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吴桓允了,霁云这才瞧着周荣道:

“周荣,你说我分尸梁同在先,劫持你在后,那么我倒想知道,我和你们有何天大的仇怨,要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举动?”

“还不是为了那几间铺子!”周荣神情愤怒,“当初你把持着武家的几间铺子,所得收入尽皆中饱私囊,因无力维持府中生计,老爷和夫人商议后,便请你把铺子交还,没想到你表面上故作大方,却是想尽千方百计要断了铺子的财路,以期达到强占铺子的目的,至于说梁同大管事,都是我害了他——”

“梁大管事自来跟着太子查访民情,最是同情百姓疾苦,那日看我走投无路,问清了是和容府交恶,便只叹息说是容府势大,别说是他,便是太子怕也拿容府没有办法。只是他虽不敢明着对上容府,却可以帮我们寻觅货源、度过难关,却再没想到,就因为如此——”

说着已是伏地痛哭出声:

“梁管事,是周荣对不起你,周荣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报仇雪恨!”

一直隐身后堂的楚琮三人把周荣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楚琮不觉皱紧眉头,容文翰明显有些怒意,至于楚晗则仍是鼻观口口关心,一副老实不过的样子。

外面的百姓则明显没有三人这般冷静,有那冲动些的,当即就开骂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恶毒的女人——”

“有这样的世女,容家焉能不倒!”

“容文翰有女若此,还有何颜面高踞相位!”

一时物议汹汹、骂声一片。

霁云神情忽然凌厉无比,上一世的情形忽然无比清晰的在眼前闪现——

武世仁高踞公堂之上,神情得意而充满蔑视;而自己和老父亲却是身陷绝境之中,那般孤立无援,到处是咒骂,到处是唾弃,无论自己奔向哪里都有白眼,无论自己逃向何方,都有诅咒,他们冲过来,推搡着,掐拧着,那模样,恨不得把自己和爹爹一口口给撕吃了才解恨…

实在是霁云此时的神情太过凄厉,周荣吓得缩了缩脖子,便是凌孝也暗暗纳罕:

按说这容霁云小小年纪,纵使有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可这般暗黑凌厉的眼神也委实瞧得人心里发憷。

“云儿,”后堂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随之传来,“你莫怕,爹相信你,我的云儿,从来都是宅心仁厚,最是心善的一个。”

霁云慢慢回头,却正是自己爹爹容文翰,正缓缓朝自己而来,神情和煦,眼神坚定,仿若这不是公堂之上,不过是在自家书房,父女两人喝茶小憩。

那般维护并全身心疼爱的眼神,一如上一世公堂之上。

霁云起身握住父亲的手,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若不是有爹爹,前世今生一路走来,自己早就变身恶魔、万劫不复了吧?幸好有爹爹在,幸好…

只是爹爹,相信,云儿,今日再不会如上一世般再让你同女儿一起承受那般侮辱!

霁云重重点了下头,看向周荣:

“周荣,我且问你,你和武大人是何关系,竟使得他对你如此信任,要把商铺要回去,然后再全权交予你打理?”

前世今生,都是厌极了这武世仁,能叫一声武大人已是极限,那声“姑丈”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这——”周荣脸色沉了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世上除了你容小姐,就没有有资格接手那铺子的人了吗?”

“怎么会?”霁云神情更显轻松,“姑母交给我打理,是因为那些铺子本就是姑母的陪嫁,是姑母想着留给儿女的;武大人却是坚持收回,转手就交给了你——他最宠爱的妾室,周蕙的亲弟弟。”

说着看了一眼逐渐安静下来的百姓,提高声音道:

“敢问大家,可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人把正室的嫁妆交与妾室兄弟打理的事情?”

武世仁的冷汗一下下来了,实在是这会儿才突然意识到,因占得久了,竟然忘了,方才自己口中一直所说的铺子,其实却是容清莲的陪嫁!

“我姑姑自幼失母,又生来性子柔弱,当日议亲时,爹爹和祖母唯恐她嫁入高门会受委屈,便想着给她选个寒门士子,不求他如何富贵显达,只求姑母有个好的归宿,可结果呢?”

霁云冰冷的眼神直刺向武世仁:

“这位武大人前脚荣归故里,后脚就娶了青梅竹马的恋人过门,甚至那周氏所出的女儿比之我那表妹不过相差两月罢了!试问武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武世仁顿时语塞。

容文翰神情依旧平静,后堂的楚晗却是有些恼火——亏这个武世仁还在自己面前夸下海口,定可让那容霁云百口莫辩,怎么现在他自己倒成了个锯嘴葫芦?当真岂有此理!

看到侄女儿和兄长都在自己身边,容清莲也终于克服了恐惧的心理,忽然起身,先给吴桓磕了个头,然后转向武世仁,神情绝望而悲愤:

“武世仁,你这衣冠禽兽!你想要拿去商铺,我那云儿马上拱手奉还,你要交给周荣打理,便也任由你去,你说我笨手笨脚,家事一例交给周氏即可,我也都允了。只是为何,即便如此,你仍是不愿给我和孩子一条活路?那周荣贪了你的银子也罢,你自己挥霍了银子也好,也都与我们不相干,可你不该——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连昭儿也差点儿打死…”

多年的委屈,容清莲简直呜咽着说不下去。

“夫人——”武世仁摇摇晃晃似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样子,“你到底有何难言之隐,今日里这般对我?你只管说出来,为夫便是拼死也会护着你——”

那周荣更是叫起了撞天屈:

“夫人,你冤枉周荣了啊,周荣何曾贪过铺子里的银子——”

却被霁云打断:

“你没有贪过吗,那这笔巨款又是从哪里来?”

说着冲吴桓道:

“烦请大人允准祥丰钱庄掌柜并小二前来作证。”

有容文翰在一边儿一眨不眨的盯着,吴桓哪敢不允,忙应下了。

那祥丰掌柜和小二很快被人带过来,周荣一看到两人,顿时面色如土。

“掌柜的,这周荣,你们可识得?”霁云淡淡道。

那掌柜的突然被官差唤道此处,神情明显有些懵懂,听霁云这般问,忙看了一眼拼命低头的周荣,愣了下忙道:

“启禀这位小姐得知,这人小的倒是认识,前几天,他在我钱庄存了一大笔银两,足足有一万两之多,因这样的大主顾不多,又时日也过得不久,是以小人倒还记得——”

“你胡说!”周荣面色煞白,“我什么时候去过你们钱庄?”

“难道不是你?”那掌柜的似是吓了一跳,又仔细看了眼周荣,咕哝道,“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啊!”

又看向旁边的小二:

“福贵,当时你也在,你且瞧一下,是不是眼前这位客官?”

那福贵一瞧就是个伶俐的,细细打量了下周荣:

“就是这位客官没错啊,特别是他嘴角的这颗痦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年头怎么有人自己的银子都不想要的?只是铺子里有凭证,不然小的可就发财了——”

听到福贵说道“凭证”,周荣一下瘫在了地上,实在想不通,这上京的钱庄多了去了,怎么自己随便去个钱庄,这容霁云会知道?

霁云神情冷然,这个周荣怕是绝没有想到,这祥丰钱庄,也是自己开的吧?

当下一字一字道:

“周荣,你方才不是说尽心尽力为武家打理商铺吗,那我倒想知道,这万两白银,又是从哪里来?”

“那不是我从铺子里贪得——”忽然看到自己姐夫恍然大悟兼且恨得要死的眼神,周荣下意识道。

“不是从铺子里贪得,那是,哪来的呢?”霁云魔鬼一般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后堂的楚晗脸色顿时难看之极。

132谁阴谁三

“我——”周荣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旁边的武世仁,心头的无名火顿时蹭蹭的燃烧了起来,怪不得自己每次着人去铺子里拿钱,这个混账东西都是推三阻四,却原来,赚得的银子全被他拿去肥了自家,这么些时日,自己拿了不过几千两罢了,他倒好,竟生生得了上万两。

越想越怒,竟是捋起袖子朝着周荣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周荣被打的抱住头不住哀求:

“姐夫,哎哟,你别听别人胡说,你是我姐夫,我是你小舅子啊,咱们本就是是一家人啊,我真没贪账上的银子,您别打了,哎哟——”

“小舅子?”下面的人顿时大哗,便是吴桓,也不禁皱了下眉头——明明武世仁的正经大舅子容文翰就坐在这里,这小子竟敢自称是武世仁的小舅子,而且那般脱口而出的样子,明显是习以为常。

周荣一直以武世仁的正宗小舅子自觉,武世仁因宠爱周蕙,一直也都是默认的,现在看大家惊异的眼神,顿时着慌,抬脚狠狠的朝周荣胸口踹了过去,大骂道,“混账王八蛋,你姐姐不过是我的妾室罢了,你一个奴才也敢自称本官的小舅子,当真该死——”

这一脚用的力气太大了,竟是生生把周荣给踢晕了过去。

武世仁紧跟着跪倒在地,满面愧色的冲着容文翰道:

“大哥,我知道错了,现在才知道,那贱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不但背着我,这么作践夫人,请大哥原谅,可是——”

说着,看向容清莲:

“夫人,世仁对你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若是因了那贱人惹得夫人生气,世仁这里给夫人赔罪了,千错万错,都是为夫一个人的错,只可怜咱们那一对儿孩儿,女儿还未及笄,需人守护,儿子尚在稚龄,更需教养,若是夫人一意和离,咱们孩儿没了娘亲,该是何等可怜可悯——还请夫人看在两个孩儿的面上,收回和离之意吧…”

武世仁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配上那悲怆的模样,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大楚世情,自来便是男尊女卑,女人提出和离本就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武世仁不止生的儒雅,更是四品京官,如此委曲求全,着实令围观百姓感动,纷纷道:

“是啊,几岁的娃儿没了娘,该是何等的可怜。”

“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位大人即便有天大的错,也该谅解了,更不要说,不过是个小妾兴风作浪罢了!”

“那位夫人,可也莫要太过狠心,竟是连儿女也舍得抛了…”

一番锥心之语,使得容清莲顿时脸色煞白——武世仁的意思,竟是要把兰儿和昭儿留下吗?自己在时勉强还能护得一二,倘若留了一双儿女在那狠心的男人身旁,怕是会命不久矣!

瞧着霁云和容文翰顿时泪流满面:

“大哥,云儿——”

若是孩儿要留下,那自己即便是死,也决不能抛下他们!

武世仁神情中闪过一丝阴冷,想要和自己和离,做梦去吧。凭他容文翰是丞相又如何,也不能大过法理,只要那对孩儿在自己手里,就不愁容清莲不乖乖的回到自己身边,而只要拢了这三人在手里,容家就势必还要想法子维护自己。

容文翰也有些头疼,妹子的心思他自然懂,可大楚律条写的明白,若是和离,女儿还则罢了,儿子却是势必要留给男方,一时竟是束手无策。

以武香兰的意思,本是要带着弟弟来府衙上状告爹爹,只要把爹爹的恶行昭告世人,想来官府法外施仁,说不得会把自己姐弟判给母亲。

却被霁云拦住——姑母虽是为保一双儿女的性命才不得不提出和离一事,只是于香兰姐弟而言,这辈子,父母和离都是一座压在头上的大山,若是再来状告生父,尽管武世仁确是罪大恶极,却仍逃不了一个大逆不道的不孝罪名,即便逃离武世仁的魔爪,这辈子,却也是毁了的。

看霁云和容文翰久久未说话,容清莲内心绝望至极,难道说,最终还要如了那狠心贼的意,带着儿女回到他身边吗?

“大哥,云儿——”容清莲忽然起身,朝着容文翰和霁云拜了三拜。

“莲儿——”容文翰心头一酸。

“姑母——”霁云忙侧身避过,伸手要去扶容清莲,却被容清莲让开,“大哥,云儿,莲儿有一件事相求——”

“起来说吧,”容文翰神情逐渐坚定,“大哥知道你心里苦,你放心,有大哥在,绝不叫你和两个孩儿再受委屈。”

心里已是拿定主意,今日里,自己就仗势欺人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武世仁阴谋得逞!

“大哥,兰儿性子强些,却是个好孩子,想来不会让大哥和云儿太过操心,倒是昭儿,毕竟年幼,更兼这次,遭他父亲毒打差点儿致死,怕是会落下病根,大哥千万要多顾着些,大哥和云儿的恩情,妹子来世再报。”

容文翰和霁云都是一愣,刚要抚慰,容清莲却忽然站起身,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武世仁就冲了过去:

“恶人,你休想再毒打我那孩儿,也不要妄想可以借由我们胁迫我兄长和云儿,我今日里就和你一同归了地府吧!”

武世仁还没反应过来,容清莲已扑至跟前,朝着武世仁脸上就胡乱扎去,武世仁猝不及防之下,被扎了个正着,惨呼一声,一下捂住眼睛,一手揪住容清莲的头发,又抬起脚来狠狠的朝容清莲踹了过去,只是任他如何用力踢打,容清莲竟是死死抱住不肯撒手。

众人再想不到会有此变故,顿时目瞪口呆。

“姑姑——”霁云最先反应过来,疾步上前,一把抽出旁边衙役腰间的利刃架在武世仁脖子上,“快放开我姑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咝——”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竟是均被容清莲和霁云的彪悍给吓呆了的模样。

武世仁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就松了手,容清莲明显已是处于昏厥状态,竟仍是死死抱着武世仁的腿不放。

这般公堂之上与女人厮打,武世仁已是斯文扫地,直气的脸都变了形,想要大骂,又畏惧旁边坐着的容文翰和架在脖子上的刀,正六神无主间,下面却又是一阵喧哗。

却是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正分开人群往大堂上跑,却是周蕙,看武世仁身处险境,再也顾不得,就想冲上公堂去救武世仁。哪知她跑得快,后面还有人比她跑的更快,却是一个姿容更胜一筹的粉衣女子,用力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周蕙,悲声道:

“你们这群强盗,快放开我的夫君——”

周蕙被推的一踉跄,一下栽在地上,脸上顿时去了一层油皮,只疼的不住抽气,勉强爬起身,却见那粉衣女子已经紧紧的抱住武世仁,冲着霁云怒声道:

“兀那刁蛮女子,我夫君虽是性子温和,你也不合如此欺负作践于他,你若再不放手,奴家就和你拼了!”

“你夫君?”霁云神情古怪,“你说他是你什么人?”

武世仁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低声道:“娇娘——”

还想再说,哪知女子已是朗声道:

“奴家方才已经说过,他是奴的夫君,奴是他的娘子,我们两人成婚已是数月有余,我们夫妻自来恩爱,自问也从不曾得罪姑娘,姑娘为何要这般对我夫君?娇娘今日有一句话撂在这里,倘或姑娘要杀了我夫君,娇娘必要为夫报仇,然后追随夫君于地下…”

“咦?”人群中忽然有人道,“那不是绿云阁的头牌娇娘姑娘吗?不是说娇娘姑娘被某个权贵赎出,娶为正室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娇娘?”又有男子也认出来,“还真是她,咦,等等,难不成那赎走娇娘的人便是这武世仁?可他明明不是已经有妻子了吗?或者,娇娘姑娘其实是嫁他为妾?”

“不可能,”却被其他人否决,“你们忘了,当初有位世子殿下对这娇娘一见钟情,曾说必禀了父母,纳娇娘为贵妾,却被娇娘断然拒绝,娇娘当时的话掷地有声,这一世,绝不与人为妾,这武世仁偌大的年纪,和那世子相比,无疑有天渊之别,娇娘怎会嫁他为妾?”

“贱人——”周蕙已经冲了过来,颤抖着冲那似是深情偎依在武世仁身边的娇娘道,“是谁让你来这里胡说八道,我夫君什么时候认识你这贱人!”

哪知话刚出口,那娇娘上前“啪”的一巴掌扇在周蕙脸上,使得周蕙左脸顿时肿胀起来。

“你就是那个死缠着我夫君不放的贱人吧?”娇娘语气不屑,“夫君曾说,他家里妻子早逝,他因感念亡妻,本不愿续娶,哪知,碰上了奴…”

武世仁本想阻止娇娘继续说下去,却哪里想到,身体不知为何,竟突然一动不能动,便是口里,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来。

说道两人恩爱,娇娘脸上神情顿时娇羞无比。旋即抬头狠狠的剜了周蕙一眼:

“我只问你,你是否姓周名蕙?”

周蕙愣了下,怒声道:

“是又怎样?你这贱人还能怎地?”

哪知一语未了,娇娘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周蕙没想到她又会出手,却是忘了躲闪,竟是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这下好了,两边顿时对称。

“果然是你这贱人!”娇娘气咻咻道,深情的凝视武世仁,“奴这一巴掌是替当初受尽委屈的姐姐赏你的!”

“夫君父母双亡,我二人大婚之日,夫君本说要带奴家回本宅拜见早逝的公婆和逝去的姐姐,却最终未成行,那日里夫君默默垂泪,奴家再三问询才得知,却是家中有一狐狸精,名唤周蕙,早在夫君未及第时,两人曾有白头之约,哪知你家嫌贫爱富,竟是生生把武郎赶出了家门,所幸夫君有贵人相助,娶了个贤惠的女子为妻,又状元及第,哪知荣归故里之时,你却藉由先前旧情灌醉夫君,做出了那等苟且之事。夫君酒醒,后悔不已,深觉对不起姐姐,好在姐姐贤惠,得知情由,便出面敦请夫君纳了你进门,却哪里知道——”

娇娘声音本就好听,又兼说的抑扬顿挫,故事更是一波三折,众人听得入神,仿佛看到那贤惠的妻子,深情的夫君,却因横插入一个包藏祸心的狐狸精,而忧心不已…

“你竟趁夫君不在,每日里为难姐姐,姐姐性子贞娴,从不会与人争吵,更做不来小人之事,日日郁积于胸,终至撒手西去…夫君本想把你打杀,却奈何夫人临终之时却要夫君为她少造杀孽,以期积下善缘,来世两人再会,便是因此,夫君才容你在府中呆了下去,却也再不愿回那伤心地——只是,夫君是夫君,奴家虽是出身青楼,却也知礼义廉耻,对你这般无耻j□j之人,却是要见一次打一次!”

“打得好!”下面百姓听得入神,竟是已把自己完全代入了故事中,竟是一片轰然叫好声。

周蕙直气的浑身哆嗦,待要不信,那娇娘所言却又大半和过往相合,待要信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最爱的男人,竟然这般在别人面前编排自己,只觉伤心至极,气怒攻心之下,冲着武世仁哭叫道:

“阿仁,你怎么能这般待我?当日洞房夜,你告诉我说,你根本丝毫不喜容清莲,之所以娶了她,不过是想要借助她娘家的势力,你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这一生,再不会对任何女人心动,你还说,看容氏面相,绝不是长寿之人,但等容氏归西,便扶了我为正…你说的这些话,难道全都忘了吗?”

“怎么可能?”娇娘神情大变,“你所言有何人为证?”

周蕙冷笑一声:“有天地为证,我若有一字是假,叫我天打五雷轰,生生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武世仁,你还有何话可说?”霁云怒道,“先是宠妾灭妻,又假言妻逝,停妻再娶,明明我姑姑尚在人世,你先咒她离世不说,更为了娶一个娼门女,说她离世,如你这般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忘恩负义的伪君子,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武世仁似是终于清醒过来,冲着容清莲哀求道:“夫人,为夫只是一时糊涂…”

“你说什么?”旁边的娇娘顿时恍若雷劈,不敢相信的瞧着武世仁,“你方才叫她什么?”

“叫她什么?”周蕙心知身败名裂已是在所难免,索性破罐子破摔,“还能叫她什么?当然是夫人了,我好歹还算是妾,也为夫君生了三个孩儿,你又算什么东西?”

娇娘身子晃了一下,扬起手来朝着武世仁左右开弓连打了十多个耳光,悲声道,“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竟敢这般,咱们从此,恩断义绝…”

说着掩面而去。

“混账东西!”

“真是禽兽不如!”

“果然是斯文败类!”

下面的人群静了一下,早已对容清莲的控诉深信不疑,顿时骂成一片,不知是谁,拾了块儿转头朝着武世仁就砸了过去,其他百姓也纷纷仿效,离得近的竟是揪了武世仁的头发就打,还有人拿了臭鸡蛋坏掉的瓜果,朝着武世仁就是一通乱砸,若不是那些衙役机灵,怕是武世仁当场就要被打死。

“真是混账东西!”楚琮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委实是我大楚之耻!”怪不得以文翰之儒雅,竟会那般愤怒难抑!

133意外事件

周蕙被围观百姓的疯狂吓到了,竟是呆呆站在原地,完全忘了反应。

不知谁喊了一声:

“这个狐狸精也不是东西!自己不要脸爬上男人的床不说,竟然不感念主母恩情,还对主母百般为难,当真是该死!”

当即有人附和:

“对,打死她!”

“拉她浸猪笼!”

周蕙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慌忙就往武世仁身边跑,身上却还是狠狠的挨了几下,等跑到武世仁身边时,早已是鼻青脸肿狼狈至极。

武世仁正好醒过来,一眼看见周蕙,想到这女人竟是当众说出自己对她的承诺,使得自己和容清莲之间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本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挨过这一关,好歹顶着个容府娇客的名头,便是投奔太子也有些分量,现在倒好,别说太子,这大楚朝堂怕是没自己容身之地了!

又是痛恨又是绝望,挣扎着骂了声“贱人”,急怒攻心之下,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