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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皇帝?做皇帝有什么不好的?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吗?”

文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兰翊舒打断了,他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文帝,御书台左右两边的光亮折射在他的脸上,兰翊舒忽然讥诮的轻笑了一声,“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们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父不父,子不子的?”

文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他并不是生气,而是觉得意外,还有惊喜和激动,原来,他在兰翊舒的心中,是以父亲的角色存在的。

“如果真的权势可以解决一切的问题,你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兰翊舒叹了口气,他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太子父皇很爱母后,对她事事顺从,他却从来不见她笑过,他一直都很困惑,一直到最近,他回到京陵城,从文帝的口中得知了身世他才明白,那是因为母后心里爱着的人一直是文帝,但是他为了权势富贵将她让给别的男人,这样的爱就成了憎恨,他想文帝应该也是爱母后的,不但爱,还有求而不得的后悔和懊恼,当然,还有亏钱的愧疚,所以他才会这样执着的将皇位传给他,还有其他的事情,他一直都在弥补,他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百年以后如何去面对他曾经最深爱的女子吧。

“你扪心自问,你在如愿成为一国之君后,真的开心吗?你是得到了权势,但同时,你也失去了很多。”

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盯着兰翊舒,他紧抿着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但是他心里却有个极为顽固的声音告诉自己,兰翊舒说的那些并没有错,这十几年来,他并不怎么快活,他经常做噩梦,梦到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兄长,梦到绾月,梦到被自己气死的父皇,他经常一闭上眼睛就是他那和魔咒一般轻易就可以让他痛苦的眼神。

“你是手握权柄,掌握了天下人的生死,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并不快活,你后宫虽然没有三千佳丽,但是皇后妃子贵人加起来也有百人,你爱她们吗?还有那些女人,她们爱你吗?当她们用尽手段只为博取你的欢心,或者说只是为了你能多看她们一眼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她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真心爱你还是说只是想要得到你的宠爱然后得到自己想要的,譬如说家族的利益还有自身的荣华。”

“兰翊舒!”

文帝蹙着眉头,重重的叫了声,那模样,分明就是恼羞成怒,身在帝王之家,而且还是帝王,是很难有所谓的真情的,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巴结着讨好着,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嘴脸,再怎么精明的人也辨别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兰翊舒的叛逆和不听话,在别人眼里或许很招人烦,但是在文帝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率真可爱,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他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的儿子,他怎么看怎么顺眼,另外的话,他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真诚和真心,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和其他人那样趋炎附势,苏心漓也是这样,但是他们每次说的话着实有些气人,因为从来都戳中了他的内心,而且一针见血。

“你不是一直都想好好和我聊一次吗?今天就听我把话说完吧。”

兰翊舒说着,眼角四下瞄了一眼,然后在距离文帝不远处的凳子上坐下,他双手放在膝盖上,看向他的眼神诚挚又坦诚。

“不单单你身边的那些女人,你不相信他们有真心,你对你的儿子臣子也是一样,你很恐惧,有一天,你的某个儿子都走上你曾经走过的路。”

文帝听着兰翊舒说的话,气的瞪大了眼睛,却强忍着没有发飙。

“好,你说,你继续说,把你想要对朕说的话全部都说了!”

文帝指着兰翊舒,气的手都在发抖,兰翊舒却不以为然,坦然的笑笑,没有丝毫的畏惧。

“当初你为了权势,抛下自己心爱的女人,甚至利用她,你身边那么多的女人,但是你并不爱她们,你没有爱人,你也没有亲人,因为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都要防备,你也没有朋友,帝王是不存在友谊的,还有,你也没有自由,你每日有皮越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朝政,琉璃一旦出什么事,或者说其他国家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会有操不完的心寝食难安,你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能,事实上,你就是个孤家寡人,什么都没有,这个位置,不过是用金椅打造的牢笼而已,困住了你的人,也困住了你的心,你是掌握了生杀大权,不用对别人卑躬屈膝,但是我感觉,比起你得到的,你失去的更多。”

兰翊舒说话的时候,文帝就死死的瞪着他,一开始眼睛有火,然后那跳跃着的火焰慢慢的熄灭了,甚至变的黯然起来,关于兰翊舒说的那些,文帝并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只是他从来不敢去深想去细想去比较,很多时候,他也会觉得后悔,他会去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将绾月送给大哥,他没有杀死大哥,没有气死父皇的话,他现在的生活是不是能简单快乐一些,但是这个世上,从来就不存在如果,就算他是一国之君,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他根本什么都挽回不了。

“我不想和你一样,原本有心爱的女人,到最后却变成陌路,甚至变成陌路,我不想将来和我的儿子之间互相防备,一点的父子情都没有,我不希望身边唯一的几个朋友也离自己而去,和你一样,变成孤家寡人,然后整日对着一群奏折,为朝政的事情烦忧,想去哪里都不行,一点也不自由。而且,就算你是一国之君,掌握了天下人的生死,你也不是随心所欲的,你照样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比普通人还不如,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知道的,我和你不一样,对权势,我从来没什么追求,这一点,我像母后。”

“在江山美人之间,你选择了江山,或许你当初那样做的时候是想要江山美人兼得的,但是鱼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之策,我爱苏心漓,我爱那个女人,但是如果我成为帝王的话,就可能失去她,失去她的心的话,那么那个位置对我来说,就是累赘,我连勉强都是不愿意的。”

文帝听他说了半天的大道理,到最后还是绕到了苏心漓的身上,不由觉得恼火,“难道你这辈子都要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她身后吗?”

说起这个,文帝就来气。

“她是我的妻子,我在她的身边一直守护着她,保护着她,有什么不对,又有什么不好?我不想像你那样,将来后悔。”

“你就敢肯定,为了她放弃皇位,将来不会后悔?你考虑清楚,有些事情,后悔就来不及了。”

兰翊舒没有任何的犹豫,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我不会后悔,因为你现在坐着的那个位置,并不是我想要的,就算没有漓儿,我也是不愿意的,而且,我的性子,也不适合。”

虽然苏心漓并没有很明确的告诉自己,她不愿意做皇后,但是他知道,她是不愿意的,她上辈子的那些经历让她对那个位置有深深的恐惧,而且她说的也并没有错,后宫的女人,是最孤独寂寞的,他不想有一天,他们之间,因为别的女人,还是说一些他们不得已的事情,影响了彼此的感情,他以前不想,不愿意,在知道顾南衣做的那一系列事情后,他更加不会那样去做,如果说颜宸玺的身体是顾南衣的,他的话,就是幸福,他和漓儿的幸福是属于顾南衣的,他要守护好漓儿,绝对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和委屈,不然的话,他和颜司明有什么区别。

如果有朝一日,他成为了一国之君,那么漓儿必定会担心,担心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颜司明,她自己会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兰翊舒很清楚,一旦他成为帝王,那就很难只守着苏心漓一个女人,他要是不娶其他的女人,那些臣子就会说漓儿善妒,霸占着他,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会对准她,他舍不得她受那样的委屈。

“我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漓儿从我的身边离开,我会怎么样,我现在已经离不开她了,和她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对现在的生活,我很满足。”

漓儿说她已经累了,厌倦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这样的情绪应该更重了,她并不喜欢尔虞我诈,也不喜欢算计别人,但是皇宫这个地方,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从来都身不由己,顾南衣为了他们的幸福,牺牲了那么多,如果他还要让漓儿为难的话,他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又有什么资格和她在一起?放弃皇位,就算他隐瞒了顾南衣的事情,心里头也能够好受一些。

“你,你简直是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文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兰翊舒,气的面色通红,怒其不争。

兰翊舒也站了起来,目光平静,“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这样认为的吗?还是你想我像你一样,孤家寡人?”

文帝不甘心,他是真的不甘心,他已经部署了十几年,就是为了将这个位置传给兰翊舒,现在,兰翊舒说他不要,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将一个稀世珍宝换心欢喜的捧着送到别人手上,但是那个人却根本不放在眼里,甚至甩开你的手,将它狠狠的抛在地上,文帝现在就是那心情,很是不好。当初,他之所以极力撮合兰翊舒和苏心漓,并不是为了让兰翊舒因为苏心漓放弃皇位,那是为了苏心漓手上的势更好的帮助兰翊舒。

“在你眼里,皇位或许是最好的,但是在我眼里,他真的什么都不是,我知道你想要弥补我,但是不用那个,虽然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在我身边,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但是你真的不欠我什么了,如果没有你帮着我,替我撑着,我和漓儿要走的路,远比现在的艰难,或许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呢,刚回来的时候,我是想找你复仇,想要报复,但是现在,我已经彻底没有那样的想法了,我也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你了。”

兰翊舒在心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想承认,却不得承认,血缘亲情这个东西真的很让人生气,他的暴怒,是因为文帝是他的父亲,是因为他后来慢慢的在意起这个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他又无法原谅他之前犯下的过错,因为他心目当中的那个父皇真的对他很好。

兰翊舒回京陵城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文帝对兰翊舒虽谈不上言听计从,但他提的事情,可以说得上是事事顺从,而且因为他的缘故,对苏心漓也是能照顾照顾提拔破例,但是在他面前的兰翊舒就像是一直桀骜不驯的野马,叛逆的要命,就算他好意成全,他说话在文帝听来就是怪里怪气的,从来没有一句好话,而且文帝觉得兰翊舒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每次涉及到苏心漓的事情,就舔着脸,放软口气和他说几句话,但是只要他让他得偿所愿了,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父子两,像这次这样心平气和说话的,还是头一回,这样心平气和和自己说着真心话的兰翊舒,让文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动容,让他觉得自己的鼻子都有些酸酸的。

“你不用再觉得愧疚了,因为你已经给了我最想要的,也是最好的。”

兰翊舒身姿笔直,看着文帝的那双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认真和真挚,让人一下就感觉到,他的真心,对于自己计划了十几年的事情,文帝依旧很不甘心,以往每一次,在为这个话题争执的时候,他都觉得兰翊舒是冥顽不灵不识好歹,但是这一刻,他从心底意识到,兰翊舒是真的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并不仅仅是因为和他赌气。

“你不知道皇室的那些皇子都对你的女人虎视眈眈吗?你不担心吗?如果让别人坐上这个位置,他觊觎你的女人怎么办?”

文帝双手撑着御书台,身子微曲着前倾,逼视着兰翊舒。苏心漓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有手段谋略,琉璃建国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女子,她就是颗宝石,闪闪发亮,在哪里都引人注目,他的那些个儿子,他看重的,他不怎么看重的,他知道,都对苏心漓有好感,就连一直生病在床的太子也是如此,只是程度深浅罢了,兰翊舒说的不错,要不是有他的话,这些情敌足够让他应接不暇,他现在有没有苏心漓在一起还是未知数呢,也正因为此,他才忧心。

这个世上,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变成一种疯狂的执念,就像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没有得到,就拔除不了,他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到现在对一个死去的绾月念念不忘,有因为爱,但也是因为她的离开,让他所有的念想都变成了执念。

“就算是一国之君,想从我手上抢走我女人,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吧。”

兰翊舒挑了挑眉,笑的极为自信,他虽然不能成为一国之君,但是并不表示,他需要任由他摆布。

“我并不是因为叛逆,或者说不想对你有所亏欠才拒绝,一方面我不感兴趣,二的话,我时常会在想,如果你将皇位传给我,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呢?你想让我以什么继承你的皇位呢?你的儿子,还是已经过世的前太子的儿子,这两个身份,你觉得合适吗?不管我以什么身份继承皇位,皇室都会有一场难以避免的风波,民间的百姓肯定会指指点点,将这个当做谈资,到时候皇室的颜面何存?你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清楚,皇室有些事情,是不能传出去的,不管什么样的解释,都会引起他们的种种猜测。”

兰翊舒贴着御书台站着,神色淡然,就好像,他和文帝讨论着的是别人的事情,而且还是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文帝抿着嘴唇,看着一脸认真又严肃的兰翊舒,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一直以为,兰翊舒冷心冷性,尤其是对自己,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他也站在了他的立场为自己考虑过,虽然他说皇室颜面什么的,说的很隐晦,但是文帝知道,他其实是在为他考虑,一旦继承皇位的人是兰翊舒,那么民间必定流言四起,到时候难免宫内的密闻会传出去,毕竟,当年他篡位的事情,现在知道的人还是不少,而且百姓的想象力向来很丰富,不是没有可能猜测到真相,这些,文帝都考虑过的。流言一段时间自然会过去,而且如果强制镇压,那些百姓有几个脑袋敢在背后议论纷纷,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要是你别的儿子继承皇位,肯定会时常给我还有漓儿找麻烦,我倒是不怕的,天下之大,还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吗?但是漓儿不行,她牵挂定国公府的人,我觉得你的那些个儿子里面,宸玺是最好的选择,别人我不肯定,但是他,肯定不会害怕,也不会破坏我的幸福。”

也或许,他心里对漓儿也是有男女之情的,但是兰翊舒相信,他绝对不会像颜睿晟或者是颜玉勋尤其是颜司明那样,就算将来有朝一日他当上了皇帝,在他心里,他依旧是他的兄长,他肯定不会因为那一份求而不得的遗憾就为难他和漓儿,而且,那个位置,原本就该是他的。

“六皇子性子不羁,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也随性淡然的很,但就算是这样,我依旧觉得他比我更加适合,比起太子和三皇子他们都更加适合那个位置。他自小在民间长大,深知百姓的疾苦,也吃过苦,了解体恤民情,得民心者的天下,我相信他能够得到百姓的爱戴,而且他有容人之量,至少不是个心胸狭隘容不下别人的人,所以他不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你百年之后,不用担心自己其他儿子的生死和处境,可以放心离去,我相信他应该可以做个合格的君主。”

敢和文帝这样大胆讨论这个话题的,估计也就只有兰翊舒了,看那个人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坐上去的位置有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也就只有兰翊舒避如蛇蝎。

兰翊舒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是他心里是觉得颜宸玺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当然,他也有私心,皇室的那些皇子,他唯一放心的就只有颜宸玺,他希望自己和苏心漓的下半身能过的安宁幸福,漓儿她太累了,他不希望她再因为某些事情,夜不能寐。

“我和漓儿也会尽心辅佐,不会有任何的保留,还有,你安排的那些人也会,只要他能听进忠言。”

兰翊舒说这些话时,神色平静,而且有理有据,有条不紊的,面面俱到,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和坚持,文帝盯着他,盯着他良久,兰翊舒任由他看着,没有丝毫的退让,良久,结果一如以往的每一次,文帝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你说的这些,朕会考虑的。”

文帝之所以坚持让兰翊舒继承自己的位置,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他的那些儿子会给他找麻烦,不招人妒是庸才,在其他人眼里,兰翊舒没有尊贵的身份,但是却最得他的宠爱,还有太后和贤妃对他也极好,其他人想通过他巴结自己,但是兰翊舒却不为所动,没有与他们任何人为伍,而且还拥有这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子,他就害怕,自己百年以后,他过得不好,那样的话,九泉之下,他就更没颜面去面对绾月,如果他不愿意成为一国之君,老六确实就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他走的时候不必牵挂。

他现在才四十多,身体正是健壮的时候,要没意外的话,他还能有个十来年的时间,从现在开始培养老六的话,完全来得及,而且就像兰翊舒说的,如果是颜宸玺为君的话,兰翊舒和苏心漓必定会倾尽所有,对颜宸玺,因为他自小是在民间长大的,文帝的了解并不是很深,只觉得他放荡不羁,他从来没考虑过让他继承自己的位置,所以一直放纵,但是现在想想,他其实也算是具备一国之君的潜质的,至少他有为君者的容人之量。

兰翊舒盯着文帝,听着他叹息,看着他一脸无奈和惋惜的神情,他那双精明又威严的眼睛流露出的是一种浓浓的不舍还有不甘,但是在良久的纠结后,他还是蹙着眉头,选择了妥协,兰翊舒在望着他的时候,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这一年多来他为自己做的种种,对他这个倔强的儿子,他这个一国之君真的是极尽包容的。

长公主的事情,怀安郡主的事情,还有每一件与漓儿有关的事情,甚至有一些涉及到皇室颜面的,虽然每一次他都会和他生气发火,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他让他失望,虽然他从来没有去细问,但是他知道,这其中,他是有很多为难之处的,他的那些和他原本就没有多少父子亲情可言的儿子因为他对他的独宠和偏爱,必定生出了更大的不满。其实兰翊舒知道,他每次生气动怒,并不是因为他和漓儿惹出了多大的麻烦,给他留下了烂摊子,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这个态度。

这样万般无奈的文帝,在大殿内烛火的映衬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失意,兰翊舒看着,那颗只因为苏心漓才柔软如冰山一般的心忽然变的有些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忍心。

“谢谢你,父--父亲!”

兰翊舒紧抿着唇,犹豫了片刻后,忽然开口道。

因为兰翊舒态度坚决拒绝为帝一事,文帝心里头是说不出的伤心失意,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兰翊舒在拒绝他的时候,他总觉得他是在赌气,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然后接受这一切,但是今日兰翊舒不同于以往的激进态度,让文帝知道了他的决心,怅惘的他正想着颜宸玺为帝一事的可行性愣神的时候,听到兰翊舒那一句父亲,完全惊呆了,他猛地从晃神中回过神来,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兰翊舒,那里面有一种名为激动欣喜和兴奋的情绪。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文帝盯着兰翊舒,手指着自己的脸,一脸的狂喜,因为太过激动,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而且没有用朕,而是我。

他有很多个儿子女儿,他们都称呼他为父皇,那是敬畏到了极致的称呼,却让那份原本最亲密的父子感情变的有些淡漠生疏,还掺杂了许多与利益权势有关的东西,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有个儿子,仅仅只是将自己当成父亲,但是没有一个人那么做,还有他的那些妃子也是,没几个只是将他当成夫君那么简单,她们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盘算,他不是没有孤单落寞的时候,他经常会觉得自己就是孤家寡人,正因为有极为深刻的切身体会,所以兰翊舒晚上与他说这些话,每一句,他都能听进去。

从兰翊舒回京陵城到现在,文帝做了许多的让步,也为他做了很多的事情,但是一直以来,兰翊舒都不怎么领情,固执的要命,就好像和他有仇似的,文帝自然是希望有朝一日兰翊舒能够承认自己这个父亲,叫他一声父亲的,但是他觉得就兰翊舒那牛脾气,这根本就只是个奢望而已,他压根就没想过兰翊舒这个时候会叫他父亲,狂喜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洪水,将他淹没,文帝只是傻站着,瞪大着眼睛,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心里却暖暖的,窝心的要命,理智被感性的情绪取代,文帝想,不管这时候兰翊舒提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应下的。

相比于文帝的激动,兰翊舒则要显得淡定从容许多,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乎的,他挑了挑眉,看向文帝,掩住那双眼睛重重复杂的情绪,波澜不惊的开口道:“既然没听到,那就算了,我先回去了。”

兰翊舒说完,不待愣神的文帝回过神来,兰翊舒就已经转身离去了,他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回去,扭头看向还傻站着的文帝,“我想把和漓儿的婚事办了。”

留下这句话后,兰翊舒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兰翊舒进了御书房后,李海福就一直在门口守着,每回兰翊舒和文帝见面,就好像打仗似的,动静大得很,他担心那些太监多嘴乱嚼舌根,落在其他人的耳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猜测,都会屏退其他的下人,就自己守着,他舔着笑脸,看着兰翊舒从御书房里面出去,想要上前问好,不过兰翊舒走的很快,步子也极大,他根本就没上前打招呼的机会,李海福看着兰翊舒匆匆离去的背影,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转身就进了御书房。

“皇上。”

李海福一进御书房就觉得不对劲,文帝站在御书台前,单手撑着桌子,脸上的表情在有些朦胧的灯光下,说不出的复杂,让人觉得五味杂陈,李海福又往前走了两步,抬头,偷偷瞥了他一眼,终于看清了文帝脸上的情绪,震惊,兴奋,激动,那是一种狂喜的情绪,跟在文帝身边这么多年,李海福还是第一次瞥见自家主子这个样子,想来,这所有的一切,都与兰公子有关。

文帝似乎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李海福叫他他没听见,都快走到他跟前了,他也没察觉,李海福见他这个样子,静静的站着,没有出声,良久,文帝才回过神来,那双眼睛狂喜的情绪更浓,他盯着李海福,笑了笑,先是微笑,然后笑出了声,是那种愉悦到极致的笑声,垂着脑袋的李海福能从文帝的声音感觉到,他的心情很好。

“皇上,何事如此开心啊?”

文帝止住了笑声,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那双威严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舒儿他叫我父亲了。”

虽然只有一声,因为太过震惊,他甚至觉得那只是自己的幻觉,但是兰翊舒的反应让他知道,他真的叫他父亲了,虽然他嘴巴硬,口头上不肯承认,但是他心里,已经视他为父亲了,单就这一点,文帝就觉得欣喜若狂,他之前的付出没有白费,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继续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兰翊舒早晚都承认,欣然接受自己的。

李海福听文帝这样说,心道了声难怪,脸上也浮现出了喜悦的情绪,“血浓于水,皇上对兰公子有关怀体贴,他肯定能感受到的。”

文帝恩了一声,点了点头,站直着身子,缓缓的坐下,眉梢眼角还是浓浓的笑意,李海福也笑,打心里为文帝感到开心,同时也为自己松了口气,今后兰公子再进宫和文帝见面,他可以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了,他们要一直像之前那样,见面就吵,他的心脏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而且每回吃苦的真的是他这些下人,因为文帝根本就舍不得惩罚兰公子,到最后怒气全发泄在他们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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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翊舒从御书房离开后,直接乘坐马车回到了苏府,等他回到苏府的时候,时辰已经很晚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兰翊舒在院外犹豫了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进了院子,今晚是青藤轮值,她远远的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身影,一眼就认出是兰翊舒,眼睛一亮,脸上也流露出了浓浓的喜色,她快步上前,走到了兰翊舒跟前,“公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都已经子时了。

兰翊舒看了青藤一眼,压低着声音问道:“漓儿呢?她已经睡下了吗?”

青藤手指着苏心漓所在的房间,摇了摇头,“还没呢。”

兰翊舒点了点头,让她离开了,有兰翊舒在,青藤自然放心,而且兰翊舒已经有好几天没回来了,她料想苏心漓肯定和他有话说,应声就回自己屋了。

苏心漓之前是准备休息的,屋子里的灯灭了一半,光线有些昏暗,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又不想麻烦青藤等人,自己取了两颗夜明珠出来,放在了床头,她又找了本书,但是根本就看不进去,索性就走到了靠窗的案桌上,抄录《金刚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兰翊舒掀开门帘,一进屋,就看到站在床边的案桌上坐着,身子坐的笔直,微垂着头不知道在书写什么的苏心漓,夜明珠明亮的灯光洒在她左边的脸颊上,她脸上的肌肤光滑细腻,如凝脂白玉一般,她整个人就蒙在这样一层淡淡的光晕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恬静柔和,兰翊舒忽觉得自己一颗躁动不安的心都平静下来了。

兰翊舒刻意放轻放慢了动作,苏心漓又很是专注,所以兰翊舒都进屋了,她都还没有察觉,一直到他出现在她的身后,猛然意识到什么的苏心漓才反应过来,她并没有回头,也没看到兰翊舒,甚至于他的衣角她都没有瞥到,但是在意识到屋子里面有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的时候,苏心漓直觉的是兰翊舒,这样的预感,来势汹汹,极为强烈。

苏心漓停了下来,缓缓的将自己手中的笔放在了笔架上,然后侧过身,在看到是兰翊舒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亮,上扬着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极淡但是却极为好看的笑意,“你回来了。”

她没有过问兰翊舒这几天去哪里了,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消失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看到兰翊舒的那一瞬,她觉得那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回来了,她相信,他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几天都不回来的,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昭示着她对他缱绻的浓浓思念。

兰翊舒只是恩了一声,然后伸手,抚上了苏心漓的脸,他的动作极为的轻柔,那双盯着苏心漓看的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除了可以将人溺毙的温柔,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惜心疼,掺杂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愧疚情绪。

苏心漓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兰翊舒抚摸着她脸的手,轻轻的摩挲着,“睡不着。”

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与兰翊舒面对面的站着,那双漂亮的媚眼儿,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沉淀了,只余下平静和安然,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他们仿佛可以通过对方的眼睛,窥探到彼此的灵魂,这样的安静,让他们觉得自己都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良久的沉默后,苏心漓主动搂住了兰翊舒的腰,她靠在他的怀中,仰着头盯着他,率先开了口,“慕容雨她死了。”

在提起慕容雨的时候,苏心漓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和空落,透过慕容雨,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心情复杂的很,这种复杂无疑是让她难受的。

苏心漓的脸贴在兰翊舒的胸膛,她的耳畔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跳动,苏心漓闭着眼睛,静静的感受着,同时将这几日兰翊舒不在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她说那么多,无疑是用一种极为间接委婉的方式告诉兰翊舒,她很想他。

这几日,兰翊舒的反常,苏心漓并不是感觉不到的,但是她实在想不出缘由来,也就是今日她回来,下人告诉她,兰翊舒已经进宫了,她才觉得自己恍然大悟,她忽然忆起前几日自己对兰翊舒说过的话,她说,她不愿意入宫,不愿意为后为妃,但是文帝却希望兰翊舒能成为一国之君,而且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在部署,苏心漓并不觉得兰翊舒是个贪图权势名利的人,但是按个位置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所以苏心漓并不确信兰翊舒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江山美人,江山美人,有几个男子,是甘愿为了美人舍弃江山的。有了美人未必能得到江山,但是有了江山,却可以有数不清的美人,她的辗转难眠,与其说是为了慕容雨唏嘘,倒不如说是不安,她害怕兰翊舒会选择江山,那时候她必然要面临一场艰难的抉择,想到上辈子自己为后的日子,苏心漓就觉得惶恐的很,她不想自己这辈子,也要一直那样煎熬着,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左右兰翊舒的决定,这样的做法是有些自私的,但她仍想要努力,因为单想到自己这辈子不能和兰翊舒厮守到老了,她都会觉得心尖生疼。

兰翊舒又不是傻子,相反,一直以来,他都是最了解苏心漓的,又怎么会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思,他握住苏心漓放在他胸口的手,一点点慢慢的握紧,然后将她慢慢的推开,那一瞬,苏心漓的心跌落了谷底,就算她努力维持,脸色还是变的苍白无比,而且冰凉僵硬,兰翊舒明显感觉到她的这种变化,心尖抽疼,将她搂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膀道:“今日进宫,我已经与皇上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为帝,让他培养更加合适的人选。”

兰翊舒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那一字一句,却清晰的传到了苏心漓的耳里,就像是涓涓的温暖流水,从她的心间流过,熨烫着她冰凉绝望的心,她忽然觉得自己又有知觉了,就好像整个人又活过来了一般。她的脚下明明踩着地面,却觉得脚下踩着的似乎是棉花,人似乎飘起来了一般,极为的不真实,那是她最想听到的话,却不是她肯定能听到的话,所以苏心漓一度怀疑那只是自己的幻听,她猛地将兰翊舒推开,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她漂亮的媚眼儿在灯光下红红的,里面盈满了泪水,“你刚刚说什么?”

她微微颤抖着的声音有些哽咽。

兰翊舒抚摸着她的脸,动作越发的轻柔,一双眼睛温柔如水,满满的心疼怜惜,“皇宫就是个牢笼,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尤其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身不由己,比谁都可怜,我不想自己身边连个说话交心的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对自己居心叵测,我不想到最后变成孤家寡人,我已经习惯身边有你了,还有现在这样随性散漫的生活,我适应不了绿瓦红墙的皇宫生活,我只要身边有你,就知足了。”

兰翊舒盯着苏心漓,那双温柔的眼睛说不出的真挚诚恳,他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让苏心漓有一种说不出的动容,她含在眼眶的泪水一时失控,流了出来,滑在了兰翊舒的指尖,兰翊舒用手,温柔的拂去她的泪水,微低着头,吻上了苏心漓的额头,苏心漓闭上眼睛,任由夺眶的泪水泛滥,心里却觉得说不出的安定温暖,她张开双手,用力的紧搂着兰翊舒。

让兰翊舒一下放弃这样重要的东西,苏心漓心里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但就算是这样,她依旧说不出半句劝说他的话来,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也就只有这样的结果,让她肯定,自己和兰翊舒必定能修成正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以她不会劝。

虽然兰翊舒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是苏心漓担心,他的决定并不是那么坚决的,她害怕,自己一劝,她就会改变主意,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劝他。

“漓儿,我们择日成婚吧。”

兰翊舒伸手,也揽住了苏心漓的腰,然后将她带在怀里,抱到了床上,苏心漓坐躺在床上,兰翊舒则坐在床边,他盯着苏心漓狂喜的眼眸,执着她的手,忽然再次认真的说道。

苏心漓盯着她,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她坐直着身子,单手搂住了兰翊舒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唇凑到他的耳边,重重的道了声:“好。”

因为心安,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苏心漓就醒了,而且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和兰翊舒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兰翊舒坚持成婚的事情要尽早落定,用早膳的时候就说去定国公府,与云氏还有程鹏他们商量婚期,苏心漓却还是有些忐忑,担心兰翊舒后悔,到时候局面更加棘手,所以有些犹豫,不过耐不住兰翊舒坚持,还是用意了,他们用完早膳,正准备起身乘坐马车去定国公府的时候,流朱忽然进来了,“小姐,妙雪小姐来了。”

苏心漓正愁找不到借口,听流朱说苏妙雪来了,立马就让她进来了,然后一脸无辜的看向兰翊舒,“是我让苏妙雪过来的,我有事情找她。”

兰翊舒恩了一声,苏心漓的忐忑不安,他都能够明白,现在这状况,想让她即刻答应,还得找人帮忙,兰翊舒忽然想到什么,站了起来,“你忙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兰翊舒才出去没多久,苏妙雪就进来了,和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苏妙雪憔悴了许多,眼神也有些黯然,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振的样子,她走到苏心漓跟前,没有像以往那样找个位置自己坐下,而是站着,而且那双眼睛再没有了以前的傲然。

“你找我?”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还有那张消瘦的脸,让苏心漓知道,这段时间,她过得一点也不好。这样的结果,在苏妙雪没来之前,苏心漓就已经知晓了,在颜司明眼里,苏妙雪俨然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她之所以过的还不错,是因为有方静怡这个靠山,而一无所有的方静怡忽然能成为她的靠山,苏心漓怀疑十有八九和楚奇有关,现在楚奇都死了,轩辕律在京陵城的势力也一举被拔除了,就方静怡这样一个过街就如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女子,她能对颜司明有什么用?既如此,颜司明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容忍苏妙雪了,除了自己的猜测,苏心漓也让人去探查了一番,事实和她料想的,没有任何的出入。

许是因为苏心漓和兰翊舒的缘故,文帝现在对颜司明也有很大的意见,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多次斥责他,朝堂上的那些大臣现在都不敢和颜司明来往了,躲他都躲的远远的,一直卧病在床的颜睿晟身体突然好转,太子一派的人也没有一个站在了颜司明的阵营,他现在是无比失意,做什么都不顺,苏心漓可是听说,一向自律的他这段时间经常流连于烟花柳巷,甚至还带女子回去王府,苏妙雪自然气不过,和他闹了几回,不过颜司明半分面子都不给她,现在在王府,苏妙雪的地位连个下人都不如,再加上方静怡已经不能继续接济她,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苏心漓恩了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苏妙雪这才坐下,苏心漓给身旁站着的流朱使了个眼色,流朱会意,进了内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盒子,然后递给了苏妙雪。

“这是什么?”

苏妙雪黯然的眼睛在看到流朱递给她的盒子,划过极为璀璨的光亮,流朱给她的盒子,外面雕镂着极为精致的花纹,还镶嵌了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苏妙雪直觉的里面是什么宝贝,说话的声音都提了几分,不像之前那么沮丧。

流朱看着苏妙雪那贪婪的模样,眼底划过厌恶,她站在苏妙雪的跟前,没有说话,直接将盒子打开了,苏妙雪瞬间就坐直了身子,在看到里面只是一叠的书信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来,明显失望的模样,她将视线从盒子再次转移到苏心漓的身上,“妹妹这是做什么?”

她一脸的疑惑,全然不知道苏心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苏心漓笑了笑,“姐姐要是好奇,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流朱将打开的盒子放在苏妙雪手边的桌上,苏妙雪在苏心漓的眼神示意下,取了几封书信出来拆开,她只是快速扫了一眼,神色间流露出浓浓的震惊,她的手一松,手上拿着的几封书信落在了她的脚边。

“妹--妹妹,这是?”

她心惊胆战,只是瞪大着惶恐的眼睛看着苏心漓,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大金的大皇子临走前给我留下的厚礼。”

苏妙雪紧咬着唇,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颜司明私下与轩辕律来往的事情,苏妙雪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因为她有看到过他们见面,而且方静怡之前也透露了一些,方静怡在告诉她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为了保住她在王府的地位,并且叮嘱她,没到最后一步,一定不能说出来,但是她没想到,苏心漓居然知道了,而且还有轩辕律和颜司明来往的书信,当然,苏妙雪虽然知道颜司明和轩辕律有接触,但是并不知道,他们居然勾结这么久了。

“如果我将这些东西呈给皇上的话--”

苏心漓抿着唇,挑了挑眉,拖长着声调,似笑非笑的盯着苏妙雪,苏妙雪惊惧的看着苏心漓,双手紧握住椅子的扶手,因为害怕,双手双腿都在发软。

虽然颜司明是皇子,而且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在面对苏心漓的时候,态度也是恭敬的很,但是苏妙雪知道,她并不喜欢颜司明,甚至是讨厌,所以将这些东西呈给皇上的事情,苏心漓是绝对做的出来的,皇上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这段时间对五皇子生疏不满的很,要是知道他与大金的大皇子暗中来往勾结,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将他贬为庶民完全有可能,要是苏心漓联合其他人进谏,说不定还会将他赐死。

颜司明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妃,就只有她一个侧妃,她十有八九也会跟着一起倒霉,虽然她和苏心漓同姓苏,是姐妹,但是皇上对她们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完全就是天壤之别,他或许会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饶颜司明一命,她就未必有那样的好运了,而且她可不想和颜司明过苦日子,现在在王府被挤压她都受不了了,一旦穷困潦倒,和死有什么差别。

“我听说这段时间,姐姐在王府受了很大的委屈。”

苏心漓忽然转移了话题,苏妙雪闻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在王府的日子,一下委屈无比,情绪一下就变的激动起来,她看着苏心漓,就像看到自己久违的知音,像倒豆子似的将自己这段时间在王府的日子告诉了苏心漓,倾吐苦水,苏心漓任由她滔滔不绝,也不打断,和上辈子的她相比,苏妙雪现在经历和承受的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不幸和她自己倾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苏妙雪这样的抱怨,让苏心漓肯定的知道,她对现在的生活并不满意,苏心漓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报复的快感。

“五皇子不念夫妻情分,不义在先,姐姐又何必顾念夫妻旧情?”

苏心漓眼皮也没抬,看都没看苏妙雪,微垂着眸,似乎是在看自己的裙摆,“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我们毕竟是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忍心你被颜司明拖累。”

苏妙雪是喜欢颜司明不假,之前也是一直想要嫁给他,但那是之前,是她少女怀春时的想法,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颜司明是喜欢她的,但是竹林那晚之后,她发觉到事实并不是那样,在她听了苏心漓的话,费尽心机才嫁给颜司明的时候,她对颜司明的喜欢就已经大打折扣了,从她和颜司明大婚到现在,颜司明就没善待过她,苏妙雪对他的干净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时常带不正经的女子回王府,而且那些个女子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拿她不会生孩子一事处处嘲讽,苏妙雪是满心的怨恨,她和苏博然一样,性子凉薄,自私自利,而且还怕死,怎么可能会愿意被颜司明拖累,危及自己的性命。

苏妙雪是无比焦灼,一颗心火急火燎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苏心漓跟前,用近乎哽咽的声音请求道:“妹妹,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妙雪当然知道苏心漓不会那么好心,没有任何目的纯粹的帮她,但是颜司明犯的可是死罪,还有可能被抄家,如果她有个孩子还好,皇上说不定会看在他孙子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但是她根本就不能生育,而且还给皇室抹黑,她虽然是颜司明的侧妃,但是皇上根本就不承认她是皇室的儿媳,说不定就会趁着这次的机会对她赶尽杀绝,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苏心漓。

原本一直垂眸的苏心漓缓缓的抬起了脑袋,但是她看向苏妙雪的眼神却淡的很,不掺杂任何的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苏妙雪心里一慌,直接在她的脚边跪下,一只手握住苏心漓的手,另外一只手抱住了她的大腿,她仰着头,看向苏心漓,眼泪直接就流了下来,“妹妹,过去是我不好,我不该处处针对你,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现在在京陵城,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姐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心漓看着满是恐惧狼狈不堪的苏妙雪,唇角微微的勾起,她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甩开,苏妙雪想继续去捉苏心漓的手,又担心她会不喜,手僵在了半空,只用她那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苏心漓,紧咬着嘴唇,一脸的哀求。

苏心漓依旧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她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满脸的泪痕,完全不能想象一年多以前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苏妙雪,那时候的她顶着的虽然是养女的名头,不过见谁都高傲的很,苏心漓忽然想起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她是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和苏妙雪之间发生角色的转变的,她觉得苏妙雪真的是愚不可及,而且还贪生怕死到了极致,她既然让她来,事情进展到了现在,难道她没发现自己别有所图吗?或许她也察觉了,只是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完全乱了阵脚。

“姐姐听说过大义灭亲吗?”

苏妙雪见苏心漓开口,停止了哭泣,只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苏心漓瞅,大义灭亲她自然是听说过的,什么意思她也知道,但是她不明白苏心漓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心漓看着苏妙雪疑惑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颜司明能给你什么呢?现在,能保障姐姐后半生的就只有我的。”

苏妙雪因为心情慌乱,一开始没明白过来苏心漓的意思,不过苏心漓稍稍一点拨,她很快就恍然大悟起来,她咬着唇,用有些结巴的声音开了口,“你--你的意--意思是?”

“我相信姐姐是聪明人,不需要妹妹多说,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也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苏心漓说着,起身将跪在地上的苏妙雪拉了起来,“怎么说姐姐现在也是五皇子的侧妃,是皇室的人,而且也比我年长,怎么能对我下跪吗?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不定会怎么说呢。”

苏妙雪呆呆的,任由苏心漓将她拉了起来,现在,她已经彻底明白并且肯定苏心漓的意思了,就是像她想象的那样。

颜司明的侧妃?苏妙雪现在一听到这个称谓,尤其是从苏心漓的口中说出来,苏妙雪更觉得心惊胆战,她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初没听方静怡的话,她就不应该嫁给颜司明,五皇子侧妃可以享受到的权利和好处,她是一样都没有,倒是倒霉的事情,什么都能轮上,而且是首当其冲,她现在是恨不得和颜司明撇清关系。

“姐姐和五皇子毕竟夫妻一场,这件事情也不是小事,姐姐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是和颜司明一起倒霉等死,还是大义灭亲,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下半辈子。”

苏妙雪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不过在听到苏心漓说和颜司明一起倒霉等死,立马就有了决断,她看向苏心漓,认真肯定道:“一切听妹妹的安排。”

苏心漓自己不将这些东西亲自呈给皇上而是选择让她来做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的那么简单,苏妙雪肯定,苏心漓对自己肯定是不怀好意的,她在京陵城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了,要是这次举报颜司明,或许会有人说她识大局,明辨是非,但是肯定会有很多人说她心肠狠毒,而且自私自利,到时候她在京陵城肯定就如过街老鼠一般,被人指指点点。

“事成之后,你给我一笔银子,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两人商定了事情后,已经差不多是晌午了,但是苏心漓并没有留苏妙雪在苏府用午膳,不过苏妙雪临离开前,苏心漓给了她一张千两银子的银票,苏妙雪拿了银票,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苏妙雪才离开,苏心漓用午膳的时候,兰翊舒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了,他也还没有用午膳,自然是和苏心漓一起了,苏心漓忽然想到他早上坚持去定国公府要和云氏还有程鹏他们商议婚期的事情,心里依旧有一些忐忑和排斥,其实现在要成婚的话,苏心漓也觉得是可以的,京陵城危及琉璃朝廷和琉璃百姓安危的势力已经清除了,秋慈已经被护送离开了京陵城,至于方静怡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已经不足为惧了,很快,颜司明也要到大霉了,那些让她不安的人和事现在统统都没有了,她终于可以安心了,这其中,兰翊舒功不可没,苏心漓根本就找不出任何自己拒绝兰翊舒的理由。

“我听说顾大哥回来了。”

想起顾南衣,苏心漓不受控制的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歉意,她已经许久没看到顾南衣了,她一直都说去找他,也一直想去找他,但是每回都因为其他的事情耽误了,上辈子,顾大哥因她而死,这辈子,他也一直在她的身边,默默的守候和付出,他时时处处以她为先为重,但是她却因为其他的事情,忙的连和他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兰翊舒听苏心漓提起顾南衣,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苏心漓,恩了一声,“恩,已经回来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定国公府的事情,好久都没和他见面了,等会我们吃了饭一起去忠勇侯府看看吧。”

苏心漓看向兰翊舒,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兰翊舒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就答应了,似乎还暗暗松了口气,他站了起来,苏心漓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说要去见顾南衣吗?”

苏心漓抿着嘴唇,放下手中的筷子,笑了,兰翊舒取了帕子,低着身子,替苏心漓擦了擦嘴巴,苏心漓仰着脖子,脸上的笑意更浓,甚至于有低低的笑声溢了出来,兰翊舒替苏心漓将嘴角擦干净,随手将帕子放在了桌上,扭头看着苏心漓的眼睛,缓缓道:“我和你一起去。”

苏心漓眨了眨眼睛,犹豫了片刻,笑着点了点头,“好。”

苏府距离定国公府并不是很远,忠勇侯府就在苏定国公府的边上,所以苏府距离忠勇侯府也是不远的,乘坐马车的话,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正因为如此,苏心漓心里才越加的内疚难受,他们距离这么近,但是却数月都没有见面,顾大哥性子淡薄,在京陵城也没几个朋友,因为自己,和三皇子都疏远了,他和四哥倒是关系要好,但是最近定国公府这么多的事情,四哥哪里还有心情去找他,总之,苏心漓越想就越觉得对顾南衣愧疚。

苏心漓在来忠勇侯府之前已经让下人去打探了,得了回信,确定顾南衣就在府上才来的。

苏心漓虽然没来过忠勇侯府几回,但是这里的下人,尤其是守门的,苏心漓才下马车,守门的下人就殷勤的迎了过来,“丞相来了。”

比起苏小姐这样的称呼,丞相的身份显然更加尊贵,而且苏博然离开后,皇上并没有任命任何人担任左相,现在苏心漓是琉璃唯一的女丞相,而且屡立奇功,比起苏博然来说,不过是百姓还是文帝,都是赞赏有加的,纵观琉璃上下,有谁敢得罪她啊?不要说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敢,就算是皇宫的那些主子,也是不敢在她跟前摆谱的。

守门的下人给苏心漓和兰翊舒两个人都问了安,这才躬身让开了道路,“公子就在里面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偷偷看了眼苏心漓身边的兰翊舒,有些惋惜,身为忠勇侯府的下人,他们自然个个都喜欢苏心漓能和顾南衣在一起的,顾南衣长的一表人才,性子又好,相处下来,他们这些下人都喜欢,不过这种事情,自然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做得了主的,这样的结果,他们只能在心里惋惜。

苏心漓从他们的身边经过,才入府,就看到在门里面站着的顾士延,他的身边站着刘夫人还有顾彩莲,苏心漓看着这几个人,心情瞬间就不好了,不过她现在也是极为能沉得住气的,就算不喜欢这些人,面上也挂了笑意,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顾大哥的亲人,其中有一个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顾士延和刘夫人他们的态度是极为的殷切,顾彩莲也是一样,苏心漓现在可是御前的第一红人,谁要说认识她,都是可以让自己面上有光的事情,要是和她走的近一些,对那些适婚的年轻女子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毕竟苏心漓只有一个,和人人都喜欢的她沾亲带故的,都可以成为世家公子争娶的对象,无限风光,苏心漓身边那几个贴身丫鬟,虽然身份地位,也有不少公子想纳来做妾的,只是苏心漓没有同意。

苏心漓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不过这一年多来碰上这样的人实在太多,她已经习惯了,也有了自己一套应对的方式,所以没几句话,她就将他们打发了,他们自然是不甘不愿的,尤其是顾彩莲,就想黏在苏心漓身边,让大家知道她与苏心漓要好,不过苏心漓话说的直接,兰翊舒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们也不敢逗留太久,毕竟现在的苏心漓,他们忠勇侯府上下,谁也得罪不起,虽然很快,他们就要和云南王联姻的,但是顾南衣向来和苏心漓最亲近,他们这些血缘至亲根本就比不上。

苏心漓直奔顾南衣的院子,但是顾南衣并不在,下人告诉她,顾南衣用了午膳,小憩了一会就出去了,好像是在后面的花园,有伺候顾南衣的下人说去找他回来,被苏心漓拒绝了,“不用了,我去找他。”

忠勇侯府虽然比不上定国公府气派,但也是很不错的,尤其是后花园,顾南衣的生母裴氏是个极为有才气的女子,极富诗意,最喜欢山水花草,所以这里有很多名贵的花草,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湖泊,苏心漓到的时候,就看到丛丛的绿荫中,依水而建的凉亭。

因为是下午,来往的下人并不是很多,苏心漓放眼望去,凉亭的四周一个下人都没有,就只有凉亭内,面对着面坐着的顾南衣和沈梦君,顾南衣依旧是一身白衣装扮,他的发丝盘在了脑后,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反光,因为逆着光,苏心漓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一如以往,干净又淡然。

他对面坐着的沈梦君一身粉衣装扮,衬得那张娃娃脸极为的粉嫩,据苏心漓所知,率真的沈梦君性子是有些像男孩子的,在云南封地的时候,经常男装打扮出门,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喜欢这样的粉嫩的颜色的,将自己不怎么喜欢的颜色穿在身上,那是因为对面坐着的是她喜欢的人。

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正中是一个棋盘,他们的右手分别执了棋,还有一个用玉瓷装着的棋子,顾南衣执的是白棋,沈梦君则是黑棋,不过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没有在棋盘上,顾南衣望着江面,而沈梦君则一只手执棋,另外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双眼睛专注的盯着顾南衣,这样的画面落在苏心漓的眼里,温馨又和谐,说不出的美好,苏心漓伫立在原地良久,有些不忍心上前打破这一幕,一直到她身后站着的兰翊舒用手指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她转身看着兰翊舒,嘴角上翘着,漂亮的媚眼儿也晶亮晶亮的。

苏心漓扭过头,转身进了亭子,她走到顾南衣和沈梦君的中间位置站定,双手撑着石桌,看着不分上下的棋局,用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顾南衣和沈梦君将自己收回的视线落在了苏心漓的身上,苏心漓笑了笑,眉眼弯弯,尤其是在看向顾南衣的时候,眼底的笑意更浓,“你们不专心下棋,在看什么呢。”

沈梦君没有说话,看着眉梢眼角带着笑意的苏心漓,因为知道顾南衣的付出,她心里是有些抵触的,甚至觉得苏心漓虚伪,不过却忍着没有发作,顾南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告诉苏心漓这些,已经太晚了,除了让伤害更大,并没有别的用处,而且那样做的话,顾南衣的牺牲和付出都白费了,到时候,她想要照顾他都不能了。

在苏心漓来之前,顾南衣和沈梦君两个人都知道她要来了,所以才特意营造这样温馨美好的画面,顾南衣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苏心漓。

顾南衣看到苏心漓,宠溺的笑了笑,那温柔的目光专注的很,“最近很忙吗?怎么一直都不来看我?”

顾南衣说着,伸手抚向了苏心漓的脸,动作小心又轻柔,他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游动的指尖似乎是在描绘着苏心漓精致的五官,他指尖的温度冰凉,却有着说不出的眷恋,他那样的认真,就好像是要将苏心漓刻在脑海。

苏心漓看着顾南衣这个样子,十分不解,她担心兰翊舒会误会什么,扭头看着他,兰翊舒抿着嘴唇,神情似乎有些凝重,但绝对不是生气,还有沈梦君也是,苏心漓心里更奇怪了。

苏心漓是觉得好奇不已,而知道这个中缘由的兰翊舒和沈梦君都觉得心里头涩涩的难受,兰翊舒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吃醋,在顾南衣面前,他又有什么资格吃醋?

沈梦君心里是泛酸的,吃苏心漓的醋,但是这样的事实,从之前的愤怒生气到现在,她已经接受了,被动的选择了认命接受,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苏心漓,这和苏心漓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败给了顾南衣,败给了顾南衣的深情和固执。

沈梦君敏感的很,很快察觉到苏心漓的猜疑,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故作委屈的开口说道,“顾南衣,你我可是马上就要成婚了,你当着我的面这样做,就不怕我会吃醋吗?还有,兰公子也在呢。”

其实也不是故作为去,是真的委屈,心里头不甘的很,还很愤怒,只是无济于事,因为无济于事,不得发泄,也不能发泄,憋在心里头越加的不舒服,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爱顾南衣,但是顾南衣深爱着的那个女人却是苏心漓,所以不论是她和苏心漓还是顾南衣较量,到最后都会输得一败涂地。

顾南衣也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抽回了自己的手,苏心漓被说的有些尴尬,脸都红了,像这样的情况,正常的女子都会甩开顾南衣的手,甚至给他一巴掌吧,毕竟自己深爱着的男子,而且还是自己的未婚夫就在身边,但他是顾南衣,因为是她亏欠了最多的顾南衣,苏心漓根本就无法让自己那样做,她也做不到那样,兰翊舒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就是沈梦君,她不想她有所误会,苏心漓想要解释,但是又觉得有些事情越描越黑,譬如说她和顾大哥之间的感情,她视顾大哥为兄长,但是她知道,顾大哥对她并非只是简单的哥哥对妹妹的感情那么简单,他们两个的感情,落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暧昧不清的吧。

兰翊舒一句话也没说,找了个位置坐下,苏心漓也直接在身后的石凳坐下,顾南衣亲自给两人斟了茶水,分别递给兰翊舒和苏心漓。

“我已经向皇上递了奏折,请求辞去现在的一切官职,皇上已经应允了。”

顾南衣在将茶水递给苏心漓的时候,看着她说道。

苏心漓才接过杯子,一口茶都没喝,就听到这样的消息,瞪大着眼睛盯着顾南衣,愣了许久,前几天,她都还以为顾南衣是去执行文帝交代的事情,这才短短几日的时间,他就告诉自己,他已经辞官了,而且皇上还同意了,皇上他怎么可能同意呢?文帝是个有野心的帝王,他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顾大哥又是难得的栋梁之才,他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不过苏心漓转念一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而且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好。

朝廷是个大染缸,一直以来,她都不希望顾大哥涉足,不过到最后还是抵不住顾大哥的坚持,不过幸好,现在的他,一如以往,没有被那染缸染色,他这时候抽身,避开那些尔虞我诈,过他想要的简单生活。

“而且,皇上还给我和世子赐了婚。”

苏心漓才调整了自己讶异不安的情绪,正准备向顾南衣表明自己的支持的时候,顾南衣再次开口说道,苏心漓吃了一惊,手一抖,半满的茶水洒在了她的手上,兰翊舒见状,忙接过她手中的茶杯,用帕子替她将上面的水迹擦干净,苏心漓看着兰翊舒,很快反应过来,她又看向顾南衣,顾南衣的反应让她知道,自己刚刚听到的,并不是幻听。

苏心漓紧抿着嘴唇,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心头完全不受控制的涌出了一种名为怅惘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应该替顾大哥感到高兴,他遇上了一个爱他一心一意待他的女子,比起她对兰翊舒的感情来说,更加的简单纯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涌现出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在这样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她清晰的感觉到的时候,苏心漓忽然觉得自己好自私,原来就算她不能拥有顾大哥,她也是想要霸占这个男人的。

苏心漓努力收拾自己内心那股低落的情绪,扯了扯嘴角,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僵硬了,这样不乐意的表现似乎有些太过明显,她劝说着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并且是欣然的接受,沈梦君是个好女孩,她配得上顾大哥,顾大哥和她在一起肯定会幸福的,当苏心漓开口想祝福顾南衣和沈梦君的时候,顾南衣再次开了口,“再过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就是云南王的四十岁生日,到时候我要与世子一同为云南王的封地,给她祝寿,也会在那边择日完婚。”

这会,苏心漓是真的傻眼了,她能够很快的接受顾南衣辞官,并且和沈梦君成婚的事实,但是顾南衣说他要走,苏心漓一下有些发懵了,其实在知道沈梦君喜欢顾南衣的事情后,苏心漓是有意撮合他们的,那时候她也是打算让顾南衣到云南的封地,避开这里的纷争,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苏心漓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那样想的没有错,但是并没有接受这个成为现实的勇气。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她对顾大哥,也有那么大的私心。

“已经决定了吗?”

苏心漓下意识的想说怎么这么快啊,而且心里想要挽留顾南衣一段时间,不过这样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吞咽了回去,而且很快就改了说辞。

顾南衣盯着苏心漓,那双澄澈淡然的双眸是常人读不懂的深深眷恋,他感觉到,苏心漓心里是舍不得自己,其实他心里也是一样,他希望自己能够留在京陵城,一直一直的留在京陵城,一直一直的守护在苏心漓的身边,直到自己停止呼吸,但是他不能那样做,他不能让他的漓儿余生一直都活在后悔懊恼和痛苦之中,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遗憾,所以就让他带着这份眷恋离开好了。

“恩,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