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顾芳灵的遭遇截然不同,一路上陈紫云不止一次试图从苏嬷嬷嘴里套话,却始终未果。为了避免做的太刻意引得苏嬷嬷跑去老夫人面前告状,在又一次被打太极似得搪塞过来后,陈紫云闭上了嘴巴。

一进入老夫人的屋子,陈紫云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尤其是在看到顾芳灵就坐在老夫人的右手边时,这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立马挂上恭谦的笑容,陈紫云佯作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低声下气的说道:“儿媳给老夫人请安了。”

“请安?我倒是不知道,咱们顾侯府的规矩何时变成了夜里请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苏氏沉着脸怒气难消,“是不是连带你的规矩,也需得我亲自出马管教管教?”

不懂规矩?这个罪名就有些大了。陈紫云满心诧异,却是顾不上辩解,只得认错:“是儿媳的不对,儿媳日后再也不敢了。”

“是不是不敢,你自己心里清楚。”冷哼一声,苏氏显然不吃陈紫云服软这一套,“行了,言归正传。今日请你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为何二姑娘回府多日却仍是尚未置办新衣?”

居然是为了顾芳灵问她的罪?苏氏面色僵了僵,不明就里的看向苏氏。

顾芳灵不受重视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五年来不是一直如此吗?之前都没见老夫人发怒,为何此刻突然转了性?

此外,顾芳灵不是被芳瑶带着去牧王府参加生辰宴了吗?为何会提早回来?难道是在牧王府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芳瑶怎么还没回来?

一连串的疑问砸过来,陈紫云竟是有些目眩。不敢多问,亦不敢提出任何的质疑。低下头,面上五味参杂,眼神煞是复杂。

“不说话?是心虚了,还是全然没把我这个侯府老夫人放在眼里?”若是往日,苏氏不会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陈紫云。她已经老了,顾侯府的后宅早晚要交给其他女人。不是陈紫云也会是其他人,至少陈紫云懂得进退,很有自知之明的从不敢试图挑衅她的权威。

回想起当初的周婉柔,苏氏眼中滑过一丝不喜。周婉柔什么都好,就是身份太高,被娘家娇宠的太厉害,难免就不好拿捏。单说这一点,顾芳灵倒是比周婉柔要识相,也更听话。

顾芳灵应该庆幸,她不是被周婉柔带大的。否则,顾侯府必然会出第二个周婉柔。而这,恰是苏氏最不愿意看见的,也是苏氏会放任陈紫云将顾芳灵送走的一个关键原因。

比起五年前顶着顾侯府嫡长女名头的顾芳灵,苏氏自是更加满意现下的顾芳灵。在她看来,五年的郦城经历,也并非一丁点成效都没有,好歹…把顾芳灵的顽劣和傲慢打磨掉了。

第15章 怨怼

面对老夫人突如其来的指责,陈紫云心中的不安感愈胜,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当着老夫人的面,陈紫云不敢多问,亦不敢迟疑,连忙表态:“老夫人误会了。儿媳怎敢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方才儿媳不说话,只是一时间觉得太过莫名,还以为管家已经安排下去了。没想到二姑娘到现下还没拿到新添置的衣衫,儿媳回去就传管家问话,令其尽快去办。”

“哦?这样说来,你是确实已经交代下去了?既然如此,苏嬷嬷,派人去把管家叫来。咱们当面问个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了迅速拉拢顾芳灵,苏氏的高姿态前所未有的足。

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从面上滑过,陈紫云是真的被老夫人接二连三的突击弄得措手不及了。她不相信老夫人不知道她说的只是场面话,明知她是随意敷衍的说辞却偏生要找管家来对峙......

陈紫云再不敢心存侥幸,老老实实承认了:“二姑娘这事,是儿媳想的不够周全,还望老夫人恕罪。”

苏氏也不是真想拿陈紫云怎么样,见陈紫云认了错,便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这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发生下一回。否则,你这个侯夫人也不必当了,干脆做回你的二姨娘吧!”

陈紫云浑身一震,连呼再也不敢了。

“不要光是嘴上说,要真正记进心里才行。”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卑躬屈膝的陈紫云,苏氏打发道,“你先回去吧,别扰了长临和芳灵两兄妹用膳。”

身为主母却被勒令不准惊扰小辈用膳…陈紫云的喉咙哽了哽,好半天才生硬的挤出一抹笑容,回道:“是,儿媳就不惊扰母亲的清净了。”

“记得赶紧派人把芳灵的衣衫置办好送过来。”生怕陈紫云气的不够狠似的,苏氏一脸理所当然的强调道。

陈紫云暗自咬牙,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是”字,头也不回的迅速转身走人。再在这里多呆片刻,她定然会忍不住跟苏氏呛声的。届时,吃亏的还是她。

“这个陈氏,真是越发不像话了。”苏氏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在座的顾长临和顾芳灵听。

顾芳灵自然是不会接话的。即便苏氏现下对她稍微改观,不定什么时候又突然变了。能够挑拨苏氏和陈紫云不和固然在她计划之中,却是大意不得。

顾长临也没就苏氏的感叹多言,径自问顾芳灵:“你每个月的月钱,可有让丫头去账房领取?”

“这个…”顾芳灵大为诧异,面上露出几分迟疑,“芳灵也有月俸的吗?可是过往五年都没…”

“堂堂顾侯府嫡女,怎会没有月俸?”顾芳灵话还没说完,苏氏再度怒了。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转头喝道,“苏嬷嬷,立马把陈紫云再给我叫回来!”

“祖母千万别。”苏嬷嬷正要应声,却听顾芳灵连忙起身阻止,“是芳灵自个做错事,理当受罚的,不怪继母。”

苏嬷嬷不由在心下为顾芳灵拍掌,面上亦是跟着点头劝道:“老夫人,这一而再的将侯夫人请回来,难免耽搁功夫。小侯爷和二姑娘都还饿着肚子呢,不如您三位先行用膳。至于侯夫人那里,就交给老奴私底下去提点两句,请侯夫人一并将欠下二姑娘的月俸全都还回来?”

不得不说,苏嬷嬷的说法很是动听。不但定死了陈紫云的错,还不动声色的帮顾芳灵把五年的月俸全都讨要了回来。最关键的是,正中苏氏的心。

不管苏嬷嬷本意如何,听在苏氏耳里,无疑是在帮她拉拢顾芳灵。此外,也顺理成章将过往的过错全都推给了陈紫云,独独将她给撇清了开来。毕竟,陈紫云惩治顾芳灵的事,苏氏之前也是默许了的。

眼中露出满意神色,苏氏仍是不忘佯作愠怒的拉下脸,气势十足的命令道:“你亲自去盯着她办,休要让她再次瞒天过海,阳奉阴违。”

眼看着苏嬷嬷退了出去,顾芳灵瞬间红了眼圈,满脸感激的望向苏氏:“祖母,芳灵…”

“芳灵不必多说,是祖母考虑不周,没能想到在这顾侯府内居然还有人胆敢苛刻正正经经的嫡女。以后若是再受了委屈,芳灵无需忍着,尽管来跟祖母说。就算祖母老得不管事了,只要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照样还能为你做几回主!”前世今生两辈子,苏氏第一次对着顾芳灵给出了承诺。哪怕这份承诺的期限再短暂,也是极为难得的。

顾芳灵哭了,一只手用力掐着大腿内侧,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丝帕不断的拭泪。楚楚可怜的神情,倒也有几分惹人怜惜的模样。

顾长临眉头微挑,放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嘴唇更是抿的紧紧的。

瞧着顾芳灵的反应,苏氏心头如释重负,面上挂起得体的慈爱笑容:“傻丫头,怎么还哭上了?以后有祖母在,有你哥哥在,谁还能真欺负了你去?”

“芳灵知晓的。”吸吸鼻子,顾芳灵确实也哭不下去,索性就不折腾自己的腿了。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表面功夫也一样都没漏下。苏氏大为满意,挥手传膳。

这顿晚膳,表面看上去和和气气,其乐融融。但真要说实话,顾芳灵其实是食不知味的。

能跟顾长临同桌用膳,顾芳灵求之不得,发自内心的感到欢喜。可面对苏氏,顾芳灵兀自低垂着头,文文静静的夹着就摆在她眼前的那一两盘菜。是守礼,更是为了避开苏氏的那张脸。

否则,顾芳灵不确定她到底能不能一直维持面上的虚假笑容。明明,苏氏在她眼中丝毫不比陈紫云良善,她却必须强逼着自己一而再的作戏。这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时刻都絮绕着顾芳灵,久久散之不去。

顾芳瑶这日回府的时辰有些晚。刚一到家,就被陈紫云给叫了去。

“可算是回来了。牧王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顾芳灵会独自提早回府?老夫人对顾芳灵的态度又怎会突然变了天?”提起今晚的遭遇,陈紫云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抓着顾芳瑶急问道。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谁知道顾芳灵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愣是被太子殿下给看上了?母亲您先别急着问我罪,我这会儿也心气不顺呢!您可是不知道,我的颜面今个在牧王府都给丢尽了,简直是供人嘲笑的可怜虫!”但凡想起她跪在地上,顾芳灵却好端端的站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一幕,顾芳瑶就咬牙切齿,满心的怨怼。

凭什么顾芳灵就比她高贵?五年前她是庶女,比不过顾芳灵的嫡女身份,她认。但是现下的顾芳灵,拿什么跟她比?不敬继母的恶名?还是被流放郦城五年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顾芳瑶是事后才反应过来,她在牧王府那一跪,不单单跪了太子殿下,还跪了站在卫清墨身边的顾芳灵。顾芳瑶想的越是清楚,就越是止不住的怒火爆发,连带对顾芳灵的妒恨亦无法克制。

“什么?太子殿下?顾芳灵怎么会......”陈紫云被吓得嗔目结舌,犹如被人堵住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即便是五年前的顾芳灵,也不够资格攀附上太子殿下。更何况是现下名声败坏的顾芳灵?

“不知道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都快要被烦死了!”她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不想再开口,更不想再提起“顾芳灵”这三个字。双手捂住耳朵,顾芳瑶在人前的端庄大方瞬间破灭,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第16章 驾到

五年时间,足够让陈紫云在顾侯府布下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顾侯府内的风吹草动。

然而陈紫云再大的本事,手也伸不到皇家。是以,即便她早就从下人口中知晓顾芳灵坐的不是顾侯府的马车,也万万想不到马车的主人会是太子殿下。

顾侯府的看门下人是不可能认识太子亲随的,陈紫云也顶多想到了牧王府头上。哪想到顾芳瑶会带回来如此大的惊吓,震的她连晚膳都吃不下,彻底难眠。

而更让陈紫云魂飞魄散的,则是次日太子殿下的亲自登门。

太子驾到,整个顾侯府都得抖上几抖。得到禀报的陈紫云想也未想就要迎出去,却被身边的顾芳瑶拦住了。

“芳瑶?”不明所以的看着顾芳瑶,陈紫云面上尽是焦急,唯恐怠慢了太子殿下会被降罪。

“太子殿下不会是特意来见娘的。”意有所指的顿了顿,顾芳瑶语气低沉,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狠意,“先让女儿去会会太子殿下再行定夺。”

“什么?芳瑶你…”被顾芳瑶的胆大妄为吓住,陈紫云白了白脸,眼中尽是不赞同。

“放心,女儿知道轻重的。”不若昨夜回来时的失态,顾芳瑶勾起一抹笑容,仪态万千的带着丫头婆子走向了门外。

陈紫云张嘴欲言,最终却是放弃了。轻叹一口气,坐了回去。无法否认,她心底最深处也是寄望顾芳瑶能旗开得胜的。

倘若芳瑶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另眼相待,哪怕仅仅只是攀上少许交情,于她和芳瑶也不是坏事。更不必说,她膝下还有两个嫡子。想到这里,陈紫云对顾芳灵的忌惮再度加深几分。

卫清墨会来顾侯府,自然是为了顾芳灵。只不过他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不是老夫人苏氏,而是顾芳瑶。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给太子殿下请安。”浅浅的绯红自脸颊蔓延开来,顾芳瑶的礼数很周全,让人挑不出错来。

卫清墨也没想挑顾芳瑶的错,原本是打算直接无视的,却在提脚的刹那,忽然改变了主意:“顾大小姐腰间的玉葫芦倒是别致。”

“回太子殿下的话,此玉葫芦是顾侯府嫡长女的信物,臣女一直佩戴在身上。”未料及卫清墨没有立刻让她起身,而是提及了玉葫芦,顾芳瑶心下一颤。

虽然拿不准卫清墨的心思,顾芳瑶却是决计不会将玉葫芦还给顾芳灵的。是以,顾芳瑶特意强调起了她现如今的身份。

“一直吗?”卫清墨神色未变,望向顾芳瑶的眼神不免复杂起来,“敢问顾大小姐在玄元二十五年可曾去过邺城?”

玄元二十五年、邺城、玉葫芦。顷刻间抓住重点的顾芳瑶终于明白,顾芳灵为何会入太子殿下的眼了。

不过,太子殿下既然有此一问,那就是还不确定?反正玉葫芦此刻就挂在她的身上…顾芳瑶心下微动,眼中闪过精光,语气越发的真诚谦卑:“臣女的外祖家就居住在邺城,是以臣女每年都会回邺城小住一段时日,聊慰外祖母的思念。”

如若卫清墨不知道真相,比起恶名在外的顾芳灵,眼前的顾芳瑶确确实实更符合他记忆中那个惊鸿一瞥的胖女娃模样。而顾芳灵,不说她现下的名声,单只那消瘦的身躯就全然找不出幼时圆滚滚的福态。

久久没有听见卫清墨的下一句话,顾芳瑶不由忐忑起来。难道她方才的话里有破绽?不应该啊!更何况,即便被卫清墨察觉出不对劲,也治不了她的罪。

顾芳瑶确实够聪明。她没有直言玄元二十五年去过郾城,更加没有否认。她只是故意偷换了概念,擦边球的说了每年都会去邺城,顺理成章就给卫清墨造成了一种承认的错觉。

顾芳灵敢公然误导卫清墨却不怕被揭穿,纯粹是因着从玄元二十六年开始,她的确每年都有去邺城。至于在那之前的几年何以不回外祖家,自然是源自她的庶女身份,以及陈紫云的妾侍地位。

卫清墨笑了,笑的很冷,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枉他自诩工于心计,前世居然被如此拙劣的雕虫小技给蒙骗住,更甚至连累了真正的救命恩人,着实可笑。

原本,卫清墨是不记恨顾芳瑶的。是他自己太自负,才会错漏真相,怪不得任何人。

而今重来一次,在确定顾芳瑶绝非他口中所说的那人之际,再度听闻顾芳瑶的说辞,卫清墨不得不承认:顾芳瑶确实有颗玲珑剔透心,方将几句话就猜出了他的口风,同时果断顶冒了顾芳灵。冠冕堂皇的话语看似简单,实则没有半点破绽。饶是明知真相的他,也挑不出错来。

如若顾芳瑶是男子,身为上位者的卫清墨定然会欣赏她的机智,指不定会委以重用。如若顾芳瑶欺骗的对象不是他本人,卫清墨也许不会对顾芳瑶另眼相待,但某种程度上也会对其夸赞有加。

只可惜,顾芳瑶错算了一点,那就是眼前的卫清墨早已知晓顾芳灵才是他真正要找的人。此般前提下再去回想顾芳瑶的完美说辞和得体表现,卫清墨只有一个字送上:蠢。

“那可真不凑巧。本太子曾数度去过邺城,却一次也没碰上过顾大小姐。”伴随着卫清墨满是遗憾的唏嘘话音落地,顾芳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去顾老夫人的院子。”没有再去看顾芳瑶,卫清墨转过头,冷着脸命令顾侯府带路的下人。能这么快赶来,顾侯府果然到处都是暗桩。

听出卫清墨的不耐烦,带路下人再不敢暗动心思,片刻不耽搁的前往老夫人的院子。

顶着诰命夫人的名头,苏氏当得太子的探望,却也不敢托大,早早就带着一干下人等在了院外。见到卫清墨走过来,立刻迎上去行礼。

“老夫人不必多礼。本太子今日来顾侯府,是特意向老夫人赔罪的。”卫清墨一开口就是赔罪,委实将苏氏吓得不轻。

苏氏连呼不敢,恭恭敬敬的将卫清墨请进屋,坐在了上座。

“照理说这府宅之事,本太子不该插手。只不过,既然让本太子撞上了,那么该给的交代必然不能少。”都说苏氏巾帼不让须眉,卫清墨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然而真正了解过后,卫清墨却觉得谣言确有夸大之嫌。

故而此刻对上苏氏,卫清墨只是表面做足了礼数,实则并未将苏氏视为值得尊敬的长辈。连带的,他的态度就少了几分真诚和热情,疏离的端起了太子殿下的架子。

卫清墨如何作为,苏氏不敢质疑。卫清墨嘴里的“交代”,苏氏更加不敢应下。不由的,就疑惑道:“不知太子殿下所指是......”

“老夫人原是不知的吗?”卫清墨不答反问,比苏氏还要诧异,“我还当顾二小姐昨日提早回府,老夫人必会过问是何缘由的。看来,并非如此啊!”

被卫清墨这么一说,苏氏脸上的堂皇再也遮挡不住,想也没想就推脱道:“老身年纪大了,早已不管事。现下顾侯府的府宅,是交由侯夫人在打点的。”

“竟是这样吗?”卫清墨站起身来,说着就要往外走,“本太子还奇怪,怎么在来老夫人院子的路上巧遇贵府大小姐。看来本太子理该直接随顾大小姐去见侯夫人才是,也就不用惊扰老夫人了。”

“太子殿下请留步。”根本来不及细想顾芳瑶为何会拦住卫清墨的去路,苏氏的脸色顿时大变,急忙道,“太子殿下有何事大可直接吩咐老身。老身固然不再管事,却也并非顾侯府摆设之物。实在无需劳烦太子殿下挪步别处,委实要不得。”

“老夫人这话便言重了。”卫清墨依言停下脚步,如实说明来意,“其实也算不得大事。本太子不过是代牧王府来向顾二小姐赔个不是。昨日是牧王府招待不周,还望顾二小姐切莫放在心上,日后当得多多往来才是。”

第17章 再见

既然能够劳动太子殿下亲自大驾光临来顾侯府赔不是......苏氏已经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一个劲的呐呐着“不敢”,心下则是止不住的腹诽顾芳灵到底撞了什么大运,竟得了如此荣光。

“正事说完,本太子就不在老夫人这儿逗留了。”无心陪苏氏虚伪客套,卫清墨再次迈开脚步,这次是真的打算离开了。

“太......”苏氏还想再喊,就看见陈紫云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然而跟在陈紫云身后的,不是顾芳瑶,却是顾芳灵。

“芳灵?你怎会过来?”此情此景,苏氏当然并非质问顾芳灵为何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而是诧异顾芳灵为何会与陈紫云走到了一块。

照理说,这两人应当势如水火,互不相容才对。也是因着这个缘由,苏氏才全然没有担心过得了太子青睐的顾芳灵会被陈紫云拉拢。

“继母传话让芳灵立刻赶来祖母这里,芳灵这才......”顾芳灵脸上的焦急担忧在见到苏氏安然无恙之后转为疑惑,满脸的不解丝毫不加掩饰。

苏氏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陈紫云显然是一计不成,便用起了第二计。但是,不管陈紫云如何挑唆顾芳瑶,苏氏都不会过问。可换成顾芳灵,苏氏就不答应了。

以前的顾芳灵,死活不论,苏氏看都懒得看一眼。现下的顾芳灵却不同,是苏氏要用来为顾长临锦上添花的,绝对不准许被陈紫云给破坏掉。

“顾二小姐,又见面了。”被陈紫云无视,卫清墨并不以为意。但顾芳灵竟然将他当成透明,卫清墨心里就有那么一丢丢不高兴了。

他整日想着如何为顾芳灵铺垫繁华富贵之路,顾芳灵却是视他如无物。以卫清墨一贯不吃亏的性子,委实做不到心平气和。怪罪顾芳灵当然不可能,不过......既然顾芳灵看不见他,他就主动提醒她好了。

“太子殿下!”顾芳灵不是陈紫云,她没有那么多的耳目能够随时随地知晓整个顾侯府的动静。此次前来,纯粹是想要看清楚陈紫云到底耍什么招数。却万万没有料到,出现在苏氏这里的竟然会是卫清墨。

以卫清墨的强大威压存在感,顾芳灵不可能没有看见他。其实在进屋的一刹那,她就望见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只不过,顾芳灵委实没想过跟卫清墨套近乎。如若可以,她是希望避开卫清墨的。下意识里,她还是会将卫清墨跟顾芳瑶归为一国。

小小惊呼一声,顾芳灵连忙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给......”

“顾二小姐不必多礼。整日翻来覆去的听着这一套,本太子也着实烦了。”随意摆摆手,卫清墨是高调凸显顾芳灵的与众不同,同时也隐隐夹杂了少许其他的深意。他很好奇,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的顾芳灵,会是如何应对。

顾芳灵愣了愣,行礼的姿势却是维持着不变,怯弱的嗓音中透着单纯的无辜:“芳灵的规矩向来不够好,礼数也不甚周全。为着这事,芳灵没少挨训。若是太子殿下不怪罪,芳灵便直接起身了。”

“挨训?”卫清墨诧异挑起眉头,心下甚是满意顾芳灵的接招,毫不含糊的顺势望向了苏氏,“虽然只是区区两次见面,但贵府二小姐的礼数落在本太子的眼中,恰是极为周全的。不知顾侯府究竟是何人为着礼数和规矩训斥顾二小姐呢?老夫人定要将其请出来让本太子开开眼界,瞧瞧什么才是更胜一筹?”

“这......”苏氏噎住,视线投向了神色惊慌的陈紫云。追根溯源,最先训斥顾芳灵不懂礼数的,正是陈紫云。

陈紫云彻底陷入慌乱,心中满是不安。尤其当苏氏望向她,她更是乱了方寸。

当初她一言定论,将“不敬继母”的恶名死死扣在了年方八岁的顾芳灵头上。老夫人没有为顾芳灵出头,侯爷也是默许了她的作为。整个顾侯府,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是以,她才有底气胆敢将顾芳灵远远送走,甚至狠下心来打算连顾芳灵的命也一并要了以除后患。

要不是周万威的旧部王靖副将当年突然出现在邺城,且认出了顾芳灵…陈紫云是势必不会让顾芳灵好端端抵达郦城的。

“看来,便是侯夫人了。”顺着苏氏的视线看向面色大变的陈紫云,卫清墨勾起嘴角,“不过让本太子诧异的是,一直养在侯夫人身边的贵府大小姐不论是礼数还是规矩,似乎都比不上二小姐?”

“太子殿下恕罪。”被卫清墨这么一问,陈紫云硬着头皮想要解释,却全然不知该怎样接话。她心里没有一刻比此刻更透彻,卫清墨摆明就是为了顾芳灵来责难她的,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错。

卫清墨没有接话,只是转过头,漫不经心的对着苏氏说道:“顾侯府的内宅,确实需要好好整顿整顿了。”

苏氏急声称是,暗地里瞪了陈紫云好几眼。今日过后,顾侯府在太子殿下眼里的名声,怕是荡然无存了。

陈紫云百口莫辩,犹如吃了黄连那般苦,却无从诉说起,只得默默往肚子里咽。

置若罔闻屋里众人的神色各异,卫清墨挥挥衣袖,告辞离去。

苏氏和陈紫云即刻相送,顾芳灵则是微微侧身,朝着旁边退了两步,将路让了开来。

卫清墨走过顾芳灵身边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尽管什么也没说,却是冲着顾芳灵轻轻颌首。

顾芳灵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福身行礼。等她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卫清墨的身影已经飘然走远,徒留下一室的冷意。

尽管对卫清墨的到来满心不解,顾芳灵依然发自内心的感激卫清墨的直言表态。无论她是不是真的如外界传言那般,幸运的攀附上了卫清墨这个高枝,只要落在别人眼中是这个意思,就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太子殿下来了又走,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看似没有留下丁点痕迹,却是让顾侯府彻底翻了天。

先是一贯倍受尊崇的陈紫云被苏氏公然呵斥苛刻继女,到了侯爷那里更是狠狠挨了骂。接下来的长达三个月里,她没再得到侯爷的半点和颜悦色,每天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侯爷夜宿妾侍房内,着实气出了内伤。

接着是在太子殿下面前有失礼数的顾芳瑶被不容辩解的罚了禁闭,勒令一月内不准许出门。待到小道消息传出顾侯府,她苦心营造五年的好名声亦是受到了极大的折损,悔不当初。

反观顾芳灵,水涨船高的立刻被劳师动众的更换了住处,在顾侯府的地位更是顷刻间飙升至最高。即便是较之五年前,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芳灵的新院子靠近顾长临的住处,是苏氏特意为顾芳灵挑选出来的,意在方便两兄妹的亲近和往来。

顾芳灵正式迁院这日是书院休憩日,顾长临并没有出府。在苏氏的授意下,他早早就来了顾芳灵的新住处。

“哥哥。”见到顾长临,顾芳灵笑的灿烂,挥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只留下蓝烟在身边伺候。

顾芳灵的新院子里多了不少下人,无一不是刚从府外挑选回来的。完全不需顾芳灵多提,苏氏就主动略过顾侯府原有的下人,尽可能的将陈紫云的眼线排除了开来。

“新住处可还好?”顾长临没想到,不过是朝夕之间,顾芳灵在顾侯府的地位就变了。太子卫清墨吗?顾长临跟其没有过多交集,也谈不上交情,想要打探原委更是鞭长莫及。

“还不错。祖母让人送来了好多好东西呢!”指着堆放在一旁的礼盒,顾芳灵语气轻快的回道,“继母那边也指派了管家尽快为我添置齐全所有的物什,虽然暂时还没送来,不过估计也很快了。”

顾长临点点头。静默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牧王府…”

顾长临不好提太子殿下,就只能借由打听牧王府的名头来表示疑惑。对此,顾芳灵心知肚明,郑重其事的跟顾长临保证道:“哥哥放心,芳灵知晓分寸的。”

第18章 赔罪

即便顾芳灵说了不必担心,顾长临仍是没办法真的安下心来。牵扯到太子,便是跟皇家沾惹上了关系。如若真的发生了什么麻烦,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顾长临也护不住顾芳灵、

想到这里,顾长临抿了抿嘴,冷着脸盯着顾芳灵没有回话。

就知道没办法轻易说服哥哥......顾芳灵心下长叹一口气,面上却是不变的笑容:“再坏也不过是如此,顶多再一次被送去郦城。反正我都熟门熟路了,不怕去了陌生的地方会睡不着觉。”

顾长临的脸色越发冷了,瞪着顾芳灵的眼中差点冒出火来。

“好了好了,哥哥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自己不该得意忘形,也不能掉以轻心。”唯有在顾长临面前,顾芳灵才敢不遮不掩的做最真实的自己,“只是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哪怕我不想,也改变不了。既然如此,何不放宽心,随遇而安一次?”

顾长临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眼中的火气也渐渐散了去。灵儿说的没错,总归还是在他眼皮底下,再差也不会坏过兄妹被迫分离的那五年。

顾芳灵口上所说,并非单纯安慰顾长临,而是她的真心话。

卫清墨是太子,她左右不了其的言行举止,也猜测不到他背后的深意。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迄今为止,卫清墨并无心伤害她。

既然卫清墨有意为她正名,顾芳灵自然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势必不会让旁人小瞧了去。

至于日后是否会被打回原形,又会否摔的更惨,顾芳灵暂时不欲理会。只因她心中清楚,就算她费尽心机的防患于未然,也抵挡不住卫清墨的小小一个转念。

前世今生两辈子,顾芳灵早已被磨砺的足够冷静理智,而不会患得患失的飘飘然。既然她现下的风光是卫清墨给予的,那么在卫清墨没起心收回之前,她就是当初的顾芳瑶。

当初啊......顾芳灵忍不住在心下嗤笑。至少前世在她被那些人害死之前,顾芳瑶依旧风风光光当着尊贵无比的晋王妃不是吗?也或许,她这次也能如顾芳瑶那般好运,更甚至安然活到老死的那一日?

“不管怎样,凡事小心为上。”离开前,顾长临叮嘱道。见顾芳灵乖乖点头,又忍不住补上了一句,“太子殿下过于尊贵,切勿盲目迷了心。”

顾芳灵“噗哧”一声,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哥哥,灵儿可是被退过亲的。”

被退过亲,不管是品行还是名声,都已经沾上了污点。这样的女子,是不可能嫁入皇家的。顾芳灵有自知之明,断断不会妄动贪念,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