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杀到夕阳落下,落日在棋盘上横下长长的影子。林染表情愈发严肃,而我的眼睛几乎就没从棋局上移开过。

手边的泡的茶都凉了,我嘴唇发干,却一口水都没喝。

到终局,白棋的死子数量占了盘面白子数的一半。

一生俱生,一死俱死。

对局终了,棋具都收起来,林染却一直沉默的坐在棋盘前,手撑着头。

我走到他身边,拉他的胳膊。

林染摇摇头:“我没想到这么快。”

他输了棋有些难过:“我知道早晚会有你赢我的那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

我说:“是我运气好,我们下次再交手。”

林染抬头看着我笑笑:“小昭你先走,我一个人静静。”

我出门,耀然已经在外面等我。

这次他没有说恭喜,只是远远的就向我伸手,抱住我,不说话,只是抱了很久。

我后来才听说,早在我下第二手三、4的时候,耀然就在外面的分析大厅里预测出我摆棋阵,中午封盘前我盘面落后二十目时,耀然已经预测了我会赢。

如果说我走到第四轮是侥幸,那么第五轮就是真正的轰动。记者几乎把门堵了,我从工作人员专用的小门出的棋院,钻进耀然的车。

车开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这不是回盛世的路。

我问耀然为什么,他说:“现在回盛世不安全了,我给你另外安排地方住。”

耀然直接把我带到北京棋院附近的一家星级宾馆,我对局很累,无力反抗,反正于韩潜也撕破脸皮了,睡哪里都是一样的。

第二天我是被敲门声吵起来的,睡眼惺忪的去开门,已经十点了。开门的刹那我突然后悔了,想会不会是记者来采访。

果然是记者。

张哲宇愉快的跟我打招呼:“早!”

他给我报来了一堆报纸和杂志的。报纸是当天的,杂志是双月刊的下半月刊。

低头看翻开的第一版,粗体大黑字:

盛世黑幕,你所不知道的棋坛内幕。

我惊得手一抖,书哗啦哗啦落一地:“谁报道的?”

张哲宇颇为骄傲:“其中大部分是我写的。”

“你不是退出了?”

“我换BOSS了。本来因为阻力太大所以退出,正好有人主动给我提供足够强大的后台,我当然乐于接受。包括你给我的资料,都用上了。我想你不会介意。”张哲宇帮我捡落了一地的报纸杂志:“对了,九段问你要不要下楼吃饭?他在餐厅等你。吃完饭可能会有记者采访。沈昭,从昨天起,你红了。

我拉住他:“等等,让我把报道看完。”

张哲宇有点不甘不愿:“我的新BOSS在下面等你,你看快点。”

我问:“你的BOSS是谁?”

“是我。”

耀然站在我背后,隔着几步的距离,抱着手看我。走廊窗外的微风掠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笑容干净落拓。

56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我问:“你的BOSS是谁?”

“是我。”

耀然站在我背后,隔着几步的距离,抱着手看我。走廊窗外的微风掠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笑容干净落拓。

我有点愣。

“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韩潜在做什么没有翻出我的手掌心。现在他做太过火了,所以必须我动手收拾他。你给张哲宇的录音,会议记录,棋手资料,张哲宇都给了我。得不说,小昭,你的前期工作做得非常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耀然的神情有那么一丝黯然:“有没有想过问我?”

我过于惊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耀然指指楼梯口:“现在跟我吃早饭,休息一会儿,上午可能会有采访。初段棋手拿到棋圣战挑战权,想不引起注意都难啊。”

我攥着手上的报纸不放手,问他:“我呢?”

他挑眉,伸手圈住我:“你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先吃饭,你昨天对局结束后就没吃晚饭。”

我执拗的问:“为什么这些报道,有韩潜,有QS,有张镜,就是没有我?”

耀然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唇边晃了晃:“边吃边说。”

楼下有间明亮雅致的小餐厅,铺着舒适的白色桌布。我们找了个靠着内走廊的位置坐下。上午阳光明媚,走廊上落满了四月的叶影,时不时有职业棋手匆匆走过,往里看我们一眼。

耀然坐我对面,神情正常得要命。张哲宇坐在他旁边,惯例的拿出硬壳大笔记本写写画画,还是不是哼两句小调。耀然说,其实韩潜想做什么,早在他想仿冒岫玉云纹棋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彼时雅门门庭冷落,只靠耀然一人撑着,纵是天才如他,也势单力薄。韩潜想通过一副棋,趁机接管雅门的荣耀。于是他想出了仿冒岫玉云纹棋的事情。所谓掌门棋,不过是个幌子,棋院的关系打通了,媒体宣传到位了,雅门传人的身份自然到手擒来。那时韩潜还不知道耀然的背景。如果他猜到陈家三公子这么一层关系的百分之一,我相信以他的商业敏感,绝不想和耀然扯上什么关系。

那时我是韩潜的幽灵棋手。这件事情以我在聚渊赛上摆了韩潜一道,然后断绝合作关系而暂时搁浅。韩潜曾说过他是因为我所以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考虑过这个计划,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当时他已经察觉到了耀然有背景,不敢贸然行动。我曾当真以为他是为了我,真是傻到了家。

“见过岫玉云纹棋实物的人其实不多,韩潜要伪造必然要找人打听。他一打听,我就知道了。”耀然微闭着眼睛,仿佛很有趣似地勾起嘴角:“要不是那时候他及时收手,我保证这件事情会有非常有意思的结果。”

至此之后,耀然就一直对韩潜保持警觉。利用自己在棋院的关系,再利用陈氏家族渗透在官场的影响,很快知道了韩潜在做什么。

“鉴于韩潜没有再对我出手,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小昭,你还记得我们在水木道场一起过的那段日子吗?每天你都陪我对局,一直在我身边。我本来想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你在职业棋坛站稳脚跟。你会一直陪我下棋,我们一起度过漫长的时光。我是个自私的人…”耀然自嘲的笑笑:“只要我还能下棋,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不涉及我的切身利益,韩潜和他的信徒怎么样,棋坛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你也刚刚从下假棋的历史中恢复过来,因此我更希望我们不要和他扯上任何联系。三国战的时候,我有意屏蔽了你与道场外的联系,可是你还是再见到了韩潜。”

“我早该料到你性格冲动。你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又纯粹,这么多年来最容不得的,恐怕还是做了韩潜第一个幽灵棋手的事。你选择签约盛世,我直觉隐约就猜到了你想做什么。我知道光凭你去和韩潜斗,简直是以卵击石。但是我又觉得,应该尊重你的选择。所以我没留你。”耀然侧过脸去:“我只是等你。韩潜扩张得很过火,的确威胁到了水木道场但是我本来不想现在出手——可是你在被韩潜逼着三个月都没有一场像样对局的时候,竟然没想到找我帮忙。”

我小声倔强道,事情还没到必须要你帮忙的地步。

耀然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帮我剥一只鸡蛋。他从小话就不多,想什么都闷在心里,突然说了这么多,剩下的全是沉默。于是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最后张哲宇不耐烦了:“真是看着你们蛋痛,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哪对情侣说话是你们这样的,真是…算了让我来长话短说吧!”

张哲宇拿起报纸放我鼻子底下:“媒体是BOSS联系的,单是BOSS买的。韩潜这么打压人,陈九段终于看不下去了。”

我很错愕:“他打压我了?”

张哲宇瞟一眼耀然,很是不屑:“你们雅门是怎么教的,好好一个孩子给教傻了。”然后他指着报纸上大篇大篇的新闻,表情颇为不屑:“初段棋手三国战全胜,聚渊赛从一轮走到四轮,从七段挑到九段——就连我这种围棋外行都不信。你说,这些东西怎么不见媒体报道?纸媒提到你就只有和他(拿筷子指耀然)的八卦满天飞。很明显有人在暗中压制,低调处理了。这点在娱乐圈里叫冷藏,把炒娱乐圈的精神拿到围棋上来了,韩潜还是第一个。真是的,被人卖了都帮人家数钱。”

张哲宇开始叙述他所知道的事情,耀然没有反对,只是安静的聆听。

事情已经酝酿很久了。棋如其人,耀然本来就工于计算:早在我和韩潜对局那天,耀然已经和棋院相对清廉的领导以及政府官员取得了深入的联系(难怪那天没来看我对局),曝光之后抓捕行动立刻进行。一面是陈氏家族强大的背景做铺垫,一面又证据确凿,举报属实,加上大规模舆论造势,名利双收,又利用棋院内部派系纷争,顺从某些亟待上位的掌权者的心理,自然有人乐而为之。昨天耀然之所以不让我回盛世,是因为抓捕行动已经开始了。我如果回去会立马回等着被调查。

“而你之所以不在曝光之列——”他拿筷子头指我:“是因为两点。一,大部分报道是我写的。二,BOSS与韩潜做了交易。”

我紧张的看耀然:“什么交易?”

“哦,这个。昨天上午你还在跟林染下棋的时候,我去跟他小小的谈判了一会儿。” 耀然有些懒散的用手支着下颌,轻描淡写道:“主要是告诉他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让他能提前做个选择。韩潜的证据很多都在我手上,而我只给了媒体不包括你在内的三分之二——买假棋,非法手段打压竞争对手,大规模雇佣幽灵棋手等等。如果他执意要曝光你,那么我会曝光剩下三分之一,保证他法庭上会过的更加愉快。至于他们盛世内部怎么统一口径,就是韩潜的事情了,我只要结果。”

我仔细的把报道都看了一遍。韩潜涉黑的行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而且多得多。买棋,买裁判,贿赂地方棋院乃至中国棋院的个别领导以限制对手参赛资格。黑社会性质的强迫加入幽灵棋手行列,对手下棋手进行精神洗脑,非法资金通过盛世围棋洗白…韩潜曾摸着我的头说,小东西,你只用乖乖下棋,这些东西不用你管。

我以为自己已经站在盛世违法涉黑的中心,现在才发现自己只是在最边缘的地带。韩潜说的没错,至始至终我都只是帮他下棋而已。他没有给我看更多的东西。

报道里提到韩潜的幽灵棋手,用了一个名字,李明。他是韩潜的御用幽灵棋手,所有的对局都是这个人下的。我指着报道问耀然,李明是谁?

耀然想了想:“一个总是坐轮椅上的棋手。”

QS。

我忽然觉得讽刺,这个时时刻刻追求自己偏执的理想的男人,原来有着这么平庸的名字。

韩潜被曝光,而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这是最好的结果,而我并不感到喜悦,心里空空荡荡的。我做这些事情,一方面是作为雅门棋手的正义,一方面有一些对过去的赎罪意识。而惩罚名单上没有我,这就好比一心赴死的人好不容易走到地狱门口,撒旦不屑的挥手说,定员已满,你回去吧。

耀然仔细的看我的脸,轻轻的叹了口气:“小昭,你想得太多了。今天的事情很多都靠你在韩潜身边取的资料,这些资料有的在我们意料之外的关键。为了得到他们你付出了很多,牺牲对局,放弃荣誉,然而媒体和很多棋迷却不理解,甚至说沈昭初段自此陨落。你的付出足以让你原谅过去的自己。”

从小到大,他总是能第一个猜到我在想什么,然后温柔的安慰我。

我说:“原来我不知道。”

耀然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从来没有告诉我陈氏集团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你也这么大的能力。”

耀然慢慢垂下眼帘:“你很失望?”

他问我:“这次韩潜的事你看到了,我也不是个纯粹的棋手。我自私,也会用手段计谋,我和官场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你很失望?”

耀然问我时神态极为认真,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就没了。

我摇摇头:“不,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有些我一直住在耀然安排的宾馆里准备棋圣战挑战赛。雅门和这家宾馆签过约,我作为雅门出来的人,住得也算名正言顺。每天早上张哲宇会带前一天的报纸来。虽然外面闹的风风雨雨,这里却很安静。要是我不看报道,只觉得世界安稳,岁月静好。

韩潜被刑事拘留了,盛世集团包括围棋、房地产在内的所有版块都进行了大规模清算。清算结果显示韩总在各个方面都不怎么干净。不过我只关心围棋。盛世涉黑这一点,倒给了很多当初和我一样的幽灵棋手一条生路。一些受牵连的棋手纷纷表示是在威胁之下被迫采帮韩潜下棋,免除了一部分责任。少数棋手在中毒之深,不愿意接受警方调查,激烈反抗,当时现场混乱。据说那时QS正在打谱,直到落完最后一枚黑子他才回头看警察,慢慢举起手,嘴角依然挂着嘲讽的微笑。

韩潜没在拘留室呆几天,因为身体原因转往某定点医院,据说是心脏病晚期。跟着韩潜这么久,我从来没见过他犯病过,因此真实性多少值得怀疑。韩老板也是有能力的人,或许他只是呆腻了拘留室,找理由给自己换个环境?

我突然记起有一次不和,我一拳打在韩潜胸上,他忽然面容苍白的蹲下,之后张镜匆匆忙忙赶来。四月末的天气温暖宜人,而我竟一瞬间有些犹疑。

其间我我接受过有限的几次采访。宾馆临着北京棋院,一楼有撑场面用的大棋室,放着无数摆满棋盘的小方桌。采访就借的这个房间。每次采访耀然都在,他一个人坐在房间的最远端打谱。说是打谱,其实只是手指无意识的玩弄几枚棋子。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在看我,回头,正看见他会起嘴角对我微笑,手懒洋洋的撑着头,目光温柔。

彼时我尚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守护。我只觉得有道目光穿过很远的空间,落在我身上。

老实说这种采访很无聊,要不是韩潜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我差点以为他很闲。不过因为耀然在,记者不敢把问题往敏感的盛世上扯,都集中在获得棋圣战挑战赛权的感想上,我轻松了不少。

我和耀然对局的时间还没定下来,应当是排在五月。

我一个人打谱,与其说是打谱,不如过时发呆,目光透过窗户落在遥远的地方。

耀然在我对面坐下,他很有耐心的等我先开口问什么。

他犹豫片刻,似乎在考虑说还是不说:“小昭,韩潜想见你一面。”

小修

57小东西,再见

从韩潜托话要见我,到我决定去见他,已经拖了半个月。挑战赛的时间也定下来了,在五月二十五日,中国棋院的入神棋室。这期间盛世集团受到了极为彻底的清算。气派的盛世围棋总部大门贴了白纸封条,《棋艺》因为和韩潜扯上关系而被勒令停刊整顿,一切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崩溃,当初盛开得多快,现在凋谢得就有多快。

我再次见到韩潜是在一家私立医院,一切几乎尘埃落定。

他没有穿病号服,还是一身剪裁合宜的白色西装,背对着我站着,很有耐心的把一束干枯已久的满天星从花瓶里取出来扔掉,然后才指着一把空椅子说:“光站着,怎么不坐下?”

看样子耀然也没有把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至少韩老板还有足够的人脉和钱取保就医,换到某家条件不错环境优雅的私立医院治病。“空调、电视——”韩潜是享乐派,我拍了拍白净柔软的床咧嘴笑:“韩老板过得其实还不错嘛。这里挺适合修生养性的。”

他眯起眼睛打量我:“小东西,犹豫了半个月,终于肯来见我了。”

“不要叫我小东西。”

韩潜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来摸我的头,神情有些疲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不要这么戒备的看着我。我现在是病人,都到这种地步了,能把你怎样?我只想好好跟你谈谈。”

耀然告诉了我韩潜的病情。心脏病是真的。先天性心脏病,早期还不算严重,只是承受不住对局时的心理压力,需要大量用药。医生劝过他退赛修养,他也确实到A市退赛修养过一阵子。

后来我们相遇,然后我离开他。从那以后,他的每盘棋的确是自己下的。盛世所有棋手都有与之搭档的幽灵棋手,而韩潜,竟然固执的自己下棋。再次下棋,就意味着他必须靠大量药物维持,身体情况每况日下。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逞强,不露一分一毫的弱点,被我问起,也是无所谓的一句“有点感冒”,就过去。

所以他主动说自己是病人时,我有一点难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从床头拿了一沓报纸,递给我:“资料来自‘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我一看就知道是你。除了时时跟在我身边的你,谁能收集到这么多证据?而且这些证据都经过严格的筛选,恰好漏掉了关于你的部分。”

韩潜苦笑:“陈耀然找我谈判的时候,我就知道局面无法挽回了。他要出手,必定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没想到他早早的就把你埋在了我身边。”

“不是耀然,是我自己决定的。只是最后资料恰好到了他手上。”

我第一次在韩潜眼里看到类似悲伤的东西。他叹了一口气,躺回窗边的圈椅里,疲惫的仰起头。他伸手拿打火机想点一支烟,被我按住:“身体不好,还想多活两年就别吸烟。”

他想了想,把烟收起来,说:“早知道发现录音笔的时候,我就该处理掉你。可是,我竟然下不了手。”

我还记得他走到窗边,一松手,录着重要会议内容的录音笔就从二十七楼上掉落下去。整个过程他一直看着我,却一句话都没说。

我有点愣:“那你为什么要放过我?”

韩潜闭上眼睛,悠悠道:“可能是想要救赎。我知道这条路是错的,可是已经走了这么远,无法回头了。那一刻我想,如果以后被人揭发,我情愿那人是你。”

我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微微睁眼,有些嘲弄的瞟了我一眼:“如果凡事我都知道为什么,或许你现在已经死了。”

“可能,”他顿了顿:“可能是我对你雅门的棋道比较感兴趣,可能是我觉得你比较纯粹。陈耀然早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他现在才插手,可能是为了你,而且盛世的扩张确影响到了雅门的地位。其他人和我过不去,或者是因为盛世曝光后牵连他们上头的人,可以借机上位,或者是为抢占盛世垮台后空出的市场,为名为利,或者是…可是,你为的是什么?如果陈耀然不帮你,你会和我一起曝光。”

“所以啊,我想不明白,究竟什么是你们雅门的棋道?值得让你把两辈子的时间,都花在这同一件事情上。”

突然问起,我不知道从何讲起,于是只能讲故事。我从很小的时候,师傅要求我和耀然每天早上起床擦棋盘开始,讲到给我们出诘棋。他不看我们解题的结果,只要我们思考的过程。师傅说,棋盘就是棋手的灵台,棋盘干净了,棋手的心才清净。只有心清净了,才能赢棋。师傅又说,棋手最清醒的时候,是拿着棋子的时候。棋手只要拿起棋子,不管身在哪里,都是胜负场。

韩潜所追求的是商业化的围棋,雅门追求的是棋道。我认为真正围棋的顶点不在新闻聚光灯下,而是在泛黄的棋谱里。很多很多年后有人拿起这本棋谱,一子一子摆在棋盘上,能击掌而笑——真是精彩的对局!

这时,你又何必执着于这盘棋是不是在某次著名赛事中下出来的呢?你又何必在意对局里你是输是赢?

又何必,想尽办法去赢那些,本不该你赢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