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光年推开伊莲大门的时候,入眼的就是这样一番群魔乱舞的景象。除了家里的这几个好事分子,来家里蹭过饭的牛壮壮和刘皓也在,这会儿正在专心跟盘子里香喷喷的意大利面做斗争,两人面前已经堆了两三个空碗,老板标哥戳着徐威廉的太阳穴发牢骚:“你小子认识的狐朋狗友里难道就没有食量小的吗?吃穷老子,回头我带我150斤的老婆天天上你家吃去。”

徐威廉歪躺着掏着耳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标哥,你可考虑清楚啊,就我们年哥的厨艺,能把你老婆从150斤养到250斤,这你带进来的时候还是个人,带回去的可就是头猪了,你可想…哎哟!”

徐威廉没能说完,因为标哥已经受不了他这张贱嘴开始动拳头了,誓要把他揍成一只猪头。

尹光年还颇为意外地看到了张昀山,那个不久前在PUB里和他们起过冲突的纨绔公子哥,现在正满脸殷勤地坐在吧台那里,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睛追着吧台后的两个姑娘,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姑娘中的其中一个。

这小子竟然看上了安娜,他这条小命不想要了?

不过是为了敷衍老人才有的相亲,硬是被这帮家伙当成了热闹来看,尹光年头有些疼,很想扭头走人。

他站在门口,目光不期然地跟吧台后转过身的梁暖对上,她冷冷瞥他一眼,手起刀落,案板上的柠檬瞬间成了两瓣,那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尹光年摸摸鼻子,往常平静无波的脸难得现出一丝难堪。

“年哥,这里这里。”大权朝他热情招手,指着靠窗的空座说,“哥,最好的位置给你留着了,光线好,妹子脸上的每个雀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尹光年坐了下来,调侃道:“看戏都看到我身上来了,你们还想不想每晚有饭吃了?”

这杀手锏一出,吃人嘴软的家伙们终于有点胆怯了,徐威廉还是不怕死地嚷:“年哥,你的幸福就是兄弟们的幸福是不是?这种时候没我威廉不行,假下巴假鼻子假胸全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给我一点时间,我连假□□都能瞧出来,总之我年哥这样优秀的,必须只能用原装的,二手货给兄弟们用用就行了。”

这番毫不知廉耻的话从徐威廉的嘴里真正应证了一句老话:狗嘴吐不出象牙,大权在一旁踹他:“去你的,二手货你自己用着吧,别拉上老子。好事想不到我,坏事都算上我一份,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摊上你这么个兄弟。”

“权权,我说你就知足吧,这年头流行把兄弟当女人用,你看我徐威廉都没忍心对你下手,够意思了吧?”

“变着法的嫌老子丑,我抽死你丫的…”

两个白痴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抬杠动手,咖啡馆里闹哄哄的,直到有人推开咖啡馆的门,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望向来人。

梁暖很确定,尹光年的相亲对象来了,因为今天出门之前舅妈给她看过女孩的照片。

进来的女孩面目清秀,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简单地扎成了马尾,A字裙搭配款式简单的白衬衫,斯文得体的装束很符合她中学教师的身份。

这妹子大概没有料到自己一进门就收到了这么多双眼睛的注目,表情有些愕然,随即视线一转,下意识地寻找自己今天来赴约的对象,很快她就发现单独坐在窗边的尹光年,见他背影伟岸,脸上瞬间漾起甜美的微笑。

见她过来,尹光年很绅士地站起来,他挑了个背对梁暖的位置,因此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到那个女孩子笑得矜持又羞涩,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惊艳。

瞅着窗边那对正在攀谈的男女,梁暖气不打一处来,可怜那个柠檬,被她大卸八块眼看就要被剁碎得面目全非,安娜隐隐闻到一股酸味,也不知道是柠檬散发出来的,还是她那好友散发出来的,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梁暖的衣服:“暖暖,年哥那桌在招手要点单呢。”

“不去,就让他们渴死饿死好了。”梁暖假装低头没看见。

“那不太好吧,要不…我去吧。”安娜一心要做和事佬,只好重操旧业,经过张昀山这只拦不走的苍蝇时,还“不小心”地狠狠撞了他那小身板一下,从这小子龇牙咧嘴的表情,他显然是痛并享受着。

张昀山揉着被撞痛的腰,还不忘关心八卦,回头瞅了瞅那一桌,不怕死地凑上去耍嘴贱:“哎,梁暖,你男人胆够大啊,当着你面跟别的女人吃饭聊天,你也不管管?”

“你哪只狗眼瞧出来他是我男人?”梁暖口气不善,“我的品味有那么差吗?”

现在的梁暖就是个一点就炸的□□桶,张昀山不敢吭声,他一个男人也不得不承认,那尹光年要是搁到女人堆里,绝对是抢手货,行情不会比那伪君子纪左差,听说梁暖现在就住在尹光年家里,同在屋檐下,想不日久生情都难。

梁暖越是否认,张昀山越是认定她已经对尹光年动了心思,只不过一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他存了看戏的心思,嘴边噙着坏坏的笑,看梁暖有如在看一个情场弃妇。

“吃完了吗?吃完了赶紧付钱滚蛋,看到你这张脸就烦。”梁暖见不得被人笑话,下了逐客令。

“姑奶奶,我滚,我马上滚…哎,威廉哥,三缺一还不叫我,是兄弟吗?”张昀山脚底抹油,捧了自己的盘子就挤到了徐威廉那一桌,他最近咖啡馆跑得勤,已经跟每天瘫在咖啡馆的徐威廉他们一笑泯恩仇,看他们现在那恨不得腻歪一辈子的样子,有谁能猜到初见面时两伙人打架打进了派出所?

尹光年礼貌地回答对面女孩的问题,工作、家庭、爱好,对方事无巨细地问,他也好脾气地一一回答,并不热情却也不会让人感觉到被轻视,这让对方很满意。他随口提起她的工作,她便侃侃而谈,说自己的学生多么调皮,如果不是有个学生放学后闯祸,她也不至于会迟到。

尹光年是个尽职的好听众,夹了一口安娜极力推荐的意大利面,用刁钻的味蕾细细品,然后给了厨师一个难得的高分。

他突然开口问对面叫做田妮的女孩:“田老师觉得这个意大利面味道怎么样?”

田妮愣了一下,随即道:“很好吃啊,我很喜欢。”

尹光年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知下厨为何物的小姐,到今天能独立完成一道菜色并且能得到食客的交口称赞,这是她生活上的一小步,也是她人生里的一大步。

就算她恨他怨他,他依然打心眼里为她的改变而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评论区腥风血雨,各种批判年哥的声音都有,关哥表示有点不敢看留言,套用一句流行语:我选择死亡。

其实作者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跟读者解释自己的作品,这本身就比较low,说明作者没什么水平,还得费劲跟读者解释我这个文其实很好的blabla,一般来说我是不愿意干这个事的。

今天只好low一下。

尹光年这个男主,大家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只能说,如果他不做这个事,也就没有接下来发生他和暖暖之间的故事了,这是这个故事发生的大前提。

作为亲妈,我还是希望你们在看完全文后,对这个男主再作出最后的评价。因为尹光年这个男主,是我写的所有文里我自己最爱的男主,我觉得他最丰满,是个有血有肉的平凡男人。

希望你们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顶锅盖爬走。。。。

第51章

旁桌的大权徐威廉看似在专心玩游戏, 其实从他们那侧着身子竖着耳朵鬼鬼祟祟的身体语言就瞧得出来, 这两个人压根就是在偷听。

尹光年用眼神警告过两个家伙,两活宝马上狂敲键盘装作很忙的样子,过了一会依然偷听地不亦乐乎,让人无可奈何。

田妮开始问起他的留学经历, 他挑了一些还算有趣的部分回答她,对方听得很投入,偶尔会捂着嘴唇轻笑。

咖啡馆的门又被拉开了, 有人进来, 尹光年听见身后的安娜语气讶异:“呀, 暖暖,是你朋友哎。”

“小暖,忙吗?我不请自来,不会打扰你工作吧?”是个男人的声音。

“呀,肖诚你来了啊…不会啊,随时欢迎。”说话的人是梁暖, 口气很有些意外。

坐在徐威廉身边的张昀山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八卦说:“哎哎,快看, 肖大公子, 梁暖老情人, 啧啧啧,这么多年还痴心不改。”

一听有八卦,大权几个人就跟高敏感雷达似的齐刷刷扭头围观来人,把肖诚从上打量到下, 邻座的尹光年若有所思地听着,直到对面的田妮一连叫了他两声“尹先生”,他才回过神来。

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最近工作忙精神有些不集中,我们刚才聊到哪了?”

梁暖亲自为肖诚煮了一杯咖啡,肖诚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看她用娴熟的动作打泡拉花,这是他不曾见过的梁暖,也因此更想知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样的人。

是谁让她改变如斯?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一张熟面孔,和张昀山招了招手后回头问梁暖:“昀山竟然也在,他也是这儿常客?”

“这败类看上我姐们了,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你要是能把他拖走,算你功德一件。”

肖诚呵呵直笑:“棒打鸳鸯的事情我可做不来,万一这小子这回是遇上真爱了呢?”

“就他?”梁暖嗤之以鼻,“他都遇到几百个‘真爱’了,这种真爱泛滥型不适合良家妇女,还好我姐们会拳脚功夫,这败类占不了便宜。”

“会功夫?以前…似乎没听说你有这样的女性朋友。”肖诚问得颇为委婉,问话时也在小心观察梁暖表情,生怕惹她不高兴。

“今年才认识的。”梁暖表情很平静,这一点已经在肖诚意料之外,“我家出事的事情你应该多少听说了一些吧,这些朋友就是在那时候遇到的,是他们收留我才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

“喏,就是他们。”她下巴朝张昀山那桌努了努,大权大概是输了,用手一指猛戳着徐威廉的太阳穴骂他“猪脑子”,一旁的张昀山正在用深情款款的眼向安娜狂送秋波,安娜被恶心的直翻白眼。

梁暖刻意忽视窗边的那个背影,对肖诚淡然一笑:“虽然都是一群脑子不正常的家伙,不过遇到他们,应该是我最近不幸中最大的幸运了。”

这样的梁暖又是肖诚极为陌生的,那些往日他熟悉的梁暖独有的骄纵、任性、天真再也找不到踪迹了,眼前的女孩有洗尽铅华后的平和淡然,她佯装坚强的样子惹人心疼,有那么一瞬间,肖诚很想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我回来了,我的肩膀给你,想哭就哭吧。

但说这句话的时间不合适,地点也不合适,肖诚沉默了一会,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

“嘘!”梁暖突然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摇摇头,“肖诚,不许你说那种见外的话,也不要再说对不起,因为…最不应该对我说对不起的人是你才对。”

“好啦,不提不开心的了。”她强颜欢笑,“哪,如果真想补偿倒了霉的老朋友,就请吃饭吧,我可是很久没有吃法国菜了,不如就今天吧。”

肖诚巴不得能与她单独相处,很快接话道:“求之不得,每天请都没问题。”

梁暖让安娜帮忙顶自己两小时班,然后又走到标哥那一桌,弯腰对打游戏的标哥说:“标哥,我朋友过来,我先下班了哦,安娜说会替我两小时。”

“去去,赶紧去。”标哥像赶苍蝇一样赶她,冠冕堂皇的话随口就来,可谁又能猜到他根本就是个剥削员工的资本家,“年轻人上什么班啊,谈恋爱才是正经事。”

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徐威廉的掺和,捂着胸口哭天喊地的样子:“暖暖,你爱的那个人不是我吗?为什么要去找别人…总之我不活了啊,你要补偿我…”

“行了行了,”梁暖挥挥手满脸嫌弃,“带夜宵是吧?说吧,烧烤还是全家桶?”

“都行,等等,我今天太伤心了,我两个都要!”

“我求你别老动不动伤心,你一伤心,那些动物就颤抖。”

梁暖和一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肖诚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欣喜地观察着全新的梁暖还有她的朋友们,一桌人哈哈大笑,引得隔壁桌的年轻女士不满地皱起眉头,肖诚视线一转,意外地发现坐在这女士对面的男人侧脸有些眼熟,很快想起这不就是前段时间跟梁暖一起出现在韩苏苏订婚宴上的那个男人吗?

这个男人也在这里,却和另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坐在一起,神情透着毫不掩饰的清冷,再看了看刚才他进门时还有点郁郁寡欢现在却和邻桌其他人谈笑风生的梁暖,肖诚觉得这场景令人玩味。

她对他说他们是朋友,可是,真的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

梁暖跟着肖诚走出咖啡馆,秋风凉凉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站在肖诚背后悄然呼出一口浊气,心情似乎畅快了一些。

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注视他,她快步走向马路对面肖诚的车子。不巧肖诚的车子停在正对着咖啡馆的地方,开门前梁暖下意识地抬头望那个方向,眼睛就隔着马路与对面坐在窗边的男人沉静的眸对上,她心一颤,快速地低头开门坐进去,刻意忽视自己跳得过快的心跳,对身边的肖诚甜甜一笑:“我们去哪里吃饭?”

肖诚带着梁暖去了她们俩过去常常去的一家餐厅,对于友情一度断裂现在试图修补关系的两人来说,选择这样的用餐地点确实是最恰当的,食物的味道唤醒了往日快乐的记忆,肖诚刻意回避那些令梁暖不高兴的事情,只是很聪明地聊他们俩共同的回忆,还有这两年他在美国的经历,他讲他的旅行,他在拉斯维加斯宿醉,和在路上认识的法国女孩坐在科罗多拉大峡谷的悬崖边碰杯,而更多的时候,他工作到深夜,站在曼哈顿的办公室里俯瞰这个城市的夜景,心里想的却是深刻在记忆中的另一个城市的夜色,想念那里的家,还有那里的人。

两年不见,肖诚说话更加风趣,就连声音也带着成熟男人才有的感染力,梁暖屡屡被他逗笑,心中却掠过一丝伤感。肖诚在努力讨她欢心,这点她能感觉的出来,当他专注地望着她时,她甚至能察觉到他眼中对她的迷恋一如往昔,在她落魄时,有人不在乎她尴尬的身份爱她的心不变,为此她本该欣喜,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偶尔梁暖也会想念过去一掷千金的生活,甚至没出息到梦想着能嫁给一个有钱人重新拥有奢华的生活,可是当这个人就在眼前,她又胆怯了。

他一直真心待她,两年前她痴迷纪左无视他的感受,两年后她只想把他当做自己通向上流生活的跳板,这对他公平吗?

她喜欢他吗?梁暖害怕回答这个问题。

回停车场取车,肖诚突然从后备箱里变戏法似的拿了个黑袋子出来,袋子上印着梁暖熟悉到骨子里的el的LOGO。

“回国前想着给大家买礼物,不知道给你买什么好,知道你喜欢包,所以就买了这个,款式要是不喜欢,下次我们去店里挑。”

这不是肖诚第一次送包了,以前梁暖并不把这种礼物当回事,因为她有一储藏室的名贵包,如今不一样了,对于囊中羞涩的她来说,肖诚递过来的袋子沉甸甸的,是她经济能力无法承担的奢侈品,她的虚荣心令她雀跃欢喜,可骨子里的自尊心又令她抗拒接受这样的礼物,那会让她感觉到自己更像个可怜虫。

最终自尊心占了上风,她将袋子推回给肖诚:“肖诚,我…”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的品味,看在我大老远人肉带回来的份上,大小姐你先将就着用好吗?算我求你了。”肖诚说话很会顾及对方感受,放低姿态三言两句就打消了梁暖的疑虑,让她不得不接受他的心意。

“那谢谢了。”梁暖笑得有些勉强,“其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样的礼物已经太过贵重了。”

肖诚嘴边的微笑凝住,眼神真挚道:“小暖,有一点我必须让你知道,不管过去未来会如何,你在我心里一直值得最好的,而我…我的心从没有因为时间而改变。”

“我不许你妄自菲薄,我要你继续做那个骄傲的梁暖,因为我,肖诚,我回来了,就算这个世界不再宠你,还有我宠你,你…能明白吗?”

肖诚的眼眸透着深情,他的话像一汪清泉,湿润了梁暖干涸许久的心。她的心被他朴实的告白打动了。多少次在她被生活逼迫地走投无路时,多么希望有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风遮雨,告诉她你不必坚强,不用勇敢,有他在,她依旧可以做无忧无虑的梁大小姐。

梁暖的眼睛很快湿润了,她知道上天对她依旧不薄,那个从泥潭中拯救她的男人终于出现了,他爱她的心没有被时间和现实腐蚀,他说他会一直宠她,她相信他说到做到。

梁暖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肖诚你真讨厌,”她心情激荡难平,擦着眼泪哽咽道,“我本来一点都不想哭的。”

她含泪的模样是如此楚楚可怜,肖诚心一热,顺势将梁暖拥入怀里,而她似乎也并不抗拒他的怀抱,像只小猫一般温顺地伏在他的怀中委屈地哭泣,到后来越哭越大声,开始捶打他:“你为什么才回来?!我那个时候好害怕,没有人帮我,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

“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好吗?”肖诚柔声哄着,“我再也不走了,我拿我的生命保证。”

秋夜的停车场一角,有车呼啸而过,一对男女相拥在一起,男人将啜泣的长发女孩紧拥在怀里,好似怀中的人是这世间他最珍视的宝贝。

停车场的那个拥抱明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回程的路上梁暖有些沉默,肖诚对此不以为然,他知道梁暖害羞了,自己的告白对她来说太过突然,她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但他并不后悔,过去的他就是太过考虑她的感受,以为沉默的守护迟早有一天能让她回心转意,发现他的好,显然他错的离谱,他所有的宠爱在她眼里都被曲解成朋友的关怀,她对她毫不防备,会跟他深夜谈心,她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唯独没有把他当成男人!

他深受挫败,所以远走美国,本来以为她跟他这辈子没有可能了,没想到上天还是给了可乘之机,而这唯一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冷空气前一天正肆虐这个城市的上空,冷飕飕的秋风吹在梁暖滚烫的脸上,让她逐渐地冷静下来。

她甚至有些懊恼。

她假装坚强那么久,却因为肖诚的几句话就轻易地卸下伪装,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她有点看不起这样脆弱的自己。

因为知道肖诚会无条件地宠她关怀她,就一味地放纵自己释放脆弱,渴望得到他更多的怜惜,她现在的举动,跟那些一心嫁入豪门成天扮柔弱的心机女有什么区别呢?!

到了紫园门口,她打开车门下车,却没有马上离去,站在车门边欲言又止。

肖诚看出她有话说,生怕她又要说一些令他伤心的话,颇有些忐忑地望着她。

梁暖花了一点时间才鼓足勇气开口:“肖诚,我的心还是很骄傲,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同情我。”

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肖诚像是明显松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一脸宠溺地望着她道:“我骄傲的梁小姐才不需要同情,倒是我,希望你同情同情对你痴心这么多年的我,发发慈悲收了小的吧。”

他的话逗笑了梁暖,也缓和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梁暖斜睨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嘴上这么评价,嘴角却是愉快地上扬着。

风吹乱了梁暖的长发,夜空下的佳人柔媚动人,望着他的眼眸里仿佛含着一汪春水,肖诚很想低头一亲芳泽,奈何地点不合适,小区门口的保安亭亮着灯,有好几双眼睛正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短暂挣扎过后,肖诚只是抬手将一缕头发捋到梁暖耳后,神情变得颇为严肃:“其实,我很害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暖茫然摇头。

“我才是那个害怕被你同情的人,小暖,我不希望你是出于补偿我的心态才考虑跟我在一起,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卑鄙。答应我,不要强迫自己,否则我宁可我们依旧是朋友。”

“我…”梁暖心中暖流涌动,刚张口却被肖诚用手轻捂住了口。

“不用急着回答我。”肖诚像是看透她的心思,“我知道今晚对你来说很突然,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我等了你四年,我还能再等下去。”

眼前的男人让梁暖感动了一次又一次,她悄声问:“肖诚,我现在一无所有,在别人眼里等于失去一切,难道你就不怕我是因为其他原因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的吗?”

肖诚是个聪明人,非常清楚她此刻的顾虑,他一派轻松地笑道:“我唯一怕的是你不爱我,除此之外,我都不在乎。当然,我知道你在乎,可是人生这么短,我们幸福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关注这些流言蜚语呢?”

这样真诚的肖诚令梁暖无地自容,她开诚布公地说:“其实,肖诚,你把我想的太高尚了,刚开始听说你回来的时候,我确实有动过那种心思,我现在是懦弱和骄傲的矛盾体,懦弱的时候我就想找个有钱的男人把自己嫁了,这样我就不会被贫穷压弯腰,又可以回到过去。”

“但是当你真的站在我眼前,我发现我还是那个骄傲的梁暖,做不到仅仅是为了钱而跟你在一起。我不想骗你,因为你是个那么好的人,值得我用同样的真诚回报。你回来了我真的好开心,请你再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过去的我不够成熟,这一次不会了,我会像个真正的成年人一样慎重考虑我们彼此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正式上线,暖暖要谈恋爱了,同情年哥单身狗。。

第52章

这样不再孩子气的梁暖令肖诚心动, 哪怕她并没有答应他, 他也依然欣喜。她仿佛一夜长大, 再也不是过去感情懵懂一味任性的姑娘。

既然难得彼此敞开心扉, 他便也问了徘徊心中许久的问题:“我愿意等你, 只是小暖, 你能坦诚告诉我, 你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纪左吗?”

纪左是肖诚的心结,梁暖对纪左的痴迷, 他也是见证人之一。

提起那个许久不曾想起的名字, 梁暖释然地笑了:“肖诚,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对纪左这个人毫无喜欢的感觉了。很奇怪啊, 当时那么迷恋, 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那种感觉突然就消失了。我以为我清楚他的一切, 到头来却发现, 我熟悉的只是他的那张脸,我不知道他原来那么自私、那么花心, 他为了荣华富贵可以背弃自己的良心,我现在发自内心地鄙夷他。”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现在很担心苏苏,纪左不是良配, 但她不会听我的。”

肖诚宽慰她:“不要自责, 每个人都要过自己的坎, 苏苏也是, 她不可能一直天真到老,总有人出现,教她学会长大。就算不是纪左,也会是别人。”

梁暖点点头,明白肖诚说的都是对的。

肖诚提议送她到家门口,梁暖并没有拒绝。两人在夜色中前行,周围很安静,肖诚突然问:“苏苏订婚宴上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你们…”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是个比纪左更具威胁的存在,却说不出道理来,问出口以后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暗自蹙了一下眉。

梁暖的一边侧脸隐在黑暗中,半明半昧,她与尹光年的私人恩怨不是三两句就能解释的清楚,倘若讲给肖诚听,他未必也能理解她恨尹光年却依然住在他家与他朝夕相对,于是避重就轻道:“只是朋友,我和安娜他们几个现在暂住在他家,下午他在咖啡馆相亲呢,那帮人闲着没事,都跑去咖啡馆围观他的相亲对象。”

肖诚识趣没有再追问下,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赢得她的心。

梁暖需要他,会比从前更依赖他,对此他深信不疑。

时间已近深夜十点点,月色动人,梁暖一点儿都不想回家,干脆拉着肖诚在小区的秋千上荡秋千,她满含期待地告诉他自己每天数着日子,再过半年多她爸就能出来和她团聚了,她一定要努力赚钱,让她爸早点退休过上舒心的日子。

自始至终,肖诚都在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时不时还会鼓励她一番,其实他的内心很不以为然,梁暖咖啡馆女招待那点微薄的收入想要负担他们父女的开销完全是天方夜谭,梁起风那样的强人又怎么可能让女儿一直在外面抛头露脸赚辛苦钱。

就连他,也不希望梁暖继续做这份不体面的工作,她这样的娇娇女就应该被男人宠在手心养在家里,没事在家插插花做做蛋糕甜点,安心相夫教子。

尽管肖诚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半点没有流露出真实想法,梁暖社会新鲜人的兴奋劲还没过,他这个时候打击她可是吃力不讨好,等她尝到了苦头,他再劝说不迟。

天真的梁暖以为她做什么都能得到肖诚无条件的支持,心里对他的好感更甚,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肖诚一回来,她骨子里爱依赖人的毛病又犯了,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培养出的独立意识又被她抛到脑后,现在的她就像过去一样,一心躲在他人羽翼下面躲避风雨,只不过区别在于,过去替她挡风遮雨的是她老爸,而现在,这个人换成了肖诚。

时间太晚,再舍不得也要道别。小区静悄悄的,梁暖跟肖诚踱步到门口,客厅的灯都灭了,梁暖下意识抬眸,发现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窗边影影绰绰的,似乎站着一个人,和天上的月一样寂寞。

望着肖诚恋恋不舍的目光,鬼使神差的,梁暖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蜻蜓点水了一下,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肖诚明显愣住了,回过神后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望着她。

被他用这样期待的目光盯着,梁暖这才感到有些害羞,斟酌道:“看在你人肉带回礼物的份上,这个…就算回礼吧。”

“回礼不嫌多。”肖诚笑得狡猾,“那是不是说,我每天送你一份礼物,都有这样的回礼?”

“喂!肖诚!”梁暖恼羞成怒,“你还得寸进尺上了你!”

肖诚呵呵笑,对于今天的进展已经十分满意,宠溺地拍了拍梁暖的脑袋,插着兜目送梁暖进门。

梁暖进屋,关上门的瞬间,嘴边幸福的笑意顿时无影无踪,瞥了眼楼上的方向,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