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和宫一片死寂。

容文翰所在的内殿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已经做好处死自己的准备了吧?

这偌大的宝和宫里,怕是除了自己,和不知道被关在什么地方的安公,就再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人了!

这几日饱受折磨,容文翰身体早已经坏到极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怕是能撑到明日已是极限了!楚晗来时不过强撑着,不愿堕了自己的尊严,到了这会儿,早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不过也好,这冰凉的地板,反而能让神智有片刻的清醒。

也曾无数次的揣测过,若是面临死亡,自己会想些什么?

国家兴衰?家族荣华?或者,会想起年少时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

都不是,这般时候,充盈在容文翰大脑的却是那个小小软糯的身体扑到自己怀里时,那脆生生的一声“爹”。

忆起和女儿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那么多的温暖和幸福,甚至冲淡了身体上的痛苦,容文翰嘴角依稀露出一丝笑容——此生得女若此,自己死而无憾。

下一刻,就被人紧紧抱住:

“爹——”

容文翰抬起的手一下僵在了空中,明明全身的伤口因了这个拥抱剧痛无比,容文翰却是没有半点儿反应——

自己一定是做梦吧,不然,怎么会听到云儿的声音?

下一刻却又惊又惧,一把打开霁云的手,喘着粗气道: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还不快走,容大——”

既然决定要把自己灭口,如今这宝和宫外怕早已是森严无比,这样贸贸然闯进来,更不要说,即便有机会离开,自己也不会走的,不然,容家怕是会马上大祸临头…

霁云僵硬的抬手,置于鼻下,呼吸间全是血腥的气息及不知名的腥臭味儿道。

“爹——”

霁云跪倒在地,把容文翰抱在怀里,无声的抽泣起来。

难道说重活一世,自己仍是无法打破这个死局,要再一次眼睁睁的瞧着父亲死去而无能为力吗?

“穆羽,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救了你两次,可你却…所以,你欠了我三次。”

前世今生救了你两次,可前世里,你却恩将仇报,听从李玉文役使,在我和爹爹走投无路时落井下石,使得我们陷入了更悲惨的境地…

“啊?”穆羽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容文翰却已经明白,陪同女儿到这宝和宫的不是容府暗卫,却是西岐摄政王。此时此刻,肯陪女儿冒此奇险,虽不知就里,却也明白两人必是大有渊源。当即强撑着道:

“穆王爷,请你马上带云儿离开,”

顿了顿又道:“若然可能的话,王爷离开上京的话,一并带了云儿离开上京,大恩大德,容文翰结草衔环、来世做牛做马来报。”

说着竟是以头碰地——

本想着自己死后楚晗暂时应该不会动女儿,方才突然看到宝贝女儿,便即明白,自己若真是死去,云儿的性子,怕是会和楚晗拼命,那样的话,无疑是以卵击石…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穆羽脸色一变,忙飞出去查看,却是一队整齐的禁卫军,脸色不由变了下,禁卫军已经赶到了吗?那些大内高手,怕是也已经各就其位!眼看天将破晓,再耽误下去…

刚一转身,就听见霁云呜咽着叫了一声“爹”,便再无半点声息。忙纵身过去:

“容公,阿开,容小姐,怎么样了?”

正好抱住即将软倒的身体。

立时明白,怕是阿开伤心过度,昏了过去。

“你们,快走——”许是方才流泪的缘故,容文翰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容公,保重。”话虽这样说,穆羽心里清楚,当前形势,容文翰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宝和宫了,停了下道,“容公放心,有穆羽在,定不让任何人伤到容小姐。”

倒卧地上的容文翰却已无一点声息。

能听得见外面的口令声,穆羽心里一动,这是,换防了?

背起霁云,身子一纵落在一处屋脊上,哪知还未站稳,却被人一下抓住胳膊。

“别动——”却是姬二的声音。

穆羽忙俯身,正好瞟见几个鬼魅般的影子从下方一丛灌木后绕出。又很快没了踪影。

“舅舅——”穆羽大惊,若不是舅舅突然出现,自己和阿开一定会被人发现。

“你这个混小子!”姬二气的恨不得揍穆羽一顿。这小子真把大楚皇宫当自家后花园了?就敢这么大喇喇的跑到关押重犯的地方,若不是自己派侍卫引开了绝大部分高手,这两人,早死翘翘了!

若被楚晗发现,西岐竟和容文翰或楚昭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就等着被人家给一锅烩了吧!

伸手提过来霁云:

“快走——”

两人回至自己宫室,能瞧见已经有打着灯笼的宫娥正往这里而来——

昨日已经向楚晗通报,要在今日离开上京。

姬二摸索着掀开穆羽的车驾挡板——穆羽的车是特制的,里面设有一个隐秘的夹层,把霁云放了进去,回身狠狠的瞪了一眼穆羽:

“楚国礼部的人很快就会到了,你不会就准备穿着这一身和他们相见吧?”

好在离开上京倒还顺利,十里长亭送别,大楚礼部的官员终于折返。

穆羽忙要打开夹层,外面忽然一阵銮铃响,紧接着两队身着容府标识的暗卫突然出现,两队人跪在马前,齐声道:

“我等奉命接小姐离开,多谢王爷大恩,容府上下没齿不忘。”

这是?穆羽僵僵的瞧了一眼姬二。

姬二却是无所谓的样子:

“是我通知的容府,她是容府的小姐,自然有他们自己的人操心。”

穆羽气恼已极,却又担心霁云这么长时间躺在夹层里,会不会闷坏了?沉着脸抽掉遮板,把霁云抱了出来,容府暗卫也围了上来,伸手便想去接,来来往往间正好碰掉霁云脸上遮面的黑巾,顿时齐齐愣住:

穆羽怀里抱的哪里是他们小姐容霁云,分明是双目紧闭、昏晕不醒的家主,容文翰!

163 前世今生二

“殿下——”穆羽身形刚一动,便被姬二挡住去路,低声道,“皇上遇刺,性命垂危,西岐不可一日无君…”

话未说完,车门倏地一下被关上。

姬二摸了摸鼻子,虽是有些尴尬,心终于放下来了些。

老实说,虽然容霁云也算是投自己的缘,可也就仅仅投缘而已,论相貌不过中上,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说句不好听的话,委实连羽儿都比不上。

而且一路行来,和羽儿相处时间也不过寥寥,自己就不明白了,羽儿怎么魔障了一样就非她不可了!竟是无论如何被冒犯,都放不下的样子!

叹了口气,真是前世的魔障!

却自顾自的转身,美其名曰要保护好皇上的安危,暗地里却吩咐侍卫,全方位监控摄政王的车子,若发现任何异动,要不惜一切代价拦截——

毕竟穆璠之死,已是势在必然,西岐国内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绝对禁不起穆羽出丁点儿意外。

当初知悉妹子惨死,兄弟两个便发誓,一定要助外甥站在西岐最高的位置,屠尽其他皇族之人,这个目标,是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发生改变的。

至于容霁云,不止对穆羽的帝王之路毫无帮助,更是再三左右了穆羽的心神——自己的外甥本来是何等杀伐决断、刚毅果决的一个人,现在却屡屡因为此女做出蠢事。

所以别说去救,姬二甚至觉得,容霁云,还是死了最好。

“所谓求仁得仁,她既甘愿代替父亲死在大楚宫中,又与我们何干?”姬二声音冷漠,“而且还说什么欠她三次?你一再出手救她,她却丝毫不知感恩,甚至一次次把你诱入死地,这样蛇蝎心肠的无情女子,羽儿还是忘了的好。”

忘了?穆羽第一次伸手抱住自己的双臂,神情惨淡,自己何尝不想如此?可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想忘就忘得了的!只要一想到容霁云会死,穆羽就觉得如堕冰窟、了无生趣!

隐隐的,总觉得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心底说,这一世,决不能再犯曾经的错,即便她心里永远也不会有自己,只要她,活着就好。

难道自己上一世,真的曾经,负过阿开?

姬二倾听片刻,里面仍是悄无人声,能隐约听见穆羽清浅的呼吸声。知道外甥性子自来执拗,这会儿八成在生闷气,便也不再多言,只密切监视着车内动静——只要安然返回西岐,到时羽儿想要怎么出气就都由他去。

一路无语,紧赶慢行,虽是仪仗繁琐,不过大半日,已是离京百里之外。

遥遥看见前面就是驿站。姬二一勒马缰绳来至穆羽车前:

“殿下——”

却是一下脸色苍白,车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穆羽的身影?

只来得及吩咐一声,调转马头,便往来路一路疾奔,忽听身后一片嘈杂声响,忙回头看去,却是一道淡淡的人影从穆羽的车上一跃而出!

“不好!”姬二暗叫糟糕,自己怎么这么糊涂,以羽儿的功夫,由自己看着,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就消失!

突然想起怎么忘了,那车内还有一道夹层,方才羽儿定是藏在夹层里,然后又闭住呼吸,做出人已经跑了的假象!

自己又一直存了羽儿会跑去救人这个念头,所以才会情急之下上当!

就这么耽误了片刻功夫,穆羽的马已经仅余一道残影罢了!

穆羽的马本就是西岐最好的宝马良驹,说是日行千里一点儿也不为过,因穆羽没有骑乘,可算是养精蓄锐。反观自己的马,因急于离开上京那个是非之地,早已是疲惫不堪,这会儿子,无论如何也撵不上了!

正是深夜时分,众人均已安睡。

宝和宫内却忽然浓烟滚滚。只是所有人都似是睡得太熟了,等有人发现时,哪里早已是烈焰炙天。根本就无法靠近。

而同一时刻,更有丧钟传来,却是大楚皇上楚琮,驾崩了!

太子又痛又惊之下,顿时昏了过去,宫中顿时乱成一片。

所有人都想着如何讨好新君,至于据说“太过劳累、已经被扶往宝和宫歇息”的两位重臣,早被众人抛到了脑后…

霁云靠在墙壁上,望着外面那无边的烈焰,浑身上下都是被火苗舔舐的灼热痛感,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想来是确信但凡宝和宫的活物都绝无再逃出去的任何可能,所以撤离了吧?

虽然知道死亡很快就会到来,霁云竟是出奇的平静,很多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老天会特别恩赐自己,让自己能重活一世,这会儿却突然就想通了,老天让自己回来,就是让自己还欠爹爹的债、弥补前生的遗憾。

上一世爹爹那么爱自己,更为了爱自己而悲惨死去,所以这一世,换自己替爹爹就死。

那么老天,和爹爹的帐已经扯平了的话,下一辈子,能不能保佑霁云仍然投胎做爹爹的女儿,平凡些就好,让爹爹亲眼看着霁云一点点长大,让霁云侍奉爹爹到白发满头…

只是阿逊——那张痴痴的容颜倏忽在眼前浮现,霁云心里大恸,阿逊,对不起…

“哐当”一声巨响,霁云眼睛倏地睁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是穆羽去而复返,正手持利剑用力的砍宫门前的铁栅栏——

已经决定处死容文翰,楚晗便再没有涉足此处,直接命人扛了铁栅栏来把门和窗户全部死死封住。

而此时,穆羽正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铁栅栏一下下砍去!

“咔嚓——”宝剑应声碎成两截,穆羽的虎口也随之迸裂,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穆羽?”霁云终于反应过来,神情茫然而震惊,怎么竟会是,穆羽?

“玄凝铁?”穆羽却是不理霁云,探手从怀里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依旧用力的朝着铁栅栏砍了过去,只是不知为何,每一次他的手挥起,都会有一种烤糊了的味儿道传来。

霁云已经挪至近前,伸手刚一碰栏杆,却又触电般收了回来——

那铁栅栏被炙烤的时间长了,此时温度奇高,不过稍一碰触,便有钻心的疼痛传来。

那方才烤糊的味儿道…

霁云下意识的往穆羽手上瞧去,果然早已是,血肉模糊!

而纵使穆羽手里的匕首削铁如泥,这会儿也不过在铁栅栏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切口罢了!

“穆羽,你疯了吗——”外面的帐幔已经烧着,一阵风吹来,火苗呼拉一声烧了过来,霁云的刘海一下就卷了起来,穆羽的头发更是尽数烧焦,再待得片刻,别说救自己,就是穆羽,也会陪着葬身火海!

“穆羽,你回来做什么?别以为你回来救我,我就会感激你!”

霁云用力的回想上一世穆羽如何手持宝剑步步紧逼,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充满恨意:

“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不会原谅你!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早知道是你,当初,我一定会眼睁睁的瞧着你冻死在那冰天雪地里!”

穆羽身体猛地一震,匕首却是更用力的朝着又一根栅栏切了过去。

“穆羽,你耳聋了吗?”眼看那火焰已经烧着了穆羽的衣衫,甚至能听见外殿轰然崩塌的声音,再晚些,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你以为这样拼命救我,我就会原谅你吗?我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永远也不要想着我会原谅你!我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不知道当初知道救下的竟然是你,我有多恨自己!我甚至对你那皇兄万分感激,你这人生来就是魔鬼,地狱才是你该永远呆着的地方!”

“穆羽,我告诉你,黄泉路上若是有你相伴,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穆羽果然一呆,神情悲怆至极:“阿开,你真的,这么,恨我?”

“是!”霁云惨然一笑,“恨到,即便葬身火海,我也绝不愿和你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牵扯!若你和你这样的魔鬼一同死去,对我而言,才是人生最大的耻辱!”

穆羽身体晃了一下,日日纠缠不休的那个噩梦忽然无比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纷飞的血雨,倒下的尸体,残破的古庙,衣衫褴褛比乞丐更肮脏的一对父女,渐渐幻化成无数次噩梦中阿开那双仇恨的眼睛,终于和眼前神情冰冷疯了一样的霁云重合:

“那个老人,和你在一起的老人——”

穆羽声音很轻,却仿若重锤狠狠的砸在霁云心头:

“…他把你护在身下,然后跪下,拼命地向我磕头,只求我,放过他心爱的女儿…”

难道所有的一切果然不是梦,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吗?

“你怎么知道?”霁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世的记忆是自己这一生最大的秘密,即便是阿逊也不知道,为什么,穆羽竟然晓得,还说的丝毫不差?

忽——

寒风裹挟着火苗再一次冲了过来,顿时燃着了穆羽的衣角。

霁云闭了下眼,有泪水顺着眼角不停滴落:“原来,你也记得吗?那就是,我们的前世…你护着李玉文那个贱人,一步步的把我逼至绝境…你杀了爹所有的侍卫,冷冷的瞧着那些野狗疯了一样的撕咬我和爹爹——”

“所以,你以为,对这样一个狼心狗肺害了我和爹爹的人,我会选择原谅吗?穆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可能,我死也不会原谅你!今日,我死在这里也就罢了,若是我能出去,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你!”

“所以穆羽,你还不滚,还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自己果然曾经对阿开痛下杀手,逼得她走投无路受尽j□j过着连猪狗不如的日子!

怪不得,怪不得认出来自己是谁后,阿开会那么恨自己!

是啊,无法忘记,那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自己病痛兼身中剧毒,是阿开紧紧抱着自己,然后那一夜里,阿开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着爹爹,爹爹——

自己既然曾经逼死过她的爹爹,这一世,又怎么可能再得到她的谅解?

“啊——”

穆羽忽然丢开匕首,用力扯住方才两个已经被切断的栏杆,用尽全身力气往外一拉:

铁栏杆应声而开,哪知上面却是轰然一阵响,一个巨大的滚木瞬时从天而降!

穆羽一个躲避不及,正被拦腰砸在下面。

“穆羽——”霁云惨叫一声,从哪个仅容一人可过的洞中钻了过去,完全不顾被烧红的铁棍烫起了一溜燎泡的肌肤——

铁棍太热了,穆羽又用了最大的力气,两只手竟是被生生沾在了铁棍之上!

“阿开,错了,一次,是不是,怎样做,都无法,无法得到原谅?”穆羽有些恍惚的瞧着霁云,一大口鲜血一下从嘴里喷了出来。

“穆羽——”霁云疯了一样的推开滚木,穆羽身体随即软倒,两只手掌早已是血肉纷飞,甚至有森然指骨j□j出来。

“穆羽——”霁云哆嗦着把穆羽抱在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又一滴的砸在穆羽脸上。

“别,别哭——”穆羽想要抬起手帮霁云擦拭,手抬到半空,却是重重的落了下去,“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流泪…”

164前世今生三

“穆羽,别怕,我,带你,出去——”霁云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把穆羽背上肩头,哪知脚踝处瞬时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噗通一声仰躺在地。

“哗啦——”又一根横梁轰然落下,正正堵住前面的路。眼看外面已是一片火海,别说带上穆羽,就是自己一个人,从这片火海中冲出去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爹,阿逊——”霁云内心绝望至极,却也知道,这两个至爱之人,此生怕是已经无缘再会!

眼看火势即将蔓延过来,反倒是自己方才所处的囚室,倒还相对安全些,霁云艰难的抱着穆羽一步步往里面挪去。

又一次重重跌倒在地后,穆羽终于痛醒过来,茫然地瞧着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的霁云:

“我,死了吗?”

“不对,我一定,是,在做梦…”

嘴里说着旋即闭上眼来,阿开说过,即便黄泉路上,也绝不会和自己同行!也就在梦里,阿开才愿意这么抱着自己,就像上一辈子,就如同七岁时那个冰冷而残酷的风雪之夜。

原来人死后也会做梦的吗?

真好,黄泉路上,有这样一个美梦,便是喝下孟婆汤时,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穆羽——”霁云呆了一下,抖着手指放在穆羽鼻下,呼吸果然更加微弱,说是气如游丝,一点儿也不为过,这是,油尽灯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