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怔怔的看着,眼角慢慢濡湿。席浩泽,原来你从来没有记得过我。也好,这样也好。

又是一夜梦靥。时光穿梭,她梦到了,那年,她的妈妈穿着漂亮的白裙翩翩起舞。

后来妈妈上了一辆汽车,她哭着喊着“妈妈,妈妈”,可是车子越来越远,最终在她的眼前消失。

她又梦到了,她不小心把妈妈送她的发卡掉到河里,他,送给她一个水晶球,不耐烦地安慰她,“别哭了。”

喉咙像被火烧了一般,她想喊,可是无论她怎么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发沉,胸口发酸。昨晚没有吃东西,一夜过来,胃饿的绞着疼。

到厨房一看,只有没有洗锅碗,连残羹冷炙都没有。她倏地觉得鼻尖一酸。看看破旧的窗户,紧紧的咬着嘴唇才咽下了满腔的酸涩。

出门的时候,幸好街口的摊点还在。

“刘奶奶,早。”初舞一边掏零钱,一边说道,“一杯豆浆,两个烧卖。”

刘奶奶一辈子都生活在这条街上,子女都搬到新房去住了,她和老伴两个人平时里孤独,就开了一个早餐店,也方便了大家。

“小舞啊,放假了吧。”刘奶奶把豆浆和烧卖装好给她,又塞给她一个鸡蛋。“赶紧趁热吃,你瞧瞧都这点了,以后早饭可得早点儿吃,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不知道爱惜自个儿的身体。”老人絮絮叨叨的说道,初舞却倍感亲切,吐吐舌头,把钱放到盒子里。

刘奶奶咂着嘴,“你这孩子,每回都这样。”

吸了一大口豆浆,顿时心里一暖。

孙晓然中午来找她时,脸色发黄,一脸的沉郁。两个人坐在一家快餐店里,这时候正是吃饭的高峰期,店里嘈杂一片。

初舞点了份牛腩饭,孙晓然坐在她对面蔫蔫地看着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今早一起来,看到他哥那张脸,她就知道出事了。

“初舞,昨晚的事……”

初舞没说话,夹了块牛肉慢慢的嚼着。

“初舞——”孙晓然眼圈渐渐发红,“我也不知道赵雨薇会那样做……你别生气了。”她晃晃她的手,打小她出了什么事,初舞都会帮她扛着,她知道初舞会原谅她的。

初舞放下筷子,“晓然,我没生气。”她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初舞,昨天我依稀好像感觉到有个男的……”孙晓然细细观察她的表情,犹疑的问道,“他是谁?”

“艺术团一个学生的叔叔。”

孙晓然顿时来了兴趣,既然能让初舞和她全身而退,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初舞,他是做什么的?”

初舞默默地扒了几口饭,嗡声说道,“军人。”

孙晓然眼神倏地一亮,“什么级别的?”

手中的筷子顿下来,她半垂着脸,眸光暗淡,微微皱着眉,“不是很清楚。”

“喔。”孙晓然淡淡的应了一声。“你们艺术团还招不招老师?”

初舞突然剧烈的咳起来,昨晚上咳了一夜,胸口现在一咳就疼。今天起床就感觉有些感冒,孙晓然递给她一杯水,她喝了几口,顺下气,慢慢说道,“马上过年了,艺术团也没几天就要放假,这时候不会招老师了。”

只不过初舞没有预料到她这次的小感冒竟会这么严重。原以为晚上吃了药就会好,没想到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只能和艺术团请假,这让团里上哪里找老师啊,她也只好请孙晓然帮忙代几节课。

第10章 第十章(作者有话说)

初舞烧了两天,最后不得不去社区诊所挂水。平日里她很少生病,要不就是感冒咳嗽的小毛病,这一次倒是病来如山倒。韩德群跑外运去了,家里也没个人照应。好在挂了两瓶水之后,当晚烧就退下去了,只不过面色有些发黄。

晚上,她给孙晓然打了一个电话。“这两天怎么样?没累着吧?”

孙晓然躺在床上嗡声道,“哪有我们平时训练累,哎,就是没见到那个军人。”不免有些郁郁寡欢。

“他有什么好看的?”

“他要没结婚我就去追。”

初舞扯动嘴角,本来想说出什么,想想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和她闲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她想到那晚上的事,不自觉的扯扯嘴角,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席浩泽和初舞摊牌当晚回到部队就接到上级命令,南方大雪,交通完全瘫痪。上级要求他们当晚集结,8点准时乘火车向J省出发。

火车轰隆轰隆的前行,席浩泽敞着军大衣,歪着脸,紧抿着唇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他的侧脸刚毅深邃。

江易贤从后一节车厢走过来,坐到他对面,“席团,想什么呢?”江易贤和席浩泽一个大院长大的,两人从同学到战友一路走过来,多少年的交情,如今席浩泽在第31集团军,他在12集团军。这次军区抽调了几个团支援。可巧,让两人碰上了。

“前几天孙连退伍了。”江易贤顿了顿,“想当初我们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可没少给他捣蛋的。”

“对了,老连长说了,让你下次去看他的时候带着媳妇,不然他可不想见你这个光杆司令。”

席浩泽摸了摸冰冷的下巴,嘴角一扬,“你放心,你现在赶紧准备好礼物送你嫂子。”

江易贤吃惊了一张大,刚准备盘问。这时一个小战士快步走过来,快速的敬个礼,“报告团长,参谋长找您。”

坐了一夜车,第二日早晨到达J省。下了火车,战士们背着军囊,拿着铁锹,整装待发。各团长站在前方交代了事项,然后徒步前行。

大雪纷纷扬扬,跑了20多公里,终于到了J市交通要地。高速公路拥堵不堪,排起了数百米的长龙。

每年这时候本就是客流高峰期,今年不偏不巧赶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更是雪上加霜。

天气条件极其恶劣,战士们浑身湿透。

席浩泽带着几名战士穿梭在车辆里,已经堵了一夜,群众早已是焦急万分,他们一边稳住群众的情绪,同时确保人民的需求。

一天下来,他们就吃了几个馒头,好在公路在傍晚时分终于恢复了畅通。

席家这段时间因为席溪学跳舞,家里的氛围倒是比往常活泼了不少。陈路霞看着儿子这几日的热络,心里渐渐有些疑问。这几年儿子根本是不着家,最近……她侧头看看孙女,问道,“妞妞,跳完舞叔叔一般都带你做什么?”

“吃肯德基。”

她若有所思,“你们舞蹈老师跳舞好看吗?”

“好看。”席溪重重点点头,又悄悄的说道,“叔叔也说好看。”

席母眉眼一扬,“喔,是吗?妞妞,明天奶奶去看看你跳舞,欢迎吗?”

“真的吗?那太好了。奶奶,我们韩老师说我跳的很漂亮。”瞧她臭美的样子,席母点点她的小鼻尖。

年前艺术团最后一天上课,席母亲自去接孙女。因为是最后一天,晚上所有的员工有一个聚餐,苏倩当天也留在艺术团。

席母上来的时候,苏倩正在大厅里,看到陈路霞她略略吃惊。

“伯母,您来了。”

陈路霞倒是没想到这家艺术团竟是苏倩开的,见惯了场面,她倒也冷静,面上祥和的一笑,拉着她的手,“前几天在大院遇到你妈妈,听说你回国了,回来也不去看看我。”

苏倩巧笑,“伯母,本打算这几天去看您的。您时来接席溪的吧,她一会儿就下课了,我陪您去吧。”

两个人走到教室门口,席母打量着这里,“小倩啊,这儿办的真不错。”

透过玻璃门,教室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初舞站在面对镜子,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细细的演示着,“头抬高,下腰,对,很好……席溪腿弯上去。”

“弯不上去了。”

初舞转身走过去,帮她把姿势摆好。“好,坚持一会。”

“倒还真是练的有模有样的。”陈路霞抿嘴一笑,目光慢慢的转移到定初舞的脸上,手一紧,“苏倩啊,那是?”那感觉倒真是有点儿像……她微微摇摇头停止往下想去。

苏倩苦涩的一笑,“我们这的老师。”

“老师……”席母喃喃道,心里顿时了然。

一会儿下课了,苏倩也去忙了。席母站在门口,席溪换好衣服,嗖的冲过来,“奶奶,你看到我跳舞了吗?”

席母蹲下来,替她擦擦汗,“看到了,我们妞妞跳的很好看。”

初舞正好也出来,和几个家长说了放假的事。

送别了家长之后,她转身准备进去换衣服。席母细心给孙女整理衣服,奈何突然站起来时,眼前一片黑影,身子微微趔趄。

初舞抬眼看到,快速的跑过去,一手扶住她。稍稍过了几秒后,席母眼前恢复了清明,看清眼前的人,清清丽丽,亭亭玉立。

“阿姨,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人老了。”陈路霞看着她的脸上,“你是韩老师吧?”

初舞点点头,抿嘴礼貌的笑了笑。她就是席浩泽的母亲吧,身上的雍容贵气让人不容忽视。“阿姨,今天是艺术团今年最后一次课程了,明天开始放假。我们明年正月十六开课。”初舞细细的交待着,一边把传单递给她。

“韩老师,这段时间妞妞麻烦你了。”陈路霞不着痕迹的这姑娘看着挺小的,长的倒还真不错。

“您客气了。”初舞轻柔的摸摸席溪的头。

晚上,席正鸿回来的时候,走进房间脱下大衣,陈路霞接过来。

“老席,和你说个事。有事明早说,我这开了一天的会累的慌。”

陈路霞可不依,被子一掀,“睡什么睡,儿子的事不闻不问这多年,你睡得着吗?”

席正鸿叹了气,这老婆子早过了更年期,怎么最近又这样了,“浩泽不是去了救灾了吗?”

“你别和我说这。儿子都30了,到现在就这么单着……”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老席,这回儿子他要是看中了哪家姑娘,咱不要再拘泥于什么家世身份了,儿子喜欢就成。”

“老婆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路霞一顿,看着他,“浩泽看上了一个女孩子。”眸光一转,“妞妞的舞蹈老师。”

“什么?”席正鸿脸色一顿,“他在搞什么!”

“你嚷什么!我不是和你商量吗,这事现在才刚刚有了苗头,我们也不知道那姑娘的情况。”

席正鸿目光一沉,冷冷的开口道,“回头等他救灾回来我找他谈谈。”

“你别瞎掺和!“陈路霞同志满脸的藐视,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一边说道,“我们什么也不做现在只要静观其变。老席,我也只是先给你打预防针。”儿子的事自己安排好最好,他们心里也能放下来。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初舞拿着兼职的工资,拉着孙晓然在大市场逛了大半天。这时候大市场人潮人海。

初舞早就打算给韩德群买套新的保暖内衣,拉着孙晓然看了好久,最后选了两套,一套男士一套女士。

“咦,这不是你穿的号啊?”孙晓然反应过来,小声嘀咕道,“给她买什么啊?也没见得她给你买过什么。”

初舞抿抿嘴,到底是长辈,和她父亲过日子的人,哪能真计较什么,抬头笑笑,“怎么说我也叫她一声妈。”

“你叫她、妈,她可没见得把你当女儿。”孙晓然撇撇嘴。“我妈最近逼着我哥去相亲了。”她状似无意的说道。初舞正在看营养品,指尖一怔。

孙晓然看着她淡淡的表情有些急,“初舞,我可和你说好了,我们家孙飞然可是个一根筋的主,他认准的可不会放了。不抽烟不喝酒,这样的男人哪里找去。”

初舞抿嘴一笑,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她快速地侧过头,掩去了眼里情绪。

“年后去我家玩吧。”她凑上来,“哎,给个信儿。”她不依不饶的挠着她的腰,初舞腰间一痒,“好好。你别挠了。我答应你就是。”

“这可说好了。”

逛了半天之后,推车上是堆得慢慢的货物。结账的时候,孙晓然快速的递了卡。“我爸公司的员工福利,不用白不用。你也别客气。”

初舞无奈地摇摇头,知道孙晓然的个性如果她不要,她必然会生气的。

初舞曾经无数次在梦中想过南舒玫来找她,每一次想的心疼的瑟瑟发抖,在南舒玫离去后每一年她的生日,她都偷偷许一个愿望,希望她的母亲能回到这个家。等到她慢慢的长大,小学毕业,初中毕业……后来她再也不敢想了,也不敢许愿了。

南舒玫,她把这个名字刻在了那张泛黄的照片,连同她的童年深深地尘封于心底。

天气依然冷冽,阳光毫无生气奄奄一息的挂在天空。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公交车,拎了半路,双臂酸疼,手上满是红痕。她看着巷口,还好就快到了。弯腰再拎起袋子时,没想到走了几步,突然袋子就断了,哗哗的东西都摔在地上。

初舞无奈的叹口气,蹲下来一一捡着。身边突然有辆车停下来,她低着头专注的捡着,正巧袋子里的橙子蹦的老远的。她埋头朝你走了几步,手离橙子还有一指的距离,一只带着紫色皮手套的手先她一步捡起来那黄橙橙的橙子。

初舞慢慢地抬起头,阳光像光影般晃动着她的眼,时间就像定格了,她眯眯眼,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语言来表达那一刻的心情。

迟到了十七年,如今她们之间只隔了一步距离,而这个距离却比万水千山还难跨越。

第11章 第十一章

初舞怔怔看着她,她眨眨眼,发现自己始终看不清她的脸。这张脸十七年没有见,再见时却是恍惚隔世。目光慢慢地掠过那淡淡的妆容停驻在那奢华的衣着上,眼前一片刺目,初舞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乱发飞舞,脸色苍白,嘴角干涩,内心的酸涩慢慢的膨胀开,就像潮水般的一浪一浪的涌上来。

那双黑瞳清冷的如冬夜的的星星一般,毫无焦距的看着她,眼前的这张脸慢慢的和记忆中那张相片的人慢慢的重合,她抿了抿干涩的唇角,沉默的从她手里拿过橙子,快速的放到购物袋中,手微不可察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初舞,我……”南舒玫看着她,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同她说话的语气。

初舞提起沉沉的袋子,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哽咽。她越过南舒玫的车子,眼睛轻轻的瞥过车牌,心痛瞬间痛的无法呼吸,她狠狠的勒紧袋子,努力的挺直背脊强作坚韧。

南舒玫看着初舞细瘦的身材却拎着那么大的袋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沉重的压在她的心头,她捂住嘴,最后看着她消失在巷口,才落寞的转身上了车。

那晚上在会所无意间听到她的名字,那个名字毫无预兆的就撕开了她美好的生活。这么多年来,她常常会梦到她,刚生下来皱巴巴的样子,后来牙牙学语,软软的喊着她“妈妈”“妈妈”……可是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南舒玫双眼通红的回到家,失魂落魄地坐在客厅里。许久许久,直到她的儿子回到家。

“妈——怎么坐在这里啊?”宋浩宇已经放寒假,平时就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南舒玫快速地擦擦眼角,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小宇啊,怎么才回来。”

“妈,您哭了。”宋浩宇立马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下午看了一部电影,妈妈有些触景伤情。”她扯了扯笑容,“吃过没?”

“恩,和朋友在外面吃过了。”宋浩宇做到她一旁,故意逗着她,“乖,给爷笑个。”

南舒玫“扑哧”一笑,“跟谁学的没个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