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郡王抬脚沿着碎石小路慢行,一路走来,熟悉感越来越强,这个地方他来过….

这里是….他的脑子里不断回响这一个名字,却迟迟不能脱口而出。

他此时走到一个路口,眼前景致豁然开朗,正前方的大门外一尊铁仙鹤展翅欲飞。

铁鹤书院,建康,仙人县。

这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猛地翻上来,让他不由轻轻叹口气,视线环视四周,没错,就是这里,那一年,他十七岁,那一年他在这里临时落脚,以养身体为由待进京候选,那一年,他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姑娘…

“如果能死而复生的话,殿下你想回到你人生的什么时候….”

耳边浮现一个轻柔的声音,面前也浮现那个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但却感觉熟悉无比的面容。

如果这种事从来不在他的脑子预想,但当奔走半生,手握无边江山志得意满的时候,心里终是有些遗憾,因为,他没有留住那个想要陪在身边的人。

皇宫上下,包括臣子在内,都知道他这个皇帝不吃猪肉,那是因为曾经身有疾而不得不的忌讳,但没人知道,那种忌讳只是两年而已,但他却是终生未吃,其实他只是想让自己记得,有个女子曾经殷殷切切的嘱咐过他,他不想自己忘了她…..

人人都知道,他这个皇帝,喜欢冬日下雪的时候漫步皇宫花园的梅林,且不准任何人相随相伴,是因为他这个皇帝爱静,其实他独自漫步时,并非一个人,而是想象着那个女子正陪在自己身边,就跟真实有过的三次那样,安静随行,却安心无比…..

.曾经,年少的他以为自己不会遗憾,所以轻易的放手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想念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那时绝对不会放手….

“学堂清雅之地,几位最好出言谨慎些!”一个清脆带着隐隐怯意的声音陡然响起。

这声音如此熟悉如此真切,就在耳边,文郡王不由惊回神,他再次将视线投向大门外,只觉得心跳猛地停下了。

“呵!轮到你这小娘教训我们!”身材瘦长的少年大呼小叫,“把东西给我,这个忙小爷我还就是帮定了!”

文郡王闭上眼,一步一步走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他缓缓的开口,从自己口中滑出的声音那样陌生,带着轻微的颤抖。

门口站着的三个少年顿时转开身形,让一个瘦小的姑娘身形呈现在他眼前。

她看过来,带着难掩的惊恐与怯意,面容逐渐与印象中融合在一起。

文郡王不由闭了闭眼,将几乎涌出的眼泪挡回去。

“这位兄长….”声音在面前响起,带着惶恐带着无助。

文郡王睁开眼,看着这张近在咫尺,伸手便可真实触摸的人儿。

“我想请兄长给我哥哥带句话…..”她咬着下唇,闪着目光说道。

文郡王的视线有些贪恋的抚过她的脸,这张脸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眉眼,陌生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惊恐,无助,茫然,害怕,当然,她的眼中已经隐隐有了倔强以及防备。

这种防备在他动心的时候,已经完全成形,坚不可摧。

“好啊..”他缓缓开口,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以免吓到她。

她的眼中闪过一簇惊喜。

“兄长,谢谢你..”她连连矮身施礼,带着从不被人相助的惶恐,慌乱的表达谢意。

“不用谢..”文郡王只觉得鼻头微酸,他浮现一丝笑意,“我去帮你转告你哥哥…..”

他说这话,转身就走。

“兄长..”身后传来带着犹疑的声音,她疾步跟上来,似乎要笑一笑,“我还没说…”

文郡王便笑了,看着这真切的面容,他点点头,“好,你说..”

“请兄长转告我哥哥,竭其力,致其身,虽曰未学,子必谓之学。”她整容说道。

“好,我记下了。”文郡王含笑点头。

她的脸上笑意展开,带着真切的感激。

“谢谢兄长…”她低头说道。

“不用谢,很高兴能帮你….”文郡王含笑说道。

他的态度太过热情,那姑娘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探寻,以及那让他再熟悉不过的戒备。

这一次,他再不要看到她这种对自己的戒备….文郡王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向内而去。

这一次,他有足够的时间…..

这一次,他必将全心呵护她….

这一次,再不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艰难…..

这一次,他要她放心的将手交给自己,不惧不疑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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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今天说什么也弄不完最后一第*章 了,缓口气,足足八千多字了….

对于有些同学来说,看到这里也可以算是结尾了,还想看的,可以等着再看最后一第*章 ,本来也有好些话要和大家说说,但看了一下评论,包括盗版的评论,突然觉得一声叹息就这样吧,还是那句话,如果我让你失望了,请忘了我,这样也就忘却了悲伤愤恨,可以保持快乐的心境,我能做的能说的也只能到此,但是请相信我的真诚,我对待你们每一个人的真诚,对待每一篇我写的故事的真诚,谢谢大家。

第二百三十二第*章 三年

三年后,七月初五,大周隆庆帝薨,太子玮登基,称孝兴帝,昭次年改元天启。

繁琐的登基礼结束,便是繁琐的先帝的葬礼,只将朝廷公卿官员们忙得生生瘦了一圈。

外界的喧哗热闹,位于西山里的仙鹤道观丝毫不受影响,仙鹤观始建于东晋,隆庆帝时新修,位置清幽,适合清修。

此时道观里,一个穿着道服,但却是俗世打扮的女子正虔诚的扶鸾起乩,伴着旁边一年长道姑筛糠般抖动的停下,沙盘上的笔也停下来。

“小姐…”另一个小道姑怯生生的提醒。

虔诚跪拜着得女子口中再次默念一刻,才缓缓睁开眼,她的视线落在沙盘上,有些空洞的双眼猛地亮起来。

“我是皇后!我是皇后!”她猛地抓住沙盘,一脸狂喜的喊道。

一旁的道姑显然已经习惯她的乍惊乍喜,神情淡定的看向沙盘,神色也微微动容。

沙盘上几个字虽然如鬼画符一般,但依旧可以认出是什么。

虚凰待凤。

白玉郡主已经狂喜的大笑不止。

“你看到没?你看到没?”她摇着临近的一个小道姑,“我是皇后,我是凤凰,我是皇后,我就要当皇后了!”

小道姑被她摇的有些发傻,竟忍不住眨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可是可是…太子殿下已经登基了,皇后也有了啊,是太子妃…”

“住口!”白玉郡主大怒,将那小道姑狠狠一推,“我才是太子妃!”

看她柳眉倒竖满面怒意的样子,小道姑吓得哆嗦一下。

“是,是”年长的道姑走过来,柔声说道。

“是什么?”白玉郡主却不轻易就被她哄骗了,转过头盯着她喝问道。

年长的道姑也不由迟疑一下,她知道白玉郡主要她说什么,但这话要是说出来岂不是大逆不道。

太子登基为帝,太子妃谢苏芳为后,天下如今最尊贵的凰就是这位谢皇后,她怎么敢胡乱的说出你是太子妃的话…

要是传进宫内,她这小道观可就玩完了。

白玉郡主看着她的神色,忽的哈哈大笑。

“你不敢说?”她扬眉含笑,带着几分戾气又几分喜气,“我知道,现在有太子妃,不过,那都是假的,你看着吧,我才是真正的太子妃,真正的皇后!”

这话让年长的道姑和年小的道姑都噤声不敢言,心里只暗暗叫晦气,不该贪图平阳家的香油钱,收下这么个麻烦…疯疯癫癫的,早晚累死…怪不得平阳家举家搬走偏不带她走呢。

“我是皇后…”白玉郡主转身向外而去,口中依旧喃喃说道,“我从小生下来,就有和尚说我是金贵之命,说我是皇后之命…你瞧…都现在了,紫姑娘娘也说我是…”

人渐渐远去了,隐隐有几声大笑传来,中年道姑这才松了口气。

“师父”小道姑又跑过去看那沙盘,带着几分不解,压低声音道,“可是,紫姑娘娘真的说她是皇后哎…”

“休要胡说!”年长的道姑抬手打了小道姑一下,自己却也忍不住去看那沙盘,“虚凰待凤…” '

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不解,在口中喃喃念了几遍,忽的恍然。

“虚嘛…”她笑道,“那就不是喽…”一面指着沙盘给小道姑低声道,“你瞧,待凤,待凤,待不来凤,她这凰便是虚的,虚者空也,假也,非也…”

“哦…”小道姑恍然,点头,又不解道,“师父,那凤呢?凤是之皇帝吗?可是不是有皇帝了吗?怎么还是待啊?”

年长道姑顿时脸黑了,伸手捂住小道姑的嘴。

“要死了!”她跺脚道,“胡说八道什么!念你的书去!”

小道姑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走了,年长的道姑甩了下拂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那沙盘,沙盘上四个字静静的呆在那里。

“真是奇怪…”她低声喃喃,晃了晃头,也慢慢的走出去了。

九月初一先帝出殡,孝兴帝和百官一起,将隆庆的灵枢送到永阜陵下葬。

望着地宫的大门缓缓关闭,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目光都不自觉的落在最前方那位年轻的皇帝身上,期待着新的一天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