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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的中国西南边陲的小机场出发,在领国换乘直升机,他们在直升飞机上换下了身上的衣服,穿上了墨撒兰传统服装和易于野外徒步的短靴,然后将随行的行李整理了一遍,飞机很快穿过边境线到达图姆上空,从半空中往下看去,整个大地区都弥漫着一层灰蒙蒙的烟雾,部分村庄偶尔有零星的枪声响起,巡航飞机从天边轰鸣着徘徊而过,苍凉的城际公路在大地上弯弯曲曲地蔓延,一些路段已经被炸毁,地上的积雪混着黑土显得肮脏,路边的房屋倒塌,加油站浓烟未散,商店的招牌被炸得七零八落,宽阔的视野中几乎见不到一个活物,远处有政府派出的卡车,将一车一车的难民接往北部的安置点。

一架标有军需用品补给标志的飞机在隐蔽的树林空地降落,蓁宁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环境,口袋中的机器就轻轻震动了一下,她打开看了一眼,卫星手机刚刚收到了总部传来的讯息——政府军已经于今日凌晨捕获了贝兹武装的二号头目,战争有望很快结束。

蓁宁快走几步赶上父亲,风仑听闻这一消息,眉头轻轻皱起:“我们得动作快一点。”

蓁宁随着父亲带领的这一队五人,风仑是领头和总调度,坐在后座两位一直沉默着彪形大汉,是精锐的狙击手和爆破手,风桁是最出色的野外作战专家,束蓁宁负责通讯和情报。

他们此行的是营救一名可能已经落入政府军手中的代号为C的人物,因为行动的重要和保密性,只带了最少的人马。

彪形大汉方块先行出去,十五分钟之后他驱车返回,然后一行人上车,穿过荒凉的城镇,在傍晚时分抵达一间秘密的平房,那是一个居民很少的小镇,因战乱早已被废弃,距离交火中心仅有二十公里,他们此时已经潜入了战线。

方块全神贯注地开车,另外一位大汉和二哥风桁一左一右地观察路边的情况,枪支一直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路上开始下起纷飞细雪。

当夜几个人在灯下开会,作战计划在来之前已经布置得很清楚,根据最新情报,风仑再次稍微调整了一下计划,由方块先潜入的目标营区,随后几人跟入展开搜索,如果确定目标人物所在地点,由风仑与他照面,然后设法将其带走,两人断后,他们将非常有可能要穿过敌人反击的炮火,如果一切顺利,将会汇合在外负责接应的蓁宁,然后赶上早已调度好的飞机,顺利离开墨撒兰。

父亲在临时却对她说:“蓁蓁,你留在这里等着。”

蓁宁压低着声音叫了一声:“父亲!”

风桁试图劝阻父亲:“接应的飞机航线的设定已经是最安全的,若要再临时掉头回来接蓁蓁,恐怕会引起注意。”

风仑自然而然地说:“我们的潜入非常有可能惊动对方,那个地段是交火最密集的地区,我不放心她独自留在外面。”

风桁手指着地图:“我们将会在存磉弯弃车,步行潜入营部,若将C营救出来之后,撤退的方向如果是步行,必须穿越几个壕沟,才能最近抵达直升飞机之处,但如果在这个角落,这里有一条道路,如果在这里有一部车辆,那就会快很多。”

风仑看着地图沉吟了一会,动笔在地图上标出一个黑色的区域:“蓁蓁,你留在房子里,时刻注意着通讯设备,待到二哥联络你,你驾车过去接应,并随时联络接应的飞机的位置,然后我们汇合离开。”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蓁宁不能再有异议,她答:“明白。”

风仑对着自己的女儿:“保证自己的安全,你知道怎么做。”

蓁宁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15

蓁宁坐在房内的凳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手腕上的表。

秒针正在一格一格地跳动。

这是一个设备精密的腕表,能够抵抗两百度的炙热高温和百米高压水压环境,内部设一个直径为零点五毫米的传感器,并通过风家私人的卫星设备,就能随时接受和散发总部的各种加密讯息。

蓁宁非常的平静。

师傅认定她可以出师的那一年,她刚刚满十八岁。

如果说有人在某一些才能上天赋异禀,那么蓁宁的确算是其中的一个。

这几年来虽然她执行的任务并不多,但风家没有人会小觑她的能力。

她似乎是从她的毕生热爱野外摄影的父亲身上遗传了优异的野外活动基因,她有着非常敏锐的洞察力,非凡的忍耐力,和极端冷静的危机处理能力,另外一方面又由于她姣好的容貌有着很高的伪装性,所以风家一般不轻易让她曝露在敌人的视线内。

这一次若不是她苦苦哀求,父亲也不会舍得让她来吃苦。

今早她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了一下外面的环境,他们昨夜居住的这个临时地点是一间独立的平房,同墨撒兰南部的其他房子一样,原来也是一个小小的美丽家园,屋前的花园和车库还看得出原来主人精心打理的痕迹。

但怎料到炮火打破了宁静的生活,人们纷纷收拾细软逃离了家乡。

昨夜一场大雪,屋内供暖设备早已中断,蓁宁在身上穿了一件浅灰色外套,这种特殊材质的外套轻薄保暖,她测了测自己的脉搏,81次/分,一切都非常正常。

蓁宁专心看表,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父亲他们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出发。

按照父亲行动的计划和速度,那么她差不多应该收到消息了。

果然,手上的皮肤忽然轻轻一震,随后是一个信号灯微微一闪,蓁宁心头猛地一个激灵,红色光闪过,那是他们已经找到目标人物,一分钟之后,有一个信号,绿光闪亮了一下,伴随着滴地一声细微声响,蓁宁耳内的震感器也跳动了一下,那是一切安全,人员即将撤退。

蓁宁在机器上回按了一下,然后迅速站起身,飞快地拖出藏在床底的一个黑色袋子,拎起来向着屋外跑去。

从屋外看起来似乎已经废弃的车库,拉开门,里面泊着一辆巨大的越野汽车,蓁宁拉开车门,跳上了驾驶座。

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防弹越野,有着的轮胎和强壮的玻璃,哪怕是遭遇袭击,也能抵挡四公斤以上的爆炸物装置。

蓁宁迅速检查了一遍汽车,然后拉开袋子,取出里边的枪械,她随身携带了两支枪,一支AR-15型自动步枪和一支M1911A1式11.43mm自动手枪。

她熟练地拉开了保险栓。

然后一脚踩下油门,车子轰然一声巨响,冲向坑坑洼洼的城际公路。

出来之后才真正看到昨夜的雪有多么的大,大雪覆盖了苍茫的田野和公路,天地之间都是一片白茫茫,沿途不见一个人。

蓁宁专心致志地驾车,沿着早已经在地图上看得烂熟于心的曲折公路,一路风驰电掣地朝着目标地点冲去。

她刚刚已经在存磉弯看到了父亲丢弃的车辆,他们就是在那里下车,然后沿着山野步行潜入了营区后的一座仓库,她要做的是从另外一条道路折过去,转到的仓库的后方,接应上撤退出来的亲人。

她将车开得又快又稳。

她一直很有自信,她可以做得很好。

车子在转入一条小径时,耳边忽然传来剧烈的枪击声,那是战场中的轻型机枪猛烈开火的声音,伴随着断续的爆炸声,蓁宁朝着玻璃窗外看了一眼,看到远处的一个雪覆满的山坡上,有两队士兵在交火。

几个身着迷彩军服的人影沿着狭隘坎坷布满荆棘的山丘小道撤退,山坡顶端的炮火不断亮起,蓁宁看清楚了,似乎是一个小分队在追击几个人。

机枪扫射的突突声不断响起,明显是一方人占据了制高点,正在围追堵截的对方的几个士兵,山道上的几个人架起机枪拼死回击,猛烈的炮火压制着对方无法跑下山坡,但由于人数悬殊,这一小分队的人纷纷中弹倒下。

寡不敌众,看来又是一场屠戮即将结束。

蓁宁目不斜视地打转方向盘,飞速地穿过眼前的一小片灌木丛。

她漫不经心地从后视镜再次回望了一眼,心头突然猛烈惊跳,几乎是同一刻,她一脚重重地踩下了刹车。

蓁宁瞪大双眼,看到山道上的一个缩小的模糊人影,穿着褐绿色的陆地作战服,手上提着一把机枪正在回击,下一刻,他的身体痉挛地停顿了几秒,手上仍然顽强地举枪扫射,直到山顶几个人翻滚着倒下,人影摇晃了几下,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扑到在了雪地上。

蓁宁浑身轻轻地一颤,头皮一阵发麻,心头的炙热血液仿佛瞬间流过结满冰凌的河流。

下一刻,她已经迅速挂倒挡,踩下油门,大力扭转方向盘,然后踩下刹车拿起枪支跳下去,沿着滚落到了一个山沟处。

一切只是电光火石的一个瞬间。

雪地上都是刺鼻的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山坡上忽然又跃出一小队武装士兵,约莫有五六个人,他们踏过散落在半山上同伴的尸体,发狂一般地朝着倒下的人追过去,一路上大声地嘶吼着,带着某种兴奋到了极点的语气,他们用的是图姆族的方言,蓁宁听不懂。

她认出了那是叛军的武装。

蓁宁沿着隐蔽的山石匍匐前进,悄悄地接近山坡的底部,她手中的枪已经瞄准。

蓁宁缓缓调整呼吸,将手撑住地面,稳住身体,手下的扳机毫不犹豫地扣动。

突如其来的机枪火力挟带雷霆万钧之势,沿着山路跑下来的士兵惨叫着一个一个倒下。

这时有男人用宗密语大叫着:“在那里!”

下一刻蓁宁原地打滚,躲过一梭子弹,利落地反手回击。

她的袭击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叛军士兵一举歼灭。

蓁宁站起来,朝着雪地中的那个人影跑去,她的心脏跳得剧烈无比,几乎要撕裂胸膛。

忽然脑后一阵凉意,然后是一阵轻微的呼啸声,蓁宁在意识反应过来就已经迅速扑到,反手就是一颗子弹射出。

山丘上的最后一个截击士兵挣扎着滚下了山。

蓁宁脚下未停,仍然在奋力地奔跑。

雪太大了,蓬松的积雪覆盖了土地,也掩盖了地上的坑洼和石砾,蓁宁深一脚浅一脚,摔了好几次,才跌跌撞撞地冲到那个人的身前。

她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扒开男人脸上的积雪,终于看到男人的脸孔。

那张脸庞,英俊冷酷的,坚毅刚硬的那张脸庞,此刻眼睫低垂,昏迷中依然是紧紧抿着的嘴角,皮肤透出一股微冷的苍白。

蓁宁的心脏扑扑地跳得无法控制,雪光刺痛出满眼的泪水。

她就知道是他,她就知道是他!

他不是空军高级将领吗,他不是高贵的王室家族的继承人吗,他不是有着最精密的护卫队伍吗?!

他怎么可以该死的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险地!

蓁宁呼吸仿佛被死死扼住,整个世界都在拼命地旋转。

蓁宁抬头观察了一遍他突围的方向,他随行的约有十多个侍卫和保镖,已经全部死去,尸体混合鲜血散落了一地。

她试着呼唤了几声,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蓁宁检查他的呼吸和脉搏。

杜柏钦躺在肮脏的雪地中,浑身是血。

蓁宁手插入冰冷的雪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已经开始飞速地思考。

杜柏钦究竟是执行何种任务,导致侍卫队竟然会出现这样大的纰漏,全部保镖都已经阵亡,她刚刚已经看过一遍,其中似乎不见伊奢,伊奢作为他的随行侍卫总长,竟然不在他的身边。

这一切都太蹊跷了。

首先应该最快通知他的随扈卫队。

她摸索他的手腕上的表,这个难不倒她,她察看了一眼,然后就按动了右侧的一个小按钮。

蓁宁手上动作一刻不停,她奋力地扒开他的外衣,然后从口袋中抽出军刀,剪开了他的衣服,高强度的重型机枪击穿透了防弹背心,她看到他胸腹间的弹孔,正汩汩地流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蓁宁飞快地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势,腹部到肺部有数个弹孔,但没有正击中心脏,纵然是那样艰险的射击之下,他都尽力用技巧避开了心脏。

他血流得如此之快,可能背部还有别的伤口。

想来在最后倒下之前,他已不知奋力支撑了多久。

蓁宁脱掉外套,解□上的一件薄衫,她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棉布衬衣,她抖开手上用力一撕,手法利落准确,布料应声而裂,她将布条包扎住他胸前和腰部的伤口,流血的速度被暂时止住了。

蓁宁松了一口气,这时方才觉察到耳蜗中的感应器一直在拼命地震动,她浑身忽然冷泠泠地打了一个颤栗。

她身负任务,居然在路上耽搁了时间,这是大忌之中的大忌。

父亲还等着她去接应。

她迅速站起身子,却不料刚刚跪得太久,膝盖一阵发麻,竟然一头栽进了雪中。

蓁宁慌忙爬起来,咬着牙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他的厚外套,将杜柏钦裹着严严实实,他必须保持体温,不然在这个冰天雪地之中,他会被冻死。

耳中震感更剧烈了。

蓁宁一手捡起地上自己的外套,一手拿起枪械,朝车子狂奔而去。

她的手重新把持住方向盘,手上都是血,黏腻的,透着甜腥的死亡气息,满满一手,都是杜柏钦的血液。

她看到地平线的远处低空有直升飞机正在向着这里飞来。

隔着遥远的天际略微辨认了一下,似乎是是墨撒兰的空军标志。

事情已经毫无转圜之地,她一脚踩到底油门,车子喷射而去。

☆、16

蓁宁先是看到了道路尽头升起的一片冲天火光,然后是伴随传来一阵闷哑的爆炸声。

整个大地在隐隐震荡。

蓁宁高度紧绷着的神经那一刻几乎要断掉,心底剧烈惊跳得如同濒死的病人。

她拼了命地踩油门,车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弹跳,几乎要飞了起来,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目标地点,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噗噗的子弹从一侧的树林射出,密密麻麻地打在防弹玻璃上,车身剧烈摇晃,轮胎被击中了,车的巨大惯性冲击力几乎将她从驾驶座甩了出去。

蓁宁用尽全身的力气扭转方向盘,稳住车子,然后推开门跳下车,滚到了一边的树丛中。

迎头又是密密的子弹射来。

突然有人一把按住她的头,将她拖到在路边的一道沟壑中,然后有人扑到她的背上,男人嘶哑的声音:“蓁宁!该死,你怎么现在才来!”

是二哥风桁。

耳边都是嗡嗡的回音,蓁宁看了看四周,火光照映着整片天空,空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烧焦的味道,他们距离爆炸点太近了,皮肤都被炙烤得发烫,除了二哥之外,蓁宁只见到方块的挡在他们身前不远的一个土堆处架枪回击,她大叫着问:“爸爸呢?谢哥呢?”

二哥脸上污黑,衣服上染满了炮火的灰烬,眉头之间都是冰寒的怒意,他并没有答蓁宁的话,只径自拾起枪,对着方块叫:“我压制住火力,方块你护着她退出去!”

方块手上飞速地换了弹匣,抬手抹了一把脸:“二少爷,你带姑娘走!”

一颗炮弹在他们右侧落下,风桁迅速地将蓁宁护在身下,身体下的土地猛烈震动,簌簌的灰尘落了他们一身。

方块嘶吼了一声:“二少爷,走吧!”

风桁当机立断,厉声命令道:“你马上跟上来!”

风桁一刻不再犹豫,拽住蓁宁的手臂,蓁宁不明所以,犹自挣扎着叫:“二哥,爸爸呢?”

风桁拖着她往外爬:“别问,走!

恐惧不安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如黑色的潮水一般翻涌而来。

蓁宁再次环顾四周,抱紧二哥的手臂紧紧逼问:“二哥,爸爸在哪里!?”

对面的火力暂时停住了。

方块握着机枪往他们这一侧挪来。

风桁咬着牙说:“蓁宁,把枪拿起来,我们冲出去。”

蓁宁觉得自己的声音被胸腔的窒息挤压得几乎要破碎,她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地问:“二哥,你先告诉我——”

风桁指了指那片的仓库,一瞬间脸上也有抑制不住的哽咽,他将蓁宁按入了怀中:“好了,跟二哥走——”

五雷轰顶一般,蓁宁只看到眼前一阵的白光,她浑身发软,痛苦地嚎叫了一声:“爸爸!”

蓁宁忽然狠狠地挣开了风桁的手,爬起来朝着外面跑去:“不!我要回去找爸爸!”

激烈的炮弹瞬间响起。

下一个刹那,风桁如猎豹一般迅捷地跃起,将跌撞着往外跑的蓁宁一把扑住,抱着她一个翻身滚,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蓁宁伏在地上痛哭失声,神志已经陷入疯狂。

风桁拖住她,扭转她的脸,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蓁宁,你清醒一下!”

蓁宁的动作瞬间静止了下来。

她浑身瑟瑟发抖,满面都是泪,也不觉得痛。

她眼中看着那片吞噬了一切的火光。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了。

她的整个世界都已经毁灭了。

蓁宁记不太清楚后来他们是如何沿着的,她只记得她跟二哥互相掩护着,她是凭着长期的精密训练形成的反应疯狂地扫射,直到最后一刻,是二哥拖着她爬上了飞机。

他们带回了方块的尸体,二哥在风家西院的病房取出了腹腔和手臂的两颗子弹,蓁宁自从回来之后,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守在房门外。

两天之后,风桁终于醒过来,蓁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几步,晕倒在房间外。

蓁宁昏睡了两天,大脑完全是一片混混沌沌的,连日子的白天黑夜是怎么过去的都不知道。风家的整座院落大门紧闭,红外探头密集地转动,风容和风泽领着保镖二十四小时轮流负责戒备。

所幸的是,他们在墨国经历的这一场风波,似乎没有更大的后续,这个西南的小镇还是平静一如往日。

一个星期之后,风家在展堂开会。

展堂是风家最机密的处理机构,一般由风家的家主主持,负责的是最重要任务的策划和问责。

他们这次执行任务的最终结果,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说,都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悲痛惨败。

无论沉浸在多大的悲痛之中,事情必须要及时处理。

蓁宁已经想得很透,人也渐渐的平静下来,因为无论事情处理得如何,或者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她都甘心情愿地接受,她的心早已经被那场烈焰烧成了一片灰烬。

展堂的会议厅里气氛凝重,黑衣保镖在外来回巡视,参与这次行动的组织和策划的,除了五个行动者之外,知情的只有父亲的机要秘书和一个军事顾问,除此之外正中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位男人。

男人约莫五十岁,一头灰白的发,眉目精干,穿考究的中式绸缎棉袄,一柄黑色手杖搁在桌边。

座中诸人皆是默然无语。

蓁宁一踏进屋子,见到他,神色一愣,先上去奉茶,她捧着茶碗先唤了一声:“师傅。”

声音就已经哽咽了起来。

这位风家最有资格的元老级别人物,也是的展堂的总管,风家上一辈经他手教出来的弟子,几乎都成了家族中的中流砥柱,他此时看着眼前神色惨淡的蓁宁,这是他的收官弟子,也是他引以自豪的一个女娃,却没想到会经历这样的大不幸,老人脸上的神色依旧严肃,声音不免还是和蔼了几分:“坐我身边。”

蓁宁点点头坐了下来。

父亲骤然过世,人心浮动,看来大哥必须请师傅出来才能主持大局了。

蓁宁环视了一周,母亲没有出席,按照风家惯例,家母并不过问家族外事。

即使是她丈夫故去,她仍然恪守训诫。

又等了一会,门被保镖再度推开。

风桁人还不能走动,三哥扶着他进来。

风泽看了蓁宁一眼,才两三天光景,她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原本明亮灵气的眼睛深陷成一个大窝,神色惨败空茫,整个人完全被这样的打击击垮了。

风泽脸上有些不忍,却还是告辞一声出去了。

人到齐了。

师傅一项一项地审查,风桁缓缓地回忆,他们一行人潜入之后顺利见到了C,即使怀疑是敌方设置的圈套,但风仑的指示是,迅速撤退,拼也拼出去。

在撤退时,风桁和方块护着人质先走,谢飞和父亲断后,撤出没有三米,埋伏的枪火已经响起。

他们在和敌人交火的过程中,风桁带着C先冲出了仓库,却没见到蓁宁接应的汽车,只好避往一边的树林,敌方埋伏在高处的狙击手突然袭击,C被击中脑部死亡。

风桁还没来得及回头接应父亲,仓库就已经发生了剧烈爆炸。

风桁说得很慢,但条理很清晰:“是我的责任,我没能保护好目标人物。”

蓁宁抢着说:“不是,是我,是我去得太迟。”

风桁说:“爸爸坚持要断后,让我们先出来。”

蓁宁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师傅看了她一眼:“冷静下来。”

蓁宁忍着喉咙的刺痛,死死压抑着自己不哭出声。

师傅开始发问:“你接到风桁的信号,是几点几分?”

蓁宁答:“十点零二十四分。”

师傅问:“可有立刻出发?”

蓁宁答:“是的。”

师傅问:“你抵达是约是十一时,路上花了多长时间,中间一切顺利?”

蓁宁答:“路上遇到政府军和叛军交火。”

师傅说:“耽搁了多久?”

蓁宁答:“约有十分钟。”

师傅不再询问,只直接说:“蓁宁,你去半堂领罚,由师傅执掌,今后三年,你不得再接触风家事务。”

蓁宁含着眼泪低低答应一声:“是。”

师傅说:“唤保姆带她出去,其他人留下来继续商议。”

蓁宁恍恍惚惚地踏出会议厅,腿一软差点摔倒,守在外面的风泽扶住了她。

她低着头,眼泪一直流。

风泽扶着她的手臂,她脸上的泪一直往下淌,也没有声音,就是肩膀微微抖动,泪水一直涌出来,眼前刺痛成一片模糊。

风泽心疼地说:“蓁蓁,你冷静点儿……”

她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白衫,细细胳膊透着凉意,仿佛脆弱得一捏就断,风泽和风家的所有人一样,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没想到他们这一去,竟然最后是带回这样的噩耗。

如果他没有顶撞母亲,如果他没有逼得她在这个家里不得安生,她又怎么会跟着父亲出征。他本来就不应该让她去,如果父亲和家庭必须要经受这一劫难,那么也应该由他来承担。

父亲一向最为宠爱她,而今遭受这般惨死,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有多么的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