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凝微微点头。
只是这房间里的光线实在是不好，让人看家具也不方便。
陶飞适时的递了两个手电筒过来。
褚凝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做起事来还挺细心的！
果然是这一行的老人了啊！
孟东岳和褚凝一人一个手电筒，照着房间里的木制家具就看了起来。
可惜这一件件的看过去，这些木制家具除了比堂屋里的家具要精细一些，还上过油漆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李大爷人老成精，一看孟东岳和褚凝那表情，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都没看上。
虽然和他交涉的是陶飞，不过陶飞明显就是给这俩年轻人打工的，所以从一开始，李大爷的注意力就放在孟东岳和褚凝身上。
现在见两人似乎不打算收他房间里的这些破烂家具，李大爷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对了，我老婆子生前还留下了几件首饰，你们要不要看看？”
这穷乡僻壤的，难得来几个城里人。李大爷虽然不缺钱花，却是节省了一辈子的人，当然能挣点就多挣点，那是一分钱也不愿意错过的。
孟东岳觉得这李大爷家肯定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可他们跑了这么远的路，最后要是一无所获的话，那也太丢脸了。
他看了褚凝一眼。
褚凝倒还沉得住气，笑道：“那就请李爷爷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好嘞！丫头你等着啊！”
李大爷乐呵呵的应了一声，忙去开他那木箱子。
木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被褥和大棉袄。李大爷将棉袄拨开，捧出一只漆面都快要掉光了的红漆首饰盒子来。
孟东岳的眼皮也颤了颤。
没想到，这李大爷家里看似破破烂烂的，还真有好东西啊！
李大爷并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异样，捧着首饰盒感叹道：“这些首饰，还是老婆子当年嫁给我的时候，带过来的嫁妆，被她宝贝了一辈子。老婆子走了之后，我本来想把这些东西传给女儿跟儿媳妇的，不过她们好东西见多了，也不稀罕这些，让我自己留着做个念想。可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活上几年呢？早晚都是要去陪老婆子的，这念想留不留，也就无所谓了。你们要是看得上眼的话，就把它们带走吧！”
听得出，李大爷和去世的李婆婆，感情很好。
只不过现在的李大爷，更惦记的，应该还是他的儿女们。
他之所以想把家里的这些东西尽量都换成钱财，还不是想给儿女们多积累些财富？
李大爷把首饰盒子递给了褚凝。
或许是因为褚凝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女生，李大爷觉得她应该会更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吧。
褚凝将首饰盒子接过，面色平静。
虽然李大爷看起来是个好人，说的话也很让人感动。但这生意就是生意，她不可能因为一时心软，就漏了破绽。
再说了，他们和李大爷素不相识，谁又能确定，李大爷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呢？
得知李大爷更看重的是盒子里的首饰，孟东岳和褚凝都松了口气。
他们不知道盒子里的首饰值不值钱，但他们知道，褚凝手中这只装首饰的盒子，却是真值钱！
因为这只盒子，竟然少见的楸木首饰盒！
楸木一般生长在我国东北和俄罗斯等极其寒冷的地域，是一种面临绝种的优质名贵木材。
它与檀木、枫木等木材齐名，是世界著名木材之一，还有“木王”和“黄金树”的美称。
楸木的生长期很慢，从种下到生长到可以随意取用的地步，起码都要在六十年以上。再加上它的木质软硬适中又光滑耐磨，颜色和花纹也非常漂亮，质地坚韧细腻，向来为人喜爱，经常被用作各种家具的制作。
可也正因为如此，导致如今的楸木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高昂。
市面上的楸木木材，早就是以立方米为单位算价了，每立方米喊价好几千块！
孟东岳所在的孟家，算是汉州顶级豪门之一。可即便如此，孟家也没有楸木做成的家具，可见楸木家具有多么稀少珍贵。
第337章 侃价能手
看首饰盒的成色，和漆面脱落状况，这只楸木首饰盒起码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首饰盒的边角地方，还有被老鼠啃食过的痕迹，看得褚凝一阵心疼。
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如果这只首饰盒保存完整的话，卖个几十上百万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这只首饰盒被带回去之后，怎么也得先修补一下。而这修补过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和完整的没什么区别，但是在价值上，却已经大大的打了折扣。
褚凝倒不是心疼其中的差价，而是这么好的首饰盒子，竟然被毁成了这样。换了任何一个学古玩的来，都会觉得肉痛的。
再看首饰盒的造型，是典型的旧式首饰盒，分上中下三层，还颇有分量。
盒面上雕刻了一朵盛开的莲花，莲花底下还有莲叶做衬。
虽然这盒面上雕刻的图案很简单，但雕刻手艺却极为精湛，将荷花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即便是在这么阴暗的环境中，褚凝一个错眼，都差点儿有种自己见到了真莲花的感觉。
可惜的是，这么漂亮的莲花，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小心划到了一样，给这动人的莲花添上了一处又一处的伤口。
这些伤口，都是生活中日积月累出现的，绝非一夕一朝之功。
褚凝没有显露出自己对首饰盒的看法，顺手拉开了首饰盒里的隔层，露出了里面寥寥无几的几件银饰。
有手镯，有银簪，还有银耳环什么的。
全是银制品。
一件金首饰都没有，更别说带宝石的了。
褚凝顿时明白，为什么李大爷的子女会看不上这些首饰了。
这些东西的确是不值多少钱，工艺普通，样式又老气，银质也褪了不少。除了融了重打，根本没人会再佩戴这些银首饰出门。
褚凝看着那些银首饰，久久都没有说话。
李大爷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知道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肯定看不上自家这些老首饰，忙道：“丫头，你要是肯收我家这些首饰，我就把这装首饰的盒子送给你！你可别小瞧了这盒子，它破是破了点，却是我老婆子娘家传下来的，算是老东西了呢！现在外头卖的首饰盒子倒是好看，却不如我家这个耐用！”
褚凝要不是知道这首饰盒子的确是不简单，差点儿就要噗嗤一下笑出来了。
这位李大爷，看起来挺朴实一人，没想到这做起生意来，倒也是一套一套的。
“大爷，我们难得下乡一趟，也的确是不想白跑。”褚凝笑道，“让我们收了您这旧首饰，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不知道您这开价…”
李大爷一看有门儿，立刻道：“我知道这些旧首饰不值钱，不过好歹也是银的。我也不多要，你们给个两千块，就把这一盒子首饰拿走，怎么样？”
两千块？！
要不是看在手里这只楸木首饰盒的份儿上，褚凝差点儿没将整只首饰盒立刻还给李大爷！
就这些都发乌了的旧银饰，拿去回收的话，人家顶天了给个一两百块钱，那都还是往高了给的！
这位李大爷也太心黑了，竟然张口就要两千块！
褚凝看了孟东岳一眼。
孟东岳会意，朝陶飞使了个眼神。
陶飞明白过来。
看来这两位是打算把这些首饰买走了。
可这些首饰那也的确是不值钱啊！
陶飞心里泛着嘀咕。
他做中间人这一行有十几年了，多多少少的也有了些眼力，一般的古董他基本上都能看出点苗头来。不过楸木制的首饰本就比较少见，很多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加上这屋子里的光线问题，陶飞自然没有察觉到装着旧首饰的首饰盒有什么特殊之处。
陶飞觉得，孟东岳和褚凝之所以愿意买下这些首饰，肯定还是出于对独居在乡下的李大爷的同情。
但这同情往往都是有限度的，要是李大爷得寸进尺不知收敛的话，恐怕这两位也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主儿。
陶飞心里有了成算，就主动和李大爷讲起了价：“大爷，您可别看我们年轻，就欺负我们不懂行情啊！您这些首饰都是旧首饰，还是银的，这都快乌得没法看了。这样的东西，在城里那都是随手扔了的，我们肯收走，纯粹是不想白跑一趟。大爷啊，您要是诚心卖，就说个实在价，咱不来那些虚的行不行？”
李大爷嘿嘿一笑：“陶小子，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啊。之前是你说的，东西值不值钱无所谓，最紧要的是得少见。我这些旧首饰是不值钱，可你到城里找找去，哪儿还找得到我这样的旧首饰啊？就凭这一点，大爷我要你两千块，不过分吧？”
陶飞一阵无语。
有这么讲歪理的吗？
“大爷，话不能这么说。”陶飞据理力争，“我们是想找少见的东西，可不是要找不能用的东西啊！您要这么说的话，那咱这生意啊，可就没法儿谈了！”
看出眼前这群年轻人的确没那么好糊弄，李大爷老眼一转，磕了下手里的烟枪道：“算了，难得我们这乡底下也能来人，我就吃点亏得了。你们要真想收我这些旧首饰，连首饰带盒子，给一千八不算过分吧？不说那些首饰，就我这盒子，那也是老木头做的，修补修补也能用，可比外头卖的要好多了！”
陶飞都快气笑了。
这李大爷可真是砍价的能手，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要价一千八，更是一副吃亏的样子！
不过他陶飞这些年东奔西走的，在这行也不是白吃那么多饭的！
两人你来我往，最后把价钱压在了八百块，李大爷就怎么也不肯再往后退一步了。
陶飞拿他没辙，只得看向孟东岳。
很显然，这八百块，已经是陶飞能够谈到的最低价了。
至于要不要做成这笔买卖，还得看孟东岳和褚凝的意思。
孟东岳悄悄朝褚凝点了点头。
褚凝的嘴角微微抬起。
事实上，要不是怕漏了破绽，花两千块买下这盒首饰，她早就给钱了。
如今既然陶飞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她自然不会再把事情拖下去，以免夜长梦多。
第338章 牌匾菜板
“大爷，您这侃价功夫可真是厉害！”褚凝给李大爷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我要是能学到您这一半的功夫，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她是真心佩服李大爷。
都八十岁的人了，还能把生意做到如此地步，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李大爷对褚凝的敬佩也很受用，笑呵呵的道：“你们啊，就是太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啊，肯定比我厉害！”
褚凝跟着笑了起来，朝孟东岳一伸手：“孟师兄，拿钱来啊！”
孟东岳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道：“你自己不是带钱了吗？找我干什么？赶紧掏钱吧！”
褚凝也愣了愣。
她找孟东岳要钱，当然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没带钱，而是因为古玩这一行的规矩。
谁掏钱买的东西，这东西就归谁。
李大爷和陶飞不懂古玩，可孟东岳和褚凝不会不懂。
褚凝让孟东岳掏钱，自然是把这只首饰盒的归属，交给了孟东岳。
可这送上门的大便宜，孟东岳竟然愣是不要，又还到了褚凝手里！
这一下子就让褚凝为难起来。
虽然这盒子在孟东岳眼里不算什么，可好歹也是百来万的东西。真让她就这么随便收进自己兜里的话，她还没这么厚的脸皮。
毕竟，她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走一趟，那都是孟东岳费心的功劳。
若是让旁人知道两人都是在把捡漏的事情往对方身上推，定会惊讶的无话可说。
李大爷不知道褚凝在愣什么神，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笔生意能不能做成。见褚凝突然犹豫着不说话，李大爷顿时就急了，道：“我说丫头啊，咱们这价钱可都谈好了啊，你要是这时候说没带钱，不是耍着大爷玩儿吗？”
说完了褚凝，李大爷又对孟东岳道：“小伙子，你这师妹找你掏点钱，你有就给了呗，那么小气干什么？大爷跟你说啊，这男人要是太小气的话，模样长得再俊也没有用，那一样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孟东岳被李大爷说得脸都黑了。
褚凝噗嗤一乐，笑道：“大爷，我带钱了，就是刚刚一时没想起来。您别着急，我这就给您拿钱。”
说着，褚凝就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钱包。
她心性豁达，既然孟东岳不要，她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一件楸木首饰盒和孟东岳推来推去的。
大不了，就当是她欠了孟东岳一个人情，以后找机会再还回去就好了。
李大爷才不信有人会把自己带没带钱的事儿都给搞忘了。
他还是觉得褚凝就是在考验孟东岳肯不肯为她花钱，结果孟东岳这个小气鬼竟然还真死抠着不掏钱！
褚凝数了八百块给李大爷。
李大爷有些不放心，带着几人走到屋外，将钱举在半空中，一张张的对比着真假。
褚凝等人也不着急，就在旁边等着。
好不容易等李大爷确定了纸币的真假，他老人家从衣服内侧的兜里掏出一张裹着的手绢，然后将手绢摊开，露出里面卷着的钱来。
将新得来的八百块也裹在里头，李大爷将手绢又裹成了一团，这才小心仔细的将裹好的手绢收回了自己胸口内侧的口袋里。
褚凝第一次见到有人还是这么藏钱的，觉得新奇的同时，还有一种回到了八十年代的感觉。
听说那时候的人，大多都是这么藏钱的。
收好钱的李大爷笑得更灿烂了，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儿：“我这儿就还剩下灶屋里有点儿东西，你们还要看看吗？”
灶屋，指的也就是厨房。
孟东岳和褚凝对视一眼，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李大爷带着三人往一侧的小门走进去，和羊圈隔了一间屋，就是灶屋了。
灶屋显得有些破陋，狭窄的空间里一大半都被土灶给占据了，唯有一旁的墙壁上用砖头砌了个简单的碗柜，拿来放东西的。
说是碗柜，其实就是几排用砖头砌出来的隔层，连个遮挡灰尘的帘子都没有，几只大小不一的瓷碗和锡碗摆在上头，看起来就灰扑扑的。
褚凝只是看了一眼那些瓷碗，就把目光给移开了。
不用看瓷碗的釉色，光是看上面的花纹，就知道这些瓷碗是普通的现代工艺品，还是被淘汰了的那种。在汉州的批发市场，都找不出这么粗陋的瓷碗了。
将灶屋看了一遍，褚凝的目光落在了碗柜底下竖着的那块菜板上。
这菜板并不是寻常的木头桩子，倒像是用什么牌匾改造而成的。
不过这由牌匾改造而成的菜板显然已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上面全是斑驳的菜刀痕迹和残留的蔬菜渣。要不是褚凝眼力够好，只怕也不能从这上头看出牌匾的模样来。
褚凝一时有些好奇，指着那块菜板道：“大爷，能把您这菜板翻过来给我看看吗？”
菜板竖在外面的地方，是牌匾背后的位置。要想看清楚这牌匾到底是什么样的，还得翻一面才行。
李大爷看了褚凝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傻丫头似的。
在他老人家心里，这城里来的小丫头是真傻。
花了八百块买下他那些破烂首饰不说，现在更是对一块脏兮兮的菜板感兴趣，这不是傻是什么？
不过，这些城里人要是不犯傻的话，他也没办法坐在家里就能挣钱了。
抱着能继续挣钱的想法，李大爷高兴的应了一声，道：“想看就随便翻着看。只要你们不把我这里的东西弄坏了，让我没有吃饭的玩意儿，你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褚凝笑着道了声谢，正要上前去翻那菜板，孟东岳已经率先一步走了过去，将菜板翻过来放平了。
实在是这地方太脏了，孟东岳不忍心让褚凝亲自动手，这才主动代劳了。
褚凝倒没在意这些，她凑近了一看，发现这块菜板果然只是某块牌匾的一部分。而在这菜板的正面上，雕刻着一个大大的“李”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