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阳点头,吩咐了车夫一声,一行人转往西市。

刚到西市街口,江婧娴还没来得及下马车,就见里面呼啦啦窜出来几个人,后面还跟着一群,不过明显是两拨,前面的一路喊救命,后面的一群喊站住。

林靖阳立马摆摆手,示意江婧娴先别下来,转头让人拽了一个路人过来询问:“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可是大街上,他们喊打喊杀的,万一出事儿了谁负责?”

那人挺惶恐,赶紧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是刚过来的,这位…这位壮士,您要是想知道,找路边的掌柜问问?”

林靖阳微微皱眉,示意属下将人放开,然后指了指已经打成一团的人,示意士兵们去拉架。不是林靖阳愿意多管闲事儿,而是这会儿,他们一路上已经撞翻了五六个摊子,撞到了三四个人了,也幸好是年轻人,摔一跤起来拍拍屁~股然后站起来就走人了,万一摔的是老人,或者小孩儿,那可就不一定能站得起来了。

“谁拉我?多管闲事儿的?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麻痹的,谁拽老子的胳膊?松开!”

“孬种一边儿去,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这边拉,那边喊,可林靖阳带出来的兵也不是吃素的,谁不听话就揍两圈,慢慢的,还真将人分开了。不过,一群人打了一会儿了,这会儿个个身上都是,衣服破破烂烂,脸上青青红红。

“怎么回事儿?”林靖阳皱眉问道,有个一看就是领头的这会儿被扔在一边了还很不满:“麻痹的你管得着吗?狗拿耗子吃饱了撑的是不是?爷我干啥还得用给你汇报?天王老子都管不着老子,你算哪根葱哪根蒜?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就光干狗干事儿呢?”

林靖阳一摆手,一个士兵上前,专冲着容易疼的地方挥拳头,三五下下去,那人就软下去了:“大爷,大爷,我喊你大爷还不行吗?快别打了啊。”

林靖阳点头,那士兵松开手,林靖阳上前两步:“这会儿总能好好说话了吧?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那男人一抹脸,冲着另一边呸呸吐了两声口水,恨恨的说道:“算老子运气不好,遇上你们这群人,姓梁的,你个王八羔子,老子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士兵上前挥一挥拳头,那男人立马缩缩脖子,转向林靖阳,笑的还有点儿小谄媚:“大爷,这事儿吧,说起来真不是我的错,这个姓梁的,前几天来我们赌场,输掉了三千两银子,那会儿他说,没银子,送信让家里人给送,咱们也不是那黑心烂肺的,留着他也没用是不是?就答应缓两天,让他送信回家去拿,却没想到,这鳖孙,送了信之后,他家里倒是来人,可来的不是送钱的,是来和我们赌的。”

男人一摊手:“咱们赌坊嘛,开门做生意,人家上门赌,咱们也不能不接待你说是不是?于是,咱们就接啊,可这龟孙子居然出千!干咱们这行,出千的被抓了,那是要砍手的,坏了规矩,以后谁上我们家赌坊去您说是不是?”

林靖阳有点儿意兴阑珊,原先还以为是地痞流氓欺负老百姓什么的,他好歹也是个官儿,既然遇见了,那就管一管。却没想到,赌坊追赌徒,这事儿就有点儿没意思了。

不管谁是受害者,谁是压迫者,他都不太愿意管了,你要是个好的,你干嘛上赌坊去?就算是喜欢赌,自家耍两把不也行吗?他以前的军营里,也有喜欢没事儿玩两把的,可上赌坊的不多。就算是去,输输赢赢也有个线儿,过了就不行了。

这都几千两了,普通人家,三五辈都能过了,可想而知赌的有多厉害了,就算家里钱多,也不是这么个玩儿法,早晚要倾家荡产的。对于这样的纨绔浪荡子,林靖阳可是不会有什么好心的。

正打算离开,却听之前被追的那几个人撕心裂肺的开始喊冤:“我们真是冤枉的,若不是你们抢走了我的家传的玉佩,我根本不会进赌场半步!也是你们出千,我才输掉了三千两银子!大人,这位大人,您行行好,救我们一命。”

大约是看出林靖阳不是普通人,也或者是已经走投无路了,若是没人管,他们被赌坊的人带回去估计就是死路一条了,所以,那人拼命挣扎往前撞,想要往林靖阳那边去。

之前说话的男人眼里闪过阴狠,使劲唾了一口:“闭嘴!那玉佩是我们捡到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林靖阳微微挑眉,所以,是真的有玉佩这回事儿了?

“将军,夫人有请。”阿珠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林靖阳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林靖阳点点头,往马车边走,江婧娴将车帘掀开一点点儿:“林大哥,这事儿,是不是属于知府管的?你要是管了,曹知府会不会觉得你多管闲事儿?”

“无妨,我让人将他们送到知府衙门就行了。”林靖阳笑着说道,叫来了亲卫,吩咐了两句,士兵们当即拽着那些人准备去知府衙门。之前那大汉不清楚这些,有些慌:“哎,你们带我们去哪儿?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赶紧松开,要不然我饶不了你们!我们老板的姐夫可是陈将军!陈虎陈将军!”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林靖阳忍不住挑眉笑了一下,摆手,示意士兵们停下,施施然的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那男人:“你说,你们老板的姐夫,是陈虎陈将军?”

陈虎这个名字,林靖阳是知道的。他这一个多月可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干的,抚远将军虽然不愿意见他,但他可是将抚远将军的手下给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抚远将军是正一品,他手下,副将六个,官位正四品,之前林靖阳见的就是其中之一。陈虎,也是其中之一。说是副将,但在外面,也是要被人喊一声将军的。

林靖阳自己,在还是指挥使的时候,手下就有四个副将,八个亲卫了,这会儿虽然还是指挥使,但官职已经是正二品了,升官了现在,虽然比不上抚远将军,但简在帝心,又有皇上的圣旨在,只要不做错事儿被抚远将军抓住小辫子,那就有能力和抚远将军分庭抗争了。

他出京之前,没带自己的副将,因为怀庆府那边还要留人,京城那边也需要人,之前救过皇上的几个人,情分也还在,林靖阳自然不会阻碍了他们的前途。

所以,到广东这边,就得重新招副将了。之前,林靖阳还真考虑过陈虎这个人,三十多岁,骁勇善战,不是贴身伺候抚远将军的,而是在外面领着队伍的,若是能将陈虎收归旗下,那陈虎的军队,自然也就是他的了。

但是陈虎那人,不爱财,不爱色,和抚远将军虽然不是什么生死之交,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背叛抚远将军,所以不好下手,林靖阳到现在都还没寻找到突破口呢。

这下子倒好,正好有人撞上来的。简直就是,老天爷送来的大好机会。

“是,我可告诉你,我老板的姐夫,那在抚远将军跟前,可是十分得宠的,随便说一句话,就是知府也没办法!我瞧你也不是什么高官显贵,还是别惹祸上身了!”那男人还在叫嚣,林靖阳忍不住摇头。

所以啊,怎么就有那么一句古话呢?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抚远将军多聪明一个人啊,多能干一人啊,连自己都没办法从他手上分权,却没想到,陈虎竟然有这么一个亲戚,有亲戚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亲戚的手下,也太蠢了点儿,简直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貌似这话说的有点儿不太贴切,不过这不是重点,林靖阳挥挥手:“都带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如此恶徒,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本将军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当看不见。”

第 94 章

若是换个人,这次可以算是绝好的机会,不管那掌柜的是不是无辜的,这事儿估计就已经是定论了的。但换了林靖阳,虽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冤枉人,所以,人带走之后,还是要尽力调查的。

输掉了三千两银子的人,是本地府上马良的儿子马连云,后来赌坊说出千的那个帮手,是马连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表哥。林靖阳先让人去打听了马连云的人品。

马家在当地算是有钱的,但这世上,有钱人不少。马良上无父母,只有一个结发妻子,独子马连云。半年前,马良忽发疾病,没熬过一个月就过世了。马夫人和马良夫妻情深,病歪歪的躺了一个月,也过世了,也就是说,现在马家就只剩下马连云一个人了。

马连云现年十八,据邻居们说,小伙儿平常是个挺腼腆的人,不怎么喜欢出门,只在家看书写字什么的,一手好字,若不是年前发生谋反的事情,指不定就要参加春闱去了。

但铺子里的掌柜们都说,马连云是个喜欢玩耍的,没事儿就赌两把,说完还摇摇头,一脸叹息:“马家的家业,指不定哪天就要被败光了。”

两种言论,这事儿就有些奇怪了,对同一个人有两种说法,那只能是其中一方说谎了。

至于打人的那个,叫丁大豹,是金元宝赌坊的打手,他上面的老板是陈虎媳妇儿的弟弟,叫宋辉,名字挺文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开了个赌坊。打听这种人就比较费事儿了,他的手下兄弟什么的,肯定是说他讲义气,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开赌坊的,就是品行不端的,不是个好人。

查案这方面,林靖阳是真不擅长,他派人调查了两边的情况,面对不同的说法,又不能武断的做出判决,没办法,只好请了曹知府来帮忙。

曹知府虽然手下能人多,但这事儿,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查出真相的。于是,没等他们这边出结论,陈虎那边就找上门了,给林靖阳送上了拜帖。

正好江婧娴一大早就在书房找一些书看,正好遇见,就瞅了两眼,长的嘛,倒是挺一般的,没有林将军高,也没有林将军壮,脸上没什么笑容,却也没什么戾气,完全就是个普通人。

但江婧娴现在聪明多了,看着再怎么是普通人,能爬到副将的位置上,被人喊一声将军,也肯定不是好相处的。

陈虎被人引到书房,一进门就看见林靖阳,屋子里除了一个站在角落的亲卫,就只有一个林靖阳了,所以也不用担心认错,当即就行礼了:“末将陈虎,见过指挥使大人,林将军可安好?”

林靖阳点点头,伸手示意了一下:“坐吧,陈将军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宋辉的事情?”

陈虎没想到林靖阳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连个寒暄都没有,愣了一下才笑道:“是,不瞒林将军,我岳父岳母,也就只有这么一双儿女,宋辉以前也是在我手下当兵的,很是骁勇善战,但是三年前,倭寇犯边,他不小心伤了一只眼睛,我岳父岳母生怕他再出事儿,就逼着他退伍了。”

林靖阳点点头:“原来如此。”

陈虎点点头:“是,他从小不爱念书,十五六就出来当兵了,这忽然退伍了,也没什么正经差事干,又不会别的营生,索性就开了个赌场,不过因为他也是当过兵的,知道律法,这赌场开了五六年,也从不曾犯法。”

总算是说到正题上来了,五六年都不曾犯法,不可能忽然就犯法了。

“陈将军,这事儿原本不应该是我管的。”林靖阳动了下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赌坊和赌徒,这事儿属于治安,归曹知府管,我不过是遇上了,那两拨人只顾着自己追追打打的,掀翻了周围百姓的摊子,我这才出手将人给拿下了,也已经送到曹知府那里去了,若是宋辉当真是无辜的,曹知府定会给他一个清白,不用两天就能让他回去了。”

陈虎笑着说道:“林将军侠肝义胆,末将自是知道的。那些被掀翻的摊子林将军也不用太过于忧心,丁大豹他们在前面追打的时候,后面另有赌坊的人已经将赔偿金送上了。”

到底是林靖阳让将人抓走之后送的赔偿金还是赌坊一贯是这么行事的,林靖阳是猜不出来的。但陈虎是明白人,虽然人已经送到了知府衙门,知道他林靖阳才是主事儿的,立马就找到指挥使衙门来,也是有几分眼色的。

“那就好,既然赌坊并未犯法,想来曹知府也会公平处置的。”林靖阳也笑了一下,陈虎点头:“我信得过林将军和曹知府,只是这事儿,我衡量着,怎么也得来解释一下,,免得坏了我猛虎军的名头。”

四个副将的军队,都是各自有各自的名字的,陈虎的军队,就叫做猛虎军。

“猛虎军的名头我也是听说过的。”见陈虎主动将话题引到军队上面去了,林靖阳也迅速接了下来:“陈将军不愧是抚远将军看重的人,果然是将帅之才,本官曾听说,在之前三年里,光是猛虎军歼灭的倭寇,都有将近一万人了,果然是骁勇善战,英勇无比。”

之前林靖阳也不是每天只出来监工建造知府衙门的,抚远将军身边的人,他虽然不能打听的连晚上吃什么都知道,但好歹每个军队的特点,名字,以及名声什么的,还是能问出来的。

猛虎军可以说是抚远将军手下六个军队里面最好的一支了,不光是能打,纪律还十分好,除了打仗的时候,平常绝对不扰民,令行禁止,五千士兵无一不服帖,连林靖阳都要夸赞,能带出这么一支军队的人,绝不是什么普通人。

“林将军过奖了,和林将军比起来,我的猛虎军着实差了些。”陈虎笑道:“之前京城的动乱,也多亏了将军手下的士兵,末将对将军,可是早就心存敬佩了。”

按说,事情到这儿,陈虎都说了这样的话,应该算是差不多了,可林靖阳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微微一想,就忍不住皱眉了,若真是对自己敬佩有加,之前的一个月,陈虎怎么就没露面?

既然你之前不露面了,归顺的时候好歹也挣扎一下嘛,这么三两句的,就露出归顺的意思来,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儿?太儿戏了吧?就是走个过场?

陈虎看见林靖阳皱眉,还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赶紧住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

“陈将军既然听过京城的事情,想必也知道,本将军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在广东建立新的卫所的。”林靖阳向来是直来直去,不喜欢说话遮遮掩掩的,当即就摊开了说:“既然陈将军上门,本将军正好有几个疑问,想请陈将军释疑。”

陈虎赶紧放下茶杯,起身,恭敬的捧拳行礼:“林将军不用客气,您有什么话,只管问,只要末将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将军现在手下只有亲卫十六人,士兵二十四人,加起来不过五,卫所最低也要五千多人,陈将军可有什么建议?”林靖阳问道,陈虎大约是没想到林靖阳会用这么一个问句,愣了一下才说道:“这个,招兵是肯定不行的。”

本来,广东所有人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加起来总共八百万人。抚远将军手下,六只军队,四个副将分别是各有五千,剩下他自己握在手里的,总共有五万,另外还有曹知府那边的衙役,各县的民兵,零零总总,加起来大约十万。

也就只有京城,兵丁能超过二十万,其余各地,能过十万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多,帝王就该不放心了。

若是林靖阳再自己招兵,卫要五千人,下面还有所,加起来也得两三万了,军户一多,民户就要减少,民户减少,这税收也肯定会减少,不说你这边招兵会不会让皇上怀疑,只说曹知府那边,就肯定不会答应让出来那么多的军户。

“陈将军是聪明人。”林靖阳微微点头,看陈虎:“不知道陈将军在抚远将军身边多少年了,抚远将军的另外几个副将,陈将军也定然是认识,并且熟识的吧?之前本将军去抚远将军府上,屡次三番,被一个副将拦下来,不知道陈将军对此人,可又印象?”

陈虎看着林靖阳,眼神像是很复杂,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表达,过了一会儿,露出笑容:“不瞒林将军,末将认识。林将军不能招兵,是不是打算去见抚远将军,然后从海军这边分出去一批人?”

林靖阳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是本将军小看你了,陈将军说的不错,本将是打算请抚远将军相助,那么陈将军觉得,抚远将军会帮助本将军吗?”

陈虎摇头,大约是没想到陈虎这么直接,林靖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若是抚远将军愿意帮忙,那林将军来广东的第一天,抚远将军就会见林将军了。”陈虎也笑,起身行礼:“我对林将军一见如故,之前没能来见将军,是因为东边出现海盗,我带着人过去,这才回来没几天,正好遇上陈辉的事情,所以,赶紧的递了帖子,求见林将军一面,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林将军相貌堂堂,英姿勃发,当真是真英雄。”

第 95 章

送走了陈虎,林靖阳直奔知府衙门。曹知府得了通报,赶紧让人将林靖阳请进来,哈哈笑着迎上去:“林老弟来的正好,就是你不来,我都要让人去请你了,之前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了。”

林靖阳微微挑眉:“真的?”

“自然,本府何曾骗你?”曹知府佯装不悦,伸手拍了拍林靖阳的肩膀:“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本府吗?”

“曹大哥这话可是要吓坏我了,我最信任的,除了曹大哥还能有谁?”林靖阳忙说道,冲曹知府捧拳行礼:“若非曹大哥,我能有现在这局势?我可不是那忘恩负义的。”

曹知府又是哈哈大笑:“你看你,我就开两句玩笑,你就当真了,咱们兄弟,何必说这样的话?若不是看中老弟你的品性,我怎么会冒着得罪抚远将军的危险来祝你一臂之力?老哥我也不求你日后给我什么回报,只要兄弟站稳了,拉老哥一把就行。”

林靖阳忙点头:“那是自然,曹大哥的大恩大德,我是不会忘记的。”

“来来来,之前不是和你说,事情有眉目了吗?咱们去看看。”点拨的话说几句就行了,不能揪着不放,曹知府顺势就引了林靖阳往里面走:“你可知道那马连云的真实身份?”

林靖阳有些惊讶:“不说是府上马良的儿子吗?”

“哈哈哈,马良的媳妇儿可不是一般人。”曹知府笑道,挑眉,给林靖阳一点儿提示:“你想想,这广东是什么地方、光是这海贸,利润就有多大,还有这十三行,没点儿手段,能站稳了?”

这个林靖阳还是有点儿数的,京城有不少权贵,在海贸这方面,都是有份额的,就是许将军,他们家还有两成海贸的收入,也不知道是哪个船队的。

他自己,之前也曾想过分一杯羹,但可惜的是,那会儿地位不高,没有船队愿意找上门。几乎所有的船队后面,都站着一个幕后老大,十三行也是以经营海外产品为主的,曹知府自己也没隐瞒,他有个小舅子,就开着一个海货铺子。

连十三行都有靠山,广东这边的商行,可想而知,水有多深。马良若真是半点儿背景也没有,如何能成为富商?能小富就不错了,现在马良可是广东这边有名的富商。

“谁在背后?”林靖阳立马问道,曹知府一脸神秘,并没有说出口,只带着林靖阳到了书房,拿了几张纸让他看。一张是宋辉的家谱,一张是马连云的家谱。

上至祖父母,下至儿女,中间嫡妻小妾一个不落。整个一大圆圈,从一个人名往外蔓延出二十多个人名。

马连云的父亲自然是马良,马连云的母亲姓程,抚远将军有个宠妾,姓程。

“所以,马连云的娘亲是抚远将军小妾的侄女?”林靖阳迅速换算完这里面的关系,抬头看曹知府:“不过一个小妾,抚远将军会为一个小妾出头?”

“宠妾!”曹知府强调道,想到林靖阳身边就只有一个嫡妻,又笑道:“你这日子,过的也太清淡了些,不如改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林靖阳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多谢曹大哥好意,只是我心悦我娘子,这辈子心甘情愿只有她一个。”

曹知府虽然觉得,这样有点儿男儿气短,但谁都有自己的选择,世上有林靖阳这样宠爱嫡妻的,也有他这样尊重嫡妻但是不妨碍纳妾的,也有抚远将军那种冷落嫡妻宠爱小妾的,只要不妨碍外面的事情,内宅其实倒是不用多在乎的,男人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那也就不算男人了。

略过了这个话题,曹知府笑道:“你也是运气好,正好遇见了这次的事情,说起来,可也真有意思,宋辉的背后是陈虎陈副将,马连云的后面是抚远将军,这可真是巧了。陈虎可曾找过你?”

林靖阳点点头,陈虎上门的消息也不是多隐秘,今儿自己不说,改天曹知府自己也能打听出来,现在他们两边还是盟友呢,若是因为这点儿事情有了龃龉,那可就难看了。

“有点儿服软的意思。”林靖阳皱眉说道,曹知府摸摸下巴:“其实,巧合的事情要是多了,也就不一定是凑巧了,抚远将军和陈副将,是不是要给你演一场戏?”

林靖阳皱眉,若是演戏的话,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白白送出去五千士兵吗?可若不是演戏,就像是曹知府说的,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太凑巧了?他之前就觉得,陈虎的态度,好像有点儿奇怪,不等自己这边问,立马就表现出愿意归顺的意思来。抚远将军不是蠢人,自己的副将有异心,他会察觉不出来吗?

“不管是不是演戏,既然是送上门来的士兵,不要白不要。”沉默了一会儿,林靖阳说道,曹知府却有些犹豫:“万一是个陷阱…”

“顾不了那么多了。”林靖阳摇摇头:“我到广东,已经有一个半月了,若是这次的机会没抓住,下次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曹知府虽然有些忧心,但见林靖阳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只叹口气,不再开口劝说了。转而说起马连云和宋辉的处置,玉佩确实是马家家传的,但也是马连云自己拿出来送到赌坊手里的,赌坊用的方法也有些不正当。

判决方法就是玉佩归还马家,但马家要还上赌场那三千两银子。

也不知道是陈虎着急还是抚远将军比较着急,总之,在马连云和宋辉都被放走之后,陈虎就接二连三的开始登门,要么是称赞林靖阳,表示自己很敬佩他什么的,要么就是欲言又止,暗示今年的军饷又没到位什么的。

如此半个月,陈虎终于提出请求,想去卫所的军营看看。林靖阳自从买了地,还是曹知府帮忙找的工匠,半个月前就开始慢慢的打造军营之地了。

这地方不算隐蔽,整日里动工,就是周围百姓一打听就都知道是军营,更不要说抚远将军那边了,所以,林靖阳也没瞒着,直接带了陈虎过去看。

陈虎绕着走了一圈,自己抬头看天空:“光是走一圈,就要一个时辰,这地方,确实不小。”

“要做军营,定然不能太小了。”林靖阳笑着说道,伸手示意了一下:“这眼看要到中午了,我请你吃酒?”

陈虎颇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点头:“那就多谢林将军了,实在是求之不得。”

两个人骑马回城,亲卫们在下面开了一桌,他们两个自己在包间。一杯酒下肚,陈虎的眼圈就红了:“我只恨,自己时运不济,竟是没有早点儿遇见你这样的将军,若是…”

说了一半儿,拿了酒壶,又给自己倒一杯酒:“来来来,我敬将军一杯,咱们今儿不醉不归。”

林靖阳也不着急,既然都开口了,不管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戏,肯定是都要继续往下说的,问倒是显得自己太心急的,不如等对方自己说。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偶尔吃点儿菜,说些闲话。林靖阳说自己刚来,不太习惯这边儿的天气,眼看着十月底了,竟然还穿着单衣,若是在京城,夹袄都该换上了。

陈虎则好奇,问问京城的风俗人情,问问怀庆府的地理人文,再说说自己家里的事儿,孩子不听话,媳妇儿闹脾气,岳父岳母年纪大了,妻弟没出息,赌坊到底是有违天和,伤阴德的。

你一句我一句,喝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陈虎的脸色就红了,明显看着是酒气上头了,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了,之前说过的话,现在又要拿出来说第二遍。

林靖阳垂下眼帘,也没去试探这人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反正结果都是定下来了,真真假假的,追究起来也没意思。

“我后悔啊,我当年怎么就听了他的话…现在军饷拿不到手,我手下的兄弟们都快吃不饱了。眼看快到了冬天,我连棉衣的影子都还没看见呢…”

“去年倭寇登岸,他竟然不出兵,任由百姓们被屠杀,任由百姓们的财产被抢走!我心寒啊,我不甘心啊。”

“我不想窝在这个地方了,我想去京城看看,林大哥,有朝一日,你若是回京,能不能带上我?我是真心愿意跟着你的,我想清楚了。”

“要是还有机会,我…林大哥,你愿不愿意收下我?我打听过了,你是指挥使,指挥使是能有四个副将的,你现在,身边有没有副将?”

“为了兄弟们,我宁愿…我,我,我…”

说着,就又哭又笑的,一边声讨抚远将军对他猛虎军的不公平,一边又要做出艰难的选择,背叛抚远将军,另投新主,难受的他捶胸,抹了一脸眼泪,本来长的就一般般,这哭起来,更是不怎么好看了。

林靖阳也不多说,一会儿帮忙夹菜,一会儿帮忙倒酒:“你喝多了,现在先不要说那么多,等你清醒过来,若还是这样坚持,我必定不会拒绝你。”

陈虎瞪大眼睛,拳头砸在桌子上:“我清醒着呢,再没有比这会儿更清醒了,我算是看清楚了,他老了,已经没有那个魄力了,我相信你,连皇上都相信你,我怎么能不相信你?不用等,咱们一会儿就去我军营看看,你若是觉得满意,我立马就去申请调职!”

第 9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