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们是夫妻,他是什么立场。江哲面色青灰,嘴角冷冷的一勾,“席浩泽,如果有一天初舞想离开,我一定会让她如愿的。”他鼻息冷冷的一哼。“不管是谁挡着。”

席浩泽听了这话不由笑了,一些嘲讽,一些落寞,他那双紧紧握紧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江哲理理衣摆,深深地朝手术室看了一眼,转身敛了敛神色,“我江家的人自有那个资本的。”你不珍惜,自有人视若珍宝。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手术门打开的时候,初舞被推了出来,一脸的苍白,她静静的沉睡着。

“很抱歉,孩子没有保住。这段时间好好调养。你们还年轻,以后有机会的。”医生呼了一口气,看着席浩泽一张脸沉郁的骇人,快速地逃离现场。

席浩泽沉痛地闭上双眼,隐去痛苦之色。

初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她小时候,南舒玫给她穿着白纱裙在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上轻盈的舞动,她笑着的转圈,可是,妈妈却不见了。画面转动,她换上了美丽的婚纱,头上遮着白纱,远远一个男人向她走来,向她伸出手,她慢慢的也伸出手,两人的手一点一点的接近,可还有一寸距离时,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男人不见了。

恍惚间她的耳边一直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叫着她的名字,“初舞,初舞——”她很想睁开眼睛,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却始终睁不开。

梦里。她的新郎不见了,突然她听见一个小女孩哭泣的声音,软软的喊着“妈妈,妈妈——”是谁,是谁?嗓子里像被人扼住了,呜咽几声话语只能哽咽在喉间。

“妈妈,妈妈——”那个软软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她四处旋转,终于看到了,白白嫩嫩的宝宝,有着一双和席浩泽相似的眼睛。小宝宝迈着小短腿,扑扑的向前方跑着。她紧跟上去,一瞬间,宝宝不见。

“宝宝——”她惊叫了一声,无助的哭喊着。

初舞醒过来时候,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打进来,她幽幽地睁开眼,眼前迷迷糊糊的一切,沉淀了许久,她终于看清了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她怔怔得看着。那双眼睛,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

席浩泽手上拿着纸巾轻轻擦着她的眼角,双眼布满了红丝,一夜而已,好像历尽沧桑。“你醒了!”

“孩子。”她沙哑的说了两个字。

他的手一僵,嘴角张了又张,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

初舞感到手上传来暖暖的温度,眼珠转动,目光落在他们交汇的手上。她的手包着厚厚的纱布,隐隐的泛着红丝。

“哪里不舒服吗?”许是一夜没说话的原因,这时的声音沙哑中透着浓浓的沉痛。

“孩子。”初舞再一次说了两个字。

席浩泽头慢慢的抬起,对上她毫无焦距的双眼,“饿不饿,我刚刚叫了粥。”

她没有理会,坚持着,“孩子是不是没了?”说完微微喘着气,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人却平淡的让人心惊。

席浩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传递着他的力量,犹疑了半晌,“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初舞忽的凄落地一笑,没有再说话,用尽力气抽出手,手上的伤口因为她的使劲,伤口又裂开,掌心渐渐濡湿,染红了纱布,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席浩泽看着落空的掌心,涩涩的说道,“初舞,对不起。”

对不起。可是这一声对不起能抵去什么?他的她的欺骗,她的孩子,她一直引以为幸福的婚姻?

初舞轻轻地将脸歪向一边,眼角的滑过一串冰凉的液体。她咬着唇,席浩泽收回手,定定的看着那瘦弱的肩膀涩涩抖动,手臂伸过去,过了几秒却僵在半空中,揉揉酸涩的眼角,“你先休息。”转身走出了病房。

初舞咬着被角,呜咽着,总觉的自己是死过了一般。

陈路霞接到儿子电话时,正和老姐妹在外面喝茶。儿子的一句,“初舞现在在医院,小产了。”她惊得手里的茶具“啪”的掉落到地上。

匆匆赶到医院。

“初舞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她情绪现在不稳定。”

“昨晚你不是陪着她的吗,怎么这么不小心。”陈女士看着儿子,锐利的眼神微微了然,“是不是苏伊找你了?”

席浩泽沉默,微微别开脸。

陈女士一直觉得胸闷,捂着胸口,眉间一蹙一蹙的。看着儿子铁青的脸色,满脸的疲惫,嘴角隐约可见的青痕,“你先回去洗漱一下,我留着照顾她。她父母通知了没有?”

“我会去说的。”

陈路霞叹口气,眼不见为净,挥挥手。

李秀云正在家里缝着毛绒玩具,今天整个人有些焦躁不安,右眼皮一大早就开始跳。“老韩,老韩,给我倒杯水。”

韩德群倒了杯水过来,“别忙活了,休息一下。”

“嘶——”李秀云手一缩,针扎到肉里,“哎呦,今天是怎么了?我这眼皮是跳的不停,总是心神不宁的。老韩,你打个电话给小晨,这孩子是不是又作了?”

“瞎想什么呢?哪有你这样做妈的念着孩子不好。做了一上午了赶紧休息去。”

李秀云刚想说什么,家里的电话响起来。她急匆匆的丢下手里的活儿,“喂,哪位?”

过了一瞬,“啪嗒”一声电话落了下来。“老韩,出事了。”

“又怎么了?”韩德群觉得这李秀云的更年期怎么这么漫长啊。

“小舞小产了,人现在在医院。”李秀云的嗓音又尖又高,刺的韩德群耳边一阵疼痛,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初舞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宽敞的病房里多了几个人,她的父母,还有婆婆,唯独没有见到席浩泽,她舒了一口气,也好也好。她挣扎的坐起来,陈女士和李秀云小心翼翼的扶起她。

“好孩子,宽心。会好的。”陈路霞拍拍她的手,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都是苍白的。

初舞咬着唇,心里堵着说不话来。怎么会好呢?这是一道永远跨不过的鸿沟。

韩家大抵知道初舞是撞了人摔倒在地,心里难受,惋惜那个无缘的孩子,却也是无计可施,正所谓覆水难收,孩子没了只能认了。

韩德群看着女儿苍白的脸,他殷红着双眼,没说话,颤巍巍的走出来。

席浩泽在走廊的窗边,身下已经积了十几根烟头。韩德群走过去,鼻尖充斥着浓浓的烟味,他搓搓手,哽声说道,“小舞年轻,怀了孕,自己也不知道。”他大抵明白席家想抱孙子的心情,又怕女儿这一小产,婆家心里对她会有疙瘩,他也只能舔着脸让女婿理解。

“爸,这次是我疏忽了。”席浩泽蠕动着唇角,声音沉沉的。

韩德群只能干干的说道,“孩子以后会有的,会有的。”

席浩泽看着窗外,是他伤了她,还有那个孩子。一想到初舞昏迷时,嘴里呢喃的话语,他的心如同被割裂了一般。初舞什么也没有错,却要生生的承受一切。握紧拳,狠狠的砸向墙壁。

初舞静静的半倚在床头,透过窗外,眼神虚无缥缈。枝头的梧桐树杈上,有一个窝,里面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眯着眼看着鸟儿的欢腾,她的手不自觉地来到小腹上,昨天这里还有一个生命。她幻想着,等着她的出生,她会爱她、宠她,听着她喊自己“妈妈”,她会把她童年或缺的一切都付诸与这个孩子。可是……

房间的门豁然打开,她吸吸鼻子,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席浩泽拎着保温桶,走到她身边,拿了碗,盛了一碗汤,汤冒着氤氲的热气,他轻轻拿起勺子,细心的吹着热气,递到她的嘴边,“妈妈亲手熬的乳鸽汤。”

初舞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沉默着。

“等你身体好了,我都告诉你。”

初舞的睫毛轻轻一颤,头慢慢的转过来,双眸定定的看着他,眸光淡淡的,从醒来之后,她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席浩泽宁愿她大声的说出来,嚎啕的哭一场,也不要她现在这个样子,毫无神采如同一个失了魂的木偶。

她舔舔干涩的唇角,硬生生逼退了眼角的泪意,声音沧桑却带着难以撼动的坚持,“怎样才能离婚?”

她曾将想过,爱情慢慢沉淀的,她相信在朝夕相处中,感情总会有的。

席浩泽猛地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勤劳的蔓蔓,有多久没见了?初舞要坚强。

第三十九章 ...

席浩泽猛地一怔。

手指一松,勺子落在碗里,发出清脆地声响,汤汁也随之溅出来,喷到他的胸口,留下斑驳的油渍。

他全是的血液都在沸腾,即使孩子离去也远不及这句话的震撼力,“初舞,我从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有这么一天。”

她也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自己知道怀孕那天,她满怀着兴奋想与他分享,可是短短的几分钟,她就由天到地,摔得血肉模糊,亲眼看着他陪着苏伊,还有苏伊口中的孩子,那一刀扎的太深了。

她轻轻地说道,“我也想我从来没有知道过,那样我或许能自欺欺人的和你过下去。毕竟……”她深吸了一口气,“毕竟当初你是在我难受的时候陪着我过来的。”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怎么能拿我当替身。”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迟疑了许久终于说出一句话。

他的声音有些僵硬,“初舞,你不是替身。”

“不是替身,难道是真爱?”初舞自嘲的说道,双目怔怔得看着他,“当初我不过一个穷学生,没家世,没地位的,大概只配你们这类人消遣消遣吧。你娶我,你的家里一丝反对都没有,当时我就奇怪了,现在我终于明白,大概苏伊不是他们满意的,你30岁了还未成家,这时候我出现了,退而求次。”

一切豁然开朗,她不愿相信自己的揣测,可是不得不相信。

说出这番话,她整个五脏六腑都被挖空了,每呼吸一下胸腔有无数的针尖一下一下的刺着她,肝胆俱裂。

“如果孩子还在的话,或许我会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为了她我可以当替身。你知道的,我妈妈在我5岁的时候就抛下我,我无比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她的手不自觉地抚向小腹,席浩泽自然注意到她这一小小的动作,眼睛一阵刺痛。

“可是现在孩子没了,还有什么意思。”

他紧握着拳头,“离婚的话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初舞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睁大,咬着唇,“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按照你的剧本来演的。”

“爸妈,不会同意的。”他自是不会同意的,深深地看着她。“我们是军婚。”

军婚……

她整个人一点一点的蔫下去,心里一片凄凉,喃喃道,“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意思呢?一个牢笼而已。”沉默了半晌,席浩泽放下手下的碗,耳边传来她轻若无声的一句,“你放了我,成全我,也是成全你。”

“你怎么知道是成全我?”席浩泽喃喃地反问道,双目里的光那是初舞从没有见过的,或许是她一直在渴求与追寻的。

在医院住了一周,期间,席浩泽前两天一直陪着她,每天他都会和她说几句,可是初舞永远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不说,不笑。

只是偶尔,陈路霞或者韩家人来时,她才会说几句话。一夕之间初舞就给席浩泽驻上了铜墙铁壁,心灵之门一旦关上再难开启。

这一日上午,她半倚在床上,依旧看着窗外的鸟窝,怔怔的出神。

当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时,她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初舞——”南舒玫一手捧着百合花,一手提着保温桶。

初舞慢慢地歪过头,静静的看着她,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南舒玫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她消瘦的面庞,那双眼睛渐渐的凹进去,她觉得心疼。良久,她欲言又止,“我亲手煲了汤。”

初舞只是歪过头,眯起眼睛。南舒玫看着她这样,只是默默地倒了一碗汤,小心的吹着热气。

“初舞,尝一尝吧?”她的眼圈微红。

初舞没有回话。

南舒玫眼圈一红,声音涩涩的,“你现在要是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初舞放在薄毯上的手指轻轻一颤,眼里的酸胀的厉害。李秀云来看她时,无意间总会说道,“小舞,你的命咋这么苦呢。”那时候,她很想抱着李秀云肆意的大哭一场,哭出她所有的委屈,可是她还是忍住了,此时看着南舒玫,这是她的亲妈啊,怀胎十月生下她的人,最应该向她倾吐苦水的人,可是一切都是幻想。

她微微动了动嘴角,房门蓦地打开了。

陈路霞和还有几日未见的席浩泽两人匆匆的推开门,一刹那,两个人都定在原地。她婆婆的脸色变得极快。

初舞一丝不落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快速的扬起一抹模糊的笑容。

“你走错房间了吧。”陈女士气势汹汹的迈开步子,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南舒玫抿抿嘴角刚想说什么。

初舞起身一手拉住她,清幽的眼睛决绝的扫过席浩泽,又移到陈路霞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妈妈,这是我亲妈。”

此话一出,陈路霞双腿微微一软,蓦地向后退了一步。席浩泽赶紧扶着她。

他看着初舞,不知道初舞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和这个扯上关系。他的脸紧紧的绷着,目光和她轻触的一瞬,惊诧的看到她眼里的死寂。

南舒玫惊喜的望着初舞,女儿肯承认她的身份了,她话音颤颤的,“小舞?”

初舞眉宇温柔,恍惚间变了一个似的,笑道,“妈妈,这是我婆婆。”南舒玫看着她飘渺的笑容,蓦地一蛰,恍然明白了。

陈路霞脸色铁青,什么话也没说,瞪着高跟鞋愤恨的转身离去。她一心疼爱的儿媳妇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冤孽!

席浩泽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修长的十指紧握着,骨节分明,自责的恨不得狠狠的揍自己一顿,走进她的身边,抬手艰难的徘徊在她的发顶。

初舞如惊弓之鸟倏地撇过头。

他的手定格在半空中,涩涩说道,“不要伤害自己。”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初舞咬着唇,两行眼泪哗哗的留下来,她慢慢的蹲□子,团成一小团,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无声的哭泣着。

他给她一个美好的世界,可惜,全是谎言,一戳即灭。

南舒玫如同一个局外人怔怔的站在一边,她明白,初舞在利用她,把自己逼近绝境,她死死的咬着牙,哭笑不得,“小舞——”

“滚!”一声怒吼,席浩泽大力的扫桌上的保温桶,“你他妈的给我滚!”滚热的汤汁瞬间倾泻到深色的绒毯上,散着袅袅的热气。

一室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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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夜晚的城市更加旖旎迷人。城中著名的酒吧,包厢里。

茶几上已经零散的放着几瓶空酒瓶。徐易风双手展开潇洒地打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席浩泽一杯又一杯的自虐的灌着自己。

半晌,他起身一把扯开他手里的杯子,“得了,你是想废了你自己啊。”他揉揉眼角,几年前为了个苏伊把自己扔进原始森林,差点送了命,现在又是为了个女人。女人哪,都是祸水,铁血男儿的温柔塚。徐易风愤愤地说着,“她想走就让她走呗,何必自己作践自己。”

席浩泽一把揪住徐易风的衣襟,眼里闪过嗜血的愤怒,“易风,那个孩子我刚知道他就没了。”

孩子。徐易风的双光一暗,微不可查的叹口气,眸光里一闪而逝的疼痛。

席浩泽喃喃道,“你不懂,你不懂……”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幕一幕,在那场文艺汇演上他第一次看到她时的震惊,她调皮的喊着他“席大人”,往事历历清晰,一切好像停留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