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知道褚凝的鉴定本领高出自己很多，在鉴定遇到困惑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问问褚凝的意见。
所以褚凝这边突然不动了，她很快就察觉到了。
“褚褚，怎么了？”吕嘉梵小声的问道。
不是在参观瓷器吗，怎么褚褚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凝重？
褚凝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她指着自己看向的方向，低声对吕嘉梵道：“梵姐，你看看那一批瓷器，有什么感觉吗？”
吕嘉梵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就看了过去。
那一片展区里放了一整套瓷器，大大小小的足足有五十六件。
其中包括了十只饭碗、十只小碟、十只汤匙、十只筷架、十只圆盘，以及一块鱼盘、一块平盘、一口汤盅、一只大汤匙、一只茶杯和一只烟灰缸。
吕嘉梵看了看这套瓷器，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好奇的道：“那套瓷器怎么了？”
褚凝有些惊讶的看了吕嘉梵一眼：“梵姐，难道你不觉得那套瓷器，太过现代化了吗？”
其他的也就罢了，尤其是那只烟灰缸，很明显就是现代的样式，简直突兀得让人无法忽视！
烟灰缸是近代的产物，在我国古代，有一种叫烟碟的东西，功能和现代的烟灰缸差不多。那时的烟碟，陶瓷所制的比较常见，还有其他少见的诸如玉石或金属材质等。
但不管怎么说，烟碟和烟灰缸的差别还是挺大的，稍有了解的人根本就不会弄错。
当然，在那么一整套瓷器餐具中，大家的视线往往会落在瓷碗、瓷盘等精致华丽的器物上，然后才会注意到其他的小件物品。
至于那个烟灰缸，大家平常见到的多以玻璃制的为主，所以很多人在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甚至都认不出它是烟灰缸，就更别提从中找出不对的地方来了。
除了烟灰缸，这套瓷器餐具整体都很有问题，没几件是真品。
就连这套瓷器餐具的分类，也很有问题。
这种分类是现代人弄出来的，在我国古代根本就不是这种排列方式。
褚凝比较意外的是，市博物馆这次的文物展览已经筹备了很长一段时间，所有参加展览的文物都是由专家团鉴定过的，怎么不但出现了这种疏漏，甚至还出现了赝品呢？
而是还是这么明显的赝品！
被褚凝这么一提醒，吕嘉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不解等复杂神色。
第513章 内贼
在瓷器展区发现了这么大的问题，褚凝看向其他瓷器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打量。
结果看了一圈下来，她发现整个瓷器展区中，竟然有一小半都是赝品！
而她从和马斯手里要回来的那批瓷器，则放在最显眼的展台上，吸引了大多数游客的目光，也大幅度降低了那些赝品瓷器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褚凝不禁有些好气又好笑。
从瓷器展区出来，褚凝和吕嘉梵都没了继续参观的心情，钱贝贝和邹钰铃也不想再去排长队，一行人干脆走出了博物馆。
让钱贝贝和邹钰铃去商量她们今天接下来的行程，褚凝和吕嘉梵则避到一边，给韩教授打电话，把她们在文物展览中发现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韩教授今天并没有来博物馆，而是在家休息。陡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惊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严肃的道：“你们俩说的都是真的？！”
褚凝无奈的道：“教授，这么大的事情，我和吕师姐难道还敢在您面前撒谎吗？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过来看看，或是问问市博物馆这边的专家，请他们走一趟。现在展览才刚开始没多久，如果能早点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大家未必会发现其中的蹊跷。可要是时间拖得太久的话…我和吕师姐既然能发现这些问题，别人也是一样能够发现的。”
不过就是个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韩教授知道褚凝和吕嘉梵的品性，当然不是真的觉得二人会说谎。
只是这件事情太严重了，由不得他不谨慎。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韩教授的声音听起来又严肃了几分，“我现在就给市博物馆的专家打电话，一会儿也会亲自赶到市博物馆去。你和吕嘉梵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过私底下都小心一点，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了。”
“教授放心，我和吕师姐都知道该怎么做的。”褚凝安了安韩教授的心。
韩教授此刻也没什么心情和褚凝多说，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呼…”听完全程的吕嘉梵长出了口气，“教授能出马就再好不过了，这事儿肯定能完美解决的！”
褚凝的脸色却没怎么放松。
吕嘉梵见状，也不敢高兴得太明显，小心的问道：“褚褚，你还在担心那些瓷器的事情吗？”
“不算担心吧，就是有些疑惑。”褚凝想了想道，“以市博物馆对这次文物展览的重视程度来看，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才对。而且，当初我们毕竟是参与了一部分瓷器鉴定工作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吕嘉梵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感受？
只是她天生乐观，如今又有恩师亲自出马，所以才用自信将担忧压下去了而已。
经此一事，褚凝和吕嘉梵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钱贝贝和邹钰铃商量完过来一看，还以为两人吵架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两人。
褚凝和吕嘉梵都被她们俩的表情给逗乐了。
两人将市博物馆那点烦心事抛开，跟着钱贝贝和邹钰铃一起，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场。
第二天，吕嘉梵一大早就给褚凝打了电话过来：“褚褚，你听说了吗？市博物馆这次的文物展览关闭了一间展区呢！”
褚凝原本还在睡觉，睡意一下子就被吕嘉梵带来的大消息给整没了。
“怎么回事啊？”褚凝忙问道，“我还没起床呢！”
“啧啧，我就知道你周末肯定要睡懒觉！”吕嘉梵先是得意，然后又神秘兮兮的道，“我今天给教授打电话，向他请教一些鉴定方面的问题。结果教授好像正和市博物馆的人见面呢，脾气臭得要死，没两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然后我就悄悄给师娘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吕嘉梵还有这么机智的时候，褚凝差点儿就笑出声来了。
“市博物馆关闭展区的事情，就是师娘告诉你的？”褚凝故作正经的问道。
“嘿嘿，我和师娘那么熟，这点儿消息，师娘当然不会瞒着我啦！”吕嘉梵贼兮兮的道，“听师娘说，她听教授和市博物馆的人吵架的时候说，这次展览之所以会出问题，还是因为博物馆里有内贼！原本这场展览去年就要办的，就是因为内贼偷了文物，这才拖到了现在。没想到以前丢的那些文物都找回来了，现在竟然又丢了一批，而且丢得比之前还要多！要不是我们昨天发现得早，只怕市博物馆的人到现在都不知情呢！为了这事儿，教授发了好大的火，差点儿就想撒手不管这件事情了！”
褚凝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得出来，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还以为市博物馆的内贼早就已经被抓到了呢，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一直混到了现在都没个踪影，博物馆的人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
“市博物馆的人怎么会没察觉到这事儿呢？”褚凝奇怪的道，“展览开始之前，难道他们都不会再确认一下展品到底对不对物吗？”
“最气人的就在这里！”吕嘉梵一提这事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市博物馆一早就在准备这次展览，所以很多展区去年就已经安排好了，文物也一早就按顺序放了进去。从去年展区准备好到今年展览正式开始，他们总共也就检查了两回展品，然后就不把展品当回事了，好像笃定了不会有问题一样！至于展区里维护治安的工作人员，那干的就是保安的活儿，压根儿就不懂古玩，更别提这些工作人员能发现展区里的古董是不是被人换了一套了！”
褚凝都听得无语了。
她早知道一些编制单位的工作人员上班时都习惯了划水，有些人甚至就是专门找这样的单位养老的，却没想到市博物馆里的水分会有这么大！
现在好了，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也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
尤其是那一批赝品瓷器。
虽然市博物馆紧急关闭了那一片展区，但是这展览活动才刚刚开始，好端端的展区才开放了一天就直接关闭了，任谁都会好奇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514章 风雨飘摇的博物馆
虽然褚凝和吕嘉梵及时的把她们发现的情况通知了韩教授，但那间有赝品的展区毕竟已经展览了那么久，不少游客甚至还在里头拍了照片，展区内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流露了一些出去。
现在展区陡然关闭，大家要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拍下来的照片，就会成为大家寻找线索的依据。
届时，只要有赝品出镜的照片，就很容易会被人发现其中的端倪。
更何况，她们只看了瓷器展区，谁知道别的展区是不是也有问题呢？
市博物馆这次在展览中闹出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真的瞒得住人。
除非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件事情，在舆论发酵之前重新开放所有的展区，将原本应该有的真品都展示在公众面前，才有可能安然的度过这次危机。
可是那么大一批出问题的文物，想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又怎么可能真的轻易做到？
褚凝几乎都已经可以想象公众发现真相之后，会如何对市博物馆的失职群起而攻之了。
挂断电话之后，褚凝立刻起床打开了电脑，在网上搜索关于这次汉州博物馆文物展览的消息。
大部分的新闻标题都是对这次文物展览表示赞扬的，盛赞汉州博物馆这次举办的展览活动为汉州的历史文化增光添彩。可褚凝往下翻了翻，发现还是有网友提出展览中有部分展区被临时关闭的情况，正询问大家是否知道展区关闭的原因。
褚凝心里跳了跳，发现这样的消息并不算多，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一点儿。
她对市博物馆在公众心中的形象并不关心，她只是不希望父亲和韩教授因为这件事情而伤心伤神。
不过，褚凝显然放心得太早了。
才两三天的功夫，网络上的话风就全都转了向，全是在讨论汉州博物馆拿赝品充当古董，办展览愚弄大众卖票骗钱的声音。
市博物馆的异常动作、游客们现场拍下的照片，全都成了大家讨伐汉州市博物馆的证据。
褚凝平时上网少，这消息还是网瘾少女钱贝贝告诉她的。
“哎呀褚褚，这网上说的博物馆，不就是我们之前去的那一家吗？！”钱贝贝对着电脑屏幕惊呼道，“里面的古董竟然是赝品？！幸亏你那票是免费得来的，不然我们可就亏大了！”
这关注点似乎有点奇怪？
钱贝贝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道：“褚褚，这事儿在网上闹得挺大的，还有人说是博物馆里出了内鬼，把真古董换成了假的，这事儿你知道吗？”
她们都知道褚凝在鉴定这一行有些人脉，所以钱贝贝才想找褚凝打听点内部消息。
“我不知道。”褚凝答应过韩教授，当然不可能说实话，摇摇头道。
钱贝贝“哦”了一声，就又挂网上看热闹去了。
褚凝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关心一下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的时候，她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她爸打来的。
褚凝走到阳台上，接通了电话。
“褚褚。”褚英略严肃的声音传了过来，“市博物馆闹出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怎么到处都在说这事儿啊？！
不过，父亲会关注这件事情，本就在她意料之中，她倒不是很意外。
“我已经听说了。”褚凝回答道，“事实上，这件事情其实跟我还有那么点儿关系…”
褚英略很是意外。
褚凝就把自己在展览中发现的异常告诉了父亲。
褚英略听得恍然大悟，把女儿的眼力又给夸了一通，反倒把褚凝夸得挺不好意思的。
不过夸完之后，褚英略就说起了正事儿。
“这件事情现在是越闹越大，市博物馆那边承受了很多压力。”褚英略叹气道，“之前我不是出面将博物馆失窃的文物送回去了吗？这次馆长特地又联系了我，想请我再次出手，帮他们把这次失窃的文物找回来。”
褚凝听得目瞪口呆：“这、这馆长智商没问题吧？！前一批古董能找得回来那靠的都是运气，他凭什么那么有自信，还能找回这次失窃的古董啊？！再说了，就算真的能找回，他还能有那么多钱把古董收回来吗？！”
她最气的是，那么大一个市博物馆，难道就真的没人能使唤了吗？
这市博物馆怎么能可着她爸一个人欺负呢？！
真当他们家没人出头了是不是？！
“褚褚，你别着急。”褚英略原本心情也不好，可是听褚凝这儿一急，他的心情反倒好了许多，甚至还能够笑出来了，“不管市博物馆那边是什么情况，这事儿我还没答应呢。”
褚凝心底松了口气，忙道：“爸你不答应是对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爱做谁去做。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就行了，以后最好也少和市博物馆打交道…”
褚凝现在对市博物馆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了。
褚英略见女儿如此抵触，也就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他原本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把女儿推到台前去，让女儿露一手，顺便给她积攒点儿资历的。可是看女儿的反应，她显然是不在乎这次机会的，他也没有再开口的必要了。
反正以他的能力，以后能给女儿制造的机会多得是，又何必非要让女儿掺和进这种不干净的事情当中？
之前和马斯的事情，就已经让褚英略很是后悔了。
不过，褚英略没想到的是，他没开口对女儿说的话，韩教授却是对褚凝说了。
就在第二天，韩教授把褚凝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起被叫过去的还有吕嘉梵。
两人在鉴赏学院的楼底下碰了面，对韩教授这次叫她们过来为了什么事都是一头雾水。
看着吕嘉梵茫然的脸庞，褚凝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两人一起出现在韩教授的办公室之后，韩教授吩咐她们做的事情，就是让她们收拾收拾行李，跟他一起跑趟京城出差！
第515章 冤大头
而韩教授此次带着二人出差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市博物馆失窃的文物带回来。
至于出差需要请的假，完全不需要褚凝和吕嘉梵担心，学校方面自会主动帮她们搞定。
面对韩教授说的话，吕嘉梵难掩激动，褚凝却颇有些无语。
难得她爸推了博物馆这边的邀请，没想到韩教授又一脚踩了进去，还把她也给带上了！
她知道韩教授是一心为公，不忍心让那么多文物流落在外，所以才会接下这趟差事。
可是，就凭市博物馆的作风，若是博物馆再不狠狠整治一下的话，就算他们到时候将失窃文物带回来了，最后肯定也还会被人悄悄盗走。
这样周而复始，还有完没完了？
要不然的话，市博物馆又不是真的没人可用，怎么就偏偏找到韩教授头上来了呢？
韩教授并没有察觉到褚凝的懈怠，还在激动的道：“出土文物都是历史留给国人的财富，我们一定不能让这些文物落在私人手中，必须要将它们带回博物馆！”
吕嘉梵一个劲儿的点头，显然对韩教授的话十分赞同。
褚凝却是察觉出了什么，凝神问道：“教授，您是不是已经知道失窃文物的下落了？”
韩教授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你这丫头，果然够聪明，竟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不过，你是怎么猜到这一点的呢？”
褚凝恍然，吕嘉梵却是一脸莫名。
“要不是您已经知道失窃文物的下落，又怎么会通知我们直接去京城呢？”褚凝笑道。
吕嘉梵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满脸惊喜。
韩教授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的确知道失窃文物的下落，这还是京城那边的熟人告诉我的。”
原来，市博物馆这次的失窃文物并没有被偷渡出国，而是就在国内销的赃。
销赃的下家，就在京城。
更让人意外的是，买下这批失窃文物的人并不知道买下的是文物，只以为是普通的古董，还托了京城的拍卖行进行拍卖。
买下失窃文物的人本来就不是纯粹的收藏家，他差不多算是个二道贩子，自己低价收购古董，然后再高价卖出去，从中赚取差价。
这批古董他是打包买下的，对方一副急着脱手要钱的样子，他还趁此机会压低了价格，几乎以市价的四成就拿到了这批古董。
他当然看出这批古董的来历可能有问题，但国内的古董那么多，样式重复的也不在少数。以他的门路，想要将这批古董洗白再高价卖出去，根本就不成问题。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做成了这件事情。
只不过，汉州市博物馆展览活动出问题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汉州的鉴定大师们对此事都很气愤和重视，私底下托了不少关系打听这批失窃文物的下落，很快就查到了京城。
买下古董的人也算聪明，并没有一次性将所有的文物都送去拍卖行拍卖，第一次只拿出了三件而已，还是分类不同的三件古董。
只可惜，这场拍卖会还没有开始，就撞上了汉州市博物馆的事情发酵。
界内的鉴定大师仔细一盘查，很快就查到了这三件古董头上。
京城大学的宣院长已经亲自和对方交涉过了，也确定所有的失窃文物应该都在他手里。但是对方很狡猾，不但不承认自己手里的古董是文物，还要告自己委托的拍卖行违约，泄露了自己委托拍卖的古董的信息，要求拍卖行赔偿他的损失。
他委托的拍卖行，正是古维供职的拍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