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昨日又是夜半而归吗?”拜相后,容文翰的生活重心一下转到了朝堂之上。

来往官员的应酬客套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战争过后,百废待兴,各方面举措都要重新制定。

好不容易诸事都有了头绪,三年一次的大比又如期而至。

记忆不出差错的话,今年的秋试应是爹爹挂帅。

却又觉得疑惑,以爹爹现在的身份地位,再做那主考官,怕是有些委屈了。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快步往容文翰的房间而去——爹爹这般辛劳,生活上可不敢大意,不然,怕是会累出病来。

想了想吩咐道:“待会儿进了爹爹院子,你们切不可发出声响来。”

哪怕一刻,能让爹爹多睡会儿也好。

容文翰的院子里果然静悄悄的,看到霁云进来,院中伺候的下人小厮忙要问好,却被霁云拦住,轻轻摆了摆手。

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霁云亲手把洗漱的一应物事给准备好,又掐着时间点儿让人去小厨房吩咐厨子可以开始做饭了。

所有事务收拾停当,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是容文翰该起床的时间了,这才轻轻叩门唤道:

“爹爹——”

容文翰一向睡觉极为警醒,听到外面的响动,眼睛瞬时睁开来,待看到东方已是曙光初现,不由大惊,忙忙的起身,等来至外面,霁云忙上前请安。

还从未起的这么晚,容文翰本是一肚子的火气,却在看到乖巧美丽的女儿后,所有的坏情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云儿怎么起的这般早?爹爹不是告诉你,你身子骨弱,不必来请安,每日里安睡即可。”

父女俩一向关系极亲密,听容文翰如此说,侍立的丫鬟仆妇也不过抿嘴一笑罢了。

霁云却摇头,边亲手拿了梳子帮容文翰梳理头发边道:

“爹爹还说!女儿都已经好几日未同爹爹一块儿用膳了,若再不起早些,连爹爹一面都见不到…”

本是撒娇的一番话,却令得容文翰又是感动又是窝心,温声道:

“是爹爹疏忽了云儿,云儿放心,赶明儿爹爹一定抽出时间来,陪云儿去栖山寺散心。”

栖山寺是上京城郊最有名的寺院,不独风景优美,更兼很是灵验,香火自来鼎盛。

“不要。”霁云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抽出时间的话,爹爹就在家好好睡一觉,云儿只要能看到爹爹,就比去多少次栖山寺都开心。”

容文翰拍了拍霁云的手,看着铜镜中女儿模糊的面容,心里忽然就有些酸楚,这么好的女儿,真不舍得把她给了任何一个人啊!

梳好头发,霁云又要服侍着容文翰净面、洗漱,却被容文翰拦住:

“云儿坐在哪里就好,这么多仆妇,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让她们服侍便成。”

能听出父亲话里的心疼,霁云倒也没有再坚持,只是容文翰却是奇怪,今日虽是起的晚了,却并平日收拾的还快,特别是新换的那条帕子,竟是要比平常格外的香软,便是那香气也是说不出的舒服和提神。

待一切收拾完毕,饭菜也正好端了过来,全是容文翰爱吃的菜样,更兼温度适中,吃在嘴里正正好。

令得容文翰舒心至极。

将要离开时又想到一事,忙又站住脚,对霁云道:

“你小姑姑今天要回府省亲,爹爹不及赶回,你接待一下便好。”

却是庶妹容清莲随同调回上京的夫君回了京师,已经投了帖子,说是今日要带了孩儿回娘家来。

霁云点头:

“爹爹放心上朝就是,云儿省得了。”

容文翰已经上了轿,想起一事,又探出头来瞧着霁云笑道:

“云儿,昨日的饭菜并点心都很好,爹爹吃的很舒服呢。”

骄傲的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因这几日太过繁忙,便是午饭也是在朝房中用的,只是每一次容七领来的饭食,都是花样繁多不说,还味道鲜美,非常合自己的口味,惹得其他几位老大人并刚升了兵部尚书的高岳全都艳羡不已。

饭毕更是把各自长随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说是容府的长随多能干,能给主子领来这么丰盛的午餐,他们倒好,却是这般糟践主子。

那些长随一个个被骂的欲哭无泪,最后才哭丧着脸道出,自己的饭食哪里是去领的,根本是府中本就给准备好的,不止自己,便是跟着的长随门,也都有一份儿合自己口味的丰盛午餐,别说主子了,就是他们看着也是眼馋的不得了。

那一众尚书顿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性子最为急躁的高岳,这回却是蔫了半天,回家就对几个小子破口大骂,说什么“自己几个儿子加到一块儿,也抵不上容公一个女儿”。

“对了,今日里用的那熏香倒好,”容文翰对随侍在旁的容七道,“莫忘了,除了已用的,余下都包起来送给小姐。”

昨儿个皇上让内监送了上好的香料来,说是有助于安神,自己本说让人送给女儿的,却不想这些奴才已经用上了,而且效果当真好,竟是一夜好眠。

哪知容七却笑道:

“相爷果然疼小姐。就只一件,昨儿个燃的那香本就是小姐送来的,相爷再送回去,怕是小姐会不开心的。其实,不止爷房间里的熏香,便是相爷的帕子衣物,全是小姐亲自挑选上好的香料,熏好后又一大早给爷拿来…”

自家小姐当真是玲珑心思,便是交给他们给相爷带的帕子,也都是一沓沓的放在特制的熏笼里,抽出来一条,都是暖暖的,熨帖的很…

听说朝里的那些老大人正卯足了劲儿要和相爷比谁家的儿女更孝顺,自己现在就敢打包票,肯定还是自家爷胜出

容文翰怔了半晌,斜倚在绣垫上,慢慢合上眼睛,嘴角却是再骄傲不过的一缕笑容——

自己何德何能,竟是得此佳女!

霁云这会儿却已经忙碌开来——于容府这样大世家而言,最是注重礼仪,小姑母虽算是自家人,毕竟已经嫁入别家,而且听爹爹的意思,怕是已多年未回来过了。

这位小姑母,霁云倒也听容清菲说起过,虽是容貌仅只清秀,性子却是一顶一的好,而且寻的夫君虽是出身寒门,却也是正经进士出身,放了外任后,自己也颇努力上进,又很会做人,这次入京,听说是授了四品的京官实缺呢。

很快,就有丫鬟来报,说是大姑奶奶容清菲带着长女赵熙媛和五岁的儿子赵明晨到了。

霁云忙接了出来,容清菲已然下轿,正牵着一双儿女往里走,看到霁云,顿时喜笑颜开——

这两年来,容清菲早对这个侄女儿心服口服更兼喜爱的不得了。

用容清菲的话说,又聪明又懂事又乖巧,还那么能干,这样的好侄女儿真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

不怪容清菲会这样喜欢,不说别的,但只霁云替她打理的铺子,这两年就让容清菲扬眉吐气的很,虽说不上日进斗金,可月进斗金还是没问题的。容清菲也是个有心计的,又经常拿出自己的体己钱给家人买各种礼物,自己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小日子过得当真舒心的不得了。

这会儿看着霁云,早喜得什么似的,丢开儿女的手,就把霁云捞到了怀里:

“姑母的好云儿,快让我瞧瞧,瞧这小脸儿 ,怎么几日没见就瘦了?你姑父前儿正好得了几只上好的人参,我带了几只来,快拿去厨房,让他们给你炖上。”

“谢谢姑母。”霁云赖在容清菲的怀里,逗弄赵明晨,“明晨,把你娘亲让给姐姐几天好不好?让姐姐也尝尝被人疼爱的滋味儿。”

赵明晨年龄虽小,却最是老成,闻言不由苦恼,又想到表姐一向疼自己,半晌才点了点头:

“娘亲借给表姐几天也好,只记得停些时日一定要还来才是。”

“那我要赖着不还呢?”霁云实在忍不住,笑倒在容清菲怀里。

容清菲也笑个不住,边帮霁云拍背边道:“好了,你还缺人疼?云儿愈发调皮了,竟是连姑母也敢调笑。”

霁云这才起身,挽了赵熙媛的手道:

“媛姐姐,我前儿新得了几匹上好的布料,你跟我去瞧一下,喜欢那匹就让人包起来。”

赵熙媛正值豆蔻年华,最是爱美,听霁云如此说,心里很是欢喜,忙含羞带怯的谢过霁云。

一旁的容清菲却是有些感慨,明明媛儿比云儿年龄还要大些,且在家族中,女儿也算是个拔尖的,可一比自己侄女儿,就完全不够看了。

几人说说笑笑正往里走,又有下人来报,说是二姑奶奶并府中家眷也到了。

听说多年未见的妹妹到了,容清菲也很激动,便说和霁云一道去接。

两人来至花厅外,正好遇见容清莲一行,待看清容清莲的模样,霁云就先愣了——

有容清菲的例子,怎么想着容清莲也定然差不到哪里去,却再没想到,明明年龄比爹爹还小,容清莲的模样看起来却似极一个苍老的妇人——

虽是一身大红的衣衫,浑身上下也算穿金戴银,却怎么也遮不去那沧桑的面容,便是眼神也是木讷无比。

容清菲的眼泪一下下来了,上前一把抱住容清莲:

“我可怜的妹妹,你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容清莲还未答话,她身后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却是脆声一笑,掩嘴道:

“大姐莫要担心,我家姐姐只是鞍马劳顿,有些疲惫罢了!”

114省亲(二)

“你是哪个?我们姐妹俩叙话也有你插嘴的余地?”容清菲自来眼里揉不得沙子,听女子如此说,脸一下沉了下来。

毕竟出身公侯之家,嫁的婆家也极清贵,容清菲一旦绷起脸来,一身的威势绝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比,那艳丽女子脸色一白,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大姐恕罪,妾身是武郎君的侧室周氏…”

容清莲所嫁夫君姓武名世仁,也就是这周氏口中的武郎君。

但凡是正室,就没有哪个不厌烦妾室的,容清菲又和夫君自来琴瑟和谐,因此对妾室这种生物也就更加生理性厌恶。现在再看那小妾,养的水葱一般润泽,反倒是自家妹子这个当家主母,却是憔悴沧桑到了极点,顿时大怒,乾指骂道:

“一个低贱妾室罢了,算什么阿物,也敢如此猖狂!我乃堂堂容府小姐、四品官员夫人,也是你这种下作腌臜东西可以上赶着叫姐姐的?等见了我那妹夫,倒要请教请教这算是哪家的家教?”

那周氏本是一个小乡绅的女儿,家里本就是小门小户,自嫁入武家,一向深得武世仁宠爱,府里下人又惯会捧高踩低,日子过得委实比容清莲这个正室还要滋润,生了一个女儿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后,更是嚣张跋扈,若不是武世仁从旁提点,说是容清莲再是庶女,却好歹是容府小姐,断不可过于造次,怕是容清莲的情形还会更惨。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周氏潜意识里甚至把自己当了正室看待,又在外省多年,便是那些官家夫人,也知道走谁的门路,对自家老爷更有好处,自是对周氏百般奉承,对容清莲却很是冷淡,时间长了,使得周氏愈发猖狂,竟是养成了什么场合都要显摆一下的性子。

却不想这会儿被容清莲指着鼻子一阵痛骂,顿时又羞又愧又气,又被容清菲逼人的富贵给吓到,顿时跪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哭泣起来。

周氏一哭,本是扯着她手的两个男孩却是不乐意了,上前护住周氏,气冲冲的冲容清菲嚷道:

“你是谁?干嘛欺负我娘亲?我们要回去禀告爹爹——”

还有一个十多岁满身绫罗长相精致的女孩虽是未曾开口,瞧向容清菲的神情却明显很是不满。

“你娘亲?”容清菲有些愣怔,转头看向容清莲,“他们是谁?”

容清莲神情苦涩:

“这是二郎三郎…”

二郎三郎?容清菲半天才明白过来,那不是说,其实是妹夫的儿子?气的几乎咬碎银牙:

“说什么书香门第?这武家怎么这般没规没距?当初可是他托了三媒六聘,我们才答应妹子下嫁于他,怎么竟敢纵容妾侍做出这般无耻行径?试问朝中哪一家的孩儿,竟敢当着嫡母的面唤一个下贱的妾侍为娘亲?若不是仗了我容家,他武家焉能有今日富贵?现在竟敢如此欺辱我妹子,当真可恶!”

因这个妹子性情自来老实懦弱,自己和继母阿弟商量,嫁入豪门,怕是会被拿捏,就想着寻个寒门,有容府做后盾,好歹能平安喜乐一生。

明明那会儿在上京,武世仁待妹子还可以,怎么现在瞧着,却是和原先所见大相径庭?

既气妹子太过老实,凭着堂堂容府小姐的身份还被人欺负成这样子,更气那苟世仁和眼前这周氏。竟是一叠声的就要命人把那两个孩子并那周氏一并轰出去。

霁云却是一愣,只觉“武”这个姓氏好像在哪里听过,想了下却是没丝毫头绪,便也就丢在一旁。

只是小姑母毕竟刚到,是非因果到底如何还不清楚,而且再怎么着,小姑母还是苟府正室夫人,那周氏也就罢了,不过是个妾侍,那两个孩子却还是要喊小姑母一声娘的,若是全都撵出去的话,怕于容府令名有碍,小姑母面子上也须过不去,便是回府了怕是也不好交差,便冲着容清菲笑道:

“大姑姑见了小姑姑,便连云儿也不要了。”

又冲容清莲福身施礼:

“小姑姑在上,云儿有礼了。”

霁云一开口,整个场面都为之一寂,容府所有下人神情顿时恭肃无比。

容清莲方才便已注意到姐姐身边的这个衣饰华贵不怒而威的明丽女孩,却没来得及探问,这会儿听霁云这般说,立时明白,这女孩一定就是兄长的爱女、自己娘家的唯一后人,并因被立为世女而名动天下的那位侄女儿容霁云了,忙握了霁云的手道:

“你就是云儿吗?快让姑姑瞧瞧——姑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亲人了呢。”

嘴里说着,却已是落下泪来。

那周氏却是偷眼看了下霁云,神情明显很是讶异。忙给身边满脸不高兴的女孩使了个眼色——这就是那个容府世女?年纪这般小,定然很好哄骗!

那女孩儿怔了一下,竟是立马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冲着霁云福身道:

“这位就是云姐姐吗,妹妹香玉有礼了。”

霁云一眼瞥过去,正好看到女孩头上那支九珠凤钗,却正是自己去年岁末时托人给小姑姑带去的,神情顿时也是一冷——看女孩长相,和那周氏极为肖似,分明是周氏所出,却怎么竟敢佩戴姑姑的东西?

那女孩被霁云一眼扫来,只觉心里发寒,本想撒着娇求了霁云让自己娘起来,这会儿却不敢再说半句话,便是那朵柔媚至极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狼狈模样。

霁云也不理她,依旧搀了容清莲的手:“早听爹爹说,小姑姑近日要回府省亲,祖母和大姑姑也是念叨的紧。这会儿终于到了,实是咱们阖府的一大喜事,姑母莫要难过,咱们一家子团圆,该欢喜才是。”

容清莲这才抹了泪,哽咽着连连点头:

“正是,正是,姑姑只是太高兴了。”

容清菲本要提点妹子几句,看妹子这个样子,却又不由叹气,这么个土性人,怪不得受人欺负,也不知将来可要怎么着才好。

几人一路说着往里而去,却没有人搭理那周氏母子四人。

周氏起也不是,跪也不是,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愤愤然起身,派了仆妇和容清莲说身体有些不舒服,然后便径直领了那三个孩子和几个下人扬长而去。

听了下人的回禀,容清菲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腾地一下上来了——

这哪里是妾侍,分明就是祖宗,竟是敢在容府面前来这一套!当下便要命人把那几人给绑了回来,却被霁云拦住,淡淡道:

“姑母莫恼,那些没眼色的东西,哪里值得您动气?她要走自便走即可,有什么要紧?只莫要再回来就好。”

容清菲听得霁云话里有话,不由有些疑惑。

那边霁云已经对旁边侍立的仆妇吩咐道:

“派人去后安街武府传话给容福,就说我的话,那些器具什物都退回去吧,还有送去的仆人并打扫的杂役也一并带回来——”

却是武家在后安街的那处宅子,本是一直空着的,霁云听爹爹说小姑姑要回来了,就忙派了容福过去,想着姑姑回来之前好好修葺一番,再置办些家具,省的到时候再手忙脚乱。没想到那周氏却来了这么一出。

容清菲一听就乐了——还是侄女儿这个下马威好,很快那贱人就会明白,武家的富贵可不是凭空大风刮来的,若没有容家,武家屁都不是!

周氏哪里知道这些,一出了容府,便愤愤然上了自家马车,气的不住抹泪。

“夫人,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旁边的仆妇小心翼翼道。

周氏狠狠的啐了一口:“自是要回后安街的府里,你说要去哪里!”

听夫君的意思,府中正在修缮,现在应该已经是好了的。

那仆妇不敢再说,诺诺的应了,小声的告诉了车夫,一行人便神情沮丧的往后安街武府而来。

刚来至街口,恰好和几辆拉着漂亮家具的骡车走了个碰头,香玉探头瞧见,一下看直了眼,扯了扯周氏的衣襟道:

“娘亲,您瞧那家具好生漂亮,全是咱们在赣南时没见过的式样呢。”

周氏瞧着也是两眼发光,喃喃道:

“等你爹回来了,咱们央告他也买些这样的家具来。”

等骡车过去,车夫这才赶着车子跟了上去,只是走不了多久,车子却又停下。

周氏本就很是劳乏,又想到容清莲这会儿在容府不定用着什么山珍海味呢,愈发恼火,对前面车夫斥责道:

“这么磨磨蹭蹭做什么?照你们这般走法,何时才能到家?”

“夫人,不是我们不走,委实是那些骡车把前面的路给堵住了。”那车夫有些委屈道。

路被堵住了?容清莲愣了一下,对旁边的下人道:

“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那下人跑过去,很快喜气洋洋的又跑了回来:

“启禀夫人,却是往我们府里送家具的,东西太多了,搬得慢了些。”

“什么?”周氏顿时大喜,那么多漂亮家具竟是要往自己家送吗?喜悦之下,竟是马上下了车,“那敢情好,我先去瞧瞧,这么贵重的家具,可不要摔了才好。”

忙忙的进了武府,却又有些心酸——院子倒也不算小,可是比起方才去的容府来,又实在差了一个天也不止。

却在看到那些漂亮家具后,又打起了些精神,上前张罗着摆放家具。

容福远远的瞧见,却听那仆妇下人对那女子一口一个夫人的,不由疑惑,明明这妇人模样并不是自家小姐,又算是哪门子夫人?想着许是亲戚,又把心头的疑虑给压了下去。

眼看着还剩下最后一张漂亮的大床,不说那嗅着甚至有隐隐香气的木料,但是那上面雕工精细的富贵云纹以及栩栩如生的大朵牡丹,都无不让周氏爱极,正张罗着让人往自己房间抬,却有一匹马如飞而至。

马上人三步并作两步来至容福面前,伏在容福耳旁说了几句什么。

容福顿时一愣,转而寒了一张脸,叫住正抬着床的仆人:

“把床放回去。”

又指挥着众人把方才放进去的所有家具全都搬上了车子。

“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周氏顿时慌了手脚,忙上前拦阻。

容福鄙夷的瞧了周氏一眼:

“我们小姐有令,这一应家具什物,本是给姑奶奶预备的,现在姑奶奶身体有恙,要常住容府,这些东西自然还要拉回去。”

周氏一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