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忙推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我也吃了你们的馒头啊。”秦晓彤笑道。

看出自己俩孩子真的很想吃,孙兰没再拒绝,对两人道:“还不快谢谢晓彤姐姐?”

“谢谢晓彤姐姐。”两个孩子吃着火腿肠,口齿不清地说道,那滑稽的模样,把秦晓彤都逗笑了。

这期间,那男人一直看着窗外,或是沉默地吃着自己准备的口粮,没有丝毫存在感。

吃过晚饭后,秦晓彤又陪着吴凡吴娟玩了会儿,他们就困了靠在座位上睡了过去。之后没多久,她也觉得困了,将背包紧紧抱在胸前,浅浅地睡了过去。中间她醒醒睡睡好几次,上过厕所站起来走动过,毕竟是硬座,坐久了很累。一夜终于过去,第二天早上秦晓彤是被一个男人的大叫声吵醒的。

“我的钱呢?我的钱不见了!”

第29章 偷钱与丢钱

男人的大叫声让整节车厢中的乘客瞬间清醒,包括就坐在他斜对面的秦晓彤——没错,喊叫的人正是那个不肯挪行李的男人。

秦晓彤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弯腰在他随身携带的一个布包中摸来摸去,满脸焦急。

秦晓彤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孙兰自然也是冷眼旁观,毕竟之前他们也算是结下梁子了,她可没那么好心关心那男人的钱是不是真的丢了,还能不能找回来。

男人急切地找了好一会儿,把包都翻了一遍,甚至地上都弯腰查看过了,却仍然一无所获。

他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之时,突然向孙兰看了过来:“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偷了我的钱!”

他的话一开始只是疑惑,说到后来就是非常的肯定了。

孙兰当场就爆了:“你别给我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就说你的钱是我偷的?”

“你就坐我边上,我的钱不见了,不是你偷的还有谁?把钱还我!”男人大叫大嚷道。

其他乘客都一直注意着这边,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荡。

“你少给我一张嘴就污蔑人!”孙兰也不示弱,“哦,你说钱丢了就是丢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就为了陷害人的?怎么了,昨天的事还记在心上,非要报仇才肯甘心哪?”

“你少废话,把你的包给我看,我的钱一定在你那里!”男人双眼一瞪道。

“凭什么?我没偷你的凭什么让你搜?”孙兰护着包往后退了一步,不甘示弱地说道。

“就凭你偷了我的钱!”男人已经认定了自己的钱就是孙兰偷的,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坚持要搜她的包。

“滚你的蛋!”孙兰气得大骂了一句,自然不会让他随便动自己的东西。

在孙兰刚跟那男人争吵起来的时候,吴凡和吴娟就有些恐惧,秦晓彤忙安抚住他们,这才站起来说道:“你说是孙婶偷的,就请拿出证据来。”

“等我搜过了她的包,就有证据了!”男人嚷道。

“你没有权利搜别人的东西。”秦晓彤道。

“我丢了钱我就是受害人,凭什么不能找回我的钱?”男人恶狠狠地说,“我看你们两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各位,你们都好好看看你们的包啊,说不定在咱们睡觉的时候,他们早得手了!”

男人的这一嚷嚷,还真让车厢中的乘客低头开始查验自己的包。不过他们倒也不是真信了男人的话,只不过在有人声称丢钱的时候,查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丢是本能。当然,结果除了这男人,还真没别人丢东西。

“这位先生,请您不要大声喧哗。”

乘务员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赶了过来。

“她偷了我的钱!让她把钱交出来,我就闭嘴!”男人的声音稍微压低了些,但态度依然强硬。

“您丢了钱吗?请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乘务员自然没有轻信男人的话,谨慎地问道。

“我哪里知道是几时的事?反正我睡觉起来钱就没了!我旁边就她一个人,不是她偷的是谁偷的?”男人愤怒地说。

孙兰也怒道:“你自己丢了钱关我屁事?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这位乘客,请您稍安勿躁。”乘务员只能先劝解孙兰,免得两人又吵起来。

“行,那我先不说了。”经过昨天的事,孙兰还是比较相信乘务员的工作能力的,便懒得再看那男人,弯腰将吴娟抱起,轻声细语地安慰起来。

乘务员神情微微一松,又看向男人道:“那您中间去过卫生间吗?会不会落在了那里?”

“不可能的!我半夜还检查过,钱都在的!那后面我就没去过厕所了!”男人道。

“那您在丢钱后去卫生间找过吗?”乘务员还是追问道。

“当然没有!”男人不耐烦地说。

乘务员保持着亲切友好的笑容道:“请您稍安勿躁,我去一下卫生间,确保您的钱不在那里。请问您的钱是放在钱包里的吗?”

“不是,我拿信封装的!”男人道,“那里面可是我全部家当!我看你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搜她身,肯定能找到我的钱!”他死活咬定是孙兰偷了钱。

“对不起先生,我们是没有权利那么做的。”乘务员只是微笑,“请您稍等,我很快回来。”

乘务员说完便匆匆离开,不过在他走后,另一位女乘务员就匆匆赶过来,看来是怕那男人和孙兰再度吵起来。

秦晓彤在乘务员来之后就保持了沉默。之前她的不好预感,就是这男人会因为记恨昨天的事而故意诬陷两人,不过在看过这男人的表现之后,她对自己之前的判断生疑。这男人一直表现得很焦急,关注的重点也一直是他的钱,虽说时时提及是孙兰偷的钱,可如果他是真的丢了钱,那么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焦急还是能理解的。

按照他所说,他的钱都放在一个信封中,而且他肯定他的钱不是掉在卫生间或者去卫生间的路上,说明他在查验过自己的钱后就没再去过卫生间了。如果这一场“丢钱”的戏码真不是他一手导演的,那么他的钱应该掉不了多远。不过刚才他自己就找过了,什么都没找到,而他的座位又是靠里的…

秦晓彤头微微一侧,观察着男人的座位和车厢壁,她发现那之间真的有一道缝隙,隐约有什么东西就卡在那儿,不过因为那缝隙是上大下小,那东西没能落到地上,不然早就被男人看到了。

秦晓彤默默收回视线,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男人依然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孙兰,时不时的也会看秦晓彤这个在他眼中的“共犯”,不过因为乘务员的在场,他倒是没再说什么污言秽语。

很快,那去检查卫生间的男乘务员就回来了。

他有些遗憾地说:“很抱歉,卫生间里并没有您的钱。”

“我就说了,是她偷的!”男人顿时大叫,抬手指着孙兰道,“赶紧把钱给我交出来,不然我要你好看!”

“这位乘客,请不要这样。”乘务员赶紧劝道。

男人骂道:“你们不肯帮我,我当然只好自己动手了!那是我全部的钱,你知道我攒了多久才攒下来的吗?我要我的钱!”

乘务员忙道:“如果您确定您的钱是被偷了,那我去叫乘警来。”

秦晓彤突然开口道:“你确定钱是孙婶偷的?”

男人大叫:“不是她还有谁?”

“如果不是呢?”秦晓彤追问。

男人愣了愣,好一会儿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就从火车上跳下去!怎么,你肯让我搜?”

“当然不是。”秦晓彤道,“是你说的,如果你的钱不是孙婶偷的,你就从火车上跳下去?”

“没错!”男人嚷道,“老子说话算话!”他是认定了自己的钱就是孙兰偷的,说起狠话来根本不怕。

秦晓彤点点头:“你记得你的话就行。这车上的乘客都可以为此作证。”

“两位乘客,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乘务员企图劝解。

“老子可没开玩笑!”男人瞪着秦晓彤,面色略略有些狰狞,“钱就是她们偷的!”

秦晓彤对两位乘务员安抚地一笑,又看向那男人,面上已没了笑意:“我知道你的钱在哪里。”

“不就在她哪里吗!”男人并没有察觉秦晓彤话中的深意,依然恨恨地说道。

秦晓彤没理会他的话,指着他自己的位置道:“你看看那里,就在你的位置和车厢壁之间。”

男人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卡在里面的信封,忙激动地想办法将它抠出来。

秦晓彤道:“它应该是在你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

男人好不容易才将信封从里面抠出来,一拿出来就打开,激动地数着里面的钱,好半天他才露出放松的表情,看来钱的数目是对的。

不过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了,抬头看着四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再看看满脸嘲笑的孙兰和面无表情的秦晓彤,他突然叫道:“我知道了!刚才你趁着我没看到,把它塞到了那里!”

秦晓彤都被气笑了:“从你说钱丢了为止,时时刻刻我们都处在大家的目光之下,我是怎么做到越过这张桌子,还不被你发现地将那信封塞到那里去的?”

男人的座位靠里,而孙兰和秦晓彤两人都坐在靠走廊的位置,自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越过他将信封塞到那条缝里去。

男人脸色微变,周围响起了议论声。

“自己钱没看好却诬赖别人,人家小姑娘好心好意帮你找到了钱,你还反过来赖她,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就是啊!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小姑娘就站在那里动都没动过!”

“可不是嘛!我看你就是个孬种!刚刚不还说钱不是人偷的就跳火车吗?跳啊!”

“就是!有种就跳!”

“各位乘客们,请不要喧哗。”这种情形显然并不是乘务员们希望看到的。他们忙转身安抚众人。

可男人的行动真的惹了众怒,乘客们一时半会儿还不愿停下他们的口诛笔伐。火车坐多了,谁还没遇到几个这样的极品?现在这种时候,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将过去积累的不满都迁怒到这男人身上。

男人瞬间慌了:“肯、肯定是她悄悄放过来的!我没冤枉人!”

“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这种话说出来也不嫌害臊!”

“可不是吗?敢说大话却不敢做,真是孬种!”

“对啊!钱不是她们偷的,你倒是跳啊,怎么跳不用别人教你吧?”

男人面色忽青忽白,冷汗隐隐落下,倒是没再出声赖秦晓彤和孙兰,想来他也是明白他这钱丢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终究碍于面子不肯承认罢了。

秦晓彤便道:“跳火车就不用了,但是你得向孙婶道歉。”

秦晓彤环视了周围一圈,鞠了个躬道:“谢谢大家为我们作证,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就以他的道歉为终结吧。”

秦晓彤知道围观者的起哄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便及时地终止了这一切。她从前看过一个新闻,有人跳楼,围观者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让人跳,结果本来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的人就真的从楼上跳下身亡了。这个男人态度确实很恶劣,但还罪不至死。

见秦晓彤这个当事人都不追究了,其他乘客自然没立场再开口,只好偃旗息鼓,只叫着让男人道歉。

道歉可比跳火车好多了,可那男人却青着脸不肯开口。

秦晓彤突然看向吴娟问道:“娟娟,做错了事该怎么办啊?”

吴娟看着秦晓彤,怯怯地回道:“做错了事要说‘对不起’,别人帮了忙要说‘谢谢’。”

这两句话还是秦晓彤昨天教两人的,小孩子的记忆力其实很好,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秦晓彤笑了笑夸道:“你说得真好。”

吴娟害羞地用双手捧住了嫩嫩的脸颊。

秦晓彤转向那男人,笑容微敛:“连四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您还不知道吗?”

并非是秦晓彤咄咄逼人,而是如果不给他一个教训,他将来必定继续我行我素。虽说就算现在他道歉了,将来也不一定改,可若是遇到相似的事情,他起码会想到今天这一出,至少会有所顾忌。

乘客们又帮着起哄。

“对啊,你就连个四岁小女孩都比不上?”

“都几岁的人了,连这种道理都不懂,也真够没用的!”

男人的脸色青白交加,最后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大妹子,对不住了…”

“太轻了听不到!”乘客们喊道。

男人深吸了口气,终于抬头看向孙兰道:“大妹子,这次的事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行了,钱找到就行,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孙兰摆摆手道。她是属于对方强硬她就强硬,对方软化她软得更快的那种人,见男人都低声下气地道歉了,她自然不会再计较。

“谢谢、谢谢。”男人连声说了两声谢谢,坐回位子上不敢再看众人。

事情圆满解决,乘务员们对秦晓彤笑了笑,便离开了。他们也是感激秦晓彤的,毕竟这男人要是真闹起来,也是场麻烦,现在这情况,可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孙兰秦晓彤也坐了回去,现在才早上七八点,距离到站还早着呢。

之后没再出什么波折,早上十点多一点,火车到站。

站在江城市火车东站的出站口,望着这个熟悉的地方,秦晓彤的心跳一瞬间快了几分。这里是她的家乡,是她唯一熟悉的城市。

“晓彤,你家亲戚在哪儿啊?他们来接你了吗?”孙兰问秦晓彤。

秦晓彤笑道:“是在城西。他们不来接,我自己过去。”

“这样啊。”孙兰一脸遗憾地说,“我家的说是在城东。他说会在车站等着接我们,也不知道现在到没到。”

秦晓彤说:“那你们就在出站口等着吧,他知道你们车次的话,应该能找过来的。”

“行,那我们也不乱跑了。”孙兰点点头,“晓彤,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啊。”

“嗯,再见。”秦晓彤对孙兰挥手告别,心里有一点点不舍,但很快放下。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往往只有一瞬间而已,一旦分开,恐怕再没有机会遇上。就算互相留了电话,没有契机,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哪来的机会联络呢?就像是孙兰和她的一对儿女,就像是钟鑫和钟婆婆,就像是丁柔和石秀秀,就像是陆泽。

回家的路秦晓彤记得滚瓜烂熟。

她直接从火车东站坐上188路公交车,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用一种怀念的目光看着窗外的一切。

时隔五个月,她终于回到了这座她朝思暮想的城市。才五个月的时间,这座城市似乎又有了变化,之前那座广场已经建好,正在营业;之前的一座危楼已被拆除,还未重建…她近乎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切,不舍得移开目光。

今天是八月十九日,学生们都在放暑假。秦晓彤刚“死”的那会儿,秦嘉凯还在读小学六年级,现在应该正是他上初中前的那个暑假吧?他才十二岁,在她这个姐姐死后需要监护人,应该就是她的舅舅刘国良了。不知道她的突然离世对秦嘉凯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之前她父母双双去世的时候,原本活泼的嘉凯就沉默了许久,时间久了才又开朗起来,但到底回不到从前了。她只希望五个月能让他走过她已“死亡”这个低谷。

不过,这次秦晓彤的目的地并不是舅舅家,而是她自己的家。那个她的爸妈留给她和弟弟的房子。

在她死后,那房子怎样了呢?是还保留着,还是已经卖掉了?

秦晓彤无神地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车窗上画着圈。

突然,前方香江省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停下了一辆低调的商务车,车上下来个年轻男人。

秦晓彤本正望着窗外,恰好看到那人,只是当她心中一惊,正要细看时,公交车已经拐弯,再也看不到了。

秦晓彤回头张望,可车厢阻隔了她的视线。

那个人…是陆泽吗?

因为只是一闪而过,她并未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只是稍稍一想,她就忍不住自嘲:中国这么大,陆泽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这个城市,还被她遇见了呢?

她收回思绪,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