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咬牙，秦云然站起身，一脸严肃的去了宰相夫人的院子。有些事他必须说了，不可以再拖下去，他也不准许自己继续逃避下去。
相较四方动静各异，卫清墨这边显然要平静许多。除了特意去面了一次圣，便再无其他举动了。
有关卫清墨提及的事情，元帝挑起眉头，兀自犯起了难。要翻陈年旧账，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卫清墨显然要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委实给他增添了难题。
算了，还是去找皇后商量商量吧！倘若顾芳灵真的对太子有救命之恩，皇家确实必须给予回报。不过是一个郡主的封号，他金口一开便能定下的事情，只不过缺少那么个合理的由头罢了。
“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是太子主动提及的，顾侯府那边怕是不知情。”顾芳灵曾经救过卫清墨的事情，在孙雯菲第一次找她告状的时候，皇后就找卫清墨问清楚了。
因着不涉及利益和原则，顾芳灵又确实对卫清墨有恩，皇后便没拦着，任由卫清墨一而再的给其提供了庇佑。此次之事，皇后灵机一动，打算彻底做个了结。
第71章
会得到宫里的召见，委实出乎顾芳灵的意料之外。前世她无缘皇宫，今世亦不曾妄想过。不过似乎，卫清墨又暗地里为她筹谋了什么？
心下轻叹一口气，顾芳灵不得不承认，无形中她欠下了卫清墨太多太多人情，还都还不清楚了。
“二姑娘是头回入宫，必然有很多规矩都不知晓。尽量多做少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干脆就下跪行礼......”苏氏年轻的时候，曾经有幸进过一次宫。不过那次只是走了个过场，真正见识的也不多。此刻纵然想要给顾芳灵提供经验做参考，却也并不实在。
苏氏的神情显然不若往日里的高傲，尽管掩饰的极好也被顾芳灵看出了几分心虚。对此，顾芳灵并未拆穿，只是低着头应下了。
其实真要到了宫里，顾芳灵比任何人都惜命。别说苏氏一而再的耳提面命，哪怕没有任何人的提醒，顾芳灵自己也不敢粗心大意的。
陪着顾芳灵入宫的并非蓝烟，而是苏嬷嬷。为的是尽可能的在路上多教导教导顾芳灵，也是想要尽一切可能的防止意外发生。不过她们的担心似乎多余，直到站在皇后宫殿门外，顾芳灵都没有犯错。
不过走到这里，苏嬷嬷就不得不停步了。眼前可是皇后娘娘的宫殿，自是由不得苏嬷嬷跟着进去。
会被拦在外面，苏嬷嬷丝毫不觉得奇怪。不过令她不解的是，身边陪同站着的似乎也并非宫里的人？难道，皇后娘娘的寝宫里面还有其他人也在此时求见？
苏嬷嬷没有猜错，顾芳灵刚一进去，就听到里屋传来了欢声笑语。很熟悉的清脆嗓音，顾芳灵完全不怀疑比她早到的另外两人正是旧识。
“哟，顾二小姐可算来了。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推三阻四，动作慢吞吞，这是摆谱给谁看呢？不知道咱们已经陪着皇后娘娘等了好一会呢？”见到顾芳灵出现，卫茜的眼中很快闪过一抹恨意，说出来的话语也着实不怀好意。
要不是顾芳灵，秦大哥就不会始终对她疏远，更加不会对她冷言冷语。全都是顾芳灵的错！卫茜发誓，她绝对不准许自己忘记顾芳灵带给她的耻辱。而且，必定会千百倍的加以奉还。
“小茜，别乱说。顾二小姐第一次进宫，难免会心下紧张。路上稍微耽搁些许功夫，倒也算不得大的过错。只要以后别再继续犯便好。毕竟让皇后娘娘久等，是大罪，会掉脑袋的。”孙雯菲抿嘴笑笑，对上顾芳灵的视线亦浮现出几分冷意。居然能让姑姑特意召见，顾芳灵的能耐越发大了呢！
卫茜和孙雯菲一搭一唱，看似只是在说笑，话里的深意却不容忽视。顾芳灵心下凛然，瞬间提起了戒备。她不怕卫茜和孙雯菲把她怎样，却担心一旦触到皇后娘娘的禁忌会惹来挡不住的怒火。
好在皇后娘娘并未被卫茜和孙雯菲的话挑起怒火，只是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顾芳灵，面上倒也没有露出太大的不喜。反之，扫向卫茜和孙雯菲的眼神变得玩味了许多：“你们两个丫头乱说什么呢？可别吓着顾二小姐了。”
身为一国之母，皇后常年深居后宫，所经历的尔虞我诈和阴暗碾压从来都是防不胜防的。如卫茜和孙雯菲这般明显的小伎俩，丝毫不会引起皇后的算计。不过，对于顾芳灵接下来会如何应对，皇后还是挺感兴趣的。
顾芳灵倒也没有怎么应对，既没有露出惊恐害怕之神色，也未有立刻急着出言反击。只是抬起头，冲着卫茜和孙雯菲友善的笑了笑，随即就低下头去。
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卫茜和孙雯菲的脸色同时黑了下来。数日不见，顾芳灵竟然变得此般沉得住气？眼见没能挑起事端，委实让两人心下不甘。
皇后当即就笑了起来。比起卫茜和孙雯菲藏得尚且不够完美的小心思，她更看好顾芳灵的沉着大气。深宫内院的女子，可以性子单纯简单，也可以工于心计。只看谁活的更久、更自在，方为最后的赢家。
迄今为止，皇后算是半个赢家。待到太子卫清墨顺利登基，坐稳太后位置的她便是后宫里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整个人生都将不会再存有遗憾。
而卫清墨，从小到大都没有让她失望。除了玄元二十五年的那次偷溜出宫，差点吓得皇后去了半条命，之后就再无丁点波澜。
是以，对曾经救了卫清墨一命的顾芳灵，皇后是发自内心感激的。有关顾芳灵的种种流言，皇后有派人探听过，同时也自有她的一番思量和看法。
比起现下的顾侯府候夫人陈紫云，皇后显然是无条件偏向周婉柔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室侯夫人。不说周婉柔才是上了顾家族谱的正房，单说万威将军在世时候的显赫战功，就足以让皇后对周婉柔和顾芳灵照拂有加。
虽说皇家不会轻易擅自插手臣子的后宅，但顾侯府居然在万威将军尸骨未寒之际，不留情面的将年幼的顾芳灵逼上死路，这就有些过分了。
纵然还有顾长临这个子嗣在，但顾芳灵同样也是万威将军留下来的血脉......顾侯府做事此般不地道，狠心又无情。若是传扬出去，岂不寒了边关将士们的赤忱衷心？
更不必提，顾芳灵还实打实的救了卫清墨一命。以至于她在皇后眼中，就更加有分量了。
宰相府退亲的事，圣上跟皇后提起过。同样是女子，皇后比圣上更能感同身受顾芳灵所遭遇的羞辱和难堪，也颇有微词。怨不得圣上会金口玉言，许下让顾芳灵自行抉择良婿的承诺。这都是顾芳灵应得的！
只不过，圣上本意是好的，却好像不小心给了某些小人以可趁之机？皇后可不会简简单单的以为，那陈家表少爷是真的爱慕顾芳灵故而起了歹心。郾城是皇子脚下，在顾侯府这样的深宅内院，陈君宝敢动手，就肯定有不小的仰仗。
太子回来说，是陈紫云和顾芳瑶的手笔，陈君宝不过是顺水推舟的帮凶。皇后听后丝毫不觉得诧异，反而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如此才能说得通，前后缘由也都顷刻间被理顺了。
今日特意将顾芳灵召进宫来，是因着圣上的吩咐，也是源自太子的请求。圣上是她的夫君，太子是她的儿子，这个世上唯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同时请她出面，皇后娘娘是说什么都不会拒绝的。
至于卫茜和孙雯菲的进宫，纯粹是她们自发的举动。到底是不是巧合，两人心中有数，皇后也不是轻易就能被蒙骗住的。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顾芳灵跪在地上请安的声音唤回了皇后渐渐拉远的思绪，也换来了卫茜和孙雯菲的嗤之以鼻。
在卫茜和孙雯菲看来，眼下名誉尽毁的顾芳灵已经等同残/花败/柳，全无半点威胁。不过顾芳灵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膈应人的事情，乃至卫茜只要提起顾芳灵的名字就火冒三丈，连带孙雯菲也同仇敌忾的憎恶上了顾芳灵这个惹祸精。
“快快请起。早就听闻顾侯府二小姐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名，今日总算得以相见。果然不愧是万威将军的外孙女，进退有度，浑身上下都是了不得的气势。”笑眼凝望着顾芳灵，皇后的语气很是温和，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顾芳灵是没想到皇后非但没有丁点恶意，而且还率先对她示好。而卫茜和孙雯菲，则是瞠目结舌的看着顾芳灵，怎么也没从顾芳灵身上找出所谓的气势来。
不过，既然皇后娘娘这样说了，那便是真理。顾芳灵不会不识相的不应是，卫茜和孙雯菲也没胆公然反驳皇后的话。只是几人心里究竟怎么想，就智者见智了。
“圣上先前跟本宫提起过顾二小姐在狩猎时的英勇，甚至还特意将顾二小姐亲手猎回来的兔子给本宫做了毛领，委实暖和又舒适。本宫一直想要当面跟顾二小姐道谢，只是苦于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今日可算如愿，跟顾二小姐见上了一面。”皇后貌似不经意的言语，无不宣告着圣上和她对顾芳灵的另眼相待。只听得卫茜和孙雯菲忍不住暗自皱眉，差点失态。
怎么可能？顾芳灵算什么东西？竟然抢过她们的风头，得了圣上和皇后的眼？全郾城那么多位才貌出众的大家闺秀，哪位不比顾芳灵要更耀眼、更值得赢来圣上和皇后的器重？
只不过，卫茜和孙雯菲再多的恼怒也是无用的，再深的怨气亦是无处发泄。这里是皇宫，不是牧王府，也不是将军府。两人固然打小就时常入宫，与皇后的关系也更为亲昵，却谁也不敢逾越规矩，肆意发起小性子......
“臣女惶恐，谢圣上隆恩，谢皇后娘娘恩典。”顾芳灵并未急着起身，而是毕恭毕敬的又磕了三记响头，这才站了起来。
亲眼见证顾芳灵的规矩和礼数，就如太子所说，无从挑剔，确实很好。赞许的点点头，皇后对着顾芳灵招招手，竟是让顾芳灵到她身边坐下。如此圣恩，怕是卫茜和孙雯菲都未曾享受过。
卫茜和孙雯菲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调整脸上的表情了。彼此互看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愕和骇然。
不可能！皇后娘娘何许人也？向来都是最最讲究规矩的，就连从小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她们都未曾被皇后娘娘如此看重过，顾芳灵到底给皇后娘娘下了什么迷/魂药？
真要仔细说起来，卫茜自认她跟皇贵妃的感情比跟皇后娘娘要更亲厚，是以她才会跟三皇兄更要好。但是孙雯菲不一样啊！她可是真真正正的皇后亲侄女，太子唯一的表姐，竟然也比不上才第一次见面的顾芳灵吗？
“本宫还是唤你‘芳灵’吧！更为亲近，也更加的顺口。”不等顾芳灵出声回话，皇后就自行改了口，接着说道，“今日特意请芳灵进宫，除了想要见见芳灵以外，其实是想要求芳灵一件事的。还望芳灵不要见外，务必应下才好。”
“臣女不敢。皇后娘娘有任何吩咐，只管明言。臣女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听着皇后娘娘亲口说出“请”字，顾芳灵比卫茜和孙雯菲还要震撼，也更为惊骇。说着就站起身，想要下跪行礼，唯恐行错一步。
第72章
“用不着，用不着。只要芳灵肯应下，本宫就很是欣喜了。”阻拦下顾芳灵要下跪的举动，皇后说着就轻轻拍了拍顾芳灵的手，不再卖关子的直言道，“本宫是想要芳灵帮忙教导一下宫里几位公主的骑术。据本宫所知，全郾城也就芳灵的骑术要最精湛。连小茜和雯菲都败在了芳灵手中呢！”
坐在一旁本就心情不好，此刻却突然被点名的卫茜和孙雯菲都沉下脸来。在顾芳灵回郾城之前，她们两人的骑术从来都是被人称赞的佼佼者。但是今时今日，因着顾芳灵，她们一致成为了被皇后娘娘嫌弃的对象，心中怎能不记恨？
“臣女领命。”教公主骑术？虽说顾芳灵不是很清楚皇后为何会突然如此提议，但还是乖巧的应了下来。
“那就好。旁的话本宫也不多提，芳灵就留下来一道用完膳再出宫。打明日起，芳灵记得每日来宫里报道就成。本宫稍后会传令下去，也会命人给芳灵准备接下来的数日里，顾芳灵可随意自行进出宫的令牌。如此这般，几位公主就交给芳灵了。”至此，皇后已经表现出她最大的善意。紧接着，就看顾芳灵如何表现了。
“臣女必当不负使命，竭力完成皇后娘娘交代的任务。”而顾芳灵也确实没有让皇后失望，依言答应了下来。
卫茜和孙雯菲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想要阻拦，却碍于骑术不佳、比不过顾芳灵而站不住脚。想要挽回颜面，却因着当初是她们主动提出赛马故而失去了最佳先机。
更可恶的是，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她们赛马输给了顾芳灵？是太子说的，还是三皇子那边透露了风声？
不过，卫茜和孙雯菲都猜错了。既不是卫清墨，也不是卫清灏，而是皇后在派人查探顾芳灵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听说连卫清灏都输给了顾芳灵，皇后不是不惊诧的。果然是万威将军的外孙女，连马上功夫也极其了得呢！
加之元帝亲口提及的狩猎头筹一事，言语中对顾芳灵颇为赞许。是以，皇后对顾芳灵的骑术更加信赖。之后，便有了邀她教导公主骑马这一念头。
为皇家办事，向来是宠辱皆半的。宠，自然是一夜之间便能登上枝头，自此荣华尽享，富贵加身。辱，则是稍有不慎就会殃及性命，甚至连累家人。
不过此时此刻的顾芳灵显然没有太多的犹豫。伴君如伴虎，指的是当今圣上。再不然，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而她即将接触的是宫里的公主们，连诸位后宫妃子都不会有过多的交集，势必不会被卷入争斗和是非之中。
故而，顾芳灵是不怎么担心的。应下皇后娘娘的要求，是无从反抗，亦是坦然接受。没有勉强，也没有惊惧，只是简简单单的听从吩咐而已。
因着皇后娘娘的另眼相待，顾芳灵的第一次进宫之路并未遭遇挫折和挤兑。尽管卫茜和孙雯菲屡次看她不顺眼，但最终也都没敢在皇后娘娘面前造次。于是乎，顾芳灵就这样毫发无损的离开了皇宫。
“顾芳灵，你给我立刻下来！”顾侯府的马车刚驶出皇宫的占地范围，就被怒不可遏的卫茜给堵住了。
正前方被挡了道，马车没办法继续前行。面对牧王府小郡主，顾侯府赶车的车夫不得不先行下车，站在一旁静候顾芳灵的吩咐。
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娇蛮命令，顾芳灵失笑不已，实在不知道为何卫茜总是揪着她不放。
因为秦云然？可她和秦云然的亲事早就取消了不是吗？总不至于直到百年之后，卫茜还记挂着这件事吧？
被退婚的是她，遭到羞辱的也是她。即便要怨恨、要找茬，也该是她去找秦云然的麻烦，再明里暗里要卫茜不好过才对吧！
并不知道顾芳灵的心中所想，卫茜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等在外面。极度烦躁之下，手中的鞭子忽然就抽向了顾侯府的骏马：“混帐东西！”
毫无征兆的被抽中，高大的骏马受了不小的惊吓。长长的鸣叫一声，撒开了蹄子，开始毫无规律的乱跑乱闯。
一旁的车夫没能及时上车，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顾芳灵三人被发了疯的黑马带走。面色发白，惊慌失措的急忙追了上去。
正前方的卫茜差点被马车撞个正着，还是一旁的孙雯菲眼疾手快，拉了卫茜一把，这才免了卫茜一劫。
不过，生死劫逃了过去，伤痛却是免不了的。马匹忽然发难，卫茜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仓皇中被孙雯菲拽住，马车擦过卫茜的身体，卫茜脚下狠狠的一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呦！”剧烈的疼痛袭来，卫茜捂着受伤的小腿尖叫了起来。而胳膊上的疼痛，也不妨多让，怕是沁出了血。
“小茜，你没事吧？呀，流血了。”孙雯菲着急的察看着卫茜的伤势，一眼就看到了卫茜染红的衣衫。
“我…”卫茜刚想说她很疼，就见又是一队人马从眼前飞过。好在这些马距离她的安全位置足够远，伤不着她，否则卫茜定然会忍不住破口大骂的。
“是太子表弟！”孙雯菲的视力不错，眼力劲儿也足够好。只消一个扭头，就发现了领头骑马奔驰而过的那人正是卫清墨。
“太子哥哥？他怎么会…”卫茜变了脸色，诧异出声。只是脑中的疑问还没说完，猛地反应过来。顾芳灵！又是为了顾芳灵！
卫茜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孙雯菲的脸色亦是说不出的阴郁。今日亲眼所见皇后姑姑对顾芳灵的温和友善，不用猜想也知道必然是卫清墨从中作梗。可刚离开皇宫，卫清墨就追了出来，难道真的是看上了顾芳灵？
再一回想刚刚若不是她和小茜挑衅，顾侯府的马车不会受惊失控乃至发狂奔走…孙雯菲心下生出极为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而且是不受她所控制的。
“二姑娘，小心。”马车已经不听使唤，没了马夫驾驭的顾芳灵三人更是束手无策。伴随着横冲直撞，车厢也跟着颠簸了起来。苏嬷嬷自顾不暇，却还是惦记着顾芳灵的安危，由此足可见她现下对顾芳灵的真诚和衷心。
“嬷嬷。我没事。”尽可能的稳住身体，顾芳灵一边回答一边吩咐努力扶着她的蓝烟，“蓝烟，你先别管我，顾着嬷嬷些。”
苏嬷嬷年纪大了，禁不住这般大的冲撞。顾芳灵虽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也时刻记得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回顾侯府后欠下苏嬷嬷不少人情，顾芳灵一直都感恩在心，不曾忘记。
“可是…”蓝烟不是不想照顾苏嬷嬷，可在她心中，自家小姐才是最重要的。是以，她才会拼了命的护着顾芳灵，而非另一侧的苏嬷嬷。
“二姑娘不必担心老奴，老奴无碍。”尽管苏嬷嬷很努力的想要以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仍是免不了断断续续，声音也发起了颤。
“蓝烟，领命！顾着嬷嬷要紧！”只听苏嬷嬷的声音就知道，她快要撑不下去。顾芳灵面色坚定，语气冷厉了下来。
“是！”被顾芳灵强行命令去执行，蓝烟被逼无奈，只得松开抓着顾芳灵的手，转而去扶苏嬷嬷。
与此同时，顾芳灵也拉住了苏嬷嬷的另一只手臂：“嬷嬷小心。对不住，是芳灵连累嬷嬷了。”
“不！二姑娘不必自责，咱们必然会化险为安的。”哪怕心中并无底气，苏嬷嬷仍是坚持劝道。
“我…”顾芳灵还待多说，马车似乎撞着一块大石头，车厢突然就大幅度的抬起。顾芳灵没能抓住车棱，整个人就这样被摔出了车厢。
“二姑娘！”“小姐！”苏嬷嬷和蓝烟同时惊呼出声，吓得面色苍白。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顾芳灵，却为时晚矣。
“小姐…”蓝烟已经哭了起来，苏嬷嬷亦是满脸的自责和愧疚。马车并未停下来，车厢里的气氛却较之先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跌出车厢的那一刻，顾芳灵以为她这次肯定要遭殃。哪怕不死，怕是也会被摔残。生死危机时刻，卫清墨的身影忽然从脑中滑过，惊得顾芳灵心跳加速，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连她自己都没能预想到，死之前最后一刻想起的人，不是哥哥顾长临，而是卫清墨。
嘴里扯起一抹无奈的苦笑，顾芳灵不得不佩服自己此刻的勇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胡思乱想，而且是痴心妄想。卫清墨可是尊贵荣耀的太子殿下，怎么会…
顾芳灵正竭力甩开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却听马蹄声渐行渐近。电光闪念的一瞬间，顾芳灵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看，即将落地的身体就被用力揽住了。下一刻，待到她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竟然恰好就是她脑中方才滑过的俊逸面容。
“卫清墨？”连“太子殿下”四个字都没顾上称呼，顾芳灵惊愕出声，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嗯，是我。”含着笑意的视线落在完好无损的顾芳灵身上，卫清墨终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刚刚看到顾芳灵被摔出马车的那一刻，心跳停止的感觉是何其恐怖？哪怕是征战沙场之前，卫清墨都不曾如此紧张害怕过。
顾芳灵，竟是成为了他的心魔吗？
第73章
“小姐！”顾芳灵这边被卫清墨救了下来，另一边横冲直撞的马车也终于被跟随卫清墨其后的侍卫给制住。此刻，步伐踉跄的蓝烟正满脸焦急的跑向这边。
因着蓝烟的大声呼喊，顾芳灵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依旧被卫清墨抱着，连忙挣脱着想要下地。
卫清墨也未多做为难，当即就将顾芳灵安安稳稳的放在了地上。随即才缓缓放开手，面不改色的直起身体，神情凛然的坐在马背上。
“小姐你没事吧？”脸色苍白的检查完顾芳灵，确定其安然无恙，蓝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发自内心的对着卫清墨磕头谢恩，“奴婢叩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蓝烟不仅是在叩谢卫清墨救了她，更是在叩谢卫清墨救下了顾芳灵。对此，顾芳灵知晓，卫清墨亦心知肚明。
卫清墨淡然点点头，先让蓝烟平了身，这才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刚刚来得急，他并未深思多想，也没来得及追究过问。是以并不知道顾侯府的马车为何会突然受了惊，而且是在距离皇宫这么近的地方出事。
事情的经过，是由晚一步赶过来的苏嬷嬷讲诉的。比起蓝烟，她更能控制得住急躁和愤怒的情绪，语气也更为平静。不过，卫清墨还是从苏嬷嬷的言语中听出了隐含的不满。
说起卫茜，卫清墨不得不摇摇头，心下忍不住的长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堂妹，他算不得亲近，彼此的交际也并不紧密。
相较之下，卫茜跟卫清灏的感情也更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卫茜的心都更多的偏向卫清灏。
当然，因着卫清墨这个太子地位足够稳固，动摇不得。卫清灏对其毫无威胁，卫茜也就算不得卫清墨的对立敌。
撇开了权力纷争的利益关系，卫清墨对卫茜一届女子还算宽容。前世他一路见证了卫茜的人生，对卫茜那份求而不得的感情始终唏嘘不已。虽然没有出面劝阻过，但总归还是看在了眼里，留下了痕迹。
重来一次，卫清墨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了顾芳灵的身上，难免就忽视了卫茜和秦云然的发展。是以在得知卫茜和秦云然的亲事居然提前了进程，他还稍显惊愕了一下。
不过，总归不是坏事。毕竟前世卫茜一心扑在秦云然身上，哪怕到最后也没放弃，一直坚持到了如愿嫁入宰相府的那一日。而今不过是好事将近，更为顺利了点，倒也合乎前世的轨迹。至此，卫清墨更加不打算过问。
只是，让卫清墨没有想到的是，卫茜竟然会如此记恨顾芳灵。
照理说，顾芳灵被秦云然退亲，是腾出位置给了卫茜机会。卫茜即便无法跟顾芳灵交好，也不至于结仇才对。但是很显然，卫茜似乎很不满顾芳灵曾经与秦云然定亲这一事实，更将莫须有的罪名和仇恨都强加在了顾芳灵的身上。
因着前世的大意，卫清墨错过了查明真相的时机，也误将顾芳瑶当成了救命恩人对待。乃至顾芳灵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白白送了性命。对此，卫清墨始终耿耿于怀，事后更是将与顾芳灵相关的所有事情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如若说，顾芳瑶和陈紫云是直接害死顾芳灵的凶手。那么卫茜在其中的推波助澜，也不容忽视。
卫茜最应该庆幸的是，前世她固然恨顾芳灵，但却没有采取实际行动。只因那时候的顾芳灵一直过得不尽如人意，凡事都有人帮忙打压，根本不需要卫茜再多此一举。
而卫茜，顶多也只是在顾芳灵嫁给陈君宝一事上动了些手脚。彼时卫清墨知晓此事后，倒也没做什么，只是稍微透露了点风声给秦云然。紧接下来，就是秦云然和卫茜夫妻之间的事情了。
“太子哥哥！”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卫清墨刚刚得知卫茜今日的所作所为之际，卫茜便在孙雯菲的陪同下，一并赶了过来。
“表弟。”一下马车就看到顾芳灵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孙雯菲悄悄松了口气。
顾侯府的马车突然发狂，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若顾芳灵真的出了事，她和小茜必然无法跟顾侯府交代。更别提，表弟对顾芳灵的态度太特别了，饶是她很努力想要忽视也终是没能成功。
见到卫茜和孙雯菲，卫清墨神色未变，眼神却是变得尤为深沉。她们都是他的亲人，却一而再的跟顾芳灵过不去，今日更是差点伤及顾芳灵的性命。看来，他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敏感的察觉到卫清墨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孙雯菲拉着卫茜走上前，也不等卫清墨发话，就主动跟顾芳灵道起歉来：“真是对不住。小茜只是一时贪玩，并无心伤害顾二小姐。还望顾二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孙雯菲的语气温温和和的，不过话里的内容却并不怎么动听。都已经起心要她命了，居然还只是贪玩吗？而且听孙雯菲的意思，好似她必须得原谅，不能追究？
曾经的顾芳灵不会多想，想也无用。而今，却并不打算继续当傻子任人愚弄。
如此想着，顾芳灵轻轻摇摇头，看向了卫茜，直言不讳道：“小郡主自然是无心索要芳灵性命的，不过日后还是不要乱发脾气才好。毕竟，今日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来，芳灵便真要命丧小郡主之手了。”
因着心虚，更因着被顾芳灵戳中隐藏最深的丑陋心事，卫茜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想也没想的，就指着顾芳灵的鼻子骂道：“顾芳灵，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存心要你的命？笑话！你算什么东西，我卫茜又是什么身份？需要将你放在眼中，视为肉中刺吗？”
尽管卫茜很想为自己正名，但她此刻越是跳脚，反而越发显得她沉不住气。反之，顾芳灵的淡然就极为从容了：“芳灵也希望小郡主能心口如一，说到做到，千万别再发生第二次意外。否则，芳灵不确定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小郡主，亦无法保证还能站在这里听小郡主严词羞辱。”
“你......你！”卫茜显然说不过顾芳灵，不禁语塞了。
“顾二小姐，小茜向来心直口快，并无恶意。还望顾二小姐不......”眼看着卫茜多说多错，孙雯菲被逼无奈，接过了话题。
“孙小姐无需代小郡主解释，芳灵都懂的。”似笑非笑的视线扫过闻言尴尬的孙雯菲，顾芳灵的眼中尽是了然。
“是......是吗？那便好，那便好。”带着被戳破心事的尴尬，孙雯菲暗地里给卫茜递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直接将孙雯菲的无奈看成了难堪，卫茜冷哼一声，劈手就想给顾芳灵一巴掌：“顾芳灵你放肆！”
然而，卫茜的手最终还是没能落下去，而是被卫清墨手中扬起的马鞭给缠绕住了。
“太子哥哥！”手腕上传来刺痛，卫茜登时就委屈的泛起了泪光。转过头，哀怨的看着卫清墨。
“今日五皇兄回宫，不要闹事。”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卫茜，卫清墨手中的鞭子却是未有松开，冷声道。
“我......我知道了。”卫茜是最怕卫清墨的。只消卫清墨一个眼神，她便不敢再放肆。心下纵使万般不甘心，但也只得暂且忍下，待到下次再寻机会好好教训顾芳灵一番。
卫清墨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卫茜的示弱。以卫茜的小心眼和爱面子，既然已经记恨上顾芳灵，在没有出气之前势必不可能轻言罢休。不过眼下他确实还有事情需得处理，便顾不上跟卫茜站在这里耗费光阴了。
“表弟刚刚是说......五皇子？”孙雯菲身形一颤，拉住卫茜的同时，也小心翼翼的望向了卫清墨。真的是五皇子要回来了吗？
“嗯。我正要去迎接五皇兄。如若无事，表姐和小茜也可一块前去。”不论何时，卫清墨都会率先保证顾芳灵的安然无恙。现下他需得离开，又不放心将顾芳灵留在这里，索性就干脆把孙雯菲和卫茜给带走好了。
“我......”卫茜正欲拒绝，就被孙雯菲掐了一下。再之后，就听到了孙雯菲满是期待的应声。
恍然想起回来那人是五皇兄，雯菲姐的心上人。卫茜撇撇嘴，无声的轻叹一口气。好吧，为了雯菲姐，她今日就姑且饶顾芳灵一次。
孙雯菲迫切要跟着一道前去，卫茜又选择了默许......卫清墨点点头，转而吩咐身边的侍卫分行两路。一路随他去城外接人，另一路则护送顾芳灵三人回顾侯府。
卫清墨此般交代的同时，并未避着卫茜和孙雯菲。只听得两人面色顿变，不敢置信的频频看向顾芳灵。
顾芳灵却是毫不在意的。毕恭毕敬的朝着卫清墨谢了恩，随后就随着卫清墨的侍卫一道先行离去。
直到目送顾芳灵一行人走远，卫清墨这才收回视线，松开束着卫茜手腕的马鞭。也不等卫茜开口，就兀自驱马离开。
卫茜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是怎样的表情了。手腕上被不留情面的勒出了一道血痕。虽然没有破皮，却也清清楚楚的传来刺痛。
卫茜不敢怨恨卫清墨，自是顺理成章就迁怒了顾芳灵。咬咬牙，默默在心下又记上一笔。
“小茜，赶紧跟上。”此时此刻，孙雯菲却是完全顾不上理会她们跟顾芳灵之间的恩怨了。满脑子浮现出来的，只有一个念头：五皇子回来了，卫清宁......回来了。
五皇子卫清宁，一众皇子中跟卫清墨最为交好的皇子。性子温和，遇事淡然，无争斗心，也从不贪图名利。直到日后被封“宁王”，也动辄离开郾城，最喜四处游历，有“遗世而独立”一说。
这样一位皇子，不仅是身份、人品、才学、前程......皆是卫清墨心目中最适合顾芳灵的夫君佳选。比起卫清灏的妻妾成群，卫清宁惯常信奉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更是卫清墨更加看好他的缘由所在。
然而，这个“最合适”的人选却是晚回来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