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看到时间已经到了,他才按照流程去做检查。

这里一年下来,会有不少同行从业者和顾屿江类似的经历过来做检查的。给他填资料的工作人员例行安慰起来,“不要太担心,一般都没事的。”

“嗯。”顾屿江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道理他自己都懂,这种事只有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深刻体会到煎熬的滋味。

他做好检查后,又回了趟医院,办理了休长假的手续。

那天除了一起呆在手术室里的同事以及主任,其余人并不知道顾屿江的遭遇。毕竟这种事一旦要是流传出去,对于他们科室里就诊的住院病人的心态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实来说,大众人群对于艾滋病患者还是普遍带有偏见色彩的。

要是平时请这么长的假期,手续不会那么顺利批下来,主任知道顾屿江的情况,特殊处理了下就同意了他的申请。

办好这些林总琐事,顾屿江就回去了。他怕程悠中途会打他电话,特意关机。

到了晚上开机时,果然发现有好几个程悠的来电以及很多条短信。

“航班延误了?”

“下飞机了吗?”

“开机的话回个电话给我。”

“还没到吗?”

“我查了下,一般不是几个小时都能到的么?难道你订的是中转的机票?”

“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开机后记得第一时间回个电话给我。”

第一条短信是从中午开始发的,后面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她就发一条过来。顾屿江翻阅程悠发他的短信,他怕自己会在电话里说漏嘴,想想还是回了条短信给她,“飞机延误了,登机前手机就快没电了所以到现在才开机。一切都好,就是接下来的安排会比较紧凑,估计每天都会很忙。我在这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我睡了。”他不知不觉中看到自己发了很长的短信,其实他还有很多琐事想要叮嘱,想想还是先发过去了。

顾屿江的短信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程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原来是航班延误了,下次记得带充电宝出门,害得我瞎担心了大半天。”她明显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从中午开始她就胡思乱想到现在,眼前陡然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格外的庆幸感恩,早就把昨晚那点堵心的小事抛到脑后去了,“对了,那边的饮食你还习惯吗?冷不冷?”

“还行,这里多面食,不过我还吃得惯。室内不冷,比我们那还暖点。”顾屿江只能依着自己平时了解的一点常识勉强应道,他怕程悠会再问其他问题招架不住,催促起来,“挺晚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医院,你也早点睡吧。”

“嗯,晚安。”知道他一切安好,程悠心满意足地和他说晚安就挂了电话。

这个把月里,顾屿江短信倒是每天早晚都会准时发给程悠,每天都是差不多的内容。程悠也从来没有起疑过。

好不容易熬到顾屿江快回来的前一天,程悠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睡好。

本来一天天数着,觉得日子过得很慢,没想到一不小心个把月都过去了。

顾屿江回来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生日,程悠特意请了半天假出去给顾屿江选礼物起来。她逛了大半天都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礼物,程悠随意瞎逛着,看到有个珠宝专柜的导购在招徕顾客,程悠踱步过去随便看了一眼,没多久她就选中买下了一对对戒,是最简单的款式。

买好礼物后,她琢磨着明天去机场接顾屿江给他个大惊喜。

至于他回来的班次,她并不清楚。为了给他个惊喜,程悠没打算直接问顾屿江。即便问了,以他的性格,估计会嫌麻烦到自己,说不准也不愿意告诉自己。

对了,去他单位问下他同事兴许会知道。

程悠想到这里直接开车去了医院那边,到顾屿江平常在的科室那边,程悠问了护士台那边的同事,结果那几个同事对顾屿江的去向全都一问三不知,她们的确是不知道顾屿江突然请长假的内情。

程悠有点失望,她想着要不要再去问下科室里的医生或者是先回去再说,她还站在那里犹豫,随着电梯开门,里面出来一个气色苍白的中年妇女,手上拎着一袋实沉的东西,径自往护士台那边走去,还没走近,护士台的同事就已经为难地嘀咕起来,“又来了,我们真的不知道顾老师几时回来啊。”

“顾医生还没回来吗?”那人快走近了怯怯问道。

“还没有,你真的不用过来了。顾老师帮患者动手术都是份内的本职工作而已,他要是回来肯定也不会收你的礼物的。”

“不是贵重的东西,就是托老家亲戚带回来的一点土特产,那天他看上去像是有急事,走的很匆忙,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搅他。我儿子术后恢复的很好,我迄今都还没有机会和他当面道声谢。我没别的,就是想当面和他说声谢谢而已。”那人说得言辞恳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说话时整个人都有点畏畏缩缩的,像是很没有自信的样子。

“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哪天顾老师回来了,我们打个电话给你,你就用不着天天跑过来了。”

“好的,那就麻烦你们了。”那人连连道谢,之后在护士台那边留联系方式起来。

她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后,因为护士台的同事拒收东西,她又提着那个实沉的袋子往电梯那边走回去了。

“她天天来,难道平时不上班的吗?”

“有可能是家庭主妇,不上班的吧,要不然哪有这么多的闲工夫天天过来啊。”

“我那天也没值班,听小雨提起过,说她好像是个单身母亲,她儿子那天送过来的时候大出血,急诊科的医生都不敢开胸,幸亏那天顾老师在,帮她儿子动手术才抢救回来,她惦记着要当面感谢顾老师也正常的。”

“不过奇怪的是她儿子手术成功没有生命危险后就转去别的医院了,咱们这里的心血管科不是挺可以的嘛,手术都做了怎么就转走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都数着,再差一天,她就来了一个月。”

护士台的两个小姑娘低声碎碎念着。

再差一天,就来了一个月。

一个月?

程悠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顾屿江意外出差也是一个月前的时候。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配合陈淮在病房里为了套取彭明方的录音,顾屿江并没有现身。等她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就听说顾屿江去手术室了。联想到顾屿江之后的反常举动,难不成那天的手术背后还有什么隐情?

程悠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多,眼看着电梯那边缓缓合上,她忽然疾步小跑过去冲进了电梯里。

第69章

程悠突然狂奔跑进电梯里, 刚才就在电梯里的中年妇女明显被她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程悠留意到对面的陌生人神色惊慌了下,主动开口道歉起来。

“没事, 你去几楼?”那人站的位置离数字键更近, 她刚才只按了去一楼的键,眼前随口询问程悠的去向。

“我也去一楼。那个——你是不是专程过来找顾屿江顾医生的?”程悠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问出口。

“是的, 你也认识顾医生?”那人本来明显失望的神色立马换成了满满了期待。她儿子休养的差不多已经从专门的医院出院了, 她本来为了省钱想带儿子回老家再休养一阵子的, 只是惦记着还没当面亲口和顾屿江道谢才迟迟没有动身, 眼前听到程悠主动提起顾屿江,她倒是比程悠要激动多了。

“嗯,他是我男朋友。”程悠点点头, 提到最后三个字时,她虽然声音不是很响,话语里还是透着满满的骄傲之意。

耳边传来电梯的开门声响,这会已经到了一楼电梯那边, 随着外面有一帮人涌进来, 刚才那人和程悠立马被挤到一边去了。

等到这波人全都进去电梯上去了,那人和程悠不约而同地走到边上的角落里交谈起来。

她们各有各的事。

“我想送我儿子回老家再静养一阵子, 可是我又想等到顾医生回来后当面和他道谢再回老家。那你肯定知道顾医生几时回来了吧?”那人先心急地追问程悠起来。

“屿江他去北方的医院那边进修去了,明天就回来了。不过我觉得他明天应该没空来医院, 估计最快后天会回来上班了。其实刚才那两位护士说得对,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他的本职工作而已,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惦记在心上的, 而且我知道他这人最有原则了, 你下次千万不要再带东西过来了。”程悠留意到对面之人手上的袋子沉甸甸的很,塑料袋上面的系口把她手背上的肉都深深的嵌了下去,她要是每次过来都拎着这么重的东西,应该挺吃力的,程悠顺着刚才护士的话头再次强调起来。

“别人都没事,可是我儿子的情况和别人不太一样,那天得亏有顾医生在,我儿子才化险为夷。不管如何,我都是要当面和他道谢的。”那人固执的毫不动摇。

“你儿子怎么和别人不一样?”程悠不解地追问起来。

“顾医生没和你提起过一个月前的手术?”那人说到这时开始打量程悠的反应,揣测着她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她因为照顾重伤的儿子就心力交瘁着,加上这些隐形的社会压力在,整个人更加看着气色苍白。

“他一般不怎么和我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他那天手术之后就有点反常,所以我也想了解下那天手术的具体情况。”程悠如实应道。

“就是——就是我儿子那天出了意外车祸重伤,送过来的时候鼻子嘴巴里都在出血,我那个时候吓得六神无主。急诊室的医生都说以我儿子那会的伤势不敢开刀,还好他喊来了顾医生帮我儿子动的手术。”伤者母亲一想到顾屿江并没有如实告知他女朋友自己儿子是艾滋病患者的事实,说不准他是有其余的顾虑。

听面前的女孩子提到顾屿江的语气,感觉两个人应该已经交往到关系匪浅的地步了。自己儿子是艾滋病患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人家女孩子如果有点洁癖或者对艾滋病患者有什么偏见看法的话,要是因此影响到她和顾医生的感情那就糟糕了。伤者母亲出于这些顾虑,并没有如实告知程悠起来。自从儿子确诊感染艾滋后的这一年以来,有时候即便是感冒发烧去医院里输液这种小事,她都能感知到医护人员的小心翼翼,更何况不是专业医护人员出身的了,对艾滋病的恐惧感只会有多无少。所以那天手术完成等到她儿子没有性命之忧后她就让救护车帮忙把她儿子转去了专门的医院里,至少在那里,病友的症状都是差不多的,她才能卸下一点世俗偏见带来的心理压力。

“哦,这样。”程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顾屿江帮重伤患者抢救回来,怪不得面前的伤者母亲一定要心心念念的当面找顾屿江道谢,这种心情她还是能够理解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反正你刚才已经给护士留过号码了,他要是一回来医院上班,她们肯定会及时给你打电话的。”

“嗯,你既然是他女朋友,那这袋橘子麻烦你帮忙先带回家,我下回就不用提回来了。”那人说着说着就要把手上实沉的塑料袋往程悠手里塞起来。她儿子常年要服用抗病□□物每年都有一笔固定的巨额支出,她手头本来就挺拮据的,直觉觉得顾屿江这人看着一身正气也不会收红包或者其余什么的,这才特意让亲戚从老家带了特产蜜桔过来给顾屿江聊表谢意。

“我刚才说过了,我男朋友真不会收的。我要是帮他拿了,他知道了肯定也会怪我没原则的。”程悠连连推辞起来。

然而那人看着气色苍白,手上的力道大的很,不由分说的就要把这整袋蜜桔往程悠手上塞,仿佛这样,就能了却她的一桩心事似的。那天在她告知自己儿子是艾滋患者后,那个急诊科的同事立马找借口拒绝起来,要不是顾屿江那时出面表态,她儿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被救活。为着这些说不出口的恩情,她心里感激,眼前也只是把全部的感激之情放在这一袋橘子上而已。

一个硬塞,一个硬是不收,扑通一下,本来系着的一侧提手的袋口承受不住十几斤重的重量突然断裂落地,袋口一打开立马有很多橘子四处翻滚起来,旁边路过的行人全都奇怪的往这边看过来。

程悠也蹲身下来帮着去捡。

没一会,随着滚出去的橘子都捡的差不多了,那人还是固执开口,“我就一个人带儿子,经济也不是很宽裕,也没有能力买点其他东西给顾医生道谢,这橘子是我老家特产,不要钱的,你好歹帮我带给顾医生,要不然我心里会一直过意不去惦记着。”

程悠看她实在说不进去,她略一思索了下,干脆改了主意,侧开身子从包里的钱夹里拿了几张现有的百元纸币卷起握在手里,之后开口说道,“那要不这样吧,我帮他带几个回去尝下好了,其余的你自己拎回去。”

那人也知道这已经是程悠的让步了,见程悠包的袋口已经开着拉链了,立马捧了橘子出来尽可能多的往程悠包里塞去。

正好程悠今天拎的包不是很小,硬生生被她塞了好几斤的橘子。

“真的够了,你看我拉链都要拉不上了。”程悠本意只想要几个意思下让她安心,没想到她不听劝,一个劲的往自己包里塞,程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对方才打住,这才觉得了了一件大事似的松了口气。

“我帮你把袋口系下吧。”程悠说时蹲身下去系那个塑料袋口,拿出来几斤后,本来很满的袋口明显浅了下去,刚才断过的地方也有空间系的回去了。她趁着去系袋口,顺便把手心捏着的几张纸币放进去,然后把袋口打了个死结说道,“这些你自己带回去吃吧。你儿子术后橘子应该也能吃的。”

好说歹说,对方总算是同意回去了。

程悠本来是想过来询问顾屿江明天回来的班次,这么一耽搁,什么都没问成。反倒是包里被橘子塞得胀鼓鼓的,看上去挺滑稽的,而且背在身上也很累人。

既然她是诚心带给顾屿江的,这点橘子自然是要带给顾屿江亲自尝尝的,至少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程悠想到这里,回到车里开去了顾屿江的住处,打算先把包里沉甸甸碍事的橘子放回到顾屿江的住处再说。

还有一点,顾屿江的住处都已经个把月没人住了,她正好趁着今天先回去收拾打扫下,明天他回来后也不至于那么累。

程悠到顾屿江的住处后如常开门进去。

奇怪的是,里面居然开着灯,浴室里则是传来花洒的声音,之前她帮顾屿江亲手收拾的行李箱靠在角落里。

晕!这家伙怎么提前回来了都不吱一声,这么沉得住气!

对了,他难不成是想要给自己来个惊喜?

估计是刚赶回来风尘仆仆的,所以刚回来就先去洗澡了。

程悠激动地都忘记先去关大门了,直接就往浴室门口方向跑去,还没跑到浴室门口,她就怕自己沉不住气喊出声,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压制着心头的欢喜,走到沙发那边把包里塞得鼓囊囊的橘子全都往外掏,最后才把她自己刚买的对戒拿出来,拆掉包装后放在手心,这才重新蹑手蹑脚的走回到浴室门口,就想着待会等顾屿江洗好澡出来给他个大惊喜。

美男出浴,都已经个把月没看到他了,程悠脑海里刚想到乱七八糟的画面,忍不住老脸一红。她也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她躲在浴室门侧边,一边漫无边际的乱想着,一边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第70章

浴室门里的花洒声音关掉, 程悠小心翼翼地贴靠在浴室门旁边的墙壁上。

随着浴室门打开,程悠陡然扑到顾屿江身上, 心情大好地问道, “有没有被我吓到了?”

顾屿江一时不备的确吓了一大跳,他本来想着一个人在家挺随意的, 腰侧只是松垮垮的系了条大浴巾, 被程悠这么猛得一扑, 身上的浴巾直接散掉往下溜去, 还好他反应及时一把扯了回来。

“你怎么过来了?”顾屿江错愕问道。

“冷不冷?小心感冒了。”程悠扑上去时手心碰触到他肩背上裸.露的肌肤才察觉到顾屿江还没穿衣服,她知趣的抽手回来,正好留意到顾屿江眼疾手快地扯了一把快溜下去的浴巾, 不过刚才惊鸿一瞥间,他腹部往下偾张起伏的人鱼线却是毫无保留的现了出来,程悠刚带到脸上刷得一下红了起来,说时飞快转身去把大开的房门给关回去。

等她关好门回来, 顾屿江已经动作利索地换好家居服出来了。还好程悠刚才转身关门去了, 他才有时间飞快梳理下眼前的状况。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本来还打算去机场接你呢。”程悠提到这时不满的嘟囔了下。

“刚回来, 本来想洗好澡再去找你。”顾屿江尽量自然应道。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之前把出差时间说得那么精准了,检查结果要明天上午才出来。

这一个月里, 他每天按时服药深居简出, 途中因为实验需要去过几次医学院的实验室。他一个人呆着其实格外容易胡思乱想, 头几天煎熬的可以, 每天都觉得度日如年。直到后面他自己找了好多一直没空看的文献才好点, 以前工作向来排得满满当当,除了为了应付职称需要的论文和任务才会看会书,很少能够长时间静下心来去钻研这些晦涩的文献。眼前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把以前搁置没空翻阅的文献全都找出来,结合他自己先前手上做到一半主动脉夹层破裂修复手术的科研项目,居然很快进入状态。随着他自己真正沉浸其中,反而无形中帮他缓解了不少心头的无助焦灼感。没有突如其来的打扰,也没有做不完的手术,他潜意识里也希望自己尽量沉浸其中,这样才不会漫无边际的去胡思乱想。得益于这日复一日的冷板凳,他自己这么多年操刀下来在这个最凶险的病症上的研究反倒有了前所未有的收获。

途中他也有因为服药副作用出现的腹痛头昏各种不适症状,有时候被副作用影响地想要停下药物,他就把程悠发他的短信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去看,以至于他把相识以来程悠发他的全部内容都能倒背如流。

这一个月以来,顾屿江觉得时间漫长的像是过了大半辈子。

眼前程悠一过来,他心头好不容易克服的恐惧感如影随形地钻了出来。

“屿江,你怎么了?”程悠留意到顾屿江忽然走神起来,开口问道。

“没事。你买的橘子?”顾屿江回神过来,说时从沙发上面随手拿了个橘子剥了起来,空气里立马传来一点橘子皮的清香味。

他剥好后随手递给程悠。

“不是我买的,是有个你抢救过的患者家属交谈时知道我是你女朋友,非得塞给我的。好甜,你也尝尝看。”程悠说时递了一瓣到顾屿江唇边,这么琐碎的寻常小事,她却开心地眸间都漾满笑意,“甜吧?”

“嗯。”他咽下去后应道。

“那个家属说你一个月前帮他车祸重伤的儿子做了手术,她非得要当面找你道谢后才带她儿子回老家。听护士说,她应该来过很多回了。她还是个单身母亲,估计为了照顾儿子都没什么工作。我看她好像挺拮据的,现在因病返穷的家庭还是挺多的。”程悠不由自主地感慨起来,她大概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悲观了,又接着说道,“不过要是现在的患者家属都像她这么通情达理,新闻上看到的医闹什么的肯定都不会发生了。”

“她有说为什么要特意找我道谢么?”顾屿江知道程悠口中的患者家属是谁,心头狂跳,面上还是淡然问道。

“说了。”程悠继续塞了一瓣橘子到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应道。

他心头猛地沉了下去。

“她说她儿子伤势很重,急诊科的同事都没信心给她儿子动手术,幸亏你帮她这个大忙。关键时刻技术和学识都太重要了,屿江——”她说到一半忽然没头没脑的喊了他一声。

他抬头茫然看了她一眼,下一秒面前就凑过来一道阴影,程悠忽然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真厉害!”她末了还不忘夸奖他一句。

因为刚吃过橘子的时候,她的唇角边还沾着点橘子的清香味,甜甜的,唇齿留香,他被那点氤氲的清香味带的喉结都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下,然而他自己整个人都还是理智地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突然间神游八方去了似的。

一个月没见,程悠其实很想他,她觉得心头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譬如和他聊聊这一个月来工作上的趣事或者是问下他北方的奇闻异事,然而却是只晓得傻乎乎的对着他发笑。

“晚饭吃了吗?”顾屿江甚至都不敢去看她的月牙湾,他轻咳了下嗓子问道。

“还没有。”

“那我去做饭。”他说时起来往厨房间走去。

“嗯。”她乖顺地点点头。

其实她但凡稍微细心观察下,都会发现顾屿江的住处压根不像个把月没住人的样子。只是程悠这会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怎么拿对戒给顾屿江的场景,忽略了所有的细节。

顾屿江很快做好晚饭,程悠今天下午出来逛了大半天,的确有点饿了。顾屿江烧好饭菜端过来,程悠很有默契的摆好碗筷。她专心吃着饭菜,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眸梢间还是忍不住浮起清浅笑意。

有他在,这样平淡琐碎的日子她都觉着甘之如饴。

吃好晚饭后,程悠立马抢着去收拾碗筷,“你出差刚回来,休息下,我去洗碗。”她知道自己厨艺不佳,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下厨,不过清洗碗筷这种活她还是挺拿手的,“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这么远来回奔波肯定挺累的。你先去休息下。”程悠一边说着还用力要把他推出来。

顾屿江争不过她,只得出来到沙发那边坐下。

她拎过来的包先前拿橘子时打开过,拉链没有拉回去就随意搁在那里,顾屿江坐下时忽然暼到了她包里方方正正的盒子。

他立马明白过来她晚上时不时往裤兜里去掏的小动作了。

其实他在第一天从实验室里回来的路上就买好了求婚的钻戒,只是想到明天未知的检查结果,他都没有勇气拿出来。

程悠花了挺长时间才收拾好厨房,她心情大好的从里面出来,她还没开口,漆黑的眸间笑意盎然,惹人晃眼。

“今天有点累,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顾屿江抢在她前面开口,说完后直接大步往卧室走去。

程悠本来都已经在厨房里练习过待会从裤兜里拿出对戒的场景,甚至连待会要说的话都提前想好了,眼前被顾屿江意外打乱计划,她心头满满的期待全都落空了。

她不知道自己和顾屿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她能清楚感知到顾屿江的刻意疏离。同样的情况,其实在他出差前就已经发生了。她以为是自己多心的缘故,刻意把这些小事都抛到脑后去了,没想到眼前依旧这样。

“屿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最后一次问他,那种从云端跌落下来的滋味并不好受。不管是好的坏的,她都希望他能够亲口告诉她。越是在意,就越是害怕失去。眼前的她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