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流看的心里直打鼓。

宫里来旨,不会和她家小姐有什么关系吧。

小姐不是还有两年才及笄么。

青流这么心惊胆颤的跟着秋景浓一路穿过连廊,直奔大厅。

厅里已经跪了一片,秋景浓赶忙跪下来,手掌冰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秋氏三女秋景裳聪慧贤淑,才德兼备堪为良配。特赐婚二皇子慕子寒为正妃。择吉日完婚。钦”

圣旨一念,大厅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青流一颗悬得老高的心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秋景裳。

不是她。

不是小姐。

太好了…

大司马府原本就是权臣,如今又成了贵戚,怕是长宁城里眼红眼热的人又要多了一多。

三小姐嫁入宫里,说不定是怎样的举步维艰。

还好不是她的小姐。

秋景浓和其他人却是另一番合计。

慕子寒。

竟然是慕子寒。

竟然不是太子慕子御也不是三皇子慕子宸,偏偏是二皇子慕子寒。

太子和三皇子皆为皇后所生,唯一这二皇子慕子寒,乃当朝林贵妃之子。

这林家不过是借着外戚之名封得一个潞国侯,全然没有什么实权。

看样子,皇帝还是忌讳了秋家的权势。

这摆明了是要削弱秋家的势力。

恐怕这秋景裳未来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秋景浓的手心越来越凉。

前一世她什么都不懂,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她了。

原来这么早就开始了,原来不是闵和帝,是从恭帝开始,从两年前的这个冬天,就已经开始忌惮秋长天了…

为什么她记不清了,太子即位后,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杀了她全家…

半晌,秋长天方回过神来,接了圣旨。

宫里来的贵人刚走出秋府,秋家大厅里便炸开了锅。

郑氏直接扑倒在了秋长天的膝边声泪俱下。

“老爷,可不能叫裳儿嫁给二皇子啊!这不是把裳儿往火坑里推吗!我的裳儿是要做太子妃的啊!”

秋长天原本就心思翻涌,此刻见到郑氏哭哭啼啼更加觉出烦躁,一脚踢开她,吼道,“你的裳儿!难道裳儿就不是我的女儿!”

郑氏自嫁过来,还从来没受到这样的对待,登时吓傻了,半天没动。

秋长天看她如此,也心有不忍,弯腰扶起郑氏,说道,“这是赐婚,圣旨已经接了,难不成要抗旨不成?”

抗旨!

秋景浓心下一惊。

大司马秋长天权倾朝野,意图谋反…

如今秋家已经权倾朝野了,不能再给人落下意图谋反的把柄!

不能抗旨…

“爹爹绝不能抗旨!”秋景浓脱口而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秋景浓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看秋景裳,后者依旧是冰冷如霜,并没有什么情绪。

“你这死丫头,瞎说什么!又不是你嫁!你嫁!”郑氏瞪大眼睛,歇斯底里地吼道。

“姐姐可别在这里胡说,我们阿浓今年方才十三,还有两年才及笄。”一直沉默的崔氏冷冷地回敬。

第5章 般若异相

秋长天仰面按了按额角,叹了口气,恢复了平静,“阿浓说的对,不能抗旨。”

“那就叫…”郑氏扫视了一圈,指着秋景露说道,“叫她去嫁!”

柳姨娘下意识地搂住了瑟瑟发抖的秋景露。

秋长天仰头长叹了一声,“婉仪,你能不能冷静一点,饶是我再有权势,也是人臣。叫皇子娶秋家的庶女婉仪,你是疯了。”

郑氏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我的裳儿…我的裳儿…”

整个大厅里循环着郑氏凄凉的声音。

秋景浓觉得有些难耐,起身离去。

秋长天最后一句话在脑后响起,“过些日子,我们去一趟般若寺。”

般若寺…

秋景浓眼前闪过一个似笑非笑的俊逸面庞来。

“据说叶瑾出生时天生异相,十六岁前都被寄养在华州般若寺里,去年才回京的。”

竟然恰好就是这个地方…

回到东苑,秋景浓更了衣,立刻扑倒在了床上。

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是劳心累神。

但愿秋景裳不要恨她才好。

话说回来,她怎么都觉得那个叶瑾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秋景浓翻了个身,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哎,她可要好好睡上一觉。

接下来的几天,秋景浓都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没出门。最近府里一定是不太平的,她可不想卷入那些是是非非里。

好不容易多活一世,她想要好好生活。

出了九月,秋家便开始筹划去华州般若寺的计划了。

秋长天是大司马,自然是不能擅自离京的,郑氏的精神又处于崩溃的边缘,秋长天怕她闹出些事情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由崔氏带着四位小姐轻装减行。

好在华州就在长宁城不远,一天车程便可到达,多带些家丁侍卫,以大司马的声名,完全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挑了个良辰吉时,秋家的几位女眷便出发了。

秋景浓没想到,她竟然和秋景裳一辆马车。

一路安静。

秋景浓终究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寂静,清了清嗓子,说道,“裳姐姐,对不起…”

“你没说错,去赴宴前我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是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秋景裳平静地说。

秋景浓没想她会看得这般开,竟然生出几分心疼来,秋景裳虽是她的姐姐,也不过刚及笄没多久,分明也是一个少女,没想到却已经有了如此心绪。

秋景浓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拉了拉秋景裳。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一行人就已经到了传说中的般若寺。

崔氏和寺里的主事协商了住处,便去休息了。

秋景浓倒是神采奕奕,经过这些天的休整,她还精力充沛,到了住处,仔细想了想,便叫青流翻出一套男装来。

因着崔氏要人员从简,每位小姐只许带一位丫头,秋景浓经不住青流的唠叨,把她带在了身边。

这不,她倒真细心地为秋景浓准备了男装。

换上一袭白袍,把墨色的长发束起来,配以一柄纸扇,秋景浓神清气爽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啧啧啧,这不就是秋意南的翻版

“听着,别跟任何人说我出去了。”秋景浓嘱咐道,“包括我娘亲。”

“小姐,你又不会武功…这么晚了…”青流老妈子一样不放心地唠唠叨叨。

“我现在不像南哥哥么?”秋景浓眨眨眼睛,她父亲秋长天是武将,自幼耳濡目染,虽不会武功,性格里却免不了一些男子的英气,此刻扮上男装,倒有几分风流倜傥。

青流知道自家小姐打定主意便不会改,只好妥协了。

“那小姐三个时辰之内一定要回来,不然青流便出去寻找小姐了。”

秋景浓点点头,推门而出。

傍晚的般若寺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光辉里,秋景浓出了寺门,沿着陡峭的石阶向山上登去。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她还真的想要看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究竟如何。

秋景浓是大司马府的七小姐,从来没出过这样的远门,若是两年后她依旧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何不及时行乐

人生得意须尽欢呵。

灿烂的云霞照耀着崎岖的山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秋景浓一个不留神,一脚踏空,差点摔倒。

自身后斜刺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一把拉住了她。

“秋公子小心。”

那人见她站稳,立刻松开了手。

秋景浓回头正要道谢,一见眼前之人,不禁微微一愣。

黑衣如墨。

黑瞳如夜。

这个人,是叶瑾。

“叶公子”秋景浓挑挑眉,好不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不应该在一日车程以外的长宁城么?

“秋公子又缘何在此”叶瑾自是毫不犹豫,反问道。

“家母来此进香。”秋景浓说道,她说的确实也是实话,因此目光坦诚,毫不躲闪。

叶瑾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真的相信了,轻笑了一声,说道,“再不快点走,秋公子便要错过日落了。”

虽然叶瑾这话怎么说怎么有种哄小孩子的感觉,可是秋景浓的关注点已经不是这个了,快日落她可没胆量一个人下山。

想到这个,秋景浓迈开步子准备向山顶进发。

“秋公子若是上山,可与我同行。叶某对此山十分熟悉。”叶瑾竟然主动邀请她一起。

秋景浓想了想,两个人总比她一个人要好,况且叶瑾自幼长于此山,便点了点头。

“叶公子重游故地,怕是感慨良多吧。”秋景浓想起他的身世来,不禁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这长宁城里知道他自幼离京的颇多,知道他住在般若寺的却寥寥无几。

秋景浓心想坏了,不会又被这个家伙看穿了吧,赶忙解释道,“是胞妹说的,她似乎与令妹是好友。”

叶瑾浅笑了一下,问道,“令妹如今可好?”

“甚好。”秋景浓答道。

“那还请秋公子转告她,恭喜她得偿所愿。”

指得是她没有被赐婚入宫

秋景浓绽开一个灿若星辰笑容来,“自会转告。”

叶瑾也不再说什么,点点头便沉默起来。

秋景浓走在他身边,微微有些不安,叶瑾那双黑色的眼睛总是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想法,叫她手足无措。

不多时,两人已经登上了华拓山的最高峰。

五彩的云霞环绕在山尖,仿佛触手可及。落日沉沉地挂在地平线以上,仿佛虽时都会坠落。

秋景浓睁大了眼睛,不禁啧啧感叹,“我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云蒸霞蔚。”

身边的叶瑾闻言,侧头笑了笑,“我出生于此,幼时便常常来此,在华拓山上看日出日落。”

一个人么…

秋景浓心里一阵同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异相,能叫雁门公狠下心来,将自己刚出生的嫡长子抛在般若寺里不顾其死活…

正想着,就见身边的叶瑾微微有些讶异地向后退了一步,漆黑的瞳仁直直地盯着她的身后。

秋景浓有些不自在,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竟然也吓了一跳。

不远处的云层里,竟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光晕。

那七色斑斓的彩晕里,竟是一双巨大的人影。

这是…什么!

秋景浓猛地向后退了几部,一股寒流从后背涌起,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