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看了她一眼:“着什么急,大过年的,别说是我没空,就是有空,也暂时不能动,老太太那里还没放松警惕,我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情,老太太万一生气,过年都不让我出面,那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你也别着急,过了年,才是演好戏的时候。”

舒曼瑾撇撇嘴,捏了一粒瓜子磕了,才又说道:“我总觉得三妹妹这段时间有点儿不对劲,也不总是去找我了,有事没事儿就窝在自己的房间,还总是关着门的,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们?”

许氏一边对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大约是因为不喜欢看见王氏,所以才不愿意出门吧,上次她做的事情也着实是太没脑子了,这样子下去不行,她总有一天是要出嫁的,咱们也不能总是宠着她,都快将她宠成傻子了。”

“娘说的是,那我这会儿去找她。”舒曼瑾连忙点头,自己可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若以后真长成了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那可真是连收拾残旧都要累死自己了。

许氏随意的摆摆手,舒曼瑾就让丫鬟给她系上披风去找舒曼瑜了。到了舒曼瑜房门口,舒曼瑾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丫头,果然是又关着门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了,真是的,就算是大冬天,也不能总是这样关着门啊。

“三妹妹,在不在?”舒曼瑾亲自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就传来舒曼瑜的声音:“在的,二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打开了,舒曼瑜进了房间,就见舒曼瑜脸色通红,正半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舒曼瑾皱了皱眉:“我就说你不能总是管着房门,这热气熏的,脸上都成这样了,若是有个万一,有你后悔的时候。”

舒曼瑜双手捂脸,看着舒曼瑾问道:“二姐姐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

示意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下,又开了窗户,舒曼瑾才在床边坐下,伸手戳了戳舒曼瑜的脸颊:“自是有事儿找你,上次你做的事情,可知道错在哪儿了?”

舒曼瑜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你和娘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也知道我做错了,怎么现在又说起这件事情了?”

“你还是不明白。”舒曼瑾看着舒曼瑜,叹口气:“三妹妹,你得知道,咱们现在在舒家所享受的一切,只因为咱们是舒家的嫡女,是哲明的亲姐姐。若是咱们是庶女,或者,咱们没有哲明这个亲弟弟,你觉得,咱们还能和现在一样吗?”

舒曼瑜眨眨眼:“可是,咱们就是舒家的嫡女,是哲明的亲姐姐啊,这点儿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吧?”

“当然能改变,只要娘亲不是嫡妻了,或者,只要哲明不是唯一的嫡子了,咱们可就要麻烦了。”舒曼瑾笑了笑,将各种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给舒曼瑜讲:“所以,要维持咱们现在所享受的一切,就得保证,娘亲一直是舒家唯一的女主人,哲明一直是舒家唯一的儿子。”

“所以,目前,咱们的敌人不是舒曼瑶,你上次根本不用去找她麻烦,咱们现在最应该防备的,是王氏,只要王氏生不出孩子…”舒曼瑾意味深长的说道:“舒曼瑶能有什么妨碍?不过是个女孩子,将来不管嫁不嫁的出去,都不会对咱们有太大的影响,可是,万一王氏生了儿子,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舒曼瑜脸色渐变,原先她年纪小,那些鲁莽和任性都能当成小孩子的天真可爱。没人给她讲解那些暗地里的事情,她也就只能凭着本能横冲直撞,可是现在她逐渐长大了,她也不是天生蠢笨,明白了各种事情暗含的意思,明白了一言一行所表达的含义,就忽然的开窍了。

“二姐姐,你这样说,也不对。”舒曼瑜打断舒曼瑾的话:“大姐姐怎么会毫无妨碍呢?以我之见,她才是咱们目前最先防备的人。你看,大姐姐性子变了,讨祖母和爹爹的喜欢了,所以,大姐姐说什么,祖母就答应什么,大姐姐想要什么,爹爹就给她什么。”

舒曼瑜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情:“因为娘要对大姐姐不利,所以,才有了王氏。若是,大姐姐想要咱们两个失宠,那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她只要不停的在祖母和爹爹面前说我们的坏话就行了。王氏就算是生了儿子,他也是妾生子,怎么都不可能代替了哲明的位置,怎么都不会变成舒家的嫡长子。”

“就算是王氏顺利的生了儿子,等她那儿子懂事儿,至少六年,到时候,哲明就该娶妻了,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兄长,一个嫁的不好过的不好的嫡姐,该巴结谁,王氏是个聪明人。”

“若是王氏生了女儿,那就更要巴结咱们了,因为,舒家唯一的子嗣,是舒哲明,是咱们的娘亲生出来的。除非,王氏不愿意她的女儿有靠山。”

“所以,不管怎么看,咱们目前的头一个敌人,还是舒曼瑶。”舒曼瑜笑着看舒曼瑾:“二姐姐,我不是真的不聪明,我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你和娘想让我当个乖女儿乖妹妹,那我就听话的只跟着你们行动,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现在你让我想,那我就去想,你和娘只盯着王氏看,那根本没用。”

舒曼瑾一脸震惊的看舒曼瑜,舒曼瑜打个呵欠:“大姐姐,快过年了,眼下不是出手的时机,你若是实在闲的无聊,不如和大姐姐学习,先想办法讨得了祖母和爹爹的欢心,我们在祖母和爹爹面前说的话有用了,才能慢慢的将舒曼瑶给挤下去。”

“你知道娘为什么会失败吗?”舒曼瑜笑着问,舒曼瑾皱了皱眉,舒曼瑜也不在意,只继续说道:“那是因为,过了几年顺风顺水的日子,娘已经忘记自己的地位了,这个家里最大的人,是祖母,说话最管用的人,是祖母,就连爹爹,都得听祖母的话。祖母不过是几年没出面,娘就已经将这一点儿给忘记了。”

“好了,二姐姐,在你没想到万全的办法之前,就先不要来找我了。”舒曼瑜摆摆手,往被窝里钻了钻:“大冬天的,我实在是不想出门,有这个时间,不如躺在床上暖和暖和。”

舒曼瑾木呆呆的起身出门,她完全不明白,怎么就半天功夫没见,她原本有些鲁莽蠢笨的妹妹,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既然她这么有主意,这么聪明,那以前,怎么就宁愿被舒曼瑶算计呢?

看着舒曼瑾出门,舒曼瑜撇撇嘴,再次从枕头下翻出自己的书,正要翻看,又顿住了,扯着头喊了红缨进来:“郑妈妈回去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红缨笑着上来往炭盆里加了几块儿炭:“回姑娘的话,郑妈妈回去两个时辰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郑妈妈最是舍不得姑娘,定然会早些回来的,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门口守着,若是郑妈妈回来了,必定让姑娘马上知道。”

舒曼瑜漫不经心的摆摆手:“行了,快去吧,关着门儿,就说我睡了,别让人进来打扰。桌子上有一盘点心,你带下去吃了吧。”

37 再次相遇

“姑娘快瞧瞧,老奴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郑妈妈一进门就兴冲冲的说道,将手里的篮子提到舒曼瑜面前,舒曼瑜耸耸鼻子,一边笑一边掀了那篮子上的棉布:“我一闻就闻出来了,定然是我最喜欢吃的腌白菜了!”

舒曼瑜喜欢吃辣的,但是她这个年纪,吃一点儿脸上就容易长小疙瘩,所以许氏是从来不许她沾的。郑妈妈的儿媳,腌白菜很有一手,腌出来的菜是酸酸辣辣,格外爽口,舒曼瑜最是喜欢了。

郑妈妈笑眯眯的将篮子放到桌子上:“一会儿我去给姑娘烙几个薄饼,卷了这个是最好吃了。老奴家里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得亏姑娘不嫌弃,这次我那儿媳往里面放了点儿虾米,也不知道姑娘吃不吃得惯,我带了两样过来,吃不惯咱们就不吃…”

郑妈妈一个劲儿的絮絮叨叨的,舒曼瑜也不嫌烦,等郑妈妈中间停了,她才说道:“奶娘,今儿二姐姐过来了,唔,和你预料的一样,二姐姐果然是觉得我太笨了,过来让我开窍的。”

“二姑娘是怎么说的?”郑妈妈顿了顿,收回两只手,拽下来帕子擦了擦,才低声问道,舒曼瑜也不瞒她:“二姐姐还真以为这世上就她和娘两个是聪明人,若真是那么聪明,之前怎么就没算计成功来着?得亏奶娘你还想着我,要不然,我还一直被她们蒙在鼓里呢。”

郑妈妈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还是姑娘自己聪明,能想的明白,我也不过是说几句。以老奴之见,姑娘还是要防着夫人和二姑娘一些…”

说着就瞧见舒曼瑜的脸色变了,郑妈妈赶紧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两下:“妈妈说错话了,姑娘别见怪,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得看着夫人和二姑娘的动静。姑娘也知道,夫人和二姑娘算计大姑娘,是为了那笔嫁妆…”

舒曼瑜脸色一红,郑妈妈就知道有门了,说的更是起劲儿:“二姑娘以前瞒着您,指不定就是想独吞了那笔嫁妆的,咱们可不能让她独吞了,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这嫁妆,也得好好盘算了才行。女人嫁人之后过的好不好,可就要看手里的嫁妆丰厚不丰厚了。”

“眼前就有现成的例子,若是大姑娘的娘亲没留下那么多的嫁妆,你以为老太太和老爷会将大姑娘放在眼里吗?当年先夫人的嫁妆里可是有三个铺子两个庄子的,现下,这些铺子庄子都是老太太派人管着的。”

“大姑娘那里每天能花多少银子?那铺子和庄子的盈利都便宜了谁?”郑妈妈压低声音,舒曼瑜听的入神,谁也没注意,房后的窗户后面,有个人影动了动。

就像是许氏说的,大过年的,老太太定然十分不喜欢这时候家里闹出来什么事情。所以,不管众人私底下是什么打算,各自心里是怎么想的,总算是没挑这个时候闹幺蛾子。

腊月二十六,衙门也关门了。舒成业回来之后,就说了要带舒曼瑶去法源寺,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愿意去受冻,就留在了府里。许氏要忙家事,也是抽不开身。舒曼瑾决定跟着许氏学些管家的东西,也不愿意,舒曼瑜则是想趁机讨好一下老太太。

最后,就只有舒成业领着舒曼瑶和舒哲明两个人一起去了。舒曼瑶虽然不喜欢许氏母女,对舒哲明却不讨厌,许氏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耽误在内院,所以,也不曾讲解过,更不曾让舒哲明插手过。

舒哲明虽然能察觉出来大家的感情其实不是那么好,却因为年纪小,更多的,也不是很清楚。

“前面有一个碑林,总共有七七四十九块石碑,上面雕刻的都是有名的大家字迹,你之前不还说想学写字的吗?等会儿咱们过去看看。”舒成业一边带着儿女们爬山,一边笑着说道,山道狭窄,舒成业走前面,中间是舒曼瑶,最后面是舒哲明,然后才是家丁婆子。

山道中间的积雪被清扫一空,两边却还是白雪皑皑,有时候会露出几条枯枝,有几只山雀飞过,甚至还惊掉了树上的积雪。

舒曼瑶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笑盈盈的回答:“好啊,这会儿人肯定很少,不过,一天能看完吗?爹爹,明年咱们再来看一次吧,三月份就要回京城了,我怕是再没机会来看了。要是能拓印下来就好了,只可惜,这会儿应该是没办法了。”

舒哲明在后面笑道:“大姐姐,咱们家有拓印的,两份儿呢,一份儿是爹爹亲自拓印的,一份儿是陶渊公子拓印的。”

“陶渊公子?”舒曼瑶不解,舒哲明细细的给她解释:“就是六年前考上状元的那个陶渊公子,他的字写的特别好,在江南东路是最最出名的,没人能比得上。这拓本,还是他考上解元之前,为求生计才拓印的,不过也就那么十来本,很是难得。”

舒曼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那爹爹,回去让我瞧瞧吧?我保证会十分爱惜的。”

舒成业自是点头应了,舒曼瑶又转头和舒哲明说话:“你们学堂里,可有写字特别好的?人家都说,字如其人,你有没有见过字迹和为人很不一样的?”

舒哲明想了一下笑道:“大姐姐这么一说,还真有,我有个同窗,为人和善处事圆庸,但那一手字,却是半点儿都不像是他那性子。”

舒成业在一边负责点评:“你这个同窗平日里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你和他有什么交情没有?”

父子两个也难得有交流的机会,这会儿舒成业就要指点指点舒哲明了。

到了山上,舒曼瑶只看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漫山红梅,上面缀着白雪,枝枝轧轧,让人看着就心情开阔起来。

“爹,我想在这里画画。”舒曼瑶转身拽着舒成业的衣袖央求,舒成业有些迟疑:“外面太冷了些,你若是喜欢,不如咱们去那边的屋子里?隔着窗户也能看见这边。”

“好。”反正景色都是一样的,在哪儿画画都一样。

“法源寺的素斋也是很有名的,等会儿咱们在这儿用膳。”舒成业领着人往屋子里去,又说舒哲明:“你在学院不也学了画画吗?等会儿也画一幅我瞧瞧。”

舒曼瑶和舒哲明都是初学者,现在也不过是对着景色来个实物描写,并不能画出太深的底蕴或者是情绪之类的东西,所以,画的也快,午膳之前,还都画完了。舒成业不嫌儿女们画的幼稚,认认真真的点评一番,还十分用心思的给题上了诗词。

用了午膳之后,三人就往碑林去了。

舒曼瑶一进去就看的两眼发光,很忍不住伸手凌空描摹了一遍,写完才说道:“爹爹,这个字,真是好看啊,很是大气…”

一边说,一边转头,随即,她就看见了一张她恨不得扒皮的脸——曹伟。只是,这次,舒曼瑶只是顿了顿,就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瞧了瞧,两三步跑到舒成业身边。舒成业正看着碑林入迷,连舒曼瑶到了身边都没察觉出来。

“曼瑶看这个,这个勾画,太妙了。”看了好大一会儿,舒成业才赞叹:“我之前学过,但是一到这儿,就觉得有些滞涩,没办法勾出这种圆润来。”

瞧见舒曼瑶身后的人,舒成业微微点了点头,就不再关注,只拉着舒曼瑶又去看别的石碑。这法源寺的碑林是江南出了名的东西,天气好的时候,人多的是。就是这会儿天气不是很好,也有几个人在里面转悠,他完全没必要惊奇。

再者,舒曼瑶年纪还小,还不到要有男女大防的时候。又有他这个亲爹在场,就是遇见一两个男人,也完全没事儿。

虽然这个朝代的女人不能和唐朝的相比,但也并非是只能养在深闺里。

只是,舒成业不在意,那书生却上前行了个礼:“这位可是舒大人?”

舒成业脚步顿住,有些迟疑的转头:“你是…”打量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可是曹家人?曹建和你有什么关系?”

“舒大人好眼力,小生确实是曹家的,曹建是小生的堂兄。久闻舒大人在书法一道上钻研颇深,刚才听舒大人几句讲解,令小生茅塞顿开,舒大人果然是学识丰富,小生受教了。”曹伟很是恭敬的给舒成业行礼。

“若是舒大人不嫌弃,小生正有一事想求舒大人帮忙,小生前两天在书铺购得一副米蒂的字画,但小生学识浅薄,并不能辨别出来真伪…”曹伟十分期待,还带这几分恳求:“大人若是有空,不知道能不能帮小生掌掌眼?”

舒成业这人,平生最大爱好就是研究字画,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写的一手好字,曹伟一上来就戳中了舒成业的痒处,舒成业就有些犹豫了。

“舒大人这会儿怕是有事儿,小生也未将那副字带在身上,不如小生改日到府上拜访一下舒大人?”曹伟很是机灵,一见舒成业的神色,就赶忙趁热打铁。

舒成业想了一下,也就应了下来:“也好,明儿上午你带着那幅字过去吧。”

曹伟大喜,再次给舒成业行礼,瞧见舒哲明,又赞了舒哲明两句,这才告辞走人。舒曼瑶瞧着周围没人了,才凑到舒成业身边压低声音:“爹爹,你之前不是说过,曹家要出事儿了吗?曹伟去咱们家拜访,会不会…”

38 王氏有孕

“并无大碍。“舒成业笑着说道,却不多说,又领着舒曼瑶和舒哲明看石碑,看的喜欢的,就给一双儿女讲解一番。一直到天色擦黑,一行人才回家。

老太太早让人准备了晚膳,许氏和舒曼瑾舒曼瑜也过来了,连王月娘都过来了。舒家的人都看的很明白,自打王月娘进门,老太太就在抬举她,不仅每天让王月娘到荣华园请安,还时不时的送些补身的药材。

许氏恨的牙痒痒 ,却不敢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做什么动作,只是,到底是瞧王月娘不顺眼,瞧着她进门,就笑道:“月娘怎的来的这么晚?我知道娘很是疼爱你,只是,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着,这会儿过来请安可不行。是你自己来得晚了,还是之前银环没给你说清楚这规矩?”

跟在后面的银环面色一白,王月娘连忙给许氏行礼:“妾身给夫人请安。”却并没有说自己来晚的原因,许氏正要开口,老太太倚在榻上就打断了她的话:“是我让她回去拿东西的,怎么,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教训一顿?”

许氏面色一变,赶紧起身:“娘这话可折杀儿媳了,儿媳并不知道是娘您的吩咐,只当是王氏进门这么久还没学会规矩,为着咱们舒家的名声着想,这才说了两句,还请娘见谅。”

身为嫡妻,不过是教训妾侍两句,老太太也不能为此多说王氏什么,只冷着脸让她站了一会儿 ,等舒成业他们进来了,这才缓和了脸色:“玩的如何了?曼瑶和哲明画了画儿吗?画的如何?”

“祖母,法源寺的梅林可真好看。”舒曼瑶随意的给许氏行了个礼,就笑着凑在老太太身边,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这么大的一片林子,全是红梅,还下雪了,花心里堆着一点儿白雪,特别好看,今儿爹爹还夸奖我画的画儿好看呢。”

舒哲明从小就被舒成业带在身边教导,也不会撒娇,舒曼瑶问他了,他才应两声,后者是等舒曼瑶说够了,他才补充几句。老太太看着觉得舒哲明是越发的稳重了,心里欢喜,面上却不显。而许氏,则是瞧着老太太对舒曼瑶笑的快成一朵花了,对舒哲明却不冷不热,心里就恨得不行,就想冲上去抓花了舒曼瑶那张脸。

不过,幸好她还没完全失去理智。深吸一口气,面上挂了笑容,这才说道:“娘,曼瑶和哲明跑了这么一天了,想必也累了,不如先用了晚膳?”

老太太不喜许氏,却心疼儿孙,忙让人摆了晚膳。等用过之后,就以体谅许氏这两天辛苦的名义,赶了许氏回去休息。有她在,曼瑶连笑容都少了几次,这人还总不识趣的插话,实在是太打扰大家的兴致了。

舒曼瑾瞧瞧身影孤单的许氏,咬咬唇,也站起身:“祖母,外面天黑,路上也多有冰冻,不如我送了娘亲回去?”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了:“好,那你就去吧,也不要来回跑了,晚上宿在你娘那里就行了,这天寒地冻的,大晚上走着可不方便。”

舒曼瑾既然是住在了许氏那里,那舒成业晚上就绝对不可能过去了。许氏脸色更难看了,舒曼瑾也吃了一惊,偷偷打量老太太的神色,虽然并没什么不高兴,舒曼瑾却还是有些忐忑,正要开口,就听舒曼瑜笑道:“还是祖母关心二姐姐,祖母,那我今儿能不能留在祖母这里住啊?我想陪陪祖母,祖母别嫌弃我呗。”

这次轮到老太太诧异了,这个孙女儿不像是大孙女儿那样让人心疼,也不像是二孙女那样聪慧懂事儿,倒是有几分刁蛮,所以老太太一向是不太喜欢这个孙女儿的。

却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她先反应了过来。

“若是你愿意,祖母这里难不成还能少了你一床被子?”到底是亲孙女儿,老太太还是有几分包容的,当即就点头了:“等会儿祖母让人给你点了你喜欢的熏香,你让丫鬟去将你明儿要穿的衣服拿过来就行了。”

舒曼瑜欢天喜地的应了,又送了许氏和舒曼瑾到院门口,回转进来的时候,舒曼瑶正问道:“爹爹,你还没和我说曹家的事情呢,上次不是说,曹家犯了事情吗?这个曹伟,是谁啊?曹二夫人不是没有亲生儿子的吗?”

舒老太太也有些疑惑:“曹伟?你们今儿遇见了曹家的人?”

舒曼瑶赶忙点头:“是啊,祖母,不过,我觉得那个曹伟不是个正派人。”

舒成业微微皱眉:“曼瑶,不可随意说人坏话。”

“爹爹,我又不是胡说的。”舒曼瑶嘟嘟嘴,倚在老太太身上说道:“祖母,您评评理,我和爹爹还有哲明在碑林里看石碑,他一上来就认出了爹爹,说明他肯定是提前打听过的,知道父亲是谁。既然知道,那一开始,就不应该是站在我身边,而是应该直接去和父亲搭话才对。”

舒成业这人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官儿,自打当了江南东路的知府,时不时的就要到下面的属县转转,哪儿有事儿就去哪儿,认识他的人也不少。所以偶尔有陌生人认出来,舒成业也并不觉得奇怪。

他觉得,曹伟也定然是属于这种情况的。

“好了,你小孩子家家的,光会乱想。”碑林那么大,曹伟从另一边走过来,必定是先经过曼瑶身边的,正好曼瑶转身看见,然后躲到自己身边了,曹伟瞧见了这才认出了自己,这很正常嘛。

老太太也觉得舒成业说的很有道理:“碑林那么大,又不是说不让别人进去的,你定然是看错了。”

舒成业瞧着舒曼瑶不高兴,赶忙又哄到:“你若是不喜欢,那爹爹明儿看了那副字,以后就不让他来咱们家了好不好?”

“好吧。”舒曼瑶点头,蛮不讲理什么的,不是她的性子。并且,一面之缘,她若是表现的太在意这个曹伟,说不定会让祖母和爹爹怀疑。

不过,舒成业大约也知道舒曼瑶不喜欢曹伟,第二天曹伟上门的事情,根本就没让舒曼瑶知道。

一到年底,尤其是过年那会儿,时间就过的特别快。过了除夕就是初一,初二一过,就时不时的有人上门拜访了。家里有老太太坐镇,许氏就带着女儿们去别家拜访,不过,以舒成业这官职,能劳动许氏的,也就那么两三家。

其中,就包括左家。

老太太也厌恶左家上次帮着许氏算计舒曼瑶,所以,很干脆的开口将舒曼瑶留下来了:“我年纪大了,也操劳不得,曼瑶留在家里帮我招呼客人,我也能松散几分。”

许氏没办法,只好将舒曼瑶给留下来。舒曼瑶吃得好睡得好,脸色别提多好了,老太太带在身边,一个劲儿的对外人夸奖舒曼瑶——又孝顺又端庄,身体倍儿棒,等出了年,舒曼瑶病歪歪的名声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二月初,京城那边就来了圣旨,和以往的回京叙职的公文不同,这次,是调职圣旨——从知府变成了左佥都御史,虽然还是正四品,但地方官成了京官,也算是升职了。

最最重要的是,左佥都御史归于督察员,是直属于皇上的督察部门。非皇上信任之人,连督察员的大门都进不去。

虽然还是正四品,但是,这个官职代表的意义,可非同一般。舒成业接圣旨的时候,那叫一个激动,差点儿连话都不会说了。幸好没忘记给来宣读圣旨的那个礼部官员大红包,要不然,怕是在皇上跟前的好印象也要被稀里糊涂的打个折扣了。

自打接了圣旨,整个舒家都忙起来了。舒成业忙着交接公务,老太太和许氏忙着收拾家财,舒曼瑾在许氏身边帮忙,舒曼瑜偶尔来舒曼瑶这里昂首挺胸的转一圈,然后就假装不经意的问舒曼瑶回了京城之后是不是还要和老太太在一起住什么的。

舒曼瑶也不理会,她正伤心着呢,活了两辈子,总算是有了手帕交,结果,还没相处半年呢,就又要分离了。实在是太不舍得了,于是,这段时间就天天写信让婆子送到王家,隔几天也下了帖子,或者是应了王淑敏的邀请去王家,小姐妹俩总要一处说说话。

互相留了不少东西做纪念,比如说,舒曼瑶最好的女红,王淑敏最好的字画。

王月娘也很忙,她这一去京城,大概一辈子就回不来了。留下寡母和幼弟,她自是不放心的,就打算将人给带去京城。反正,这江南东路,她也没什么亲人了。可是,她自己又只是个妾,自是不能让舒家将她的家人带去京城的。所以,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出不了门,只能派了婆子一趟趟的去传信,指点着寡母卖了家产,雇了镖局,先行一步去京城或租或买的安置下来。

等事情忙完,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貌似她那小日子,已经有半个月没来了。

“花铃,去禀了夫人,请个大夫过来。”沉思半天,王月娘吩咐道,花铃并非是舒家的丫鬟,而是王月娘自己带进门的。对王月娘自是衷心,闻言就有些不解:“姨娘,这样一来,若真是…那夫人不就知道了?要不然,咱们直接求老夫人给请大夫?”

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姨娘,您月份还浅,这事情,不如先保密?”

39 走或者留

王月娘抿唇不语,花铃继续说道:“姨娘不如等到了三个月再说,这会儿孩子刚刚上身,还不稳当,万一夫人那边…咱们这次去京城,路途遥远,各种事情必定是防不胜防的…”

没等花铃说完,王月娘就摆了摆手:“花铃,这事情,我们不能隐瞒下来。老太太这会儿虽然很是抬举我,但我这身份,始终就是个妾,大少爷回来的这几天,你还没看清楚吗?整个舒家,第一重要的是老爷,其次就是大少爷了。”

“可万一姨娘肚子里的是个少爷…”花铃急忙说道,王月娘轻笑了一声:“就是个少爷,也是个庶子。不过,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老太太和夫人,咱们必须选一个最先知道的。”

花铃有些不明白,王月娘伸手摸了摸肚子。老太太当时挑选这个侍妾的人选的时候,是带着大姑娘去的,她进门这么些天,银环这个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将老太太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她就是为大姑娘找个帮手。

不管是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只要能帮着大姑娘,老太太就不会亏待了。

可是,大姑娘毕竟是女孩子家,现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有个三五年就要出嫁了,就算是她头一胎就生了男孩子,六岁那边还得找先生什么的。在儿子懂事之前,大少爷也必定是已经娶妻了,舒家也可能是换了主子了。

万一,大姑娘嫁的不好呢?

大姑娘需要帮手,可是她的孩子,也是需要靠山的。老太太到那会儿,就算是还在世,她还有精力管这些事情吗?

花铃见王月娘陷入沉思,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将自己当做木头站在一边。可是,很快外面就响起一个声音:“姨娘在吗?我们夫人让我给姨娘送些东西过来。”

银环在外面笑道:“是香草姐姐啊,我们姨娘这会儿正歇着呢,香草姐姐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姨娘起了没有。”

香草连忙说道:“不用了,不过是些许东西,你先收着也行,夫人那里忙的很,离不了人,我得赶紧回去呢。你和姨娘说一声,老爷已经定下启程的日子了,半个月后,三月初八正是好日子,姨娘若是没开始收拾东西,还请快些,可别耽误了。”

“好,我一定和姨娘说,香草姐姐慢走。”银环笑着说道,脚步声远去之后又回来,银环轻轻的敲了几下门,声音也放的特别低:“花铃妹妹,姨娘醒了吗?”

花铃看王月娘,王月娘连忙起身倚到床上,伸手拉了被子,半盖在身上,这才点了点头,花铃忙转身去开门,笑着说道:“劳烦银环姐姐了,姨娘刚醒来,喝了一盏茶,刚刚我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是谁过来了?”

“夫人身边的香草姐姐过来了。”银环笑着说道,进来将自己手上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香草说,这是夫人让送过来了,姨娘瞧瞧该怎么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