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不是喉咙发炎?”赵天蓝有些担心,“要不去做个检查吧?”

“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些了,我可能周末要去看我外婆。”陆双宁现在只关心这件事。

赵天蓝之前也听说了,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外婆要紧,你自己的身体也要紧,回来记得去趟医院,这可不能马虎。”

陆双宁感激地笑了笑。

陆双宁回去跟靳以南说了自己的打算,靳以南一边听一边回忆自己的行程,然后才说:“下个星期再去行不行?到时候我陪你。”

“不用了!你那么忙,我自己去就行,我在那里住过几年的,闭着眼睛都会走,不会有什么事。”她直到念小学以前都在外婆家住的,后来长大放假了也经常跟着妈妈回去,最喜欢的是在门前的老槐树下纳凉玩耍。

靳以南却坚持:“我这次跟你去,正好去拜访你舅舅,我们结婚的时候还要请你舅舅过来的。”

按照本地的结婚风俗,舅舅的地位是很重要的。

陆双宁还在迟疑:“以南……”

“好了,不是说都听我的吗?这事儿就这样说定了,你再忍耐一星期,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靳以南替她做了决定。

为了挪出去陆双宁外婆家的时间,靳以南把所有的工作都重新安排了一遍,重要的公事都提前办好。

这样到了他跟双宁约好的日子,才按时出发。

见他这几日早出晚归,陆双宁又心疼又感动,也不准他自己开车,是麻烦徐师傅送他们回去的,到了县城以后,徐师傅就在那里住下,他们则继续来到镇上的外婆家,其实也就是大舅舅的家。

听到汽车开进巷子的声音,游大海下意识往外探头看了一眼。

很快就见到陆双宁跨进了院子的门坎,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轻男人。

陆双宁见到自己舅舅,忍不住小跑上去:“阿舅!我回来啦!”

游大海愣了一下,很快笑了出来,丢下手里的工具,拉着她仔细看了看:“丫头还真是越长越俊了!”

“阿舅!”陆双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跟我先说一下?”

“我担心阿婆。”陆双宁委屈了一下下,又赶紧介绍靳以南,“阿舅,这个是我的……”

她话没说完,游大海这个急性子就已经说了:“是你的男人吧?知道知道,你妈一个劲儿跟我夸,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怪不得,也跟你一样长得俊……”

你的男人——靳以南被贴上这样的标签,陆双宁一下子被呛到。

游大海念到初中就辍学了,出社会做工养活弟妹,他本身文化不高,所以说话也难免俗气。

靳以南却没有反感,反而觉得这个说话直接而且贴切。

他的确是陆双宁的男人,同样的,陆双宁也是他的女人,他喜欢这个爽快的舅舅。

靳以南恭敬地喊了一声:“您好,我是靳以南。”

游大海嘿嘿地乐着,见他拿着那么多东西过来,又觉得不好意思:“你们来就来,怎么还提着东西了?”他高兴地想去握靳以南的手,可是一伸手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木屑,脏兮兮的,又笑呵呵地搔了搔脑袋。

满脸不好意思,又遮掩不住高兴和热情,跟当初去陆家陆双宁妈妈说的话一样。果真外甥似舅,陆双宁有时也会有这样的傻脾气。

陆双宁却顾不得这些虚礼,赶紧问:“阿舅,我阿婆呢?”

“在屋里睡觉吧?”游大海说了一声,又指指地上的木匠活,“我正想给你阿婆做个拐杖。”

“我想去看看她。”陆双宁红了眼睛。

游大海爽快地说:“去吧去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让阿晨多买些吃的回来,你们今晚在这儿住吧……”

一直就在那里碎碎念。

陆双宁看了看靳以南,腼腆地笑:“我阿舅的性格就是这样。”

靳以南也跟着笑:“我刚才看,发现原来你也长得有点像舅舅。”

“外甥多似舅嘛,听说我舅舅年轻时是村里出了名好看的,好多人想嫁给他,就是家里太穷。”陆双宁皱了皱眉,“但是他一直没有抱怨,总是笑眯眯的。”

“看得出来。”靳以南点头。

这里的房子都是九十年代建的,半新半旧,有些地方很暗很潮,陆双宁听妈妈说外婆就是在长了青苔的天井摔倒的。

她走在前头,一直认真地叮嘱靳以南小心走路。

等他们进到屋里,看到外婆没有在睡觉,而是坐在摇摇椅上,一下一下打着拍子在唱歌,看不出来半个月前曾经进过医院急救的样子。

听到声音,外婆就问:“阿海吗?”

“阿婆,是我,我来了。”陆双宁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也顾不得靳以南就扑了上去,趴在椅子前哭起来。

外婆怔了怔,手在空气里摸了摸,才摸到了陆双宁的脸,犹豫地问:“是……宁丫头?”

“阿婆……”

“你回来了啊,回来就好,哭什么呢?”

“对不起……一直都说来看您,可是都没来。您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哪里疼?腿动得了吗?”陆双宁急切地问。

外婆笑了笑:“早就好了,你别着急,阿婆没事,还要看着你结婚呢。”

听她说起结婚两个字,陆双宁才想起自己把靳以南忽略了,不由得站起来,表情有些局促,有些女儿家的腼腆,轻声说:“阿婆,妈有没有跟你说我是准备结婚啦?”

“好像你阿舅跟我说过,是你同学吗?”

陆双宁赶紧说:“不是啦,他也在这里。”说完又小心看了门边上站着的靳以南一眼,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没听清?

她暗自松了口气。

外婆又说:“瞧你这丫头,把人带来了也吱声。”

靳以南适时地说话:“外婆好,我是以南,你叫我阿南就好了。”

“阿南是吗?”外婆慈爱地笑了笑,对着空气招手,“过来我瞧瞧?”

其实外婆眼睛已经看不到,屋里光线也不足,靳以南就学着陆双宁,蹲下身体在她老人家跟前。

她伸手也摸了他的脸。

一开始靳以南就皱眉,可是他并没有推开,陆双宁感动得看了他一眼,只有她才知道他实际上有多挑剔,不熟悉的人,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何况是现在这样。

阿婆描摹了他的轮廓,就笑了笑说:“你阿舅说得不错,这孩子长得很俊哪。”

“阿婆,你别夸他。”

“我当然要夸啦,夸好了,以后才能对你好哪,是不是?”

又问了几句他们交往的事。

靳以南听着她们用方言说话,语气温和,还爱带着尾音,让人听了觉得俏皮轻松。

陆双宁听着外婆的话又要流眼泪,靳以南握着她的手,又对阿婆说:“阿婆,您放心,我会一直对她好的。”

阿婆还是笑:“这就好,记得让你阿舅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说着就闭起了眼睛,一开始陆双宁吓了一跳,后来才发现原来是睡着了,老人家到了这岁数,精神已经大不如前。

她心酸地抹着泪,替外婆盖了条薄毯子,才拉着靳以南出来。

只不过,见到她舅舅在厨房热情地张罗着饭菜的时候,陆双宁刚才还伤感的表情又古怪地变了变。

直到吃饭那会儿,靳以南才明白陆双宁为何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原来她家这位舅舅的手艺,还真是特别……

游大海一直将自己的得意之作红烧五花肉一直夹到靳以南的碗里,对于靳以南这样对吃要求高的人,吃这顿饭还真是要有很大的耐心和毅力。

全靠陆双宁替他吃掉了。

所以靳以南的午餐除了白米饭就是青菜。

还是她表哥拉着舅舅到房间里嘀咕,舅舅才出来,不好意思地对靳以南说:“这个……以南……我们乡下人不怎么讲究,你受委屈了,要不我让阿晨到县城给你定一桌好吃的吧?”

应该是被儿子告诫过,舅舅这才留意到靳以南的与众不同来。原先他对他的认识,就是自己外甥女婿,可没深究过对方是什么身份。

靳以南意识到自己表现得不太妥当,赶紧调整好情绪:“不用了,阿舅,我已经吃好了。”

游大海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又跑出去捧了几个大西瓜回来。

“等下吃西瓜,润喉解暑。”游大海说着就让儿子把西瓜拿到井里冰一冰,靳以南想替他捧着他还不肯。

见陆双宁表哥把西瓜吊着放进天井的井水里,靳以南觉得新鲜,就站在一旁看。

游大海趁机拉过陆双宁到角落,小声问:“宁丫头,你表哥跟我说,你男人身上穿的衣服可能要抵我卖一季山果子的钱,是不是真的啊?”

陆双宁的表哥一直在城里工作,因为外婆摔倒才请假回来,见识相对广一些,只不过这么形容还真是让陆双宁接不上话。

舅舅这是觉得不好意思,怠慢靳以南了,她决定把这个难题交给靳以南。

后来,只见靳以南过去不知道跟舅舅说了什么,两个人甚至直接就坐在天井潮湿的石凳上聊开了。

然后舅舅再跟陆双宁说话的时候,就夸她挑了个好男人,两个人要好好过这类的话。

她好奇他们俩都说了些什么,靳以南摇了摇头,手里捧着舅舅从井下取出来的冰凉西瓜,吃得很开心。

第50章

陆双宁平时工作忙,难得来老家一趟,肯定想留下来陪陪他们,又怕靳以南住不惯老房子,就让他去县城徐师傅那里,她明天再过去跟他汇合再回去。

可是靳以南不同意。

于是这一晚他门就在外婆家住下来,双宁打小就在这儿住过,她有自己的房间,靳以南理所应当地以为自己应该跟她在一起的,结果舅舅还认真地把表哥的房间收拾了出来,说是让靳以南住的。

靳以南不好说不乐意,不得已跟陆双宁用眼神交流,似乎是要让她说点什么,可是她却抿唇一直在笑,丝毫不帮腔,眼睁睁地看着舅舅带一脸无奈的他到楼上的房间。

陆双宁则去陪外婆说话。

老人家受不得空调的凉,房间里只有一台旧风扇,陆双宁坐在摇摇椅旁边,一边给外婆打扇,一边听她回忆陈年往事,人老了似乎就喜欢回忆从前。

外婆性格乐观,能记住的也是开心的事,从她和过世的外公是怎么认识的,聊到舅舅和妈妈的小时候,这些故事陆双宁听过很多遍了,可每一次都依然耐心地听着回应着。

小姨小舅他们也都搬出县城了,就剩下舅舅和外婆守着这处老房子,生活简单却也单调,他们又不愿意搬,所以能陪在外婆身边的人就少了。

“你啊,看着是个文静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小时候你最喜欢就是爬外头的那棵老槐树?还说什么‘站得高看得远’?急得你舅舅啊,要不是我拉着,他都想半夜就去把树给砍了。”外婆又说到陆双宁这儿。

陆双宁腼腆地撒着娇:“阿婆,这个就不要再说了吧?多不好意思啊!”她小时候是挺皮的,野得跟男孩子似的。

外婆笑得很开心:“好,那咱就不说小时候,说你现在吧,定了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没呢。”陆双宁替外婆缓缓地扇着风,“也不着急。”

“还不急?我看你爸妈都急出火了。”

“阿婆……”

“你们以为我老了,不告诉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跟你说,我就是眼睛看不到,心里也清清楚楚的。”外婆叹了口气,“当时那个送你过来的男同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会子在恋爱?同学知根知底好啊,可惜没成,还耽搁了你那么久。好在你是个有福的,你舅舅一直跟我夸阿南,我听着也是个不错的人。”

陆双宁一怔。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外婆居然还记得。

她大三暑假那会儿,简颖凡送过她回来,也没好意思多待,吃了饭又赶着夜班车走了。可能因为太奔波,回去他还拉了一星期的肚子,让她心疼了好久。

现在想来,好像这是上一辈子的事一样。

没人提起,她根本就不会想起。

外婆又语重心长地说:“丫头,不好的事就别再想了,做人要惜福,知道吗?”

“阿婆,我知道的。”陆双宁受教地点头,她一直知道。

陆双宁从外婆屋里出来,靳以南还被舅舅拉着聊天。

她笑了笑,回房间洗好了澡,翻了几页从前留在这里的书,困意渐渐涌上来。只不过刚睡下没多久,她就听见很轻的敲门声,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没有理会,可是声音变得大了,她才起来。

“谁?”她靠着门问了一句。

“是我。”靳以南的声音,陆双宁不会听错,她很快就开了门。

他进来后就把门关上,拉着她对看了一眼。

“怎么还不睡啊?不习惯是吧,都让你去住酒店了……”陆双宁忍不住念叨他。

谁知靳以南定定地看着她说:“我不习惯的是你不在身边。”

成功地让她的碎碎念没办法继续下去。

“胡说什么呢?赶紧回去吧,明天就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睡。”

大晚上的,这么令人遐想的话,谁听了能镇定?

陆双宁摇了摇头:“你就不怕我舅舅撵你走?”

“我看他睡了才下来的,等明天一早我再回去就好了。”靳以南面不改色地安排着,说完就拉着陆双宁往床上带。

陆双宁还想说点什么,被他眯起眼睛威胁:“听话,你不想睡的话,我们还可以做点别的……”完全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让人只能听从。

第二天,他们吃过午饭就得出发到县城,舅舅把他们叫到跟前,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解开以后里头还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