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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睿晟欢快的笑出了声,抿着唇,摇了摇头,“苏小姐做事,从来就没让本太子失望过。”

这,算是赞赏吗?就当是吧。

不过对于颜睿晟这样的说辞,苏心漓明显是不相信的,太子的脾气孤僻怪异,但并不是闲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不过他既然不说,苏心漓自然不会主动去挑这事,苏心漓叹了口气,转而道:“妙雪姐姐对五皇子一往情深,五皇子之前对她,分明也是有意的,两个人,妾有情,郎有意,但是现在,五皇子说翻脸就翻脸,恨不得用尽所有手段与妙雪姐姐划清界限,对她腹中的孩子,自己的亲骨肉,也毫不留情,如此狠心绝情,还真是让人寒心畏惧。太子殿下可要小心,有些人,就是白眼狼,怎么都养不熟的白眼狼。”

在颜睿晟跟前,苏心漓说话明显要直接大胆许多。

“若是苏小姐,你会怎么对付这种人呢?”

苏心漓长长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既然是白眼狼,他的事情,他自己造下的孽,当然是自己承担呢,既然为他做了再多他也不会领情,那干嘛还要替他做?”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那种有好处就自己拼命往上冲,出了事就躲在别人身后的男人,简直就是个窝囊废,显然,颜司明就是这各种的典型。

颜睿晟赞许的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而且,对于这种一心想踩着自己肩膀往上爬的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踩在脚下,让他永远没有翻盘的机会。”

苏心漓是巴不得颜睿晟和她一起,联手整颜司明。

“所以呢?”

颜睿晟看向苏心漓,脸上的笑意越浓,是那种真正愉悦的笑容。苏心漓看着颜睿晟这样,再想到文帝对颜司明的态度,忽然间觉得颜司明也挺可悲的,这两个人,一个没将他当儿子对待,另外一个,更变态,没将他当人看。不过颜司明也是活该,在他眼里,估计不论是他的父亲文帝还是他的兄长颜睿晟,都只是利用的工具而已。

“太子殿下不觉得,五皇子和苏妙雪,两个人很配吗?”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其实,最好的法子,是文帝给颜司明和苏妙雪赐婚,那样的话,颜司明这辈子注定就要和苏妙雪绑死在一起了,苏心漓是想的啊,很想,不过这可能性太小,几乎不可能,不过如果太子开口,让颜司明尽快从了苏妙雪的话,颜司明也是反抗不了的,至于条件什么的,那都是可以商量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苏博然挨板子,顾南衣回京

第一百三十八章:

流朱就一直候在门口,看到苏心漓的马车,忙跑了过去,替她掀开帘子,然后有些着急道:“小姐,相爷来了。”

苏心漓正低着头准备出马车,听到流朱的声音,勾着唇,微微一笑,定国公府的男人和苏博然向来不对盘,三哥和四哥现在肯定都在苏府了,程子谦的话还好,说话不至于太过直接,但是程子风,他就是个直性子,说话向来都是口无遮拦的,面对苏博然的时候更是,绝对咄咄逼人。平日里,苏博然在她这个做女儿的跟前是要多横就有多横,霸道的很,不过对定国公府的那些晚辈,身为丞相的他可是半点脾气都没有,尤其是程子风。

为什么啊,因为当初程立雪过世的时候,苏心漓的二舅舅程绍伟用拳头狠狠的教训了苏博然一顿,当时,程家的人都在场,没有一个劝的,程子风还帮着程绍伟一起打了,所以苏博然打心眼里是害怕程家的人的,程子风十四岁的时候他打不过,现在程子风都十七了,他更不是对手。说到底,苏博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至于他为什么一直都苏心漓都肆无忌惮,因为苏心漓是他女儿啊,不敢对他动手,而且真要动起手来,苏心漓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苏心漓下了马车,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轻笑着问道。

苏心漓方才在马车里面的时候,一直都是低着脑袋的,而且马车里面的光线又昏暗,流朱自然没发现苏心漓额角的伤口,苏心漓这一下了马车,她立马就发现了,不由拧起了眉头,轻呼了一声:“小姐!”

她看向流云,目光有几分责怪。苏心漓的几个丫鬟,现在,最最受重用的是流云不假,但是苏心漓心里最亲近的却还是流朱,流朱也算是老大级别的人物,这点,青藤流云她们心中也是清楚的,毕竟是流朱伺候了苏心漓那么多年,而且上次流朱为了救小姐脸差点都毁了,她们都是服气的。流云见流朱如此,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她和小姐一同进宫,她好好的,小姐却受了伤,不要说流朱看了责怪她,她心里也愧疚的很。

“一点小伤而已,而且这事也与流云无关,不要再问了。”

皇上拿奏折丢的她,就算流云在,也无济于事。

“父亲来多久了?”

苏心漓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迈步进了府里,流朱跟在她的一旁,恭敬的轻声回道:“相爷已经在正厅等了小姐一个多时辰了,三少爷和四少爷也在,相爷一来,四少爷就和相爷大吵了一架。”

苏心漓看着流朱,嘴角上挑,似笑非笑,长长的哦了一声,流朱继续道:“相爷把自己给气着了,动手想要教训四少爷,四少爷把脸凑过去,说相爷要敢先动手,他就和他狠狠的干一架,相爷没敢动手,但是砸了不少东西,三少爷一直唱着让他赔呢,现在和三少爷四少爷一起都在正厅呢。”

苏心漓脸上的笑意更浓,程子风虽然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也不喜欢读书,不过那张嘴皮子,比女人还厉害,许是和市井的那些混混经常一起,他骂人的词,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当然,也最气人,苏博然就一个文官,和程子谦过过招还行,程子风,他完全不是对手。程子谦虽然出生武将世家,不过自小熟读圣贤书的他脾气比很多世家公子都还要温和,每次程子风大喊大叫说要和别人打打杀杀的时候,不论谁对谁错,程子谦都会拦着,这苏博然能让这样一个人厌弃上,也是够可以的。

苏心漓刚到正厅,远远的就瞧见坐在正中主位的苏博然和程子风,一个左边,一个右边,苏博然的一张老脸是青一阵白一阵的,而程子风则翘着二郎腿,那姿势,要多悠闲就有多悠闲,十足的一个痞子相,而程子谦呢,则坐在一旁,比起怒气交加的苏博然和可以挑衅的程子风,好脾气的他面色要温和许多。地上,到处都是杯子的碎片,还有两张椅子横躺在中间,足见苏博然当时的怒气,苏心漓见状,笑了笑。她承认,现在的自己确实越来越坏了,看着颜司明苏妙雪还有苏博然这些人气的满脸通红,失去理智,她的心里头会有种说不出的快感。总的来说,那种感觉,相当的美好,就像现在,看着苏博然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就想笑。

苏博然也看到了苏心漓,那双满是怒气的眼睛顷刻间亮了起来,他手撑着椅子,想要站起来,蓦地想到什么,还是没有起身,身子向后靠着,然后看向一旁的程子风,重重的哼了一声。气花眼的苏博然都看到苏心漓了,比他眼神好的程子风还有程子谦自然也都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苏心漓。苏心漓担心程子风程子谦,尤其是程子风看到她额头的伤口在苏博然跟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被他捉住把柄,所以进门前,特意理了理头发,将那个伤口挡住。

苏博然摆父亲的架子,但是程子风和程子谦两人也不摆什么兄长的架子,眼见苏心漓快走到正厅了,他们站了起来,小跑着走到苏心漓跟前,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大碍,双胞胎兄弟极为有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放下心来。皇上没惩罚漓儿,那就表明,这次的事情,他很有可能,睁一只眼闭只一眼了。

苏心漓察觉到他们二人眸中的关切,微微一笑,然后走了进去,朝着苏博然的方向微微的福了福身,苏博然点了点头,不过脸上的怒气并未消去,见苏心漓起身,冷声开口道:“你现在已经十三了,子谦子风两个人也早就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你这府里又没个长辈,成何体统?从明日起,就让他们回定国公府吧。”

苏心漓刚一回来,苏博然就端出了父亲的架子,替她驱赶人了。

苏博然今日来找苏心漓,自然是为了苏妙雪的事情,在知道苏心漓的处理方式后,方有怀刚好去相府找他了,和他分析了一下其中的利弊,然后,方有怀指责他不该相信苏心漓,苏博然觉得方有怀马后炮,他要真觉得不好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现在事情已经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了,他凭什么将责任全部推卸到他身上?

苏博然和方有怀争了之后,更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心漓造成的,自然来质问她,找她算账了。他本来就满肚子的火,和程子风程子谦两兄弟一吵,尤其是被无上下尊卑的程子风一激,气的都快爆炸了,动嘴的话吵不过,动手的话他又打不过,就只有等苏心漓回来了。

他想着,一定要好好教训程子风程子谦两个人,让他们知道,他虽然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但他是苏心漓的父亲,苏心漓必须对他言听计从,他们要不想苏心漓难做的话,就必须也将他们当成长辈来看待。最重要的是,他今后肯定会经常有事来找苏心漓的,程子风和程子谦两人在这里,肯定会从中作梗,而且,若是他屡屡找苏心漓帮忙之类的话被外人知道,他可丢不起这个面子。

“哎呦喂!”

苏心漓听着程子风这声,不由拧起了眉头,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女子似的,难怪每次三哥都要训他,不过苏心漓又觉得好笑的很,心下忍俊不禁,可面上却是一副严肃的样子,看向一旁站着的程子谦,没等程子谦解释这其中的事情,苏博然正准备开口往程子谦程子风两兄弟身上泼脏水呢,程子风已经开口了,“我说丞相大人,你思想有够龌龊的啊,我和漓儿是兄妹,我和三哥在这里是保护她的,我们住同一座府邸怎么了?我要住定国公府,漓儿要再出了什么事,我能赶过来吗?到时候谁负责?你负责吗?好,只要你立下军令状,保证自己能担负起这个责任,若是漓儿出了什么事,你呢,就去大理寺的大牢蹲着,不用明天,我和三哥等会就收拾东西回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就你的屁规矩那么多,有百姓因为这件事情议论嚼舌根了吗?”

苏心漓数次遇刺的事情,诸多百姓都是知道的,而且,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苏心漓水患这次立了大功,同时也是得罪了不少人的,风光无二的她同时也是众矢之的,她府里又没有男人,自己的兄长保护她,这也不是什么让人诟病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没有好事的人说闲话,不过他们每次一说,立马就会有人制止,关键不论是苏心漓,还是定国公府的男儿,个个都是洁身自好的,品行德行好,老百姓自然不会乱嚼舌根,毕竟大部分的人都是不希望苏心漓出事的。

苏博然听了程子风的话,拧起了眉头,就他,怎么可能为了苏心漓拿自己的官位做赌注?而且苏心漓真要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不单那些百姓会骂死他,这要拿出军令状,估计皇上绝对不只是将他下牢那么简单,而且,程子风和程子谦两兄弟在这里住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都没出声,想必也是默许了这件事情的。当然,苏博然是真的不敢保证,苏心漓是安全的,因为这会他就恨不得把苏心漓给掐死。

虽然苏博然心里这样想,可看着程子风那样,他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他看向苏心漓,手指着程子风,“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姑父,是他的长辈,一点家教都没有,你若继续和他呆在一起,长久以往,肯定也会变的和他一样目无尊长,作为父亲,我命令你,把他赶出去,你若不听,那就是不孝!”

苏博然的态度,是强硬的很。军令状,他肯定是不会写的,将来苏心漓要出了事,他可负不起那个责任。事实上,苏博然心里是希望苏心漓出事的,他觉得,这个女儿,根本就不会帮他的忙,就算是帮忙,那也是帮倒忙,他要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虽然,她现在是右相,他是左相,他比她的官位大一点,但是她的影响力却远远超过他了,身为老子的他可不想被自己的女儿骑在头上拉屎,她要出了什么事,今后朝堂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丞相了,这段时间,他分出去的权利,就可以全部都拿回来了。

“姑父是吧?”

程子风走到苏心漓的跟前,挡住了苏博然看苏心漓的视线,苏心漓见苏博然拿父亲和孝来压她,不由拧起了眉头,她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这辈子,十分讨厌别人威胁自己,没错,身为女儿的她不能对苏博然太过不敬,至少面上得过得去,但是让程子风来收拾他一下,还是可以的,刚刚他错了那场好戏,刚好现在可以弥补回来,苏心漓向后退了一步,程子谦脸上,蹙着眉头的他眉头舒展了不少,向后退了几步,在苏心漓的身边站着。

程子风冷笑了一声:“我说丞相姑父,这虽然也是相府,不过可不是你的左相府,是皇上赏赐给漓儿的府邸,你想要耀武扬威,颐指气使,麻烦换个地方,这不是你撒野的地儿。”

程子风不说还好,一说苏博然更生气,两人又吵了起来,苏博然根本就不是程子风的对手,所以流朱方才说的那一幕经验重演了,两人吵着吵着,程子风是越吵越开心,越吵越兴奋激动,但是苏博然却气的够呛,到最后,他手指着程子风,憋红着脸,半点都说不出一个字来,这边,被程子风彻底完败之后,束手无策的他看向了苏心漓,一旁的苏心漓没有说话,但是程子谦的嘴巴却在动,看起来两人就像在说话似的,苏博然很快想起来,他和程子风都吵了那么久了,苏心漓根本就没有出来帮他的意思,果然女儿向外,不孝女,孽女,简直白养了了这么大了,苏博然这样一想,心里头更气了,带着十足的火气和怒意,重重的叫了苏心漓一声:“苏心漓,我可是你的父亲,你简直就是不孝!”

苏博然的声音很大,至少前院这一片,大部分人还是可以听到的,苏心漓一直都是偏着头,微垂着脑袋的,苏博然那一声,实在是太大了,她一时间忘记了额头上的伤,下意识的朝着苏博然的方向抬头望去,正准备过去解释,程子谦忽然拉住了她,透过发丝间的空隙,终于发现了她额头的伤。其实,伤口真的不是很严重,但是苏心漓的皮肤白皙,那红红的一小块看着就十分惹眼,当然,也极为的刺眼,这么一张精致的脸蛋,看着都会关心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的伤?”

程子谦看向流云,苏博然还在这里呢,而且这里里外外的都是皇上给找来的下人,流云哪里感受,垂下了脑袋,和苏博然吵的正在劲头上的程子风一听苏心漓受伤了,忙扭头走了过去,也发现了苏心漓额角的伤,苏博然跟了上去,看了眼流云的反应,再想到苏心漓今日面圣的事,人精似的他很快明白了个中的缘由,现在,琉璃上下,除了文帝,还有谁那么大胆敢对苏心漓动手,他走上前去瞧了瞧,越发肯定了之前心中的猜测,他为官数十数载,奏折就碰了十数年,而且,身为丞相的他也曾用奏折砸人,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那伤口。

近来这段时间,苏心漓除了处理难民的事情就是难民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有功于朝廷社稷的,文帝不可能动怒,唯一的可能就是五皇子的事情,苏博然这样一想,心里头不由慌了,他恼火的很,想要开口,但是看到大厅里的其他几个人,到嘴边的话立马改了口,“漓儿,为父想和你单独谈谈。”

苏心漓一看苏博然这样子,哪里还能猜不出他的用意,她看了程子风程子谦两人一眼,“三哥四哥,你们回院子里等我,流朱流云,你们也退下。”

三哥四哥都不是傻子,肯定很快就能猜测她额头上的伤口是出自何人之手,他们两个一贯疼她,见她受伤,尤其还是女子最最重要的脸,心里头必定会不快,尤其是三哥,气头上的话时候,未必就能藏得住话,但是有些话,私底下说说发泄发泄可以,但是是绝对不能教别人听去的。

程子风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想要问苏心漓,程子谦心里却和明镜似的,唯恐程子风在苏博然跟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拉着他的手就下去了。

“今后,别和苏博然那种人吵。”

两人刚一离开,程子谦就开始说教。

程子风冷哼了一声:“不和他这样的人吵我和谁吵?”

程子风那张嘴巴虽然和女人一样会吵架,甚至比市井的女子还要厉害,不过他也不是谁都吵的,他虽然有些吊儿郎当的,脾气也有些冲动,但是心胸却是很开阔的,为人也很豪爽和气,没有架子,和多数人都可以成为朋友,并且不会置气,他不是个记仇的人,不过苏博然是个例外,他也就对苏博然会这个样子。

程子谦叹了口气,“他毕竟是漓儿的父亲,你这样子,她夹在中间,多少都会有些为难的。”

两人虽然按着苏心漓的意思离开了,但是就在附近,并没有走远。

这会,苏博然因为程子风的那些话,怒气并没有消,应该说,他心里头的怒火还在熊熊的燃烧着,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有另外更加重要的事情,当然,在气头上的他口气肯定是极不好的,程子风和程子谦两人刚离开,苏博然就冲着苏心漓重重的叫了一声,“苏心漓!”

那口气,那火气,就好像被加了油的火,比方才不知道旺盛多少。

“你这个逆女,你是要害死我,毁了相府才甘心吗?”

苏心漓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的看向苏博然,“父亲何出此言?”

她的口气极为的淡然,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那天真的模样,看的苏博然更是怒火中烧,他觉得苏心漓就是故意在和他装,苏博然手扬的高高的,想要打苏心漓,苏心漓见状,笑着问了句,“父亲是要打我了吗?”

她的目光澄澈坦然,没有丝毫的畏惧,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笑意,不过那双眼睛透的却是冰冷的寒光,并且,那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是充满饿了嘲讽的,苏博然不知道苏心漓心中对他的真实看法,被怒火挡住了眼睛的他也无法察觉出这些,他只是觉得苏心漓的样子太过冷静,冷静到,他不敢动手。

她的声音,轻柔的很,苏博然下意识的想到才刚离开的程子风程子谦两兄弟,然后他就想,以程家人的护短,尤其是程子风那个混的,他要看到苏心漓脸上的巴掌印记,会不会找自己拼命算账去,这样一想,苏博然的冲动顿时消减了几分。

“你做的好事,你自己不要命,不要拖累到无辜的人。”

苏心漓笑了,向后退了几步,找了个位置坐下,挑眉看向苏博然,“无辜的人?当初,可是父亲再三求我帮忙的,是不是父亲让我想办法让妙雪姐姐嫁给五皇子的?”

苏博然听她这样说,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回过神来的他缩了缩脖子,然后大声说道:“我可没让你这样做!”

他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心虚。

“你当时说,只要妙雪姐姐嫁给五皇子,怎么做都行,现在,京陵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妙雪姐姐和五皇子的事情,而且,妙雪姐姐也如愿住到五皇子的府里养胎了,这个孩子,就算五皇子想要把他打掉,那也是不可能的了,说不定很快,妙雪姐姐就可以与五皇子成婚,成为侧妃了,而她的这个孩子,会是五皇子的长子,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父亲想要的吗?我的办法,让妙雪姐姐和父亲都得偿所愿了,怎么现在,你却说我是在害您呢?”

苏心漓说的是句句在理,苏博然根本就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当初,他来找苏心漓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是不是只要妙雪嫁给五皇子就可以了,他当时是这样想的,只要苏妙雪嫁给了五皇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名正言顺了,是正宗的龙子皇孙,现在想来,这所有的一切,分明就是苏心漓一开始就设下的圈套,他甚至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事先策划好的,就等着他往下跳呢。

苏妙雪现在是如愿住进五皇子府了,但是现在——

前段时间,就因为五皇子突然纳她为侧妃一事,京陵城的百姓还有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就已经在背后风言风语了,这次,五皇子的颜面是彻底丢尽了,朝堂上的那些掌握了实权的大官肯定是不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做正妃的,皇上太子还有皇后肯定都会对他有意见,尤其是皇上,在考虑皇位继承人问题上,根本就不可能考虑声名狼藉,被百姓指指点点的他。

上次竹林,苏妙雪设计了五皇子,五皇子对此肯定有很大意见,心里必定也有很大的怨言,哪个男人不好颜面,苏妙雪这样的女子,不要说五皇子那样的身份,京陵城稍好一些的勋贵世家都不会娶她,未婚先孕,而且还闹的沸沸扬扬,这次,五皇子心中还不得恨死她,连带的,对他这个做父亲的,肯定也会有很大的怨言,彼此间总有隔阂。就像现在,苏博然就不敢信任颜司明,他期待他当皇帝,又害怕他当皇帝,因为他当上皇帝之后,肯定会报今日之仇的。而且,就苏妙雪现在这样子,就算嫁给五皇子,也不可能得宠,一个不得宠的侧妃,苏博然想到这些,不由的就想到苏妙雪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说不定在颜司明心里就把他当野种了,这个样子,苏妙雪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苏妙雪这枚棋可以带给他的前途未明,他还赔上了另外几个女儿的名声,这几日,何姨娘六姨娘还有他的几个女儿就天天向她哭诉。苏妙雪先是和放哨玄纠缠不清,后来又称为五皇子的侧妃,现在又怀孕了,外人必定会觉得相府家教不严,家风不好,女儿不守妇道,没有妇德,这样的话,他的几个女儿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当然,这对苏心漓几乎没什么影响,她甚至因为这次的事情博得了宽宏大量,善良仁德的美名,想娶她的人更多了。

“你这不是害我是什么?你不知道这件事情关系到皇室的颜面吗?你和皇上说什么了?”

苏博然最关心的就是最后的问题,要是苏心漓在文帝跟前乱说话的话,他一定会气的掐死他的。

“父亲觉得我和皇上说什么了?”苏心漓歪着脑袋问道。

“这所有的事情,我都不知情,都是你做的,你和苏妙雪两人做的,与我无关!”苏博然冷哼了一声,文帝都拿奏折丢苏心漓了,肯定很生气,他可没有苏心漓那么大胆,也没有她命那么大,触怒圣颜的事情,他是绝对不敢干也不会干的。苏博然这态度,分明就是将事情所有的责任都往苏心漓的身上推了。

苏心漓听他说的这些话,再看他这态度,对这样真的可以用孬种来形容的父亲,她真的喜欢不起来,她能生出的,除了轻视,就是轻蔑。

“父亲,你搞错了,这所有的事情,都是苏妙雪自己做的,我呢,只是知情,至于你,是知情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晓得了。”

文帝生气那是确确实实的,这要换成她是皇帝,绝对不会只是砸个头那么简单,苏心漓是担心,文帝估计还会找人发泄火气,纵观下来,最好的发泄对象就是苏博然,她好不容易才脱身,她可不希望苏博然又在说错什么,再次拖她下水。

“父亲您放心,只要您不乱说,我就不会乱说的,不过您若是在皇上跟前胡言乱语的话,那我呢,自然就只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皇上了,这件事情,我只是奉了父亲的命令行事,说起来,您才是主犯,而我是从犯,皇上真要发落的话,就目前的局势来说,您受的惩罚一定比我的深。”

苏心漓这话,不是商量,而是威胁。对付苏博然这种人,软的根本就不顶用,只有来硬的,拿他最在意的东西威胁,绝对百试不爽。

苏博然张口,苏心漓看了眼他的面色,还有他张口的嘴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总归不会是好话,苏心漓先发制人,长长的哦了一声之后,笑着对苏博然道:“父亲,现在外公大舅舅大哥二哥五哥都不在京陵城,水儿也不在我身边,三哥和四哥呢,是外祖母派来这边保护我的,我若是听您的话,将他们赶回去,那就是违背了外祖母的意思,外祖母这么大年纪了,我还让她因为我的事情担惊受怕,那我不就是不孝了吗?女儿夹在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我看这样吧,这件事情,我回头和外祖母商量一下,说父亲觉得三哥四哥在这里不方便,然后我再劝劝——”

苏心漓的话还没说完呢,苏博然眉头就像打结似的,冷声打断了苏心漓的话,“不必了。”

那口气,是心不甘情不愿,苏博然连程子风程子谦等人都忌惮,老太太就更不要说了,一旦苏心漓开了这口,他担心程绍伟和三年前一样,将他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他可不想再丢一次脸。今日前来找苏心漓,每样事情都没有如愿,来的时候生气,现在更生气,苏博然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回去,训斥了苏心漓好长一会,苏心漓神色平静,心中却在冷笑。

苏博然,只会口口声声的说他是她的父亲,但是他心中有将她当成女儿吗?她的额头被皇上砸伤,他最先想到的是皇上很生气,随即就是换上生气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他下意识的只想她将所有的责任背在身上,不要让他倒霉才好,甚至于,连虚情假意的关心都没有,而前段时间水患的事情,她受封,他也丝毫没有为她感到高兴,甚至责怪他没什么不将那么好的计策告诉他,让他在皇上跟前立功,在百官跟前风光一把。苏心漓越想,心中就越是冰冷,一次次日积月累,将她和苏博然之间那点血缘关系的情分,彻底的冰冻了起来。

苏博然正训斥苏心漓的时候,门外的流朱领着相府的管家沈复进来了,苏博然看到流朱本来是想出声斥责的,看到沈复一脸着急的模样,问了句,“怎么了?”

沈复走到苏博然跟前,恭敬道:“相爷,皇上宣您进宫。”

苏心漓一听,抿着的唇角不由微微的向上翘起,做皇上就是好,可以轮番在臣子身上发泄怒气,苏心漓看向苏博然惶然慌张的神色,心里头有些幸灾乐祸,苏博然确实该害怕。

最近,琉璃上下最大的事情就是水患,不过苏博然并没有负责处理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怎么忙的,推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实在不是个好借口,尤其,苏妙雪的怀孕是被大夫确诊的,而且,他就算真的什么都不知情,皇上也可以说他教女无方,总之,苏博然十有*是要倒霉了。

苏博然看向苏博然,那眼神满是恼火,一副恨不得将她杀了的样子,苏心漓心里头倒是很开心,不过这会不是笑的时候,苏心漓朝着苏博然福了福身,“女儿恭送父亲。”

苏博然冷哼了一声,蓦地想到什么,看向苏心漓道:“过几日,你身子虚弱,又这么多事,明日,我让你的几个妹妹来这里帮忙。”

若是和苏心漓走的近,那他几个女儿的名声应该是可以恢复的,而且还能有个好名声,将来也可以嫁到不错的人家。而且,现在程子谦程子风都在这里,他们两个现在都尚未娶妻,他现在是不指望苏心漓在定国公府的人跟前替他说好话了,但是他其他几个女儿还是可以的。

“三哥和四哥还在这里呢,她们几个来成何体统?而且,若真出了什么事,谁来保护她们?”苏心漓顿了顿,继续道:“几个妹妹虽然生的都不错,但是她们太过年幼,并不在外祖母的考虑范围内,父亲应该也不想她们重蹈妙雪姐姐的覆辙吧。”

自己心里的想法,龌蹉的想法,被苏心漓这样毫不客气的揭露了出来,苏博然气的脸都红了,他觉得苏心漓太过自私了,完全不顾念姐妹的情谊,他想痛斥苏心漓几句,一旁的沈复上前开口催道:“相爷,皇上等着呢。”

苏博然一听,立马想起来还有正事呢,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呢,他让他等,不是找死吗?苏博然转身就走,苏心漓上前,追了两步,“父亲,柳姨娘快生了吧,女儿祝父亲能一举得男。”

苏博然听了苏心漓的话,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身,只是片刻,就跑步离开了,显然是怕气头上的文帝等急了宰了他,毕竟,从水患的事情开口,文帝杀的大臣,实在是不少。

苏博然刚一离开,躲在暗处的程子风和程子谦就走了出来,程子风看着苏博然的背影,满是愤懑,“你看看,你看看,对着这样的人,我能忍得住吗?”

程子谦这回倒没说什么,看向苏博然的目光也透着愤怒。他知道,苏博然对苏心漓不好,却没想到,居然差到这个地步,只顾着自己,一点也不担心苏心漓,苏心漓都受伤了,他身为父亲,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就只知道顾着自己。

“还想让自己的女儿住进来?我呸死他,他的女儿,就漓儿一个好的,那是我们定国公府的影响强大,就算全天下的女子都死光了,我情愿一辈子打光棍,也不可能会喜欢他那几个满肚子坏水的女儿的。”

程子风骂了好几句,程子谦已经进去关心苏心漓的额头上的伤了,程子风也跟着进去,关心起苏心漓脸上的伤口了。

“放心吧,不会留疤的,不要告诉外婆。”程子谦点了点头,程子风这会也想明白了,也郁闷的点了点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杀头那都是常有的,更不要只是这样一点小伤了,他们做臣子的哪里敢有什么怨言?

一如苏心漓所料,苏博然进宫果然倒霉了,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苏心漓就得到了消息,苏博然被打了三十大板,是被人抬着出宫的。

苏博然受了伤,苏妙雪又住在五皇子的府上,苏心漓自然得了几天消停,到了第三天,苏心漓收到顾南衣的消息,他们明日就到京陵城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谢谢你,对不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顾南衣让人给苏心漓送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快到京陵城了,第二日卯时,他和三皇子颜玉勋一起抵达了京陵城。这次,他们二人是为了处理水患离开京陵城去沙洲县那个地方的,并且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这绝对算得上是利国利民的大功劳,按理,皇上应该让文武百官在东华门候着的,若是亲自迎接,还可以昭示文帝对百姓的重视,不过可能是因为六皇子的问题,文帝只让忠勇侯顾士延在东华门候着,不过沿街倒是有不少百姓夹道欢迎,所以倒是一点也不冷清。

顾士延领着顾南衣还有三皇子一同面了圣,不过并不是在金銮殿,而是在御书房。原本,这次三皇子立了这样大的功劳回来,支持三皇子的一系都是很开心的,觉得颜玉勋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识和重用,但是皇上的态度,显然和他们之前料想的有很大的差距,顾南衣暂时也没有封官,不过两人回去后,文帝给两人都送去了很大的赏赐,多是金银珠宝,并且,皇上还赏了顾南衣两个美人。

水儿没有进宫,所以一早就回府了,苏心漓起的也早,兰翊舒不在身边,她睡的总不安稳,很晚睡觉,第二日却很早就起来了,水儿回到府里的时候,苏心漓已经醒来大半个时辰了。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出来了,但并不是很晒,清晨里,有淡淡的凉风,苏心漓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呼吸着桂花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一边看书。

比起离开的时候,水儿的样子憔悴了不少,也瘦了许多,一双大大的眼睛红红的,还有很深的黑眼圈,并且都有些凹进去了,显然,这段时间,她过的并不好。她一看到苏心漓,就红了眼圈,哽咽着声音叫了句,“小姐。”

苏心漓应了一声,坐在凳子上的她抬头,看向水儿,微微一笑,“回来了。”

她平静的声音配上那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有那么一丝的温柔,就像看着自己的妹妹似的,水儿点了点头,红红的眼圈一下有眼泪冒了出来,她看向苏心漓,走到她身边,哭出了声:“小姐,对不起。”

话刚说完,她哭的越发大声:“我把公子跟丢了。”

苏心漓站了起来,取出自己的帕子,替她将眼泪擦干,一旁的青藤流朱二人见水儿这个样子,忙上前安慰,好一会,水儿才止住了哭声,“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先去洗漱换身衣裳吧。”

方才水儿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就瞧见她了,她探着脑袋,在外面犹豫了很久,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进来的,她那双大大的红红的眼睛,有担忧,有惶恐,还有浓浓的愧疚。原本,苏心漓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更加不忍心了,她知道,水儿已经尽力了,这段时间,因为兰翊舒的事情,她肯定也很难受。从沙洲县这个地方回到京陵城,快马加鞭的话只需要五天左右的时间,水儿她现在才回来,想来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苏心漓想想都觉得难为水儿了。

“青藤,你去准备一些水儿爱吃的菜还有点心,送到我房间。”

青藤应了声是,下去准备吃食了。

水儿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就去房间找苏心漓,苏心漓就坐在桌旁,站在门口的水儿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的那些吃的,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等咽完口水之后,偷偷看了苏心漓一眼,然后走了进去,苏心漓指了个位置,抬头看向水儿,“坐吧。”

水儿垂着脑袋,一直拿眼去瞅苏心漓,然后依言在她对面,小心的坐下。

“吃吧。”

苏心漓看着她这样子,笑了笑,示意她动筷。

水儿再次咽了咽口水,用手拿了一片桂花糕就要送进嘴巴,还没吃进去呢,她忽然将手上拿着的桂花糕放回了碟子,然后看向苏心漓,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有些为难道:“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心没肺啊?”

她的样子有些苦恼,又有些尴尬,不过却天真的很,“小姐让我去找公子,我明明都找找着公子了,但是后面却跟丢了,现在,公子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我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吃吃吃。”

水儿的一双眼睛晶亮无比,认真的看向苏心漓,神情懊恼,不过食物的香气实在是太浓,对水儿这样的吃货而言,她根本就抵抗不了,她一边认真地看向苏心漓,眼角还是忍不住往那些吃的东西上瞅,她已经很久没吃好吃的了,更不要说是青藤亲手做的吃食了,“小姐,你会不会讨厌我啊?”

水儿一脸的纠结,她现在也确实矛盾的很。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应该很糟糕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既然心情糟糕,那就应该食不下咽啊,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吃东西。

苏心漓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那双红红的眼睛,无一不是纠结矛盾,看的苏心漓不由轻笑出声:“不会。”

水儿闻言,眼睛不由一亮,苏心漓继续道:“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是不吃的,今后怎么有力气保护我啊?你要是没保护好我,你家公子回来,才会怪你呢。”

水儿一听苏心漓这话,整张脸都亮了,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拿起刚刚自己放下的桂花糕就塞进了嘴巴,边吃东西边看向苏心漓道:“小姐,我一定会吃的饱饱的,然后保护你。”

苏心漓笑着,应了一声,看着水儿纯真开心的笑容,她心底的阴霾也消去了一些,她有些羡慕水儿,因为像水儿这样,真的很幸福,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她,所以,她会尽力,让她一直都保持着这份天真和乐观,代替她开心一些。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水儿就将桌上的吃食扫光了,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看向苏心漓的时候,满足的打了个嗝,等意识到这个举动并不是那么文雅的时候,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对着苏心漓笑出了声,苏心漓也笑,给她倒了杯水,水儿接过,一口气喝了干净。

青藤就站在一旁候着,见水儿都已经将东西吃光了,但是她的吃相实在是不好,尤其吃糕点的时候,下巴就和破了个洞似的,所以桌上被她弄的是乱七八糟,水儿看的下去,青藤却看不下去,尤其苏心漓坐着,她就更看不下去了,青藤招呼了两个丫鬟帮忙,将桌子重新收拾干净了。

青藤的是个丫鬟,水儿就是个生活白痴,除了吃,她就知道吃,连洗衣裳都是不会的,至于头发,她从来不绾起来,就只是随便扎起来,然后绕好几圈盘起来,打扮的就和个男人似的,青藤是个好脾性的,对水儿就像对妹妹似的,以前,水儿和她住在一起的时候,水儿的被子都是她叠的,她的那些衣服多数也是青藤洗的,不过水儿连着几次都苏心漓受了伤,苏心漓也是惯着水儿的,她那几个丫鬟个个都是忠心耿耿的,水儿再怎么懒,她们也是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的,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们就都帮着做了,所以水儿做了这么久的丫鬟,还是个没什么常识的生活白痴。她和林景住着的这段时间,她的被子什么的,都是林景叠的,屋子里的打扫,也都是他一个大男人干的,林景为此已经不止一次说水儿不像个女人了,可水儿根本就不在意他,对他的话,也不放在心上,更不要说为他改变了。

“小姐,您不用担心,公子他虽然失踪了,不过肯定没事。”

水儿的肚子填饱了,脑袋也开始活络了一些,很快说起了苏心漓最关心的事情。

苏心漓抬眸,看了水儿一眼,水儿她并不是个会说宽慰话的人,她这样说,肯定是有根据的。水儿从怀中取出她和兰翊舒联系的竹哨子递到苏心漓的掌心,指了指,然后道:“公子失踪的第二天,中午和天暗下来之后,它都响了,而且还响了好几次。”

苏心漓看着掌心的东西,眼睛不由亮了亮,这样说的话,一天之内,连续响了几次,而且每次都还响了几下,这里面的蛊虫认主,这就表明,兰翊舒并没有出事。他的身手,苏心漓是知道的,警戒心也很高,如果不是他自愿离开,别人悄悄找他走,不可能不惊动其他人,水儿这样一说,苏心漓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兰翊舒是主动离开的,但是他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如果是发现了六皇子,应该告诉外公他们才对,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苏心漓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兰翊舒现在应该没什么事,这样的消息,总归让她安心了一些。

这件事情,除了苏心漓,水儿并未向任何人提起,她是个有些死脑筋的人,只认苏心漓和兰翊舒两个人做主子,其余的人,就算是苏心漓的外公程鹏他们,她也是保持距离的,这和她以前常年接受的训练有关,她天性单纯,对着稍亲近一点的人,就半点事情都藏不住,在苏心漓之前,她就认兰翊舒一个人,齐云齐磊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关系也还可以,现在的话,苏心漓也算一个。

“林景呢?”

“你说他啊——”提起林景,水儿是一脸的嫌弃,“大前晚上,他突然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小姐你担心他做什么?他肯定死不了的。”

水儿是负责保护苏心漓的,她到现在对林景的记忆还停留在这个人是来刺杀小姐的这件事情上,而且,这次要不是他的话,她就会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公子或许就不会掉了,所以水儿现在对林景,虽然不能用恨之入骨四个字来形容,但是也绝对是势同水火的。

苏心漓见水儿那一脸嫌弃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身为过来人的她看的出来,林景对她应该是有些上心的,她去哪里都跟着,不过显然,水儿根本就不领情啊。

“好了,你也累这么久了,好好去睡一觉,如果兰翊舒有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水儿点了点头,苏心漓将水儿给她的竹哨子递给她,水儿接过,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小姐,我一直守着你吧,你想公子了,就让我吹这个,如果我一直不停的吹的话,公子就知道是小姐想他了,他肯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苏心漓看着水儿凑近的脸,她大大的眼珠子转啊转的,但是那神情却极为认真,苏心漓看着她,嘴角忽而有一抹淡淡的笑意,“那这样的话,你肯定连吃东西的时间都没有了。”

从兰翊舒消失到现在,她每时每刻都在想他。忙碌的时候想他,空闲下来的时候更加的想他,下雨的时候,看着雨水发呆的时候想他,天晴的时候,看着明媚的阳光,碧蓝的天空也想他,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也想。对他的思念,不知不觉间,仿佛融入了骨血,和血液一起流动着。

对水儿这种智商来说,苏心漓的话,她显然不怎么可能理解,她看向苏心漓的神色都是疑惑的,苏心漓笑笑,“你要是无事的话,就一直吹一直吹吧。”兰翊舒肯定会知道,这是她的意思,如果他知道,她在想他的话,应该会像水儿说的那样,加快速度赶回来吧。

水儿愣了片刻,笑出了声,一副了然的样子,“我就知道,小姐肯定会想公子的。”

她话说完,站了起来,起身就开始吹竹哨,一直吹一直吹着离开。苏心漓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明媚的阳光,碧蓝的天空,再次陷入了思念兰翊舒的发呆状态。

皇上没有让文武百官在东华门迎接顾南衣和颜玉勋进京,这件事情,苏心漓一早就是知道的,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觉得释然了。虽说文帝先是帝王,再才是父亲,不过他心中如果真的最心疼的是颜宸玺的话,他突然失踪,他心中难免有怨气,用这种态度对待颜玉勋也不奇怪。巳时刚过,苏心漓就收到了消息,这次顾南衣和颜玉勋二人进京,皇上不但没有让文武百官迎接二人,也没有在金銮大殿上当着众人褒奖他们二人,苏心漓这就有些不明白文帝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了,不过听说文帝将二人召到了御书房。

顾南衣回来,程子风是很开心的,他本来想去忠勇侯府找顾南衣的,不过被苏心漓制止了,她料定,以顾大哥的脾气,他从皇宫离开后,肯定会先来找她。

不出所料,午时时分,就有下人通报说顾南衣来了,苏心漓原先估摸着顾南衣就是这个时辰到的,所以并没有急着用午膳,而是等着他一起。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许是因为经常洗,他白色的衣裳,看起来有些旧了,但是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泛黄,就像冬日清早地上铺着的白雪,并没有人踩上去,所以十分干净。清河县靠南,太阳本就比京陵城的大,再加上顾南衣去的时候又是夏天,苏心漓是知道顾南衣的,他是个做事极为认真的人,肯定天天都在外面了,水患发生后,他必定也是整日在外奔波的,所以顾南衣看起来黑了一些,也瘦了很多,他一步步朝着苏心漓的方向走过来,眸色是平静的,却始终没有和苏心漓对视。

程子风看到顾南衣,从桌子上站了起来,笑着冲了过去,和他来了个兄弟抱,然后后退了几步,满脸笑容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顾大哥,你黑了好多啊,好羡慕!”

顾南衣以前和他师傅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经常出去晒太阳的,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能是因为顾南衣先前的身子底子不好,就和太子似的,所以他回来的时候,皮肤还是很白的,只是和颜睿晟那种病态的白有些不一样而已,现在黑了一些,苏心漓看着这样的顾南衣,不由想到上辈子成为将军的顾南衣的样子,和现在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经过战场血洗的顾南衣看起来更英气一些,身上似乎还有那么一股子的戾气,而且,那个时候的顾南衣,他的英气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和悲痛,或许还带着些对手染满了鲜血和生命的自己的厌恶。

至于程子风为什么说羡慕,因为从五岁开始跟着程鹏和程绍伟进出军营的程子风到现在都很白,性格爽朗的他很多时候不喜欢迂腐的程子谦,总想将自己和他区分开来,一个皮肤白些,一个黑一些,他想着,大家应该就不会误解了,不过风吹雨打这么多年,他的皮肤还是和程子谦无差,这总让他相当的郁闷。

“顾大哥,你还没吃饭吧,漓儿说你进宫面圣后肯定会来这里找她的。”

顾南衣听了这话,这才看向苏心漓,苏心漓一直都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刚好相对,顾南衣愣了愣,苏心漓对着满含愧疚的他微微一笑,然后对着他招了招手,“顾大哥,就等着你开饭了。”

顾南衣闻言,也笑,那笑容,带着和煦的温度,就像春日里的暖风似的,让人心里都觉得暖暖的。

顾南衣刚在苏心漓的身边坐下,就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口,那伤口的口子倒是不显眼了,不过一片的红,就和雪上飘着的红梅似的,十分的惹眼,顾南衣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撩开苏心漓的头发,拧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程子风的笑容凝在脸上,程子谦不说话,苏心漓看向顾南衣,不好意思的笑笑,“前天爬桌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磕到桌角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事。”

苏心漓说完,程子谦忙附和说是,程子风也很快岔开了话题,顾南衣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他见苏心漓似乎并不想说,也就没有勉强。

顾南衣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更加不会挑起话题,饭桌上,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程子风在说话,他问顾南衣什么,顾南衣就说什么,偶尔,苏心漓和程子谦也会插上几句。几个人坐在一起,完全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些规矩,倒也是和乐融融。苏心漓一早就让人准备了顾南衣爱吃的点心,吃了午饭后,几个人全部坐到了院子的花架下,苏心漓亲自泡了顾南衣爱喝的菊花茶,几个人继续聊天,不过这更多的可以说是狂热迷恋顾南衣的程子风和他的偶像叙旧的时间。秋日的午后,有丝丝的凉风,吹在身上,特别的舒适,直到临近申时,苏心漓才开口对说的口干舌燥的程子风道:“四哥,你说了这么久,也累了,去歇着吧,我和顾大哥单独说会话。”

苏心漓知道,顾南衣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不论是谢谢亦或是对不起,不让他说出来憋在心上,他估计都会不舒服。

“我还没说完呢,不是,你们有什么悄悄话非要——”两个人单独说?

程子风的话还没说完呢,程子谦就拖着他回屋子了。程子风和程子谦两人离开后,苏心漓并没有继续在院子里呆着,而是回了屋子,她将闲杂的下人都遣退了,只留了几个贴身的丫鬟在门外伺候。

“顾大哥,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人都瘦了。”

这次顾南衣去沙洲县,不单单要处理难民的事情,还要调查清河县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的真相,而且她还听说,那边有小范围的瘟疫,是顾南衣压制下来的,单想想,苏心漓就觉得顾南衣好累。

顾南衣那双看向苏心漓的平静眸子有一种极为明亮的光彩流转,他定定的看向苏心漓,忽而笑了,是那种极为愉悦的笑容,至少,坐在他身旁的苏心漓感觉到了他的开心,还有不同于以往如死水一般平静无澜的情绪,他伸手揉了揉漓儿的脑袋,脸上的笑容浓了几分,“漓儿,谢谢你,这段时间,虽然忙碌,但是我感觉很充实,我也很开心。”

顾南衣没有继续往下说,苏心漓看着他也笑,默契十足的两个人,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就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顾南衣是真的很开心,在沙洲县的这段时间,水患发生前,他每日都在庐江疏通河道,水患发生后,他成天就和那些百姓呆在一起,形影不离,因为河道的疏通,大大的减少了受患的地方,百姓的伤亡也大大缩减了,苏心漓给他的那些药材,他是和难民一起服下的,还有治理瘟疫的那些药,看着那些濒临死亡的百姓一个个起死回生,看着他们脸上感恩又阳光的笑容,顾南衣的心中,真的是说不出的满足和开心,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原本黑漆漆的世界忽然出现了一盏灯,然后被慢慢的点亮了似的,他的人生,好像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意义。

当然,他也有过很伤心的时候,尤其是水患刚发生的时候,看着那些百姓流离失所,还有那些因瘟疫死去的百姓,但就像漓儿在信中对他说的,还有六皇子劝他的那样,原本,这些难民,大部分都是要死的,但是因为他的努力,很多人都活下来了,他保住了很多人的性命,保住了很多人的家庭,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说来,他还是帮助了很多人。

“顾大哥,我也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苏心漓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也不由红了,涩涩的感觉。她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为顾南衣,也为自己,上辈子,她让顾大哥那样善良的一个人手染鲜血,导致他就算位高权重,但是一直都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一直到死。上辈子,他平静的人生,因为自己改变了,这辈子,他的人生也因为自己改变了,但是现在,他发自内心的对自己说,他很开心。苏心漓越发觉得,当初自己做了个无比正确的决定。顾南衣开心,她也算了结一些心事。

顾南衣见苏心漓情绪如此激动,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又释然了,他的漓儿,就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啊,并且为他人着想,虽然,她爱的人是兰翊舒,但是她心中,也是有自己的吧,她是真心将自己当成朋友,甚至是亲人的吧,所以看到他开心,她会这样激动,顾南衣越是这样想,心里头就越是愧疚。

“漓儿,对不起。”他好几次动了动唇,但是除了这三个字,他却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垂着脑袋,目光却是沉痛的,“如果我让六皇子与我们一同回来,或许,他就不会出事的,他若是不出事的话,兰翊舒他也——”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苏心漓,却能感觉到他复杂的心情,如果六皇子没有出事的话,兰翊舒没有消失,帮助了那么多人的顾大哥这次回来,一定会觉得很高兴吧。

“顾大哥,你怎么会这样想?”

顾南衣就是这样的人,出了事情,总是将所有的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尤其是对她。

“敌人在暗,你们在明,那些人有心想要刺杀六皇子,他们一早就做好准备的,就算你还有三皇子陪他一起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兰翊舒只是暂时消失了而已,他并没有出事,过段时间,肯定就会回来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心漓的声音重了重,不知道是安慰顾南衣,还是抚慰自己不安的心。

“顾大哥,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一直以来,都是我亏欠了你,对不起你。上辈子,我对不起,这辈子,我还是辜负了你。

“顾大哥,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只有你开心,我才会觉得开心啊,你要是闷闷不乐的话,我心里也会觉得很难受的,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会觉得很担心的。”

苏心漓拍了拍顾南衣的肩膀,顾南衣抬头,苏心漓对着他沉痛复杂的眼神,目光同样真挚。

顾南衣没有说话,面上有了淡淡的笑意,但是他的心情还是十分复杂的,欣喜,开心,激动,同时也有伤感,遗憾,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虽然苏心漓这样讲,但他还是情愿这次出事的是自己,苏心漓了解他,他对苏心漓,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他知道,她心中其实是很担心兰翊舒的,如果有兰翊舒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的话,她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吧。

这次顾南衣回来,顾士延对于皇上的态度,心中其实是有些怨言的,但是顾南衣对此却相当的坦然,对于那些所谓的封赏,他根本就不在意,无所谓,对他而言,他这次已经赚到了,他现在心中正难受了,觉得是自己办事不力才导致五皇子出事的,若是皇上赏赐嘉奖他的话,他心中反而更加不舒服,这样的话,顾南衣心中反而安然一些。

苏心漓又继续安慰了顾南衣几句,她发觉,自己每次和顾南衣见面,似乎都是一样的说辞,不过只要顾南衣心中能好受一些,她也就安心了,这件事情暂时作罢,苏心漓又和她谈起了关于清河县那些无辜百姓的事情,在和顾南衣说这件事情之前,苏心漓将守在门口的流云叫了进来。

“那一百多具尸体几乎都腐烂了,这次水患后,造成了小范围的瘟疫,我觉得这些尸体很有可能就是病源,我将他们与那些得瘟疫的百姓,一起火化了。”

流云闻言,不由红了眼圈,却忍着没哭出声。火化是对尸体的不敬,但是不火化的话,会有更多的百姓因为这些死去的人而死。

“这次林景去了之后,他和水儿还有一拨人回了他之前的山寨,他循着线索,找到了杀害那些人的凶手,也就是他之前寨上的二当家楚奇还有跟着他的手下,他们都招供了,这件事情就是苏志明找他们干的,我担心他们现在回来会打草惊蛇,找了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让陈景看着他们了。”

苏心漓闻言,心头一喜,如果有杀害那些百姓的直接凶手出来直接指证的话,再加上陈景,苏志明肯定在劫难逃了。

流云闻言,心头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此刻的她想到失去亲人的痛,心里头又难受的很,根本就说不出的话,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苏心漓少不得安慰她一番,不过很快,流云的情绪就平静下来了。

“皇上今日找你去御书房又提起这件事情吗?”

顾南衣点了点头,“事关重大,皇上答应重查,但是并不同意将这件事情交给我。”

顾南衣的口气,微微的有些失落,苏心漓也不由拧起了眉头,心头替顾南衣不平,自从顾大哥动身去了沙洲县之后,这件事情,明里暗里都是他查的,他是个善良又富有正义感的人,为了清河县那一百多无辜枉死的人命,他花了很多的时间和心思,他对这件事情的始末不说了解的一清二楚,但肯定不是其他官员能比的,皇上凭什么不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啊?就算知道文帝有自己的思量,苏心漓心里头还是觉得不舒服的很。没错,这次六皇子消失,顾大哥不能说彻底没有责任,但是关系不大啊,皇上迁怒三皇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处处针对顾大哥啊?苏心漓心中虽然这样想,不悦也表露在了脸上,但到底没敢将自己对文帝的不满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