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华夫人有这样的渊源,为何我在虞家从没听说过夫人也没见过夫人?”叶素薰好奇地问道。

“隐逸就跟我的亲姐妹一样,出嫁也是从我家出嫁的,虞耀崇得了隐逸,不好生珍惜,竟害隐逸婚后一年就病死了,且隐逸尸骨未寒就纳新人,我家怎会再和他来往?素常我常让琛儿找了烨儿过来,虞家我却万不会登门的。”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控制。程夫人把华隐逸妙龄早逝的帐算到虞耀崇头上,有些冤屈他了,想到虞耀崇对刘氏的冷漠寡情,叶素薰想替他分辩,忽又想到虞君睿的委屈,因华夫人之故,虞耀崇对两个儿子天差地别,虞君睿有爹跟没爹差不多,心中又微有不平。

“薰儿,你没傻,为何要装傻?”程夫人也有问题要问叶素薰。

不说清楚不行,还得请程夫人帮她保密呢!叶素薰道:“我家跟虞家上一辈子有约,两家若是有同龄子女,要订亲,我不想嫁给虞君烨,故……”

“烨儿有什么不好?容貌,气度,才识,哪一样不是女子梦寐以求的?”程夫人不满地撷问道。

虞君烨再好,她也不喜欢。叶素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心上人的。”

“琛儿说你晕迷前喊着虞君睿的名字,你的心上人是虞君睿吗?”华夫人的脸色变了,有些阴晦地看着叶素薰。

承认还是否认?叶素薰有些头痛,程夫人已拔高声音骂起来:“好狠的刘氏,夺了隐逸的爱,如今又教儿子夺隐逸儿子的爱,我决不会由得你如愿……”

刘氏哪有夺华隐逸的爱?她是在华隐逸身故后才嫁虞耀崇的,且,这根本是两回事!叶素薰更头痛了,看来要程夫人帮她隐瞒自己装傻的事不容易了。

程夫人不住口骂着,叶素薰苦笑着,劝也不是顺着说也不是,尴尬地把视线投到半掩垂的罗帐上。

撒花碧色纱帐开合之间,房间中间的绡金帷幔流光溢彩,不远处雕花银烛台上蜡烛已点上了,烛光摇动,叶素薰心中一阵烦躁不安,程夫人把自己当成华夫人的女儿,竟是要干涉自己的亲事,可如何是好?

突地,叶素薰掐住盖在身上绣被,整个人僵住了。

她看到什么了?她娘的画像,为何会在这里?

帷幔掩映下,东面墙上的一幅画像直直地砸进她心窝,画上女子一身迤逦曳地的长裙,乌黑的发髻间插着珠光耀耀的步摇,那张含笑凝眸的脸流溢着动人的光彩,宛如绚烂的朝霞般闪烁着明采华章。

叶素薰想要出言询问,可是喉头堵得厉害,某种不敢猜测的联想冲击得她脑子里一阵阵发晕。

“怎么啦?不舒服?”程夫人住了骂,起身倒了一盏温开水送到叶素薰口边。“来,喝口水润润。”

咽下喉咙的水比先时喝下的药还苦,抿了抿唇,叶素薰状若不经意般四处看了看,赞道:“这房间甚是精致,是客房?”

“不是,这是隐逸的住处。”程夫人眼泛泪光,道:“此处我一直让人打扫着,琛儿救了你回来,不知为何,就是想让你住隐逸的房间,虽然你与隐逸也不是很像,可我总感觉得你是隐逸的女儿。”

这是华隐逸的房间!那么墙上那画像,不用说也是华隐逸的画像了。

程夫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叶素薰的猜测,程夫人指着墙上的画像道:“那是隐逸的画像,美吗?”

叶素薰的手指在袖子里不能控制地微微发抖,程夫人接着问她你娘跟隐逸长得像吗?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

“不像!”程夫人失神地低喃。看来,感觉错了,隐逸是真的死了。那么,她不能再让刘氏的儿子夺去隐逸儿子的爱。”

“夫人,我的丫环当时被坏人抓了,不知脱险了没有,麻烦夫人派人去虞家问一下,若是没回,还麻烦夫人把虞君睿请来。”

叶素薰不想回虞家了,若是绿萝没事,她要马上回家,她要回去弄清楚,她娘与华隐逸有没有关系。回了虞家,只怕虞耀崇不放她走,她要直接从程家走。

“好,我这就派人过去问。你起来梳洗了用膳,好生休息,不用愁。”程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叶素薰,起身出去,不久有丫鬟端了洗漱铜盆布巾等物,有丫鬟抬热水,又有捧着衣裳首饰的,七八个人鱼贯而去,叶素薰刚盥漱毕,又有丫鬟提了食盒进来……

饭菜极丰盛,叶素薰饿极,亦且防谁都不会防着把她当女儿疼爱的刘夫人,拿起箸子便吃,菜品都她爱吃的偏清淡的口味,心中极感慨刘夫人心细,想得周到。

叶素薰怎么也想不到,程夫人竟会给她下药,吃过饭后,她跟前世一样,又成了脑子里没有一丝记忆的人。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变成白痴,只是失忆了。

程夫人恨刘氏恨虞耀崇,有一事她没有跟叶素薰说,那就是,她怀疑华隐逸不是病死,而是被刘氏与虞耀崇毒死的。

华隐逸当年去见严龙之前,已有了自绝之心,临行前曾去程家见过程夫人,也是诀别前见一眼自己的姐妹之意。

相见之时,华隐逸自然是身体康健的,她去见程夫人之前,也料不到自己会被严龙折磨得整个人没了人样,她留有遗书给程夫人,大意是生了孩子后,觉得很累很倦,不想活了,此为给虞耀崇脱罪之意。

被严龙那样折磨羞辱后,华夫人自不会想着养好伤再自绝,回家后随即自缢。

遍体鳞伤的华隐逸若是给程夫人看到,程夫人不跟他拼命才怪。怕土葬程夫人还要挖坟见人,虞耀崇做了竹排铺满菊花,将华隐逸放到竹排上,也没有给程夫人报丧,当夜把华隐逸抬到江宁城外的溯江,把竹排放进江里……

程夫人在三天后才得知华隐逸去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未及一月,虞耀崇娶了刘氏,也难怪程夫人要怀疑是虞耀崇与刘氏害死会隐逸了。而虞耀崇心虚,华隐逸的遗书他根本不敢拿给程夫人看,由此两家便成了死仇。

程颢与虞君睿走得近,程夫人清楚,叶素薰吃了饭晕睡过去,程夫人那头已收拾好东西了。程颢担心着叶素薰绿萝,日落后关了店门,去了虞家打听情况,等他晚间回府,他只得到嫡母由兄长陪同着外出游玩的消息,其他的只语没听到。

38晋江独家发表

夏日多雨,雨水淅淅沥沥连绵不绝,路面上深深浅浅的水洼,虞君睿身上头上都湿了,雨点顺着额发下滑,在睫毛上停顿片刻,滚进他的眼睛,从眼睛里出来后再流进嘴里,咸咸的。一帘风雨,将饮泣与苦泪默默遮掩。

十天了,刘婉玉自那日跑出虞府后就再没出现,叶素薰渺无音讯,虞君睿在秦楼楚馆中穿梭,潮湿粘滞的空气和黯淡阴郁的雨幕让脚步更加沉重。虞君睿觉得浑身酸痛,双腿有些提不动,脑袋晕沉沉的,胸口一阵阵憋闷欲呕。他记不起这几天自己睡着过没有,这几晚总是上床后不久就起来,然后站到窗前,听着窗外掠过的一阵阵风声,看天上偶尔闪过一点亮光后,更加深浓的黑暗。

胸口的灼痛一日一日加重,一颗心被剐得什么也没有了时,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虞君睿想着上辈子抱着叶素薰冰凉尸体时的感觉,那个时候没有比现在绝望,只是觉得很痛,很不甘心。

“素素,对不起……”那天不应该离开的,如果叶素薰真如刘婉玉所言,受了污辱,虞君睿不知自己一死能不能谢罪。

虞君睿眼前浮起叶素薰充满恐惧绝望的眼神,那悲惨的眼神像条冰冷的蛇,在他血淋漓的心脏上滑动。

不要想,别乱了心神,不能倒下,最要紧的是找回素素,虞君睿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闭上眼睛甩甩头,将脑子里那不幸的想像甩掉,抬步朝前……

“虞君睿,我昨天托人打听了,吉祥巷子那边还有一家暗窑,咱们去那边找找看。”姚懿真举着伞,她把自己遮得很好,没有斜过去替虞君睿挡雨。

“好,有劳姚二小姐带路。”虞君睿冲姚懿真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叶素薰被卖进青楼的事,虞君睿自然不想给姚懿真知道,只是叶素薰失踪时姚懿真知情,其后他往青楼里走,如此反常,姚懿真自然猜到了,她跟着虞君睿要帮忙寻找,虞君睿一开始想甩掉她,不过只进了一家青楼后,就希望她能一直跟下去跟到找到叶素薰为止。

要找人,自然不能让鸨母喊了人来给他看,这样容易疏漏。虞君睿进每一家青楼,都是强行搜查,仔仔细细一寸地方不放过,如此一来麻烦便不少。青楼女子都是夜间接客日里睡觉,虞君睿只能白天找人,而白天那些姐儿多有坦胸露ru的,极是不便,有姚懿真帮着,查找起来快了不少方便不少。

亦且,姚懿真性情爽朗,颇有女中大丈夫的气概,为人不拘细节,不会刻意安慰说些虚套话,只是尽心尽力地相帮,虞君睿很感激。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便能尽早寻到叶素薰。想起自己的父兄,虞君睿心力交卒之余,又悲又愤。

自己天天往青楼钻,虞君烨与虞耀崇父子却不外出帮着寻找,只呆坐在重禧堂里等消息。

虞君烨想帮着找的,虞耀崇拦着不让。

“爹,要不,你给我出去跟君睿一起寻找,人多,兴许快些找到。”这日虞君烨有些沉不住气,来来回回踱了许久后,扑通一声跪到虞耀崇膝前低声哀求到。

“烨儿。”虞耀崇沉沉地叹了一声,低声道:“烨儿,薰儿纵是找回来,亦不洁了。”

“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不管吧?”虞君烨把头埋到虞耀崇膝盖上,肩膀抽搐,无声地哭起来。

“爹没说不管,这不,由着你弟弟寻找没反对吗?”

“我也要出去找,多一个人找,早点找到,薰儿就能少受一分罪。”

“傻孩子。”虞耀崇伸手抚了抚儿子的束发,口气忽然变了,冷冽地道:“烨儿,你是虞家的嫡长子,是要袭爵的,从今天以后,不要再想着薰儿了。”

“我……”虞君烨呐呐无言,半晌问道:“那君睿呢?”

虞君睿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叶素薰,虞耀崇自然明白一切了,若是前些时发现,自然少不得一通狠责,眼下这种情况,他却再提不起责骂的心思了。

叶素薰陷身青楼,可看二儿子那模样,看来把人找回来后,是不会舍弃的,虞耀崇生气之余,却又不自觉地怔忡失神——当年,隐逸若是没有自绝,自己会嫌弃她吗?会爱她如昔吗?

虞耀崇脑中只一遍遍想着华隐逸死前遍体凌伤的身体,连日精神恍惚,圣旨下宣布他为恩科主考时,他方游魂回归。

主考之位,果真是姚业保荐的。

朝堂上没有什么秘密,无需姚业特意透露,虞耀崇也听说了,登门道谢自不可少。

若论品级,虞耀崇尚高了一品,只是姚业有国丈之荣,又有实职,自不是虞耀崇这样的世袭之人可比。虞耀崇道了谢,姚业也不推托,抚着胡子笑呵呵受了,又叮嘱了一些科考注意事项,道皇帝开科取士求贤若渴,务必从严把关,替皇帝挑一些可用之才。虞耀崇点头称是,受教地不停道谢。

这一番谈话下来,竟是过了近一个时辰,日以近午,姚业殷勤地留客,虞耀崇泛起不好的念头,想推掉,有些着了痕迹,堆起笑容应下,心中忐忑不安,姚业若是提亲,该如何应对?

宴席甚是精致,虞耀崇食不知味,姚业介绍一样菜品,他便附和着赞了几句,说的话连自己都不满意。姚业却似是毫不介怀,笑容满面,谦和有礼热情周到。

膳毕移居花厅,姚家的花厅简洁而清雅,厅中几案窗橼木壁均是罕见的绿檀木,香气在空中若有若无弥漫,于虚无之中总能感觉到那么一丝清香,倘若细细的嗅闻,却又什么也没有。

花厅内的摆设也与寻常人家不同,竟是在当中摆放着一尺高的长几,两边地上置着厚厚的坐垫。姚业率先在长几一边盘膝坐下,比了个请的手势,虞耀崇客随主便,也跟着坐下。

使女奉上果点酒壶酒杯,虞耀崇有些惊奇,饭毕方饮酒,倒是第一次见。

姚业笑道:“这是皇上新得的西强进贡的果狸酒,前日赏下半壶给我,皇上道这茶需配着白玉杯,方能品味出其间的香甜温润,同时又赏了这套白玉杯。”

白玉杯通体洁白透明,精巧玲珑,姚业慢慢倾倒入果狸酒,虞耀崇但觉白玉杯里碧波生香,恬淡清幽,意境非凡。观其形,闻其味,入口细品则醉意顿生,绵醇深厚。

皇家饮用之物,果是不同凡响,皇帝连一壶酒都能想到姚业,看来二儿子分析姚妃表面无宠,实则颇得圣心的推测是对的。

说起皇帝,虞耀崇少不得问候了姚业贵为皇妃的大女儿。

“瑾儿自小端方恭谨,进退有步,我倒是不担心她,就是真儿,老来得女,给她娘惯得……”姚业长叹。

来了!虞耀崇缩了下背,又飞快地挺直,笑道:“二小姐率直可爱,姚尚书无需担忧。”

“哪能不担心?”姚业苦笑着摇头:“早先便不守规矩,这些日子更是跟着你的二公子在各青楼中穿梭,这声名……”

姚懿真跟着虞君睿在各青楼奔波寻找叶素薰,虞耀崇自然知道的,脑子转了转,寻思叶素薰的事,只怕姚业也知道了,逃避不是办法,不若化被动为主动。

“在下这些日子也是发愁,想必姚业兄也听说了,在小弟府上做客的叶家侄女出事了,叶家侄女本是烨儿的议亲对象,可,可现在睿儿却……唉……”虞耀崇长叹。

“这么说,你的二公子喜欢叶家小姐?”姚业身体前倾,状甚关心。

“正是,看来,也只能取消烨儿与叶家侄女的亲事了。”虞耀崇愁眉道。姚懿真这些日子跟着虞君睿不放,虞耀崇寻思,姚懿真喜欢自己的二儿子不喜欢大儿子了,这时说出实情,虽然丢脸,可能解决二儿子要被姚家求亲的难题,也不错。

“真儿是热心人……”姚业话锋一转,滔滔不绝夸起自家女儿,虞耀崇听得冒汗,难道姚家知道二儿子为着叶素薰如痴如狂,还愿意将女儿许给二儿子?

“你的两个儿子芝兰玉树,难分轩轾,我女儿不是自夸,江宁城里赛过她的,也不多见,侯爷,你我结成亲家如何?”

“结成亲家?”虞耀崇干笑数声,却不过姚业的面子,暗暗咬了咬牙,笑道:“承姚尚书厚爱,甚好!”

“好!好!”姚业红光满面,举起酒杯敬酒,笑道:“虽说咱们已将亲事订下,这媒人还是找一个的好。”

“姚尚书有人选否?”

“你我既成亲家,尚书侯爷的太生疏了,不若以名相称。做媒的人选,我想最好莫过天恩赐婚。”

皇帝赐婚?虞耀崇僵住了,虞君睿娶了皇帝的小姨子,再得皇帝赐婚,以后袭爵恐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君烨文采出众,我多有耳闻,虽说长子将来要袭爵的,可若是能在科举上凭真才实力取得功名,仕途上便不用靠祖宗荫蔽了,若是恩科能中名次,皇上再赐婚,这前途无量……”

君烨?虞耀崇呆了,“业兄说的是君烨?不是君睿,二小姐只怕不喜欢君烨吧?”

“喜欢。”姚业笑道:“不瞒贤弟,小女娇惯,前一门亲事就惹得她不痛快了,这一回订亲,不是她喜欢的人,我也不敢给她订的。”

神情恍惚出了姚府,虞耀崇有些不能相信地望天。这日难得的没有下雨,蓝天高旷空远,白云悠悠,不是在做梦。

“我不!”虞君烨万料不到,他爹出去一天,回来就给他带回订亲的消息。“爹,我决不娶姚懿真,我情愿娶薰儿。”

噼里啪啦轰轰隆隆,虞君烨忘了风度也忘了在父亲跟前收敛,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

“薰儿已经不干净了,姚懿真能带给你大好前程。”虞耀崇看着几近疯狂的大儿子,苦口婆心劝道。

“薰儿就算身体不干净,可心是干净的,姚懿真哪比得上薰儿,就是死,我也不娶姚懿真。”家族的责任和前程什么的,虞君烨从来没想过,他被虞耀崇太宠太惯了。

“爹已亲口允下亲事,不容反悔,你愿意不愿意,都得给我娶。”

虞耀崇看着竭嘶底里的大儿子,无限失望。他为什么不能有二儿子的谋略呢?他若能使些心机让姚懿真不喜欢他,不就没有今日飞来横祸般的亲事?

第三十九章娇红软香

叶素薰脑子里空荡荡的,她竭力想要抓住一丝记得起的东西,却只是途劳。

“薰儿,不用想了,来,姨妈帮你梳发髻。”程夫人拢了拢叶素薰的头发,轻轻地梳理起来。

“姨妈,我怎么感觉,有人跟你一样帮我梳过发呢?”叶素薰蹙着眉,看着镜子里程夫人梳发的手喃喃道。

“自然有人帮你梳过发的,服侍你的丫头不得给你梳发吗?”程夫人笑道。

失忆的叶素薰乖巧沉静,虽然与记忆里神采飞扬的华隐逸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她还是越看越疼爱,本来想着出来几天后,便使了儿子回去唤虞君烨过来陪着叶素薰培养感情,现在却又有些舍不得,想多处几天再走,那时再唤虞君烨过来。

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离江宁城也不远,就在悬空山的另一侧,这一处却是华父祖居,有一对仆妇看守着,华隐逸故去后,程夫人仍按月拔了银米过来,房舍拾缀得很干净,那日华夫人带了叶素薰,由儿子陪着,出了江宁城便直奔此处来了。

“姨妈,我怎么感觉是个男人帮我梳发,不是服侍的丫鬟呢?”程夫人定住发髻,拿了玉簪簪上,叶素薰摸着玉簪,好半晌,轻轻地咬了咬唇道。

男人给她梳发?不是丫鬟?程夫人一呆,虞君睿与薰儿的关系,难道已……不!不可能的!程夫人摇了摇头,敷衍地笑了笑,道:“是不是你琛表哥帮你梳过?”

梳发不是极亲密的人才会做的吗?程琛帮自己梳过发?难道自己跟他?叶素薰愣神,低下头不再发问。

“到外面走走吧。”程夫人不想叶素薰忆起往事,拉起叶素薰的手往外走。

后园里绿意融融,高大的梧桐树遮去了炎炎烈日,程琛比她们早到了。

厚厚的一摞书册搁在石台上,旁边还有砚台毛笔,程琛背靠着梧桐树,专注地看着书卷,不时提笔醮墨,在书上写下几个字。

微微徐徐吹来,空气间漫溢着淡淡的墨香与绿叶清爽味道,叶素薰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展开袖子,深深地汲吸着,静静地体味那种宁谧安闲的感觉。

专注地看书的程琛忽然抬起头默默地看叶素薰,那双乌黑的瞳眸一动不动,细看,却又好似有波浪一般神秘莫测的情绪纷涌着。

“别镇日时除了看书就是看书,出去走走。”程夫人心疼地抢过儿子的书放在石台上。

“你跟素薰妹妹说话时,我刚歇过。”程琛对着母亲清浅地笑了笑,伸手欲拿回那卷书册,忽地刚想起般道:“娘,华婶子来找过你,似是想请你过去看个什么花样?”

程夫人早年经常与华隐逸过来居住,与左邻右舍也算故识,闻言点了点头,看叶素薰闭着眼一脸陶醉,遂低声对儿子道:“我过去一趟,守着你素薰妹妹,别光看书,哄着她玩会。”

叶素薰哪要人哄,程夫人走后,程琛拿了书卷又放下,视线投射到叶素薰身上,出神地看着她,芬芳清新的空气里,素衣翩翩的少女出尘绝俗,她的神情明快如林间清风,眉眼间却又有傲然之意。

程琛的眼光渐渐迷离,模模糊糊间,叶素薰的身影与刻在他脑子里一张明丽的面庞重合。伸手抚上心口,程琛颓然靠到梧桐树上,叶素薰的身影往园门走去,直至消失,他还没从从迷梦一般的幻境中苏醒。

静谧之间,叶素薰有一种被人紧盯的不自在,睁开眼看到程琛的痴迷眼神,叶素薰忍不住皱眉。

出了后园,各处没找到程夫人,叶素薰有些无所事事,自到这里后,程夫人时常外出探望邻居,却还没带叶素薰出去,叶素薰对外面的世界有些好奇,在院门口犹豫了片刻,叶素薰走出了大门。

这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叶素薰走了一会,不想贸然进哪一家与人闲谈,又不想回去看到程琛古怪的眼神,左右看了看,房子背后着的是一座高山,山道蜿蜒盘旋,路两边野花灿烂,树上果实累垂,很是可爱,不觉信步往山上走去。

悬空山的这一边因靠着山庄,山路虽陡峭,却修得宽敞平实。山村里的山民在山上接种了果疏,树林里的野菌山菇经常采摘,山草割回家烧火了,落叶被踩得深入到山土里,满目只见苍翠,半分也感受不到危险,叶素薰越走越高,不知不觉竟走到半山腰上。

细杉树花开得正好,芳香沁人心脾,葱茏的绿叶中,金灿灿的小碎花簇拥在枝头,细小的花蕊在微风中颤动着,惹人怜爱。叶素薰踮起腰,拉了一枝凑到鼻边轻嗅。

耳畔突闻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来了,叶素薰刚想着要不要避到树后,一双铁臂从背后箍住了她,跟着一个嘶哑的声音喊道:“素素……”

什么人如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