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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雪还没进芳情园呢,就听到里面传来核对嫁妆清单的声音,这个镶钻梅花簪子的呐喊声刚完,就是上等的烟霞缎十匹,或者就是好几个声音纵横交错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的,可浑身疼痛难忍的苏妙雪还是辨别出他们说了什么。

她知道,程立雪的嫁妆很丰厚,但是以前,当那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她的时候,她一点也没觉得多,反而嫌定国公府陪嫁的太少了,但是现在,当苏心漓要将那些东西全部夺回去的时候,她又觉得太多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将所有的一切一把火全部烧成灰烬。

苏妙雪才走进去,就看到苏心漓院子里的下人和方才那些侍卫一样,正将那一个个掌柜报出的东西装进箱子,而这些箱子的去向,苏妙雪刚刚已经看到了,这所有的东西,都会搬到苏心漓的院子,然后入她的小金库,只要想到这个,苏妙雪就气的咬牙切齿,她刚到门口,就看到正对着房门坐着的苏心漓等人,她和颜宸玺还有兰翊舒谈笑风生,脸上的笑容落进苏妙雪的眼里,那感觉,简直比有人拿刀子割她的肉还疼,非常的不是滋味。

不知廉耻的女人,她凭什么抢走她的这些东西!

“都给我放下,通通都给我放下!”

苏妙雪发了疯一般的冲上去,无论看到别人手上拿了什么都想要去抢,因为每一样她看着都喜欢,看着都想要,尤其是那些在阳光下闪闪亮亮的头面,好几套都是她特别喜欢的,她不能接受,她接受不了,这些东西,居然都成了苏心漓的了,她从一个丫鬟的手上拿了个青绿色的瓶子,朝着苏心漓的方向扔了过去,然后又抢过一副名画,胡乱的撕了几下,扔在地上,然后狠狠的踩,她现在这面目全非丑陋到惨不忍睹的样子配上那凶恶的表情,还有已经凌乱的发丝,简直比市井的泼妇还要不如,看的在场许多人都呆住了。

当铺的那些掌柜,看着地上的碎片,还有被苏妙雪踩着的名画,心都在疼,啧啧摇头,对苏妙雪更是鄙夷不已,不要说他们了,何姨娘六姨娘还有苏沐灵那些人也都肉疼滴血,对苏妙雪的这种行径,相当不满,她们看着苏妙雪那鬼样子时,眼中先是震惊,而后则是浓浓的幸灾乐祸。

程立雪在世的时候,苏妙雪还能经常想起来自己只是相府养女的身份,要小心谨慎讨得主母欢心,可自从程立雪过世后,这三年,苏妙雪不但吃穿用度和嫡女一样,那气焰,更是不知道比嫡女嚣张了多少倍,因为方姨娘管家,相府的后院都是方姨娘做主说了算的,苏妙雪又得苏博然的宠爱,所以她们就算是不满,也不敢不能做什么说什么,现在看到苏妙雪这样子,各自心中自然都觉得畅快的。

不过就是个养女,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凭什么鸠占鹊巢,对她们这些相府的小姐颐指气使!

看样子,下人们说的都是真的,方姨娘和苏妙雪二人惹得皇上和太后不快,被扇了嘴巴,何姨娘虽然惧怕方姨娘的淫威,可一想到苏妙雪把她的两个女儿当成丫鬟使唤,就连何姨娘都觉得幸灾乐祸。

苏心漓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站了起来,指了指地上的东西,看向一旁的掌柜道,“上等青绿色玉瓶一个,还有那幅画,烦请你们看看值多少银子,一起记上!”

苏妙雪本来是想继续发疯的,闻言,动作顿时僵住,迟疑了片刻,而这瞬间,方姨娘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跑到苏妙雪跟前,将她抱住,抚着她的脸,那样子,要多心疼就有多心疼,此刻,她对苏妙雪的心疼心痛有多少,对苏心漓的仇恨就有多深。

其实,她和苏妙雪的想法是一样的,情愿将这些东西毁了干干净净也不想便宜苏心漓,但是这不是她想毁就可以毁的,因为毁了多少,到时候都是要她们赔的,方姨娘掌管相府的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而且利用程立雪的这些嫁妆也挣了不少银子,她若是愿意倾家荡产,想要赔偿苏心漓还是够的,但就算是为了苏博然方有怀,她也还是不会那样做的。

苏博然除了她的几个孩子,还有苏心漓,苏汐月苏浅月姐妹,还有个苏沐灵,现在,柳姨娘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相府想要分家财的人多,从苏博然那里,她自然是能抠一点就一点,到时候给几个孩子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方有怀,方姨娘更是不敢指望的。

“姨娘,让他们住手,你让他们都停手啊!”

苏妙雪指着那些人,痛哭的像个孩子,丑的掉渣的孩子,苏心漓真想拿一面镜子让苏妙雪照照。

方姨娘轻拍着苏妙雪的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哄她,方姨娘的身上有千万般的不好,但是有一点,还是可取的,譬如说她对几个孩子无私的母爱,苏妙雪见求助方姨娘无用,跑到苏博然跟前跪下,拽着他的衣裳,“父亲,这些东西一旦进了苏心漓的库房,就再拿不回来了,她就算将这些东西给外人也不会分您分毫的!”

苏妙雪哭着挑拨离间,不过苏心漓承认,这些东西一旦进了漓心院,确实就不会再和苏博然有丁点的联系,事实上,这些东西原本就和苏博然没有任何关系,而她,也确实准备将它们用于外人身上。

苏妙雪说的道理,苏博然当然是懂得,他也不想将这些东西还给苏心漓,但就算他是丞相,是他的父亲,这件事情,也不是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而且颜宸玺还有皇上现在最器重的兰翊舒都在,就算他有满肚子的不甘不满,但是连句抱怨的话都不能说。

“父亲,您快让他们住手吧!”

苏妙雪这边哭哭啼啼的,那边的人已经继续去完成苏心漓交代的任务了,芳情园再次变的热闹起来,苏妙雪一只手拽着苏博然的衣裳,另外一只手指着那些搬东西的丫鬟,哭的越发大声,虽然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以前苏妙雪哭的时候,看起来是楚楚可怜,但是现在,苏博然看着她那样子,实在是难以生出任何的怜惜来,甚至觉得难堪,这么多外人都在,苏妙雪此举,简直将他的老脸都丢尽了,而且她怎么就盯着这让人不忍直视的样子就出来了呢,身为女子,如何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形象!

苏博然又低头看了苏妙雪一眼,眼中闪过嫌恶,她这样子,哪个皇子会喜欢?

“那些都是夫人生前留下的东西,妙雪是她唯一的女儿,她现在已经十三了,这些东西,自然是应该她拿回去自己保管的。”

苏博然说的是正气凌然,而苏妙雪则是听的目瞪口呆。

何姨娘六姨娘等人心里其实还是希望苏心漓将这些东西夺回去的,同样都是姨娘,方姨娘保管这些东西都三年了,随便赏她们一件小玩意都好啊,但是她们却半点好处都没捞着,要这些东西还是方姨娘继续保管的话,她们肯定还是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还给小姐,苏心漓大方,当然,在她们看来,还很好骗。

在苏博然身边伺候最久的方姨娘很快察觉出他口气的僵硬还有在看向苏妙雪时的嫌恶,方姨娘看了苏妙雪一眼,从她站着的那个方向看去,就看到苏妙雪的脸肿痛的就和个馒头似的,没有任何的美感,对身为母亲的方姨娘来说,看到苏妙雪这个样子,她只会心疼,并且替她报仇,但是苏博然——

他是心疼苏妙雪不假,但是这种心疼,是建立在苏妙雪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之上的,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容貌,比起横溢的才华,倾城的容貌比什么都重要,至少,绝对不能倒胃口。

苏妙雪两边的脸颊本来就挨了巴掌,那肿痛的伤口给人带来的视觉效果完全触目惊心,当然,是非常不好的,她不修边幅,就这样出来了,大哭大闹,苏博然如何会喜欢?方姨娘吓了一跳,一边向苏博然请罪,一边让人帮忙将苏妙雪拉开,然后,又命人拿了另外一个斗笠替苏妙雪戴上,遮挡住她那张不能入眼的脸。

一遇上了事情,不是找方姨娘就是找苏博然,也对,一直以来,苏妙雪也都是在方姨娘的呵护和苏博然的宠爱下长大的,根本就没受过什么挫折,她不向他们求助能找谁呢?不过,她这才刚刚出手呢,这样一点小挫折就受不了了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害死她的母亲和兄长?在她真心对她好的时候,又从来都不知道珍惜,反而回过头处处害她?

她惊讶于苏博然将母亲的嫁妆交给方姨娘的这个低智商的决定,当然,她同时佩服又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从苏博然的手上将这些东西骗到她的库房的?

苏妙雪心里头还是十分的不甘心,但是现在,姨娘无计可施,父亲的话,也不愿出面,苏心漓有颜宸玺兰翊舒帮忙,还有好几十个侍卫,而且他们打着的还是当今皇上的旗号,她就算是不甘心,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上等的暖玉镯子一对!”

只听到一个掌柜用一种极为职业化的口气,大喊了一声,虽然也有其他当铺的掌柜在喊,他们的声音也不小,但不论是苏心漓,还是苏妙雪,亦或是何姨娘六姨娘那一伙人,都将那暖玉镯子四个字听的是清清楚楚。

苏妙雪的大脑空白,整个人完全处于对苏心漓的嫉恨仇恨之中,直到那掌柜喊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用右手挡住戴在左手的镯子,一双眼睛则紧张又戒备的看向苏心漓,刚好对上苏心漓似笑非笑的眼,苏妙雪的心咯噔一下,藏在了方姨娘的身后。

苏心漓站在最正中的位子,摆了摆手,芳情园很快安静了下来,她的手直指苏妙雪戴着手镯的左手,缓缓道,“苏妙雪,把我母亲的东西交出来吧!”

苏心漓的声音平静和缓,却蕴着说不出的得意,丝毫没有压抑,她的手指勾了勾,示意苏妙雪将东西归还回来,为什么她昨晚没要,方才去雪园的时候也没让人去夺,她就是要让相府的姨娘还有那些爱多事的庶妹们瞧瞧,看看她们今后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多事。

“这东西已经是我的了,为何要还你!”

苏妙雪站在方姨娘的身后,探出个脑袋,不满的说道。

“是你的了?”

苏心漓轻笑了一声,看着苏妙雪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不要脸的大笑话,她顺着台阶,一步步朝着苏妙雪的方向靠近,看到这状况,方姨娘恨到不行,“小姐,你已经把东西都抢回去了,不过就是个暖玉镯子,你和妙雪是姐妹,送给她戴戴又能够如何!”

“现在呢,我,确实不差这一个暖玉镯子!”

苏心漓细细的摩挲着自己的光亮的指甲,然后绽放出一个极为迷人的笑容,“但是呢,我不乐意!”

她母亲的东西,凭什么给害死她的人戴,她要还能允许苏妙雪戴着这暖玉镯子在她跟前晃荡炫耀,那母亲必定会死不瞑目的,在这点上,她和苏妙雪还有方姨娘的想法出奇的东西,就算将东西毁了,她也不可能给她戴,当然,一旦毁了,她自然是要找方姨娘还有方有怀苏博然他们赔偿的。

“往日,你们一个个对我做了什么,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放在这里,记的清清楚楚呢。”苏心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想从我这里占便宜,捞好处,不可能,我可不是谁都可以糊弄的三岁小孩!”

苏心漓这话一出,何姨娘六姨娘她们都变了脸,难道她们的心思已经被小姐看穿了?

“给我脱下来,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原来,看着自己憎恶讨厌的人如砧板上的鱼儿一般任她宰割是这样的心情,果然很舒畅。

“小姐,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姨娘!”

方姨娘怀中搂着的苏妙雪浑身都在发抖,方姨娘疼的心都碎了,气的面色铁青。

直到现在,方姨娘还做着相府夫人的美梦,所以这当口,他还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顾忌自己的身份,不能和一般姨娘那样,有泼妇行为,而且现在苏心漓正得宠,得的还是皇上和太后的宠爱,她不能在这当口再继续得罪她,所以就算方姨娘想将她的脸给撕烂了,头发给扯掉,她还是什么动作都不敢有。

“所以我说,苏妙雪怎么那么像方姨娘的女儿呢?这自以为是的不要脸性子都是一样的,亏方姨娘还没忘记,我是小姐,而你是个姨娘,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见有哪个主子将奴婢放在眼里的,我心情好了,你就是我的姨娘,我若是心情不好,你呢,和相府的奴才根本就没什么两样,我还真没见过,哪家的奴婢这样质问主子的呢?莫不是方姨娘暂管了几年的家就幻想着自己是相府夫人了?”

苏心漓的话,完全没有给方姨娘留半点的颜面,直接不委婉,这字字看来,是有些刻薄的甚至该带上憎恨,但是苏心漓却是用一种平静的不起波澜的口气说出来的,给人的感觉就是主子在训斥不懂规矩的下人。

这样的话,苏心漓之前并不是没说过,但那时并没有这么多的外人,方姨娘这会面子里子完全都没了,又羞又恼,却说不出话来。

“哦!”苏心漓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眨巴着眼睛,十分善意的提醒方姨娘道,“皇上和太后已经将你交给我处置了。”

方姨娘闻言,面纱下的眼睛陡然瞪大,苏心漓冷笑了一声,厉眸扫向苏妙雪,“你给还是不给?”

苏妙雪没有说话,只是贴着方姨娘的背靠了靠,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很好!

苏心漓上前,推开方姨娘,一把就握住了苏妙雪的手臂,伸手就去脱苏妙雪手上的暖玉镯子,方姨娘重重的叫了声苏心漓的名字,就要上前帮忙,却被人拦住,苏妙雪的头上罩着斗笠被风吹起了一角,苏心漓看到苏妙雪因为舍不得暖玉镯子忍着手上的疼痛而与自己僵持着,那张肿的就和馒头似的脸都僵成了一团,苏心漓快慰不已。

原来,这就是无力相争时,她所能体会的快乐,难怪苏妙雪和方姨娘总喜欢抢她的东西,就算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她们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的开心。

“疼,姨娘,我疼,好疼!”

苏妙雪本来就不舒服,她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扣着她的手,根本就让她动弹不得,疼的她眼泪都掉了出来,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甘心把自己这么喜欢的暖玉镯子还给苏心漓,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方姨娘,别的她不指望了,就希望她能帮着自己留下这唯一的暖玉手镯。

看到苏妙雪疼的把嘴唇都咬的泛白了,苏心漓的心里更加的开心了,想到母亲的镯子在苏妙雪的手上戴了三年,苏心漓就觉得自己是个不孝女,对不起程立雪和兄长的泉下之灵,以前的那些日子是补不回来了,不过今后她有的是办法让苏妙雪多吃些苦头。

方姨娘心疼的都要碎了,但是她被好几个人拦着,根本就冲不过来,看着苏心漓大叫道,“小姐,你快住手!”

“那暖玉镯子多少银子,你要多少银子,我买!”

她买?就算她给她金山银山,她也不乐意将母亲的东西继续给苏妙雪戴着,她越是喜欢越是舍不得,苏心漓就越是开心,这可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乐趣。

方姨娘见苏心漓根本就不鸟她,只能向苏博然求助,“相爷!”

方姨娘这一声,就好像给了苏妙雪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她歪着头,看向苏博然的方向,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流,不过因为头上戴着斗笠,苏博然看不到,但是她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哭腔。

“父亲,您帮帮我!”

苏博然越看苏妙雪那样就越觉得失望,这就是他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金钱和心思培养出来的,怎么会如此的不端庄,就为了一个手镯,就好像死了爹娘似的,而身为另外一个当事人的苏心漓却是一脸的淡定从容,就好像是逗着老鼠的猫儿,让她这样近乎抢劫的行为也让人无法讨厌。

苏博然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不答话。

他现在是看不上苏妙雪,但他又希望有人能够挫挫苏心漓的锐气,所以放任着苏妙雪,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而他的置之不理,更是让苏妙雪痛哭的越加伤心。

“苏心漓,就算是死,你也休想从我这里拿走暖玉手镯!”

苏妙雪有些发狂的尖叫了一声。

“好!”

苏心漓冷冷一笑,干脆握住苏心漓的手,撞向了木箱的一角,方姨娘刚刚不是问她要多少银子吗?她就看她能赔多少,眼看着苏心漓真的准备玉石俱焚,她宝贝的暖玉镯子就要撞到箱子了,苏妙雪那叫一个心疼啊,心里就像突然间被凿开了个窟窿似的,这暖玉手镯,是她极为心爱之物,而且戴了三年,已经有感情了,几乎是下意识的,苏妙雪一直紧握住拳头的手,瞬间松开了,苏妙雪这手一松,苏心漓眼疾手快,将暖玉镯子从苏妙雪的手上脱了下来,然后还故意举了起来,在阳光下照了照,这才递给了一旁的下人。

“苏小姐,这暖玉镯子戴着养身,而且色泽红润,衬得皮肤白皙细腻,你不戴吗?”

苏心漓抿唇,对着颜宸玺莞尔一笑,“别人用过的二手货,我是不会再戴的!”

苏心漓回答的极为理所当然,方姨娘和苏妙雪两人闻言,气的脸都紫了,苏心漓既然自己不戴,放在库房,空着也是浪费,为什么不能给妙雪戴,简直就是可恶至极,苏妙雪看着自己空空的左手,靠在方姨娘的怀中,哭的越发伤心,只是那哭声,比起之前,压抑了不少,委屈不甘到了极致。

“方姨娘,苏妙雪,以后但凡是我母亲的东西,你们还是少动那些歪脑筋,毕竟呢,你们一个是妾,另外一个也不是正经的小姐,总是去碰主母的东西,不合规矩,会让人觉得没有礼数,心中生厌。”

苏心漓说这些话的时候,扫了眼何姨娘六姨娘一干人等,冷冷一笑。

“刚才让各位看笑话了,你们继续吧!”

几十个人,中间几乎没有间断,从辰时开始清点,一直到申时差不才清算出来,用了差不多四个多时辰,除了将嫁妆清单上没有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还各自估算出价值,然后计算出了总数。

青藤将记录着清理结果的单子递给了苏心漓,苏心漓看了一眼,递给了颜宸玺,颜宸玺看都没看,就给了兰翊舒,还有另外一份,苏心漓先让人给苏博然过目,苏博然看完后,又递给了方姨娘,方姨娘看着清单上那一笔笔数目,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半天都没反应。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不可能!”

苏心漓看着方姨娘不甘又极为肉疼痛苦的样子,如果这些人不是兰翊舒找来的,数目上,是应该会小一点。

“你们向方姨娘解释一下!”

苏心漓话刚说完,很快就有个发须发白的老者还有一个手抱着算盘一脸精明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年老的那个先开的口,“苏小姐母亲的嫁妆,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还有一些,整个琉璃就只有几套,其中有一套瓷杯,整个琉璃,就只有三套,六年前,齐大人花了三千两黄金购了一套,但是被摔碎了,现在就只剩下两套,那套瓷杯摔碎了之后,齐大人命人通知了各个当铺的掌柜,若是有人愿意出让,他愿意出价五千两黄金,并且价格还可以商量,这件事情,在场的同行都可以作证,那套绿翡翠镶钻头面——”

那较老的掌柜按着嫁妆清单上的物品品名,一一估算出了价值,方姨娘和苏妙雪那人就听着他爆出一个个天文数字,完全呆傻了,这位掌柜说完了之后,另外一个算账的则将他说的,一笔笔算,一样样算,方姨娘和苏妙雪好几次气的都要抽过去,两个人想破口大骂,但是却骂不出来。

齐大人,天下首富齐达,他有的是花不完的银子,当然喜欢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了。

“瓷器,器乐,名画孤本,头面被改了花样的折损,稀有的绸缎,农庄田庄山林铺子的利息,还有五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这些加起来折合成银子差不多有三十八万两,除去姨娘用来赔偿的那些东西,你们总共需要赔偿苏小姐三十三万两银子和一万两黄金就好。”

方姨娘一口气上不来,直抽抽,噗嗤吐了口血。

“方姨娘,姨娘,不好了,方姨娘吐血了!”

王嬷嬷冲了过去,大声喊道。

他们又不是瞎子,都看到了,那么大声做什么,苏妙雪也扶着方姨娘,一脸哀伤的看向苏博然,不过她此刻头上戴着斗笠,轻纱遮面的,苏博然哪里能看到她哀求的眼神,尤其,他现在也已经有些被那数字给弄的发懵了,而且是满心的不甘和不乐意,苏心漓都已经拥有这么多稀世珍宝了,居然还有三十三万两银子一万两黄金,比他还富有,他心里相当的不平衡,他觉得自己应该从她那里抠点过来,因为他才实相府的一家之主,他养育了她这么多年,她总该有所表示吧。

何姨娘六姨娘那些人听到那数字就已经呆了,心中五味杂陈,已经不是羡慕嫉妒恨这几个字可以形容的了,她们一个月的月银才几两,如果不是得宠的了赏赐,想攒十两银子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在,苏心漓一下子却拥有了近百万两银子的财富,尤其是苏沐灵和苏浅月,恨不得和苏心漓换个母亲,她们都觉得如果自己是定国公府的外孙女,相府的嫡女,她们的表现一定会比苏心漓好,苏沐灵看着院子里的那些奇珍异宝全部装进了箱子然后一个个送到苏心漓的住处,心中不停的盘算着利用自己天真无害的优势得到苏心漓的好感,然后趁机要几样宝贝。

“找大夫!”

自己的威严被人这样挑衅,苏博然也看不下去了,他现在亟需找一个地方发泄,苏心漓一看苏博然那样,就知道他把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现在,方姨娘和苏妙雪屋子里的东西都被她搬空了,当然了,苏心漓也觉得方姨娘肯定在哪里偷偷藏了不少好东西的。

方姨娘是什么人,苏心漓太清楚了,她绝对不是个大方的女人,从琉璃建国之初到现在,定国公府也有几百年了,数百年身居高位,而且立功不断,单就皇上的赏赐,那数量就会让人惊掉下巴,母亲的嫁妆,东西都是上等的精品,她根本就不可能送那么多东西出去,而且她的心眼比谁都多,苏心漓严重怀疑,她肯定瞒着苏博然和方有怀私藏了一些。

苏心漓给兰翊舒递了个眼色,兰翊舒会意,勾唇,微微一笑,扯了扯颜宸玺,颜宸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了指急忙忙替方姨娘去找大夫的王嬷嬷,“急急忙忙的做什么,要是撞到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弄坏了,你用命赔吗?”

颜宸玺这样说,王嬷嬷哪里还敢再动,直接跪在了地上,而她站着的那地方刚好是苏妙雪方才摔碎了瓷瓶的地方,她一时不察,那碎片直接就扎进了她的膝盖,疼的她龇牙咧嘴,嗷嗷的叫。

颜宸玺拿着核对后的清单看了一遍,然后吩咐了几个人,似乎是在上面加了些什么,然后走到苏博然跟前,将东西递到他手上,“丞相大人,你看,方姨娘屋子里和库房的东西已经全部用来做赔偿了,但是还差了这么多,父皇有命,剩下来的空子,你与方大人各自承担一半的责任,你看看上面的数目有没有错,没错的话就签个字,摁个手印,然后三天内把银子给缴清了!”

苏博然猛地抬头,用一种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六皇子,文帝在枫叶山庄的梧桐林确实说过让他和方有怀一人承担一半的责任,但他是谁,他可是程立雪的丈夫,苏心漓的父亲。

出嫁从夫,程立雪既然嫁给他,她的嫁妆自然也是属于他的,若是没有他,哪来的苏心漓,而且苏心漓吃住都在相府,身为女儿,怎么能向父亲要债,这简直就是大不孝!

方姨娘的生命力不可谓不顽强,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吐了几口血之后,靠在苏妙雪的怀中,看向苏心漓,虚弱的开了口,“夫人嫁到相府这么多年,这些嫁妆经她的手可比在我的手上时间久,有些东西,分明就是她自己送人了,还有,我根本就没看到那价值万两黄金的瓷杯,说不定是小时候小姐和已经过世的小少爷打碎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此刻,方姨娘只觉得懊恼,还有从未有过的后悔,她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没送苏心漓和她的母亲和兄长一起上西天。

“那你怎么不说定国公府之后又送了多少东西来相府,还有皇宫的赏赐,你需要奉承巴结别人,自然要拿好东西做人情,我母亲可不需要。”

苏心漓挑了挑眉,指了指嫁妆单子,“方姨娘,这长长的嫁妆单子上,里面有多少东西,你心里清楚,不过呢,你毕竟也是相府的姨娘,而且还为父亲生了两个儿子,我才没和你算的那么细,我看这样吧,你们就给三十万两吧。”

苏心漓十分大方好心的说道。

“苏心漓,你,你——”

方姨娘手指着苏心漓,气的说不出话来,噗的又吐出一口血,脸色惨白如纸,苏妙雪愤愤的瞪着苏心漓,怒喝道,“苏心漓,你这个强盗,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匪强盗!”

没错,她就是——收割银子的女土匪强盗。

“方姨娘,除了这些金银首饰和古董摆设,你手上应该还有不少良田旺铺吧!”

方姨娘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眼珠子仿佛都快要掉出来似的,一下晕了过去,苏妙雪忙扶住她,“姨娘,姨娘,父亲,姨娘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就晕过去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姨娘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反正现在东西差不多都拿回来了,就算方姨娘现在翘辫子,有皇上的命令,苏博然和方有怀两个人该赔偿的还得赔。

“丞相大人,父皇说了,以苏小姐的孝顺贤惠,让她亲自问你要银子,这种事情,她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其实,这种事情,苏心漓完全做的出来,而且她非常想做,只是人言可畏啊,而且苏博然这人无耻的要命,若是她问他拿,他肯定是不会给的,所以苏心漓一早就和兰翊舒商量好对策了。

“但是苏小姐已经痛失了母亲,父皇的意思是,不能让她吃亏了,所以命我全权负责向你要债的事情,不让苏小姐插手,当然,就算苏小姐插手也没用,三天之内,你将所有的银子都交到我手上,再有我还给苏小姐,这样的话,也可以避免影响你们父女的情分。”

父女的情分?苏心漓嘴角扬了扬,她和苏博然之间有这东西吗?这事一闹,苏博然估计都视她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了。

“苏小姐大方,免了那三万两的零头,也就是三十万两白银和一万两黄金,你和方大人一人一半,也就是说,丞相大人需要赔偿给苏小姐十五万两白银和五千两黄金。”

苏博然生气的瞪着倒在地上的方姨娘,他看着她身前那一滩红色的血,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其实,他也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他看向苏心漓,解铃还许系铃人,只要苏心漓开口,一切就有转机。

“丞相大人,你不用看了,就算你把苏小姐的后脑勺瞪了个大洞出来,这该赔的银子你还得赔,而且苏小姐要出了什么事,你还得花银子给她找大夫看病,你还是签了吧,不然的话,我也不好向父皇交差吧,丞相大人应该不想因为这些银子引得父皇不快丢了顶上花翎吧。”

这一招,最是管用,苏博然一听,果然按着颜宸玺说的,乖乖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摁了手指印,总共是两份。

“这些都是京陵城各大当铺的大掌柜,很忙的,丞相大人体恤百姓就不要让他们跑两趟了,今日直接就把事情给解决了吧?”

颜宸玺这意思,自然是直接去苏博然的库房取东西,然后将苏博然的东西搬到苏心漓的院子了,看吧,他就是如此的体贴。

苏心漓问心无愧的从颜宸玺那里拿了一份,放在掌心上看了看,十分满意,看了跪在地上的王嬷嬷一眼,“王嬷嬷,和我们去趟方府吧?”

十五万两银子,五千两黄金,苏心漓对这个数字十分满意,应该可以给方有怀雪上添霜了,苏妙雪说她是强盗,她要不做点符合身份的事情,如何对不起这些人对她的‘看重’?

第九十五章:好戏,还在后头

第九十五章:

从相府乘坐马车到方府,差不多需要半个多时辰,苏心漓和兰翊舒一行人到方府的时候,申时都已经过了,正是方家的人用晚膳的时辰,兰翊舒先下的马车,命人前去通知方有怀,守门的人看着这阵仗,犹豫了片刻,还是快步进府通报去了,直到守门的人说老爷请,兰翊舒才转身命青藤将苏心漓接下了马车。

苏心漓今日穿的是碧蓝色的春衣,那颜色其实是有些素雅的,谈不上靓丽,但穿在她的身上,却成了一道极为抢眼的风景线,她腰间系着的朱玉因着她的动作,发出极为清脆的声响,落日的艳阳映照着她娉婷的身姿,衬得她那张脸,越发的清丽脱俗,就好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似的。

方府的下人看着从马车缓缓而下的苏心漓,一双眼睛恨不能定在她身上,而且露出了贪婪好色的神情,兰翊舒站在苏心漓身前,不悦直接表露在了脸上,冰冷而又锐利的视线从众下人的脸上扫过,就好像锋利的刀片划在脸上,割的人生疼,而苏心漓也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样子,那些个下人都是有眼力见的,纷纷垂下了脑袋,兰翊舒这才满意,和苏心漓进了方府。

方有怀是混混出身,也算半个商人,一下跻身朝堂,尽显暴发户本色,方府金碧辉煌,就连朱红色的柱子也描上了粉金色的图案,十分的抢眼,苏心漓和兰翊舒跟着下人到了大厅,刚坐下,就有下人送上了茶水和糕点,苏心漓并没有喝茶,看着那些俏丽的婢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敲击着,然后沉着脸,对站立在一旁的管事冷声质问道,“这就是你们方府的待客之道?你们的主子呢?”

昨日,方有怀是被人从马车上抬回到院子的,苏心漓让方有怀在皇上太后跟前栽了个大跟头,丢了脸,方府的管事,还有其他主子对苏心漓自是不喜的,方府在相府是有眼线的,他们也都知道,苏心漓此番前来不安好心不怀好意,所以都想晾着她,让她知道他们方府的人不是她一个奶娃子就可以随意欺负的,不过现在的苏心漓,更不是那种会任人欺负吃亏的主。

“老爷和少爷们都在用完膳。”

那管家一直都是在方有怀的身边跟着的,以前也是个喜欢喊打喊杀的主,而且方有怀这些年得势,连带他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也是个不知天高地位自以为是的主,此刻,他这样实事求是的回答,实则是傲慢不已。

“客随主便,小姐和这位公子还是等着吧。”

兰翊舒受皇上赏识的事情,管家也是知道一些的,但若真的赏识,怎么不让他入朝为官,谢雨薇为了兰翊舒要死要活的事情,管家也知道,皇上再如何器重,还能越得过他家大人和公主去?至于苏心漓,他倒是知道不能得罪,不过她这样气势汹汹的,主子们的意思都说给他一个下马威,他自是要照办的,而且他觉得苏心漓不守妇德,身为女子,不在家学习女工女戒,出来抛头露面,而且还是和一个男子一起,成何体统!

“好一个客随主便,我看你家主子分明是没将皇上放在眼里,不敬圣上!”

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自是让那管家心头一惊,面色都变了,兰翊舒悠闲的喝了口茶,然后放下手中的茶杯,挑眉看了那管家一眼道,“告诉方有怀,我与苏小姐是奉皇命前来办事,如果他不想今晚是他在方府的最后一顿,就立马给我滚过来!”

兰翊舒的声音不大,口气也淡淡的,给人一种懒懒的感觉,那神色也是云淡风轻,却有一种让人不敢违逆的气势,管家低着头,擦了擦冷汗,转身通报去了,没一会,就有两个男子疾步到了客厅,除了昨日去了枫叶山庄的方哨玄,还有他的父亲--方靖安。

方哨玄一声锦衣华服,那神色看起来有几分愉悦,他和方靖安长的并不是很像,倒是和他的祖父方有怀有六分的相似,尤其是眉眼间的那份邪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至于方靖安,他则是那种强壮的男人,国字脸,面色阴沉的时候,有几分骇人。

“兰公子,苏小姐,你们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我们方府蓬荜生辉啊!”方靖安抱拳,客套的说道。

方有怀拥有一座铁矿,两座铜矿的事情,方哨玄不知道,方靖安却是知情的,方靖安为人沉稳有心机,而且不像方哨玄那样好色,他是个极为自律的人,也不贪杯,他不想说,亦或是不能说的事情,别人是很难从他的口中撬出来的,正因为如此,方有怀要做什么事情多数都会与他商量。

“方侍郎既将我们奉为上宾,为何让我们在此等候,难道在方侍郎眼里,一顿晚膳比贵宾还要重要吗?”

方靖安愣了愣,他有些明白为何父亲会被他气吐血了,她既然知道自己是客,哪里有客人选在主人家用晚膳的时候登门的,她与他们并不是那种可以一起用晚膳的关系,明明是她的错,她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了他们的头上,言语间都在指责他们对他们不尊不敬,而且之前言明他们身上有皇命,那就是说,他们对圣上不敬,这一扣就是顶大帽子。

虽然昨日花朝节方靖安没有去,但是梧桐林发生的事情,他早已经从方哨玄口中得知了,这苏心漓,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她什么都敢说,就算是当着皇上太后的面,也无所顾忌,而且还本事不让自己惹上麻烦。

还真是一点也不客套。

“我和哨玄之所以迟来,是因为家父身子抱恙,我和犬子在他的屋子里伺候,不然的话,怎么会怠慢了贵客?”

方靖安说着,在主人的位置坐下,而方哨玄一双眼睛则直勾勾的落在苏心漓身上,那眼神,看的兰翊舒直想将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方大人病了?”

方靖安心头冷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人老了,不中用了,自是比不得年轻的时候。”

方靖安闻言,脸色都变了,正常人这时候不都该问一句方有怀的病情然后表示一下关怀,让他安心养病的嘛,这苏心漓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方靖安之所以将方有怀生病的事情告诉她,就是希望苏心漓通点人情不要在方府闹事,方靖安有一种脑子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的感觉,整个人有些发懵,心里也憋了口气,可偏偏,苏心漓却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就好像是和朋友聊天,然后陈述一个事实,让人有火也发泄不出来,只能吃闷亏。

“人老了,不服老是不行的。”

苏心漓见方靖安面色不好看,非但没有住嘴,说的更开心了,可那表情,却是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方靖安听不下去了,盯着苏心漓,脸色沉沉的,越发吓人,他这样子,自然是想吓苏心漓的,不过从鬼门关跑了一圈回来的苏心漓哪里会被他吓住,她极为淡然的取出苏博然已经签了字的嫁妆清单审核结果,递给了青藤,青藤又交给了方靖安。

“昨日枫叶山庄发生的事情,想必方侍郎已经知道了吧,我呢,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些年,我母亲的嫁妆一直都是由方姨娘,也就是你妹妹暂时保管的,但是方姨娘逾越了身份,私自挪用,甚至意图将我母亲的嫁妆占为己有,因为她存了不该有的歪门邪念,导致我母亲的嫁妆受到了严重损失,今日,皇上说了,若是数目不够,剩下的责任由你和我父亲各自承担一半,我已经命人将数目都清点了一下,她总共需要赔偿我三十八万两,除去那些她拿来抵债的物件,还欠我三十三万两白银和一万两黄金,我看在她是我父亲姨娘的面上,将那三万两的零头给略去了,还剩下三十万两白银和一万两黄金,你和我父亲一人一半,也就是说,你们方府需要赔偿我十五万两白银和五千两的黄金。”

苏心漓在提起银子的时候,眼底的深处似冒着幽幽的光,但是她的口气却很淡,不见波澜,却又理所当然,就好像是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似的,而且在说起略掉那三万两白银的时候,她的神情透着一副说不出的慷慨,完全就是一副我施恩,你要知图报的姿态,看的方靖安也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十五万两白银和五千两黄金,他们方府不是拿不出来,但是现在,他们就算是有,也不想给,如何能舍得啊,那两座铜矿和一组铁矿可是他们耗费了十几年的时间,花费了五六十万两银子才寻得的,现在,因为苏心漓和程家的人,那些,全没有了,现在还要给苏心漓这么多银子,这无异于在他们鲜血淋漓的伤口上重重捉一下,还撒上了一大把的盐巴,那钻心的疼痛,简直到了骨子里。

不要说知道铜矿铁矿的方靖安肉疼气愤舍不得,便是方哨玄在听到这个数目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姑姑她嫁到相府已经十多年了,她欠下的银子,凭什么让我们还?”

若这些银子是给苏心漓的聘礼,方哨玄自是不会反对,但给方姨娘还债,他出生的时候,方姨娘已经差不多离开方家了,方哨玄并无感情,而且这个当姨娘的姑姑,一直都是他的耻辱,为她还这么多的银子,方哨玄是万万舍不得的,虽然方有怀并未将铜矿铁矿的事情告诉他,但是方哨玄并不是傻子,昨日的事情,他多少能看出点蹊跷。

“方公子,昨日花朝节,你不是在场的吗?”

苏心漓那眼神,仿佛就在看个傻瓜白痴,“这是皇上的意思,你这是在质疑皇上吗?”

方哨玄铁青着脸,哑言,苏心漓美则美矣,但是这张嘴巴,实在锋利的让人喜欢不起来。

“而且,你们也从我母亲的嫁妆得了不少好处吧。”

方哨玄想要否认,话都到嘴边了,对上苏心漓那双仿若对世事了然于心的眼睛,竟说不出狡辩之词来。

“我父亲已经签字,现正将银子交给六皇子呢,想来方侍郎也不会让我白跑这一趟的吧。”

方靖安心中气的要命,被他握在手中的嫁妆清淡的清理结果几乎被捏成了一团,苏心漓淡笑着,指了指在方靖安手中已经揉成一团的纸,“就算方侍郎将这所有的一切烧成灰烬,怕也是赖不了的,六皇子那里还有备份呢,是要给皇上过目的。”

方靖安闻言,心头更加气闷,直想将手中的东西给撕了才好,却只能生生克制住这样的冲动,将并拢的五指松开,实在不是方靖安不够沉稳,他本就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昨日比几十万两银子还贵重的东西瞬间成了别人的,而今日,害他们失去那一切的人拿着一个什么狗屁单子让他们还债,而且一开口就是几十万两,谁能不疼,谁能不恨?

“你道如何?”

方靖安咬牙切齿,努力想要维持平静的面色有些僵硬。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银子!”

方靖安心中恼火死了,苏博然是苏心漓的父亲,哪有女儿逼父亲还债,父亲还大把的银子给女儿的,这比银子,只要他想点办法耍个小聪明,完全是可以不用还的,皇上说了,方府与丞相府各自承担一半的责任,苏博然不还,那他们自然可以拖着不用给。

方靖安看着有苏博然签名和手印的凭据,恨的咬牙切齿,直想杀人,苏博然这个蠢蛋。

还有那个妹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和父亲说了多少回了,让她将桂嬷嬷解决掉,她若是听他们的话,何至于会有这么多事情,最让方靖安好奇忧虑的是,灵村那样偏僻的地方,苏心漓是如何找到桂嬷嬷的,还瞒天过海,让他们觉得桂嬷嬷死了,还有那两座铜矿的藏点,方靖安并不相信是程子轩找到了,昨日所有的一切都太过巧合,就像是经过某个有心人特意安排的。

“没银子啊?”

苏心漓悠悠的重复了一句,然后站了起来,打量着宽敞明亮又富丽的客厅,还有摆放着各种奇花异草的院落,“方府这院子若是卖了,应该能值不少银子。”

“苏小姐!”

方靖安闻言,手用力拍了下桌角,站了起来,一脸恼怒的看向苏心漓。

“我们方府可是皇上御赐的,岂是你说卖就卖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苏心漓转过身,目光平静的摇了摇头,和气急败坏的方靖安形成鲜明的对比。

人与人之间的较量,不是谁的声音大谁就赢,相反,气的跳脚的那个往往是落于下风或者是已经失败的人,因为胜利的人只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失败者的痛苦和焦躁。

“欠了别人这么多的银子,不想着还债,却还想着高床暖卧,锦衣华服,美妾俏婢,成群环绕,我倒是想让皇上还有天下臣民评评理,是谁过分!”

苏心漓就站在方靖安正前的位置,目不斜视,目光沉沉的落在他身上,就连曾出入过沙场的方靖安都有一种压迫感。

“不过呢,我和方侍郎现在也算是同僚,就算方侍郎不算是我的顶头上级,不过呢,官也是比我大的,我今后还要仰仗方侍郎多多照顾提携呢,且方大人现在卧病在床,我总不能让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露宿街头,那样显得我太不人道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呢,我给你们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兰翊舒看着苏心漓振振有词,调皮俏丽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这法子绝对是给方靖安方哨玄父子添堵的。

“你们给我写一拮据,就说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方靖安欠苏心漓十五万两白银五千两黄金,兹定于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还清,若是到时不能还清,就拿方府抵债。”

方靖安气的是面红耳赤,方哨玄也有些呆住了,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刁钻的女子,无所顾忌,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

“方侍郎,你放心,看在我们同朝为官的份上,我是不会收你的利子钱的。”

方靖安听苏心漓提起她为官的事情,心里头越加的生气,他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非但没能除了苏心漓,还让她因此蒙受了皇上和太后的圣恩,而他们方府呢,一无所获,皇上还因此对他们不满,这让他们心里如何能够平衡?自看到苏心漓的第一眼,方靖安就想杀了她泄恨,现在,那冲动是越来越强烈了,但是结果却是,他不但不能动苏心漓半分,还要被她言语刺激,方靖安觉得自己也快要吐血了。

“方侍郎意下如何?”

苏心漓眨巴着眼睛,一副和他商量的架势。

“家父身子抱恙,还请苏小姐宽限几日!”

方靖安抱拳,朝着苏心漓低下了头,他那样子,确实是请求人的姿态,不过那口气却是恨不得将苏心漓撕了然后吃肉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