个碗说:“安泽,这一碗菜是哥哥专门给你留的,怕你吃不饱。”

安泽回头看向安洛,目光中满是惊讶。

安洛被看得有些尴尬,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菜凉了,你去热一下再吃。”

安泽微微笑了笑,走过来轻轻握了握安洛的手背,“谢谢哥哥。”

刚洗完澡的人体温非常高,安洛的手被他这样一握,手背上顿时留下了一层温热的水汽。

也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对亲自下厨做饭的四弟顺理成章的关心,可是在安岩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之下,安洛竟觉得心里不太自在。

或许是他很少这样主动关心别人的缘故吧?

***

晚饭过后,兄弟几个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四个大男人一起看电视剧实在无聊,安泽直接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台转到了体育频道,偏偏今天又没有什么精彩的比赛,四人在客厅里干坐着,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奇怪的尴尬。

安岩突然提议道:“我们四个好不容易聚齐,不如打麻将?”

安泽懒得理他,安陌还在低头吃葡萄。

安岩被无视,只好蹭到安洛的旁边,一脸讨好地笑着:“哥,你说呢?好久没打麻将了,好不容易四个人都在,正好开一桌。”

安洛回头看他,“我不会打麻将。”

安岩笑眯眯地说:“那打扑克也行啊。”

安洛平静地说:“我也不会打扑克。”

“哥哥…”

“回去坐。”安洛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安岩只好放开轮椅,悻悻地躺回了沙发上。

球赛中场休息,电视里正好播出安岩代言的服装广告,看着电视中那个如同王子一般潇洒帅气的安岩,再回头看看如同癞皮狗一样四肢大开躺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安岩,安洛忍不住僵着脸抽了抽嘴角——这个二弟真是个怪胎。

看了一会儿无聊的电视节目,安陌终于吃完了一盘子葡萄,打着呵欠先回去睡觉了,安岩也回卧室上网,安泽关掉电视,回头看着安洛,低声说道:“不早了,哥哥也休息吧。”

安洛的确觉得犯困,点点头说:“好。”

安泽便把轮椅推到他的卧室,把他扶到床上,仔细地盖好被子,这才说:“哥哥晚安。”

安洛觉得眼皮非常沉重,面前的安泽面容也渐渐变得模糊,连晚安两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就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众人都睡了,客厅里的灯被关掉,安家的别墅里渐渐安静下来。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在窗上,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响,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越来越清晰,却依然无法吵醒沉睡中的人们。

***

凌晨一点,安家一楼角落的一个房间里突然亮起了一道极为微弱的光。

那点微弱的光亮一直照到了安洛卧室的门口,随着光源的移动,皮鞋跟地板轻轻接触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别墅里清晰地响起,甚至带着低沉的回音。

安洛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借着手机的光亮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沉静的睡颜——不同于清醒时面无表情的冷漠和高傲,睡着之后的他,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睛,看上去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拇指留恋般滑过他看似冰冷凉薄的嘴唇,安泽俯下身来,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哥哥…对不起。”

说罢,果断地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转身迅速走出了安家的大门。

外面下着雨,安泽披上雨衣,把哥哥仔细地护在怀里,到车库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副驾驶座的位置,这才转身上车,发动引擎。

所有佣人和管家都被他放了两天的假,安岩和安陌还在熟睡之中,寂静而漆黑的深夜里,一辆车子从安家悄无声息地开走,居然没有任何人发觉。

车内,安洛歪过头来,轻轻靠在安泽的肩上,依然睡得很香很沉。

***

西林军区总部。

车辆安检通道的栏杆被放了下来,黑色的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门口,负责值班站岗的年轻士兵撑着伞从哨岗走了下来。

他显然认出了安泽,在车前立正站好,朝安泽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少校!”

安泽点了点头,拉下车窗,拿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他。

西林军区的管理非常严格,所有车辆必须有专门的出入证才可以进出,车子在进出时还必须接受红外线检查,不允许携带任何危险物品。

士兵把安泽的出入证口令输入电脑,确认无误之后又回到车前,凑到窗边说:“少校,车里这位是?”

安泽看了眼靠在肩上熟睡的哥哥,怕吵醒他似的,压低声音说道:“是我哥哥,我带他来医院看病。”

士兵了然地点头,“请您填一下登记表。”

安泽在他递来的登记表中填好信息,递回给他,安洛的资料被录入电脑中,头顶的摄像头迅速捕捉拍摄安洛的照片存入资料库。

资料录入完毕之后,面前的栏杆终于缓缓升起,士兵再次朝安泽敬礼,表示放行。

安泽这才把车子缓缓开了进去。

西林军区分为三个区域,其中a区是只允许拥有指挥权的特殊人员进入的绝密区域,b区属于日常军事作业和训练的区域,这两个区域都是封闭的,不允许外人进出。只有c区比较自由,设有招待所、军区医院以及百货超市,c区允许亲友探访,不过要在出入时进行详细的资料登记以及严格的检查。

此时,宽阔的道路两旁,路灯全都亮着,细雨绵绵的夜里,整个西林军区看上去非常的庄严肃穆。安泽把车子缓缓开入住宅区,在停车场放好,再把安洛从车里抱出来,乘着电梯到达七楼的住处。

他平时就住在这里,是部队给他分配的一套单身小公寓,屋子虽然不大,好在设备齐全,厨房、浴室一应俱全,两个人住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因为要接哥哥过来,离开之前安泽曾把这里好好整理了一番,卧室里的床换成了很大的双人床,浴室里安了防滑的扶手,未免他坐着轮椅行动不便,客厅里的凳子、花盆之类的障碍物也全被收了起来,就连影响轮椅滑动的地毯也被卷起来放进了柜子,几乎是为了迎接哥哥的到来而做好的完全的准备。

安泽走进卧室,打开灯,把熟睡的安洛抱到床上小心放好,再轻轻盖好被子。

安洛睡得很香,脑袋一接触到枕头就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不知是不是缺乏安全感的缘故,他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紧紧地用被子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