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就是她自己,李源道若是倒下,她是陪着李源道去坐牢,还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娘家能接受一个罪犯的媳妇吗?最最重要的是,现在就讲究个连坐,李源道的罪名要是定下来了,李家谁都跑不了,说不定是男的被流放,女的充入教坊或者为奴为婢。

江婧娴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哪怕是李夫人自己死了,也绝不可能会出卖李源道的。哪怕是大义灭亲都不行,所以,李夫人这边,也不能下手。

“那归根结底,咱们还是要找出来当年的账房?”江婧娴怏怏的问道,林靖阳点点头,又摇摇头,江婧娴眨眨眼:“什么意思?到底要不要找那个账房?”

“不是非得找账房,我去查查,当年送银子过来的官员是谁,另外还得请你帮忙。”林靖阳笑着说道,江婧娴立马来了精神:“你说,我能帮什么忙?”

“银子从京城送过来,要有押车的官员和士兵,我去找人调查这个事情。然后银子入库,除了李源道在场,同知也要在场,苏家很可能也牵扯进来了,李夫人是个心机深沉的,但我瞧着那苏夫人却不是个聪明人,另外,放银子的地方,也是有士兵看守的,这个要留心的话,也是能察觉出来什么的。”

总不可能,李源道将这所有的人都灭口了,就是一年死一两个,也得五六年才能解决完…五六年!林靖阳瞬间起身,从李源道贪污到现在,也快六年了,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指不定这人,还真已经死光了。

“这事儿得赶紧才行,时间越长,形势对咱们越不利,今儿死一个,明儿死一个,咱们就永远找不到证人了,除非是河堤倒塌,能让人看见里面的东西,有实打实的证据才行。”

可河堤怎么能塌,若是六皇子的目的是搬到李源道,只要让人将河堤给挖开一个口子就行了。河堤挖开,无定河河边的百姓,可全都要遭殃了。

无定河穿过怀庆府,是整个怀庆府的中心线,这样的一条河,若是发了洪水,整个怀庆府都要玩儿完了。

六皇子的本意是查到李源道贪污的证据,先将李源道给弄走,然后追回银两,趁着河堤没开口,赶紧先将河堤给加固了,以防发大水。

根据以前的规律,无定河可是每隔二十年有一次洪水的,现在已经快过去十年了!

但是规律这种事情,也不是铁板钉钉的。

“那咱们怎么办?”江婧娴也跟着着急起来,林靖阳伸手揉揉她头发:“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咱们就来硬的,总之,肯定会有办法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账本,兵不刃血的解决这个事情。”

皇上年老之后,越发的看重名声,若是没有证据,李源道贪污的事情很可能就这么按下去了,绝不会声张。但六皇子却是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他又不能和皇上对着干,只能让林靖阳静悄悄的来查案。

若是闹腾的太大,皇上对推荐林靖阳过来的六皇子,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的。最终的皇位继承者没定下来,六皇子那边,也是半点儿差池都不能有的。

林靖阳有时候就暴躁的很,这些人,非得娘们唧唧的暗地里来,要是他的话,先抓了石料厂和砖场的人,不信问不出来东西。

可事实是,林靖阳没有半点儿证据,要真将人给抓了,回头李源道就能参奏一本了。到时候别说是绊倒李源道了,林靖阳自己就先倒下去了。

“回头你找苏夫人套套话,也别强求,能问的出来自然好,问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李源道不傻,也是能猜出来,他是在调查他了,只不过碍于明面上的东西,两个人现在都不能开口。

二皇子那边看重的是怀庆府的兵,李源道这边又不能不拉拢林靖阳,这才一时之间,没人先撕破脸皮,可等到二皇子没耐心的时候,林靖阳估计就活不下去了。

“对了,咱们家的人,你再梳理梳理,但凡有疑点,哪怕是一点点儿来历不明,都立马将人送走。”林靖阳认真的说道,江婧娴点头,她可是惜命的很,万不会犯这种错误。

这时候就比较出来世家和新贵的区别了,世家的奴仆多是几代传下来的,从小就在主家长大,忠心程度不用说,人也多,随时能找到替换的。

可新贵,买回来的奴仆,不一定对主家有归属感,在更多的利益面前,指不定就要倒戈了,若是随便卖掉一个,替换的还真不一定能买得到。不是说买不到人或者买不起什么的,而是担心走了这一个,下一个还是个不忠心的。

不过,江婧娴也没什么怨言,家生子虽然够忠心,但忠的是那一个家族。新买来的奴仆就算是不忠心,也只有两个主子,别人的话就不用听了。

夫妻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天色不早了,就洗洗刷刷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林靖阳就出门办事儿去了。江婧娴则是带着唐妈妈和阿珠她们,开始清查自家的下人,不管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有老家的,住的近的,就亲自带着人去原先的住处查问,街坊邻居都要问,先看人是不是能对的上,再问以前的事情看能不能对的上。

住得远的,就让孟江和张大力带人去问。反正,是不能留下什么疏漏的。

问完了,还要训话,让他们知道卖身契的威力。大部分签的都是死契,所谓死契,就是主家随便打骂发卖,生死不论。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要详细询问,不光是要将人和邻里间的印象里的人对上,还要往上查祖宗十八代,大半个月下来,江婧娴都没空去找苏夫人聚会了。

只是功夫没白费,江婧娴还真查出来两三个不对劲儿的人,她也没心情来玩儿什么审讯,反正不是李源道的人就是二皇子的人,或者就是别人的人,不管是谁的人,对自家来说,都是钉子,都是细作,所以,直接发卖就行了。

“夫人,门房老苏头说有要紧事儿要对夫人说,不愿意跟着牙婆走。”刚吩咐完,准备躺着歇口气儿,阿珠就一脸为难的过来了,江婧娴摇摇头:“不见,左右不过是一些辩解的话,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见了难免会心烦,还是不见了。”

阿珠却没立即出门,左右瞅瞅,凑到江婧娴耳边:“老苏头说,账本。”

江婧娴一惊,迅速起身:“你没听错?”

阿珠摇头,她现在是江婧娴的贴身大丫鬟,虽说,重要的事情,江婧娴也不会对她说,但偶尔说起账本两个字,她还是知道的,自家夫人要账本,老苏头说账本,那很可能就对上了,阿珠压低声音说道:“我说夫人不见他,然后他冲我做了唇形,我看出来是账本两个字。”

不管是不是,都得先将人留下。江婧娴急忙往门外走:“快,你先去,将牙婆留下来,人不能卖。”

阿珠跑得快,三两下就窜到江婧娴前面去了。等江婧娴到了前院,老苏头和他那小孙子正跪在地上,阿珠站在一边守着。

“你刚才让阿珠给我带了话?”绕着老苏头转了两圈,硬是没将这人和脑袋里人和一个人对上号,五六年前跟着李源道干的人,应该都是青壮年吧,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四十多吧?老苏头看着都快六十了,哪儿来的账本?

或者,是亲朋好友?

老苏头是江婧娴买来的门房,家里就只剩下他自己和一个六岁的小孙子,据他自己所说,是家里儿媳难产过世了,儿子太过于伤心,身子慢慢不行了,最后哀伤过度也跟着去了。因为老的老,小的小,大家买人都是干活儿用的,他们爷孙儿俩也没人买,江婧娴当初让人去老头所说的家乡查了查,村子里确实是有一户人家,能和老苏头说的情况对的上。

那么点儿恻隐之心,她就将人带回来了,反正门房嘛,也不用干什么力气活儿,赏钱也不少,也能养活孙子了。

却没想到,这老头深藏不漏啊。之前打听的时候,她和林靖阳只是吩咐人去了,这会儿是将人一个个带回去,让邻里乡亲们见了,这个老苏头的问题就出来了,死活都不愿意回去。

不管是有苦衷还是怎么样,江婧娴都可不能将这门一个人留在自家的,所以才打算卖掉。

“是,夫人,事关重大,您看…”老苏头抬头看了看江婧娴,伸手揉了一把脸,将小孙子抱在怀里,略带哀求的看江婧娴:“老奴定会将老奴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将军和夫人的。”

江婧娴点点头,让阿珠拉了老苏头起身,又叫了一个士兵过来,放在衙门的士兵,都是林靖阳精挑细选的,绝对忠心的那种。一边吩咐人去叫林靖阳回来,一边吩咐人将老苏头先关在柴房,至于那小孩子,让阿珠先抱下去了。

这人老成这样了,也就这么一个小孙子,换句话说,也就这么一个软肋,不管是威胁还是保护,江婧娴都得先将人给安排好。

林靖阳回来的很快,因为这段时间都是在忙李源道的事情,操练士兵的事情他也没亲自上场,就穿着一身便服,进来就问道:“人呢?”

“在柴房关着呢,走,咱们先去问问,看他说的账本,和咱们说的账本,是不是同一个。”江婧娴忙说道,跟着人亦步亦趋的往柴房走。老苏头正靠着墙坐着,见他们进来,忙起身行礼:“老奴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林靖阳打量了他一眼,点头:“你有账本?”

老苏头点头:“是,老奴有,只是,账本不在身上。”

“是什么账本?”林靖阳又问道,老苏头顿了顿,抬头打量林靖阳,好一会儿才说道:“林将军想要什么账本?”

江婧娴在后面微微皱眉,林靖阳倒也不生气,凝神看了老苏头一会儿,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老苏头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就红了红:“老奴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总算是等到了!老天有眼啊,我总算是能为我儿报仇了!”

说完就忍不住嚎啕大哭,林靖阳也不阻止,就站门口看着。哭了大约有一刻钟,老苏头渐渐收了悲声,抽两下,又行礼:“老奴失态了,还请将军和夫人见谅。”

林靖阳摆摆手:“若是真有实情相告,出于无奈才卖身,等事情了结了,我会让人还你清白平民身份。”

老苏头又激动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真是谢谢将军,谢谢将军,遇上将军,真是三生有幸,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老奴必定肝脑涂地,为将军赴汤蹈火。”

林靖阳摆摆手:“你的账本只要有用,就足够了,先说说,账本是怎么回事儿?”

老苏头也没起身,就那么往后一坐,直接说了起来。

老苏头不姓苏,这个苏,原本姓周。他有个儿子,叫周海,是个账房先生。这名字一说出来,林靖阳就忍不住挑了挑眉,事情对上了,他追查的那个账房,也是叫周海。

“李源道那畜生,逼着我儿改了账本,我儿万般无奈,只好做了假账,但这事儿毕竟是丧良心的,我儿心里实在是愧疚难安,就将真的账本给默写出来,藏了起来。但李源道不愿意放过我儿,河堤修好之后,京城来的官员都走了,李源道就给了我儿一笔银子,说是让我儿回去养老,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不要让别人找到,明面上是放了我儿一命,实际上,等我儿回家,他暗地里就派了人去灭口。”

周海原本是李源道的心腹,算起来,和李源道也算是同乡。等李源道当了官儿,就找了周海当账房先生,周海一家子都跟着李源道到怀庆府上任。

后来,修河堤的事情之后,周海也知道官场黑暗,这次的事情怕是难以终了,就偷偷的让人给家中老父捎了口信,让他带着幼儿回老家。

爷儿俩是偷偷摸摸的走的,周海媳妇却死活不愿意走,要留下来陪相公。他们两个普通白衣,如何能敌得过李源道?京里的大官儿刚走,他们夫妻俩就无缘无故的失踪了。

老苏头,不,老周头心里也知道儿子大约是凶多吉少了,可藏在老家也不是性命无忧的,李源道的老家也是在那儿,随便找族人透漏两句,老周头就只有一条死路。

所以,从怀庆府出来,走了一半,老周头就换了方向,往另一边去了。他之前冒用的那一家的身份,也是真的,不过,那夫妻俩过世之后,小孩儿年幼,老头儿一个人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没看住,小孩儿出去玩耍落水了,一命呜呼,老头受不住打击,也跟着死了。

正好老周头那两天借住在那家,就好心将那爷孙儿俩给葬了,然后冒用了他们的身份,带着自家小孙子上怀庆府来了。

儿子和儿媳的死,他一直没忘记。再加上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个办法,他想给儿子儿媳报仇,思来想去,要么是去京城,要么就是找和李源道地位差不多的大官儿。

指挥使就是个选择,所以才卖身到林家。这样也算是能找个庇佑,可头一年,仔细观察了,发现林靖阳就一心练兵,他生怕林靖阳不愿意对上李源道,就没出声,只等着将来林靖阳回京,他再做打算。

可没想到,今儿却要被人发卖了。老周头一心想着报仇,平日里也很注意林家两口子的动静,前段时间听闻了几句,说是找人什么的,今儿就冒险说了个账本。

要是被卖出去,指不定就被送哪儿了,他将自己和孙子变成奴仆,可不是为了被人卖来卖去的。

也幸好,他赌对了,林将军确实是要找账本。

“将军可是要查李源道贪污的事情?”说完了,老周头再一次问道,林靖阳点头:“后续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了,除了账本,我还要其他证据,账本在哪儿放着?”

老周头也不隐瞒:“怀庆府城外有个城隍庙,香火特别旺盛,在城隍老爷的金身下面,有个活动的木板,抽掉木板,有个洞,里面放着一个油纸包。”

江婧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放的…可真是,这么多年竟然没人发现,也真是老天保佑了。

林靖阳起身,恭敬的对老头捧拳:“多谢周老伯,有了这个账本,怀庆府的百姓,都要承您一份恩情。”

第 73 章

有了账本,接下来就是找证人了。账本这种东西,只能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并不能做关键性的断案证据。只是,这个账本,做的太详细了,连哪一天谁来取走多少钱,哪一天石料厂送来几块石料,都记得特别的清楚。

唐老头的儿子心细,估计也知道,只有账本是不行的,于是,还有一本记录,大致看下来,就是某天李源道见了谁,某天李源道去了哪儿,这个可是太有用了,林靖阳觉得,就凭着这个,将来,自己都一定得将人家的老爹和儿子给照顾好了才行,不辜负这人的一番辛劳。

只要按照这上面的出入,将大部分的人给抓了,就算是能将证人给抓到手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江婧娴能管的了,她也管不了,林靖阳每天回来都累的连话都不想说了,她也不缠着想知道案子的进度了。

只按照自家娘亲之前说的,要当个贤妻,将家里打理妥当,照顾好林靖阳的衣食住行,平常不用别的事情去烦他,林靖阳愿意说,那她就停住额,林靖阳不愿意说,那她就不打听。

不过,后院和衙门也就隔了个小院子,再加上她也是偶尔去前面书房的,所以,有时候还是能听到一两句。比如说,石料厂现在的主人是原来主人的远房侄子,原先的那个主人已经逃走了,他正派人去抓。

比如说,李源道今儿送了一个盒子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柄玉如意,下面竟然还有隔层,塞着两张地契。用李源道的话来说,就是他对林靖阳一见如故,想要和林靖阳当个拜把子兄弟。

不光是李源道,李夫人也三番四次的给江婧娴下帖子,不是请吃饭,就是请看戏,或者是赏花,这到了五六月,天气热起来了,荷花也开了,在亭子摆上桌子,放上茶水,弄点儿点心,小风吹着,也确实是惬意的很。

“之前林夫人不是说想要回京吗?”李夫人观察着江婧娴的脸色,见她神色舒缓,就笑着问道,江婧娴点点头,其实她是不怎么想来的,但是,李夫人这帖子都是第四个了,现在李源道可还没落马呢,她就直接不给面子了,有些得意便猖狂的感觉。再者,关键的账本,应该是李源道自己的那一本帐。

若是没有这个账本,指不定李源道就能翻身。但是这个,林靖阳一直没能找到,江婧娴私心里,也是想要帮帮忙的。反正就是说几句话嘛,能帮上忙自然好,帮不上也没关系。

“是啊,也是我鲁莽了,之前只说让李夫人帮我打点,可现在,我家将军说,我们暂时还不回京呢,所以…”江婧娴有些为难,之前那几千两银子,就别提了吧?

李夫人忙摆手:“妹妹听说我,之前呢,我说需要打点,是怕你着急,有银子好办事儿是不是?妹妹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这段时间我瞧着妹妹也不算很着急,就自作主张,请了别人帮忙,不用打点的。”

江婧娴愣了一下:“不用打点?”

“是啊,不光是不用打点,林将军若是能回京,立马就能进三千营呢。”李夫人笑着说道,压低声音,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来:“其实吧,这事儿也不是我的功劳,还是你家将军太能干了,上面有人赏识你们家将军呢。”

江婧娴脸上立马露出些惊喜,李夫人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开始,听说怀庆府要来个新指挥使的时候,她是不怎么在意的,毕竟,她家大人,在怀庆府已经经营了将近十年了,怎么说也能算个地头蛇了,再加上有二皇子庇佑,想要拿捏一个二十来岁的指挥使,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在初次见江婧娴的时候,李夫人也没怎么掩饰自己的轻视,苏夫人是什么身份?同知才几品?苏夫人身上的诰命也才六品,指挥使夫人的诰命可是三品的。

连苏夫人都能对江婧娴呛上几句话,那会儿瞧着江婧娴年纪小小的,虽然也反驳,多数时候却是不知道用自己的身份的,她更觉得,这指挥使夫人年纪太小,一团孩子气,不用放在心上的。

谁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见面,就觉得这江婧娴的腰杆子挺直了不少,苏夫人倒是还敢呛声,只是,呛声之后,都要被被噎的脸红脖子粗,不敢再出声反驳。

她以为,江婧娴到底年轻,只觉得自己有个当将军的相公,就立马抖起来了。虽说苏夫人的身份比不上她,但都是官夫人,明面上,都还是要和和气气的才好,这样撕破脸实在是有碍于名声。

再后来就是拐卖孩子那件事儿了,江婧娴绕着圈子就是不答应,她那会儿想着,这人连半点儿自己的主见都没有,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不敢自己拿主意,实在是窝囊了点儿。

再再后来,她又觉得江婧娴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蠢,要不然,为什么每次办事儿的时候,说话都很好说,但一到关键时候就什么都办不成了?

不是林将军不愿意,就是她自己在犹豫不给准信儿,这会儿李夫人才忽然想起来个问题,自己对江婧娴,到底了解多少呢?她以往一会儿聪明,一会儿蠢笨,一会儿鲁莽,一会儿犹豫的样子,到底哪个是真的呢?

这会儿见江婧娴脸上神色惊喜,李夫人虽说有些犹豫,却还是继续说道:“二王爷你知道吧?”

江婧娴眨眨眼,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妹妹,我是拿你当自己人,所以今儿这话,咱们出了我嘴,入了你耳,就再没别人知道了,哪怕你将来说出来,我也是绝不会承认的,你明白吗?”李夫人看着江婧娴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江婧娴恍然大悟,难怪敢直接开口呢。

“历数每朝每代,继承皇位的,向来都是嫡长子,不是嫡长子,也要是嫡子或者长子,当今皇后没有亲生儿子,将来继承大宝的,必定是长子…”

江婧娴脸色惨白,慌忙起身,连凳子都差点儿带倒了:“李夫人,这话可不是你我能说的,我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情…”

没等她说完,李夫人就拉着她的手使劲将人按坐在凳子上了:“你别着急,就像是我之前说的,今儿这话,出我口入你耳,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不管是你还是我,出了这个亭子,不管是谁再提起来,都没有证据,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你也不能承认,明白了吗?”

江婧娴脸色虽然还是惨白,却是安稳了一些,只是不再开口。

李夫人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这战场上的事情,别看我是女人家,我时常听我们老爷说,也是知道一点儿的,北疆那边,还是林将军他们平定的,至少十年内不会有战争对吧?西疆那边,和咱们一向是交好的,十年之内,也不会有战事对吧?东边是海,南边,前几年打趴下的,十年之内,同样不会有战事对不对?”

江婧娴眨眨眼,没说话,李夫人叹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家老爷是文官,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年,因为也没遇上个天灾人祸,也没有立功的机会,所以,十年了,都还只是个知府。你想想你们家将军,若是不打仗,他这样天天操练士兵,能有什么用?这样就能立功吗?别说是十年了,二十年都不一定升官,往好处想呢,说不定你就要在这怀庆府呆上个十年二十年了,好歹熟悉这地儿了,除了知府夫人,你也不用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了。但是回京这事儿,你也别想了。”

李夫人一边说一边看江婧娴的神色,见她若有所思,心里就又推翻了之前觉得江婧娴聪明的想法,真要聪明,这会儿就该走人了,而不是留在这里听她说话。

“坏点儿呢,就要遭上头的忌讳了,你说都不打仗了,你将士兵训练的那么好做什么?是不是要谋反啊?”李夫人继续说道,见江婧娴脸色白了白,心里就有些鄙视,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么小小个姑娘,会有那么深的心机,估计以前也就是凑巧了。

要真是聪明,那之前差账本的事情,不是应该早开口了吗?怎么到现在,都不提半个字呢?

“再者,就是有战事,你舍得你们家将军上战场吗?那可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若是有个万一,你这年纪轻轻的…”李夫人很可惜的说道:“再找个像是林将军这样对你好的,怕是不容易吧?”

“可若是有了从龙之功…”李夫人还在说,江婧娴却有些走神了,说来说去都是这一套,大家都不是傻子,从龙之功谁不想要?就连他们家将军,也是暗搓搓的在谋划这种功劳的,只不过,跟的主子太低调,到现在林靖阳都还没暴露出来呢。

估摸着时间,江婧娴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夫人可万万别说这种话了,今儿我就当做没听见,我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先回去了,有空了再请李夫人去我们釜山坐坐。”

李夫人还是没能得个确切答案,回头仔细想想,江婧娴确实是没说起账本的事情,难不成,林靖阳半句都没给她说?真是可笑,林靖阳时不时的就带着他的夫人到外面游玩,对外做出一副恩爱无双的样子来,实际上,还不是将江婧娴当成了那笼子里的宠物?

想要宠爱的时候就摸两下,不想要宠爱的时候,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力气,嗤笑了一声,李夫人揉揉额头,问身边的丫鬟:“老爷呢?”

丫鬟有些不敢开口,李夫人一皱眉,那丫鬟就赶紧说了:“去梅姨娘那里了。”

李夫人就觉得胸口堵了一下,又想起来林靖阳和江婧娴,哪怕只是做戏让外面看,林靖阳也从来没往家里抬过姨娘通房什么的…和江婧娴比一下,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宠物,天天傻乐,什么时候被丢掉了都不知道原因,或者是自己这样,比肩而站,却又要忍受那些妖精们的存在,当真是不知道哪个更好些了。

“去,叫老爷回来,就说我有事儿找他。”揉了揉胸口,李夫人吩咐道,小丫鬟忙应了一声,转头就出了屋子去找梅姨娘。

出了李家的大门,江婧娴冲阿珠眨眨眼,阿珠笑嘻嘻的点点头,主仆两个虽然没说话,却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回到自家,换了身舒服的衣服,江婧娴才招手叫了阿珠:“怎么样,都打听好了?”

“嗯,李家总共有三个姨娘,一个梅姨娘,说是最受宠的,原先是李大人书房里的大丫鬟,生有一个儿子,然后是白姨娘,不太受宠,但也不算被冷落,说是别人送的,是瘦马出身,没有子嗣,一个是香姨娘,说是李夫人原先的大丫鬟,生有一个女儿,受宠的机会也一般般,不多不少,李夫人挺公正的,每个人的侍寝都是安排好的。”

阿珠不停顿的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给江婧娴听,江婧娴摸摸下巴,首先,这个梅姨娘应该先排除掉,虽然她还没当娘,但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让儿子当个阶下囚,还是让儿子当个官宦子弟,简直不用思考好吗?你说你们已经掌握了证据,那肯定是赶紧告诉自家老爷,让老爷将证据给消灭掉啊。

香姨娘也排除掉,李夫人不是傻的,既然敢将自己的大丫鬟给开脸了,那这大丫鬟的娘家一家子的卖身契,都肯定是在李夫人手里的。再者,这香姨娘还有个女儿,同理,当个阶下囚还是当刮官宦人家的小姐?

那么,就只能从白姨娘身上下手了,原先是瘦马,别人送的,这生不出孩子,到底是原先的问题,还是到了李家之后的问题,就有点儿说不准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女人无牵无挂,又不算特别受宠,就是李家倒了,她也可以找个下家,自己只要许诺,会帮她脱籍,然后给她安排个好归宿,应该是不难说服的吧?

“你套话的时候,那人察觉到什么了吗?”江婧娴问道,阿珠忙摇头:“没有啊,我只说,咱们家就只有夫人一个,夫人过的好,我们这些当丫鬟的就过得好,像是香桃姐和香杏姐,就都嫁了良人,也快生孩子了,我啊,只要好好伺候夫人您,将来也肯定能嫁个好人家的,说不定以后也能是个官夫人呢。”

阿珠笑嘻嘻的说道,当丫鬟的,也就那么几条路,一条是被主家做主,嫁个小厮或者掌柜什么的,一个是自赎,回家嫁人,一个就是当通房姨娘往上爬、

一般来说,第一个是比较好实现的,自己当丫鬟,嫁个小厮,将来祖祖辈辈都是家生子,都是下人。最后一个,虽然不太好实现,但万一实现了,那也是一条通天路,但前提是,别遇上李夫人这样精明的主母。

第二个,很难很难,几乎就是撞大运的存在。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里面,说不定就只有那么一个。

香桃和香杏的婚事,在整个怀庆府所有的丫鬟心里,几乎就是神话一样的故事了。有当官儿的相公,虽说只是亲卫,连个七品都算不上,但那也是正经官身啊。有丰厚的嫁妆,主子看重,对她们就像是对亲姐妹,事事周到,简直想都不敢想。

可偏偏,人家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儿。

阿珠这样充满期待的一炫耀,李家的小丫鬟就忍不住了,自己唠唠叨叨的说出来的,可不是阿珠套话问出来的。

看着阿珠那炫耀的小样子,江婧娴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脸颊:“好,今儿这事儿做的好,所以呢,有奖赏,那个珍珠的簪子,就上赏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