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东家可不是那反复的人,她说不要就不要了。再说,我一个下人,在东家跟前也说不上话的。”

看陈长富一副想帮你可是帮不上的无奈模样,老仆叹了口气:“都怪我啊。”

“怎能怪陈伯你呢?都是我的错。”年轻仆人站起来,对陈长富说:“你们东家执意不要这房子了?”

“执意不要这房子了。”陈长富毫无惧色地和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对视。

“你们东家也不打听打听,陈家都是做什么的,让她不要后悔了。”年轻仆人神态嚣张至极。

“我们东家也不是吃素的。陈家就算是文官,比我们东家的武弁人家吃得开,可你别忘了,你们陈家已经过气了,并且——”陈长富按茵茵教的话来说的,他也不知道茵茵这并且后面是什么,但陈家仆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咚一下就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他咬牙切齿地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你等着瞧!”

“瞧瞧,我们敢买你们那宅子吗?话都说好了,契约都签了,说涨价就涨价,还这么逼迫人。陈家现在不得势,你一个下人都这么拍桌子瞪眼睛的诈唬人,若果你们得势,我们东家还不被你们吞吃入腹了?原想那陈洪寿官声清介,我们东家还以为他是耿直之人,没想到是沽名钓誉之徒。”陈长富也很生气,说话也有点口不择言的味道,“我们东家说了,那一百两银子的定金,你们不愿退,她也不要了,你们那宅子,她是死活也不会买的。”

“哎哎,别这样啊。”老仆脸色灰败,张惶地站起又坐下,狠狠瞪了那年轻仆人一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半晌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悠悠地说:“我们老爷官声清介,他一辈子立身正直,才会得罪权贵,可他就是宁愿为民,也不愿和那些恶人同流合污,没想到你们东家,一个远在乡野的妇道人家,竟也知道我们老爷的名声。都是怪我啊,都是我眼见浅薄,竟然做下这有污老爷名声的恶事。”

他撩起袍子,跪了下来:“陈小哥你帮我给你们东家说说,买不买这宅子不要紧,不想买我马上把钱退给她,只要她不要觉得们老爷不好就是了。”他用手背迅速抹了一下眼睛。

“陈伯你快起来。”陈长富赶紧过去拉他,东家可没料到这老头会跪下,一时让他手足无措。

“是我错了。”年轻仆人跪在陈家老仆旁边,“陈伯你起来啦,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只是拦我没拦住,要跪也是我来跪。大爷常怪二爷对我们约束不严,二爷一直不以为意,他的眼里我们都是好样的。我有负二爷厚望啊,没想到一件小事儿,竟然会有污老爷的英名,是我错了,我给二爷脸上抹黑了。”他冲长富磕了一个头,“陈哥,我给你道歉,只要你们不再认为是我们老爷不好。”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陈小哥人,你一看就是好人,你们东家也是爽朗人儿,这事儿是我们做的不好。还请你过去说说好话,恳请你们东家消消气,买了这宅子吧。”

陈长富把陈家老仆拉不起来,只好应道:“老伯你起来,我去给我们东家说好话,让她把房子买下来,你们起来呀。”陈长富语无伦次,看这两人起来,坐下,这才叹气道:“唉,我们东家还买地基了,又是一百多两银子,本来她买你们的宅子就银子不够,要当嫁妆的,现在这更不够了。”

“啊?当嫁妆!不是说你东家非常有钱吗?一罐蜂蜜都是十两银子。”年轻仆人一下子站起来,撞到桌子,茶水都衍出来了。

“一年就一罐蜜是那个价,剩下一罐一两银子,一年也才能收五罐蜜,总共卖了十二两银子,那两罐送人了。”陈长富摊摊手。

“我们上当了。”年轻仆人一脸懊悔,他撩衣服又想跪,陈长富赶紧拦住了,“小哥别这样,你的心意,我告诉东家就是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们也不瞒着了,反正消息总会传过来的。我们东家遇到麻烦了,急着要银子,我们当下人的,也是想为东家分忧,结果把事儿弄成这个样子了。”陈家老仆刚才硬撑的气势不见了,这会儿,就像个沿街乞讨的可怜老人,一脸的皱纹,看着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很。

陈长庚这才发现才二十来天,老人脸上的红润荡然无存,腰身都佝偻了,看来,陈家的确遇到大难了。

“你们在这里稍侯,我给东家说去。”陈长富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我们东家也没钱,如果她不肯买房,你们也体谅体谅她。”

“能体谅,能体谅。”陈家二仆点头好比鸡啄米,年轻的还对长富作揖,一副拜托他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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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投身在农家,家中人丁旺,遇上好爹娘,视她如珍宝。

山中种草药,学医事更忙,即便手中无田粮,也要带领全家奔小康。

闲来无事山中逛,被人误会是狐仙,翻身扑倒掀裙底,只为身后一尾巴…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购买陈家大宅(5)

恭贺新禧!!

鞠躬感谢各位亲亲长久的支持,我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今天特地让女主购买新宅,送给大家,祝福大家新年新天地!新年新气象!!新年新面貌!!!个个行好运!!!人人发大财!!!

$$$$$$$$$$$$$$$$$$$$$$$(钱到——)

陈长富到主院给茵茵详细说了刚才的情形,茵茵也愣住了,她只是猜测陈家急需银子,但没想到陈洪寿有难,她和长富、长贵仔细商谈,觉得陈家仆人没必要这么撒谎,那年轻仆人前倨后恭,可能还想借陈家以前的势力筹钱,一看长富不上当,马上就撑不下去了。何况那老仆短短二十天,就由精神矍铄变得老态龙钟,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陈家划不来演这么大一场戏的。

“走吧,我也去一趟前院。”茵茵本来就用面纱蒙着,这时抬脚就出了门。

陈家二仆见到茵茵,撩起衣袍就跪。

“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呀。”

二人对着茵茵行了个大礼,这才起身,那老仆先说话:“我们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给刘大姐添麻烦,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啦。”茵茵客气道。

“涨价的事儿,是小人们的主意,跟我们老爷和大爷二爷无关。你要打要罚,我们都没意见,希望刘大姐你别记恨我们老爷。的确是我们的错。”

“这个,嗯,能想来。陈老爷当年任京兆尹,可是出了名的大清官。传说那几年京城里好多家都夜不闭户,天热时甚至有人大敞着门睡觉呢。你们现在这么说,我信。”

“刘大姐你这么年轻都听过我们老爷的传言?呜呜——”老仆忽然哭了起来,“我们老爷一生为国为民,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让人诬陷进了大狱。二爷去西省是变卖那里的铺子去了,回头,带上卖宅子的钱,回京城赎老爷出来,呜呜。”

茵茵是从县志上看到陈洪寿的事迹的,那位撰写县志的人,对这位陈大人极力推崇,再加上他文笔优美,字里行间充满了赞美之意,茵茵对这位陈洪寿就多了些好奇,也多了些敬佩,这时,她也忍不住眼窝发酸,从来忠臣不到老,这陈洪寿也会是这样的命运吗?

“你们二爷什么时候到这里?”

“他来信说,顺利的话,大后天就到。陈大姐,你一看就是好人,不要计较我的不是了,这时就搭把手救救我们老爷。你既然听过他的大名,知道他是好人,就不要和我这烂人计较了。”年轻仆人一撩衣袍又跪下了。

“起来!明天一早,你们在镇上那家郝记当铺前等我,我能当出多少钱,就多少吧,全给你们。宅子我也不要,你家老爷能翻了身,银子还我就是,翻不了身,我也为搭救过这么一位大清官而感到高兴。”

“啊,不不,这宅子几年前就要卖的,你出了银子,宅子还是给你吧,就冲你做事这么仗义,我们东家决不会忘了你的好的。刘大姐你一介女流,还是这么个小女娃儿,竟然这么深明大义,小老儿我惭愧呀。”老仆又擦了一把眼睛,长贵递给他一个布巾,他感激地点点头。

“刘大姐,若陈家度过这危难,你有什么事儿那边能帮上忙,一定不会推辞,我们二爷,也是和你一样的热心肠。”年轻仆人肃立着,向茵茵保证。

“天晚了,你俩要不就不回去了,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和我一起去镇上吧?我住的是张家以前的荒宅,挤迫地紧,你们不要笑话就是。长贵,让鲁妈给客人下挂面,他们肯定没吃晚饭。”茵茵忽然意识到他们这么晚过来,不是为了面子,这里没人认识他们的,他们大概是接到是书信,知道主子过两天就来,而他们还没有把宅子处理掉,他们着了急。茵茵盘算着,吃饭的时候他们一定在路上,所以才这么安排。

“刘大姐不要啦,我们回去吧。”陈家老仆脸色微赧。

“陈伯,你就别客气了,你俩回去差不多要一个时辰,再生火做饭,吃到半夜去啦。”茵茵语气顽皮,房里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陈家老仆刚才哭过,这会儿忍不住想笑,那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别扭了。

茵茵示意长富帮她安排陈家仆人的食宿,自己转身回了内宅。第二天天刚亮,陈长富就在荒宅门口套好了牛车,陈家二仆的马车也很快套上,他们吃了鲁妈赶做的葱油挂面,就出发了。

茵茵把镯子和插屏都押了死当,一共筹出四百二十两银子,再加上她手上的,她给了陈家六百七十两银子。

陈家二仆陪着她们,去了县衙,把那宅子的过户手续办理出来。

“刘大姐,我们后天一早就到渡口等二爷了,从那里沿河上行去京城,你这两天就要派人守宅子。”

陈家仆人走的时候,很认真地给陈长富留下一张借据,言明借了茵茵一百九十两银子,陈长富给茵茵时,还感慨道:“没想到这两个倒是义仆。”

茵茵苦笑,她手里没了银子,正绞尽脑汁想法子,不然这后面的日子怎么过呢?想那分家的第一年,也是这么赤手空拳,连陈家兄弟都没有雇到,比这日子艰难多了,茵茵心里就有了底气和自信,有人,有营生,还有充足的储备粮,日子能难到哪儿去呢?

(今天双更,希望大家喜欢)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山洪暴发

(恭祝各位,好运如山洪暴发一样阻挡不住——!)¥¥¥¥¥¥¥¥¥¥¥¥¥¥…

不过,老天爷似乎不许茵茵这么从容,自去年立冬到今年的二月底,南落这里没有下过一滴雨(雪),路上都起了很厚的尘土。陈长庚看见新冒出的树叶都卷曲着无法伸展,这才意识到挖好的树坑没有栽树,真是太对了。他和长命,天天挑水,才把去年载的树都浇了一遍,种庄稼的人家,这时都着了忙,麦子返青没浇水的,不仅长得慢,分蘖也很差,地里的苗儿稀拉拉的,南落村在辉山脚下,村里人修了条大渠,用山上下来的泉水,灌溉着这片美丽的土地。那些下手快的,趁大家过年时,就用泉水把地浇过了,这时琢磨着怎样才能插队浇第二遍,没有浇地的,这时都着了忙,天天跟着肖里正,看泉水什么时候能轮上他。好些地块离水渠较远,这时都开始挑水灌溉。

本是鲜花盛开的季节,因为干旱,辉山失去了往昔春天的美丽和宁静,山脚下到处是喧闹忙碌的人们,山上很努力才冒了个头的野草树芽,也都蔫蔫地耷拉着头,偶尔有个英雄花,敢冒出一个花骨朵,也被干旱扼杀在即将开放之前。

茵茵看着她的蜂箱,一脸难过,没有花儿,可爱的蜜蜂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去年这时,一罐蜜都出来了,今年,还不够蜜蜂自己吃。

干旱一直持续到三月中旬,才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路上的尘土都没压住就停了,人们盼了小半年,见只有这么几滴雨水,一边诅咒老天爷,一边继续抗旱。

几滴小雨催开了遍地的花儿,茵茵的地里,因为有长庚和长贵挑水灌溉,前不久还有部分利用水渠浇了一次,这时也都开了花,尽管比以前迟了几天,也让茵茵看到了希望。

干旱持续到了四月,村里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麦子开始抽穗,眼看就要灌浆,没有水就没有了希望,肖里正挑头,在四月初五那天,到辉山山腰的水神庙里进行了一次祭祀,全村人从早上跪倒傍晚才散,结果老天算是给了点面子,初十那天下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小雨,刚刚地皮湿,雨又停下了。

正当人们的耐心用尽,欲哭无泪时,老天在四月二十三好好下了场透雨,肖里正领着村人,又去祭祀了一番。有了这场雨,麦子的籽粒会饱满很多,这一茬庄稼,减产就不会那么严重。

肖里正和老婆回到家里,人已很是疲惫,他匆匆吃了点东西,本打算早点歇息,茵茵却来拜访,他们夫妻俩就坐在门洞里接待这位不速之客。

“肖大叔,我不该说这话,可我看咱们县的县志,十七年前就是这样的,前面极旱,后面的雨下个没完,山洪下来了。咱村在对着山口的地方修了泄洪沟,这些年不用,沟里有人倒破砖碎瓦,都填平了不少,你看看是不是让村里人赶紧清理一下?前阵子我想说来着,又见都忙着抗旱,没有时间,过两天村里人又要忙着收麦子呢。这事儿这几天不抓紧,后面就没时间了,咱们这里本来就是麦收汛最多。”茵茵略停了一下,补充道:“我看县志上说,桃花汛百十年难有一回,秋汛三有其一,大多是麦收汛。”

“县志上说的?哦,对对,我二十几岁那年就有这么回事儿,你说,老天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大叔,人累一些不要紧,这山洪下来,咱村半个村子可都完了。我觉得,你还是赶紧派工吧。”

“好,刘氏,你说的对,人累点,也就是几天的事儿,山洪冲了,几年都翻不过身来。明天,我就安排这事儿。”肖里正点头,南落十几年就会出一次山洪的,他这一辈子,还是二十多岁那年经过一次,想来已有十多年了,正是要小心的年岁,他对此事是万万不敢心存侥幸,宁可准备好没山洪,人们白忙乎,也比对着山洪冲过的狼藉痛哭地好。

茵茵见他答应地爽快,就起身告辞,心里对这位肖里正的尊重又增加了几分,这人,十分理智,也有责任感。

第二天,茵茵还在梦里,就听见肖里正镗镗镗得敲着锣,安排人清理排洪沟。村里人刚刚抗旱完,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肖里正居然让防洪,好多人都气儿不顺,当面表示不愿意的,让肖里正喝骂地不敢吭声,背后磨洋工却不在少数。肖里正一看这不是事儿,就把排洪沟分成段,每家一节,不收拾好,不许去收麦子,眼看麦子成熟,已经是一天一个颜色,磨蹭的人才急急忙忙草草把排洪沟收拾了一下,肖里正却也顾不得骂人。地里的麦子黄了,他早跑了。

茵茵见排洪沟那个样子,皱着眉无可奈何,自己又没有能力干那么多活儿,只好安排陈氏兄弟在自家院子周围挖排水沟,村里也有人听说是茵茵出主意让修泄洪沟的,骂她的人不在少数,和她有矛盾的明善婶、张焦氏等,这几天趁机反攻倒算,异常地活跃,张焦氏有管家帮着夏收,没事干,故意站在荒宅不远,只要有人经过荒宅,她就趁机骂茵茵几声,说茵茵没事闲得慌,嘴长爱说话,祸害村民不得安生,好些人对茵茵有意见,对张焦氏的斥骂觉得挺解气,张焦氏越骂越来劲。茵茵不理会这些,只是让陈氏兄弟把粮食都架到阁楼上,以防山洪下来,浸泡了粮食。

今年雨水少,粮食熟得快,果树开花迟,杏儿却熟得迟了,她收拾好了家里,对外放出话来,开始收杏儿,生熟不论。

南落的人,刚刚把麦子割完,在打麦场积成麦垛,天气就阴沉起来,五月初九那天,茵茵还没起来,就听到外面雨声淅沥沥的,到早上吃饭时雨开始大起来,密密的雨滴帘幕一般,她在荒宅的这边都看不见那边了。没多一会儿,雨点稀了些,站在村口,能看到不远处的山口,有水流涌出,好多居住地势比较低的村民,都急忙穿着蓑衣过来清理泄洪沟,但不到一个时辰,泄洪沟的水势就汹涌起来,急速的水流,使人在里面站立不稳,清理的人只好都上来了。有人急忙回家,准备给大门堵上,有人开始烧香,祈祷雨别这么猛了。

茵茵站在房檐下,用手试着接了一下雨点,竟然打得手疼,她心里紧张起来,她宁愿挨骂,也不愿真的有山洪。未时末,轰隆隆的声音从山那边传来,山洪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黑色巨龙,从山口冲了出来,泄洪沟瞬间被填满,可是这条恶龙,似乎有点不满意自己没能作恶,它翻滚、咆哮、一次又一次抬高自己的身躯,洪水终于从泄洪沟爬上了岸,开始在南落村漫延,茵茵听到村里有人哭叫,大概是水漫进了谁家里。雨势没有丝毫的减弱,荒宅周围的排水沟也迅速爬满浑浊的泥水,陈长庚兄弟穿着蓑衣,用铁锨把沟渠里冲进的树枝石块捞出去。申时过半,雨点终于开始变小,山洪却越发肆虐,南落村已经是哭喊声一片,洪水漫出荒宅外面的排水沟,陈长庚他们用装着沙土的口袋堵住大门,紧张地站在门洞里往外看,水面始终没有越过荒宅大门的台阶,最后慢慢开始回落,天色渐渐黑暗,南落村到处白茫茫的,冬生他们几个上学的,都没有回家,长庚在门口张望到天黑,因为被长富拉着,才没有冒险冲进雨中,他很想去接孩子的。

雨越来越小,亥时初,完全停了下来,村里依然有人喧闹,陈长庚让大家去睡,由他来照看荒宅。但谁有能睡得踏实呢?子夜,月亮出来,被地面上的水反射着,映照得茵茵窗前一片明亮,也把她从睡梦里唤醒,茵茵爬到窗户上看了看,院子里的积水,已经消去大半,她长出一口气,这才安安心心地睡去。

陈长庚第二天一早,就和几个孩子家长急急忙忙去了石楼村,到书房接回自家孩子。石楼村的泄洪沟,没有像南落这样疏通一次,灾情就严重地多,接孩子的家长回来时一个个一身的泥水,平时半时辰的路,竟然走了两时辰。石楼村遭灾严重的话语很快在村里传开。南落村大部分人家都没进水,这时有人帮着进水了的街坊倒腾家具粮食,有人则闲闲得看热闹,满村的闲话都夸肖里正和茵茵为村民做了好事儿。到天黑,土楼村灾情更严重,北落村也被水冲了的消息陆续传了过来,肖里正大声喝骂当时修泄洪沟不认真的人,底气十足,声音洪亮,那些心里有愧的人,一个个低头哈腰,一脸羞惭。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秦妈的愤怒

水退去,庄稼人都忙着趁地里有墒情播种秋粮,南落村的地里到处都是人影,没人理会茵茵收购落杏的消息,等地里的庄稼都安茬好了,杏子也都熟得透透的了,这时吃起来香甜软糯,就是没法做杏脯,茵茵眼看这一季只做出几十罐的杏脯,苦着脸为后面的生计发愁。

这天她正在家里苦思良策,鲁妈急急进来:“秦妈上吊了!”把她惊得手里的县志都掉到了地上:“怎么回事?

原来,张焦氏没少为泄洪沟的事儿骂茵茵,灾后害怕村里人为了感激茵茵,转而骂她,在家里猫了好几天不敢出来。没想到那天实在憋不住了,畏畏缩缩地出了门,迎面碰上明善妈和几个老太太,明善妈牙尖嘴利,敢和她一起做朋友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圈人一顿旁敲侧击指桑骂槐,令张焦氏招架不住,气呼呼地龟缩了回去,她舍不得骂自己儿子,又不敢骂管家,只好拿秦妈出气,坐在院子中间足足骂了一个时辰,勉强算是出了气。这已到了做饭的时候,厨房静悄悄的,张焦氏的老二张峰清有点饿,在他娘跟前抱怨,嫌秦妈还不赶紧动手做饭,张焦氏又骂了几声,没人理会,她气呼呼地走到秦妈住的屋子,一脚踹开房门,秦妈半吊在屋梁上,把张焦氏吓坏了。

“来人啦!救人呐!”她失声地大喊大叫,引来管家和仆人,邻居也被她怪异的声音招来了,众人七手八脚救下秦妈,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温水,折腾一个多时辰,秦妈总算命大,清醒了过来,不过,她好不容易睁开眼,蔫蔫地看了看众人,说了一句话:“你们救我做什么,还嫌我受的罪不够多吗?”

茵茵听鲁妈这么说,唏嘘不已,她俩收拾了一些吃食,鲁妈提着去看望秦妈。

鲁妈到张家宅子时,院子里的人还没散去,秦妈躺在住的那屋的炕上,她不像以前那样见到鲁妈就哭个没完,只是淡淡的看了看鲁妈:“你跟着二少奶奶享了福,还在我这命薄之人跟前晃悠啥?早知道我也孬点儿,让人嫌弃了去。”村里人好多都知道秦妈本是茵茵的仆人,只因人脾气好又勤快,才在分家时被张焦氏硬拿她换了鲁妈。一院儿的人都明白,秦妈是被张焦氏逼得上吊的,站在院里悄悄议论,有人还对着张焦氏指指点点。

张焦氏一脸晦气,她此时不敢发作秦妈,就把枪口对准了鲁妈。

“提的什么烂东西呀,还好意思拿出来在这里显摆,明着是看望人呢,暗地笑话我这里没有吃的。哪个跟你说过我们这里要吃你这些破烂了?”

“你这里有,怎么把秦妈妈吃得又干又瘦?想当初她可比我胖。”鲁妈可不是秦妈,受了委屈不吭声,任人欺负,张焦氏声音一起,她立马接声,一院子的人,见有热闹可瞧,都高高兴兴的站那里围观。

“她胖瘦干你屁事,驴槽伸出个马嘴来。也不看看,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还不给我滚!”

“嘻嘻,我只会走。你是不是整天滚呢?现在给滚个样儿让咱学学。”鲁妈手插腰,一脸嘲讽地看着张焦氏。

“贱奴才,在谁跟前都想尖牙利齿,看我怎么收拾你!”

“睁开你的狗眼瞧瞧,不要当谁都是秦妈,任你欺辱,我今天看你能把我怎样!”

张焦氏忽然想起,刘茵当时写契约时,没有写上鲁妈、海叔两个人的归属,这可是张家的奴才,不是她刘茵从刘家带来的。

她见有一笔收入,马上无心吵架了,对着鲁妈:“滚出去!少在我面前碍眼!”然后对着众人:“都出去,我有事了!”

众人不好意思了,开始往外走,鲁妈却理也不理她,继续坐在秦妈跟前:“秦姐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秦妈却不说话,鲁妈也不管她什么态度,到厨房翻找了一下,升火做起饭来。

张焦氏这时无心和鲁妈计较,急匆匆走到荒宅,一推门就进到院里:“刘氏,你给我出来!”

桂枝先跑出来了:“咦,这是谁呀,跑到荒宅张牙舞爪来了?”

“小猢狲,叫你的主子出来。”

“老疯狗,今天谁惹你了,你到处胡吠!”桂枝一下就火了,骂人的话脱口而出。

茵茵和鸭蛋从里面出来,张焦氏骂不过桂枝,转移目标,对着茵茵喊道:“刘氏,当时立字据,没说这几个奴才归你,现在,我要领回去。”

“凭啥?哪个是你的?”茵茵觉察到自己思虑不够周全,闻言脑子急剧转起来,鲁妈和海叔的卖身契在自己手上,她只要不拿出来,谅她张焦氏也没有办法。

“老海,还有鲁小香。”

“证据呢?”

张焦氏没想到茵茵耍赖,气得蹦了一下:“卖身契我当时给你了。”

“谁能证明?你不过是把秦妈和鲁妈换了一下而已。现在,你把秦妈快折磨死了,又想换回来吗?别做你的大头梦了。”

张焦氏对茵茵这么混淆概念很气愤,却张口结舌反驳不上来,气得大哭大叫:“啊~啊~啊~,没法活了~,我不活了~,刘氏你耍赖,欺负人呐!”张焦氏实在气得不轻,一屁股坐在院子中的小椅子上,拍着大腿哭起来。

“张焦氏,你少来这一套,不想活,沟里有水,可以跳去,你家有绳,上吊我也不拦着,给我出去!”茵茵越发来劲,专挑令她难受的话说。

桂枝想把张焦氏拉起了,无奈张焦氏屁股往下坠,她一个人弄不动,鸭蛋过去帮忙,两人一人一个胳膊往前拖,茵茵在后面推着她的背,三人把她扔了出来,张焦氏这时都气糊涂了,对着一群看热闹的妇女大哭,桂枝毫不客气对她喊:“回你家撒泼去,少在这里现眼!”一回身,咣啷把门关了。

快吃饭了,地里的男人有人回来了,那些妇女也不敢再停留,都纷纷回去,张焦氏哭得一脸花,发现没了观众,一时有点发愣,远远看到海叔赶着牛车过来,她怕海叔急了甩她鞭子,又气又无奈,蔫蔫回去了。

从那天开始,秦妈就完全变了样,每天想做饭做饭,不想做,就躺床上不动,任由张焦氏叫骂,张焦氏偏偏不敢过分,有时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亲手动手,秦妈饿了,毫不客气去厨房取食,好像这家她才是主人。和张焦氏对抗了几个月,张焦氏实在无奈,通过中人把秦妈卖到镇上一个黄姓的财主家去了。

张焦氏逼得秦妈上吊的消息附近人都知道,这里也很少有买卖人口的,她一时也雇不到厨娘,结果,她自己被套进厨房结结实实做了好几个月的家务,每天烧火做饭刷锅洗碗,让她累得腰酸背痛,也没空出去打牌撒泼。她从小到大哪里做过这么多人的饭食,刚开始甚至做出都是生的,种地的佣人们不敢吭声,但她那俩儿子却嚷嚷着不肯吃,她又气又累还委屈,好几次给人诉说时哭得满脸眼泪,有长嘴的女人把这都说到荒宅,鲁妈桂枝拍着手高兴地说:“活该!报应!”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渡口镇之行

渡口镇之行

陈长庚兄弟山洪后,先忙着把冲得歪倒的树苗扶正,这才提醒跟茵茵:那天雨大,他担心镇上的宅子会漏雨,想趁没事,去那里看看。

一语提醒梦中人,茵茵也想起她那宅子来,鲁妈鸭蛋她们都还没见过,反正没有事,陈长庚套了牛车,拉着四个女人,几个兄弟跟着,海叔徒步走那么远太累,牛车又坐不下,只好看家,等下次再去。他们一行前呼后拥地来到镇上。

鲁妈鸭蛋见得多了,桂枝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大宅门,一双眼睛都不够使的,和长命里里外外地数有多少个房间。长命没一会儿就被那些精美的木雕迷住,房子没数完,眼光就粘那上面下不来,剩桂枝一个人撅嘴吊脸的在那里不高兴,不过,没多一会儿,她又拉着鲁妈的胳膊,讨论起家人到时怎么住了。

陈氏兄弟好好检查各个房间,除了几天没人打扫,有点脏之外,房子状况十分得好。

“小姐,我们不回去了吧?就住这镇上,多好!”桂枝拉着茵茵的手说。

“那南落的地呢?”茵茵逗她。

“东家你若想住镇上,南落那边我给你收拾好好的,跟你在家一个样。”陈长庚刚好过来,听见茵茵的话。

“爹,那,我和鲁妈陪小姐住这里了啦。”桂枝顿时喜笑颜开。

偌大的院落,竟然没有家具,前后转完,也就过厅的一张八仙桌和一对官帽椅,门房里一张木床。

鲁妈把桌椅擦拭干净,让茵茵坐了,他们几个围着站在一旁。

“东家,我在后院做家具吧,在大门口放一个木器做幌子,就不用赶集,天天都能卖了。”长命对那张没人坐的官帽椅爱不释手,一边说话,一边细细观摩。

“可惜前面这么长一溜房子,前墙都是石头砌成,不好打开做成门面,要不是,开个铺子也好。”长命嘟哝。

“怎不行,我看行的。”长富发表意见。

茵茵也不说话,她在盘算手里的几十罐杏脯怎么能多卖些钱:“长富,你在镇上一年,有认识的西省过来的商人吗?”

“没有,王成辉不给我机会的。东家,我现在可以找。以前,去找也怕王成辉心里不高兴,现在没什么顾忌的。”

“你去哪儿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