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席家三小子斗了两句嘴而已,没想到他那么沉不住气,差点儿就要掀桌子了!”孟东岳赔罪道,“差点儿扰了您的宴席,请王爷爷见谅。”

王老知道孟东岳和席琨的习性,刚才见席琨针对孟东岳那样子,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席琨先撩起来的。

他心里挺不高兴的。

只是顾及着大家毕竟是沾亲带故的,这才没有当场发作而已。

尤其是席家人太没规矩,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来跟他打声招呼,也没道个歉什么的,实在让王老心里不爽。

好在孟东岳是个明白人,几句话说下来,很快就把王老给逗笑了。

“行了,你小子我还能不知道吗?”王老笑道,“要不是别人先惹的你,谅你也不敢在我这里胡来。今天这事儿,怎么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去。”

“王爷爷明察秋毫,小子佩服!”孟东岳嬉皮笑脸的道。

王老笑着摇摇头,道:“不说这些糟心事。对了,你爷爷今天没来,上次他找我要好茶,我最近才给他凑到了点儿。你跟我去书房拿,一会儿给你爷爷带回去。”

孟东岳的爷爷年纪比王老还大,身体各个机能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退化。因为身体的缘故,孟老爷子最近几年已经很少出来走动,只有几位老朋友能够请得动他了。

过年的时候,孟老爷子一时高兴,有些吃多了,肠胃不适,引发了身体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最近一直在家修养,连王老的亲自邀请都缺席了。

孟老爷子爱好不多,好茶是排在第一位的。而能让王老费尽心思凑来的好茶,显然不会是一般货色。

孟东岳兴致勃勃的道:“多谢王爷爷了!等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跟我爷爷说说,到时候让他亲自来谢您!”

“得了吧,就你爷爷那脾气,我可不敢指望他的一声谢。”王老一边和孟东岳说笑,一边带着他去了书房。

一起同行的,还有褚英略和褚凝父女俩。

几人刚走到了楼梯口,席琨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日里经常和他在一起玩儿的各家小子,大多没个正形,让王老一见就皱起了眉头。

自己还没去教训这小子呢,他倒是自己钻了出来,难道还真以为自己不会拿他怎么样?

席琨就跟没看见王老的脸色似的,只是讪笑道:“舅公,您要去书房啊?不如带上我们一起啊!我们几个一直都很敬仰您,也想去您的书房沾沾书香气,顺便鞭策我们一下。”

真要论起来,席家和王老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不过,王老是时缙父亲的舅舅,而席家,又是时缙母亲的娘家。

有时家在中间做纽带,席家才算是和王老沾上了点亲戚关系。

席琨称呼王老为“舅公”,也是跟着表哥时缙的辈分喊的。

王老对席琨的请求十分意外。

他知道席琨一向是个不学无术的,估计席琨连自己家的书房都没去过几次呢,竟然会对他的书房感兴趣?

不只是席琨,还有他身后那一群小子,也是想去他书房参观的?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啊!

怎么说也是亲戚家的孩子,王老当然是喜欢看着他们能上进的。

“你们真要去我的书房看看?”王老问道,“我书房里东西多,你们要是进去了,可不能乱碰乱动,小心坏了我的东西!”

“那是肯定的啊!”席琨笑嘻嘻的道,“舅公您放心吧,我们就是再浑,也不敢拿您的东西开玩笑啊!您放心,我们进去之后,保证只是看看而已,什么东西都不会动的!”

王老对席琨这话还是比较相信的。

他倒不是相信席琨的人品,而是相信,还没有哪个晚辈,敢随便乱动他的东西。

“那行吧,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吧!”王老同意了席琨的请求,带着孟东岳等人仍然走在前头,低声给褚英略父女介绍席琨等人的身份。

席琨忙带人跟上。

走在前头的王老等人没有发现,席琨脸色阴狠的看了看孟东岳,又看了看褚凝,嘴角突然露出讥讽的弧度来。

孟东岳要跟着王老,也没工夫理会席琨。

不过他知道,以席琨的脾性,他会突然提出这么不合常理的请求来,其中必有古怪!

第316章 消失的梅瓶(四更)

孟东岳悄悄朝褚凝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一点,别被席琨带的这一群人给算计了。

褚凝只觉得一头雾水。

她和后来跟上的这群人压根儿就不认识,人家算计她干什么?

而且,因为修复大师席瑜桐和时缙的原因,褚凝对席家人原本还挺有好感的。

不过,既然孟东岳给了她信号,那就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

褚凝朝孟东岳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心里有数。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书房,王老将门推开,正要向众人介绍他的书房,眼神在书房中一扫而过,突然眼神一凛,脸色骤然间变得肃穆起来。

走在后面的席琨见队伍停了下来,不但没有觉得奇怪,表情反而变得兴奋起来。

“舅公,怎么不进去了啊?”席琨故意问道,“出什么事了?”

孟东岳心里一动,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席琨一眼。

席琨差点儿被孟东岳的眼神吓得跳起来,好在他及时的稳定了下来,还对着孟东岳挑衅般嘲讽的笑了起来。

褚凝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她本就站在王老身侧,书房里的情况对她来说完全是一览无遗。一眼扫过去,褚凝的目光陡然在王老的书桌上停留了下来。

书桌,向来是书房里最重要的摆设之一。

所以褚凝之前上来放礼盒的时候,她虽没有在书房里多做停留,但当时却下意识的打量过书桌。

王老书房里的书桌,是典型的黄花梨家具。不过,书桌本身应该并不是古董,只是制作书桌的黄花梨木材,应该是从一些古旧的黄花梨家具上拆下来的。

这些旧的黄花梨木材经过重新打磨设计,才有了这张书桌。

不过,即便如此,这张书桌的价值也不低。

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制作书桌的黄花梨木材堪称极品不说,制作这张书桌的工匠也同样是大师水准,让整张书桌几乎找不出半点缺点来。

在这书桌上,原本随意的摆放了些东西。

有笔墨纸砚,也有花瓶摆设,完全是照着古人的书桌布置的。

而此时此刻,王老书桌上的其他东西都还在,唯独那只插了梅花的梅瓶,竟然消失不见了!

梅瓶,是我国传统名瓷之一。

它口细颈短,肩部极为宽博,由上至下越来越狭窄,瘦底圈足,造型十分独特。

梅瓶口径太小,仅能用来插梅枝,亦被称之为与梅之瘦骨相称,所以得名梅瓶。

在梅瓶刚出世的时候,也曾被称为经瓶。

宋朝的时候,皇家讲经之后,皇帝会招待大臣们吃饭喝酒。而当时宴席上的酒,就被装在梅瓶之中,所以梅瓶在当时更广泛的名字,其实是经瓶。

在那时,梅瓶常被用来装酒,在各大酒肆都很常见。直到明朝,才慢慢以装饰摆设出名。

宋朝时期的梅瓶样式比较单一,到了明清时期,梅瓶的造型才变得多种多样起来,分工也更加明确,皇室宫廷采用得也越发的多。

王老书桌上的那只梅瓶,就是常见的宋朝样式,而且还是官窑出品,保存完整,价值高昂。

到了现在,那只梅瓶的价格,几乎不比褚凝得自度尘大师,又转送给王老的那只哥釉青花茶罐低多少!

王老书房里值钱的东西不少,那只消失不见的梅瓶甚至都排不到前三。可此时此刻,书房里其它的东西都在,唯独那只梅瓶不知去向!

和那些最值钱的东西比起来,消失的梅瓶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它摆放的位置。

书桌上插着腊梅的梅瓶,明显比其他的物品要显眼多了。

它这突然不见了,也特别容易让人发现。

褚凝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

王老书房里的东西,竟然会失窃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分明就是个笑话!

很显然,王老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东岳,你去通知一下,让人看好了大门,谁都不许随便出去!”王老直接下令道。

真出事了?!

孟东岳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先是严肃的应了下来,又有些迟疑的道:“王爷爷,今天来的客人们,身份背景可都不低。您贸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不给个合适的理由的话,恐怕会得罪人啊!”

“我一把老骨头了,活都还不知道能活几年,还怕得罪什么人?”王老轻飘飘的道,“让你去你就去。剩下的,自有我来做主!”

别人都惹到他头上来了,他还管得了别人的心情?!

孟东岳见王老压抑着怒火,又似乎还保持着理智,应声而去。

他这一走,席琨没了人压制,立马颠颠儿的凑了上来:“舅公,真的出事了啊?是不是丢东西了啊?我早就说嘛,您这里贵重东西那么多,怎么能把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人随随便便放进来呢?那太容易出事儿了!”

席琨身后跟着的一群年轻人也纷纷附和,目光还一个劲儿的往褚英略和褚凝身上瞟,就差没明说他们父女俩是贼了!

王老此时心头怒火熊熊,最烦别人在他耳边聒噪。见席琨等人说个没完,王老猛的一回头,脸色不善的道:“谁说我这里丢东西了?!”

连孟东岳都还不知道的事情,这些纨绔小子怎么会知道?!

王老虽然老了,此刻又正在气头上,却也不会被这种浅薄的挑拨给糊弄住。

席琨没想到王老竟然没跟着他预想的剧情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您不是让孟东岳去关门吗?这肯定是出了大事啊!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丢东西的时候,才会让现场的人都不要离开嘛!”

想来想去?

他分明就是脱口而出!

王老冷哼道:“以前没见你这脑子转得那么快,今天倒是好使起来了!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如你来跟我说说,我都丢了些什么东西?!”

跟着席琨的那群年轻人被王老的气势所慑,大气也不敢出,更别提再起什么哄了,一个个老实得跟兔子似的。

褚英略和褚凝对了一个眼神,平静的看着席琨。

席琨冷汗直冒,嘴硬的道:“这、这我怎么会知道啊?!舅公,您要是丢了东西,那我们就赶紧查啊!尤其是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眼皮子浅,就更该好好查查了!”

第317章 不打自招

都这种时候了,席琨还不忘了往人身上泼脏水!

王老差点儿就要被气笑了。

要是席琨能把他这点贼胆放到正道上去,将来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只可惜,他正道不走,偏偏要走邪道!

明里暗里的说他徒弟是眼皮子浅的小门户出身,敢情自己这个活了七十多年的老头子,还不如他一个毛头小子看人有眼力了!

此时此刻,王老的心里已经确定,他书房里失窃的梅瓶,十有八九,就和席琨有关!

“往上数几十年,不管是王家还是席家,都是小门小户出身。”王老冷眼看着席琨,“你,就是小门小户的后代子孙!自个儿毛还没长齐呢,也好意思说别人眼皮子浅?!”

“舅公!”

席琨被王老训得无地自容,几乎恨不得能立马转身就走人!

他平日里其实经常被家里的长辈教训,也早就已经习惯了,根本不把挨训当回事。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和以前不同。

王老是他们亲戚圈里出了名的好脾气,或许是因为王老常年一个人漂泊在国外,他对亲情十分看重,对身边的晚辈也颇多宽容。哪怕是再调皮捣蛋的晚辈,在王老跟前,也不会有人会受到训斥,反而还会得到王老的耐心宽解。

渐渐的,像席琨这种不怎么动脑子的年轻人,也就把王老当成了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可以任由自己折腾的那种。

这也是席琨敢在王老的地盘胡来的原因。

一是他觉得自己不会露馅儿,二是他相信即便自己漏了馅儿,王老肯定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现在,面对王老毫无保留的怒火,席琨心中突然就开始后悔了。

自己是不是,真的闯祸了?

“不要叫我舅公,我老头子攀不上你们席家这样的亲戚!”王老冷哼道,两眼在面前这些年轻人身上一扫,“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找你们的爹妈去!该找你们问话的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得了!”

席琨两条腿直打颤,根本就动不了。那些跟他一起上楼的年轻人却是如蒙大赦,连招呼也顾不得和席琨打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好像身后有老虎在追赶似的。

“舅公,您怎么生气了啊?”席琨哭丧着一张脸,哀求的看着王老,“我刚刚要是说错了什么,您教教我还不行吗?我保证改!您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啊!”

席琨现在是真想哭了。

他心里虽然没怎么把王老当回事,却也知道王老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的能量。

席家虽然有些底蕴,但是在汉州这个地界,还真算不上什么。要不是搭上时家这条大腿,席家甚至都没办法进入汉州最顶层的圈子。

而时家人重情重义,对王老这个长辈十分敬重,完全是把他当自家长辈看待的。

若是时家得知席琨得罪了王老,还连累得王老连整个席家都看不上眼,那以后,时家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护着席家!

到时候,席家很快就会沦落成汉州二流甚至三流的家族,为人耻笑。

席琨完全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而造成席家没落的自己,则是席家的千古罪人!

真要那样的话,他在席家的地位也会不复存焉,反倒会成为所有人的受气包!

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得到王老的原谅,至少,也要让王老收回刚刚那句与席家撇清的话!

王老却是懒得和席琨这样的人再多说一个字。

他将书房的门关上,顺便还把房门给锁上了,这才带着褚英略和褚凝离开,都没有多看席琨一眼。

早知道请个客竟然能弄丢自己家里的东西,他当初还不如在酒店里请客呢!

不过,王老这也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在酒店请客,和在自己家里请客,毕竟是不一样的。

他是把褚凝当做自己唯一的继承人来看待的,当然不会在这样的细节上委屈了褚凝。

家里丢了东西,罪魁祸首自然是那偷东西的贼,与请客无关。

席琨被王老决然的态度给吓到了,忙跟在王老等人的身后一起下了楼。

他不敢再和王老搭话,下了楼之后在客厅里找了找,直奔自己母亲所在的方向,像是受惊的小鸟似的,急需母亲的庇护。

此时客厅和花园里的客人们都已经知道了王老让孟东岳做的事情,心中对此疑惑不解的同时,不少人心中也的确是升起了怒气。

把他们这么多人困在宅子里不准走人,这是要软禁他们吗?还是把他们都当成了贼?!

在场的人身份都不低,聪明人自然是少不了的,难免已经猜到了王老让人关门的真正用意。

“老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丁老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他和王老是相识多年的故交,彼此之间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自然没有其他人的顾忌。

“没什么事,小孩子顽皮,胡闹而已。”王老淡淡的道,“老丁,我这里临时出了点事情,不能再好好招待你们了。我现在就让人打开大门,你们可以随意离开。不过,席家人必须得暂时留下!”

丁老一脸的震惊。

王老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甚至还比平时高了几分,所以待在客厅里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席家人身上。

莫名成为焦点的席家人或不解或紧张,或震惊或纷乱,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席琨,缩在他母亲蔡佳蓉的怀里,像是怕极了似的,连头都不敢抬,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他脸上到底是些什么表情。

众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