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生显然对她快速转移话题感到不满,指着自己的下眼睑,“有黑眼圈了。”

小周凑过去亲了一下:“黑眼圈没啦!”

“还有这只眼睛。”

“mua!”

“还有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嘴唇。

小周沉吟道:“嘴唇的黑眼圈可能是胡子没刮干净。”

“是吗?”他抱着人,压倒在床上,低头含着她的嘴唇,轻轻地舔舐了一会儿,用下巴蹭蹭她的下巴:“那你仔细检查一下。”

心疼老婆太累,体检终究没做全套。

小周洗完澡躺在穿上,抱着枕头,一边看蒋先生整理箱子,一边闲聊:“你们已经开过董事会啦?”

蒋先生说:“嗯,开了。”

“结果怎么样?”

“伊玛特和罗少都不准备购买,如无意外,颜睿将成为森微的最大股东。”

小周见他要将一件毛衣放进衣橱,忙道:“啊,这件还没洗,你放着,我明天放洗衣机里。”看着蒋先生将衣服放入脏衣篓,才接着问,“那高老板和罗少什么态度?”

蒋先生说:“找颜睿之前,我就透过口风,他们有心理准备的。”

“颜睿知道森微的股东都是谁吗?”

“当然。”

小周感慨:“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高老板和罗少的毒舌之名,举世皆知,果然只有中二少年,才敢单枪匹马与之为伍。

比如张二少,颜二少

等蒋先生收拾好东西上床,小周已经趴着睡着了。

他轻轻地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她睡得正香,被吵醒时有些不悦,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嘴巴还微微撅起。

“睡吧。”他亲了亲她的嘴。

“嗯。”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幽怨,翻了个身,将半张脸埋入枕头里。

蒋先生怕她呼吸不畅,又拨了拨她的脸。

她眉头一下子皱紧了,两只眼睛偷偷地张开一条细缝,似乎在暗戳戳地观察。

蒋先生差点笑出来,回头就准备拿手机拍下来,但小周动作更快,等他准备好手机,摆好姿势,她又仰面睡熟了。

十八号的行程很紧,小周一大早先带吴赫赫去八卦小子的经纪公司谈彩排事宜。

因为八卦小子的倒霉体质,每次演唱会都会多租一天场地,以备万全。小周就多要了一点彩排的时间,希望吴赫赫多感受独自走上演唱会舞台的氛围,演出时能减少紧张。

另外也感谢他们信守承诺,吴赫赫成为演唱会嘉宾之后,第一时间替换了公交车站的宣传海报,把他换了上去。小周昨天看到的三个少年,就是八卦小子和他。

到了中午,她又忙里偷闲,赶去酒店见蒋潇云。

去路上和蒋先生打了个招呼,可惜他有会议要开,抽不开身。

小周说:“没关系,我们吃饭的时候可以视频连线,四舍五入就当一起吃过了。”她在外地出差的时候,蒋先生就是用这个方式让她参加周、蒋两家聚餐的。

快到酒店的时候,蒋潇云打电话来,让她直接到中餐厅的包厢。

包厢里除了蒋潇云之外,还有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难得在婆婆身边看到年龄相当的男士,小周下意思地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见他眉眼清秀,五官端正,而且身材保持得很好,穿西装坐着都能感觉到身姿挺拔。

蒋潇云向小周介绍道:“这位是天堂鸟剧团的柳峻柳团长。”

转头对柳峻说:“这是我儿媳妇,周晶晶,也在为祖国的演艺事业添砖加瓦。”

柳峻起身,递名片给小周:“小蒋的太太年轻有为啊,以后有用到之处,尽请开口。”

天堂鸟剧团在话剧界赫赫有名,不少原创剧本被影视公司看中,准备拍成电影电视作品。

以初见而言,这承诺太重,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周偷瞄蒋潇云。

蒋潇云抓住她的手,微笑道:“既然是长辈的心意,你就收着吧。”

虽然他们隔桌而坐,但小周还是感觉到了这对中年男女之间那么点儿与众不同的气氛。

吃完饭,小周告了个罪,又迫不及待地去接章金城,提前一个半小时把人送去综艺节目。既然是游戏,自然要学习规则,会玩的人才能让节目变得好看。

她和章金城一起研究了一下套路,想出了各种损招。

小周哈哈笑完,摆手说:“不要不要,这样不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和你一起玩的都是娱乐圈前辈,你要是真的敢这么套路他们,一集爽完,一生雪藏。”

章金城说:“人生难得一集爽啊。”

小周想了想,认同道:“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又哈哈笑起来。

当时的他们,并没有想到化妆间装着隐形摄像头。这一幕被忠实的记录了下来,做成花絮,播出前一天节目组才给她打招呼,说要放出去。

那时候的小周:这根本打算先斩后奏的吧。

其他嘉宾陆陆续续到来,节目正式录制,小周旁观。

章金城一开始还守着前后辈的界限,处处小心翼翼,玩疯了以后,完全“目中无人”,各种花招齐上阵。小周看着看着,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很好,战前计划几乎都用上了,没有浪费她贡献的智慧。

胜利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

节目最后,章金城不负所望地拿下了第一,气得其他嘉宾把他的绰号从“小嫩草”“小可爱”改为“小鬼头”“老骗子”。

玩了一天,他回去的时候还有些兴奋,一直在检讨自己游戏过程中的某些失误。

小周问:“如果下次还有机会,你愿意再来吗?”

“当然。”很快,他又实诚地说,“不过8分太贵了。”

小周摸摸他的脑袋:“真是傻孩子。你不会以为我们以后都要用积分来兑换资源了吧。”

“那”他眼睛亮起来。

她说:“又不是铁饭碗,你啥也不干,公司每个月还送积分给你花。想得美!”

章金城眨了眨眼睛:“那怎么办?”

“当然靠人气和实力啊。”小周微笑着恐吓,“表现不好的话,随时可能一集爽完,一生雪藏。”

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原则,章金城回去之后就把这句话传播给了自己的两位小兄弟。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三兄弟都活在这八个字的阴影里。

送完章金城,小周回去已近凌晨一点,打电话给蒋先生,他居然还在公司加班,于是又拐去张氏集团。前台已经下班了,只有保安在巡逻。

保安打电话给蒋先生,确认过她的身份才被放行。

等电梯时,保安突然捧着个包裹跑过来:“蒋特助的包裹,因为蒋特助一天都在开会,办公室关着门,所以前台让我转交。请你带上去吧。”

小周接过来,发现包裹有点沉。

从电梯出来,蒋先生已经在门口等了,看她拿着东西,连忙接过去:“夜宵?”

“不许动摇你太太减肥的决心。”她说,“是你的包裹。”

蒋先生扬眉,低头看包裹上的寄件人名字,随即,脸色就微微地变了。没有很明显的表情,但小周就是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了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

“不会是仇人寄的吧?”她小声问。

蒋先生淡淡地说:“差不多吧。”似乎不愿多谈。

把人送到办公室里,他抱着她亲了亲:“会议还没结束,大概还要半个小时,你现在这里睡一会儿,睡着也没关系,我到时候抱你回家。”

小周说:“我观察了一下电梯的内部结构,好像没有平台可以让你抱累的时候,把人放着歇一歇的地方。”显然还记得他带她去大学,从天台抱着装睡的她下楼时,因为体力不济,将人放在扶手上歇息的事。

蒋先生慢悠悠地说:“虽然近期的运动量略嫌不够,但之前补充的体力还在。”

小周:

她才不会想歪呢!

☆、第98章 第 98 章

蒋先生离开之后, 四四方方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宽阔无垠、广袤无比。

小周:

一定是他太占地方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尚有困意,过了十二点, 她的精神就像孙悟空刚出了五指山,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精力。随意逛了一圈,她就坐下来,点开《偶像天梯》的视频。

最近公事私事各种忙,已经落下好几期没追, 上次刚好看到庞朵雅要打分, 不知剪辑以后,效果如何。

她看视频, 一向开弹幕。

拉过片头广告,就看到十几万条弹幕接踵而来, 密密麻麻地遮盖画面——都是控诉庞朵雅打分不公。打完分数以后, 还有一段她的小采访,小周之前没见过,不由好奇地关掉弹幕,专心致志地聆听。

“这世界上没有完全公平的原则。高考也有地域之分,反正规则立在这里, 你来, 你就要接受。如果不服气自己被淘汰,你就应该想想, 为什么同组另外一半的人可以留下来。你成不了那一半的人, 今天不淘汰, 你明天也会淘汰。你成了那一半的人, 也不等于你安稳了。大浪淘沙,只有金子才能留下来发光!”

小周:

这种趾高气扬的语气,应该会被骂得更厉害吧。

果然,打开弹幕,一堆的人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评论重复太多,她拖着进度条,快速阅读,不到一刻钟就看完了两集,最新一期是集训公演,小周特别关注了一下三小只的表现,见他们个个台风稳重,发挥稳定,表现在同组十一人中脱颖而出,深感欣慰。

评论到这一集,终于不再千篇一律的刷庞朵雅黑幕了。

尤其宣布三十六强,声乐组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评论全都在刷“逆袭”“牛逼”“大快人心”“想看庞朵雅气吐血”!

虽然视频播出滞后,重温那时的场景,恍如隔世,但沸腾的喜悦极容易传染。

蒋先生开完会回来,就看到她对着手机嘻嘻嘻地笑。

“看什么这么开心?”他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牵起小周的手往外走。

小周说:“节目的视频。今天会开到这么晚,明天能休息吗?”

蒋先生说:“明天才周二。”

小周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日历:“今天是周二,明天已经是周三了。”

“老婆大人英明,幸亏早早地把你娶回家,不然我日子都过得糊里糊涂的,可怎么办啊?”蒋先生关好门,准备上锁,她突然想起放在茶几上的包裹,忙推他,“包裹,你把包裹忘记了。”

蒋先生手顿了顿:“老婆真棒,你不说我都忘了。”

同样的称赞,这句就略显不自然。

小周见他夹着包裹出来,单手关门,便体贴地将东西接了过去,轻轻地晃了晃:“东西不大又有点沉会是什么?”

蒋先生冷笑道:“农产品吧。”

农产品?

冬瓜吗?

小周觉得不像。

坐在车里,她抱着包裹还在琢磨,蒋先生看不下去,就让她打开。

拆包裹最快乐了!

小周拿出钥匙,快狠准地戳开胶带,然后撕拉一下打开,露出一个金店标志的盒子,上面还附带一封信:“还要继续打开吗?”

“先看东西吧。”

她拿出盒子,颠了颠分量,笑道:“不会是金子吧?”

然后

真的是一对百年好合的金摆件,如果没有掺假,这个分量

起码价值二十几万吧。

蒋先生似乎也愣了下,脚在刹车上轻轻地踩了踩,才恢复如常,继续前行,只是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小周偷瞄他好几眼:“是贿赂吗?”

“不是。”他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吸了口气才说,“是我父亲送的。”

“哦。”

她知道蒋先生是单亲家庭,对父亲一向讳莫如深,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更担心自己的好奇会碰触到他的伤疤,所以结婚这么久,也从不提起。

车厢内的空间统共这么大,蒋先生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小心翼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紧,心情却不似以前那么彷徨。行驶在凌晨街道上的车里,是他和妻子两个人的世界。

而在这条街的尽头,是他们的家。

他成家了。

怒火的余焰也慢慢地熄灭了。

他打开阅读灯:“你读读信里说什么。”

既然是奉旨阅读,小周就大胆地拆开来。信纸的背景居然是淡淡的兰花图案,取出的时候,还附了一阵兰花清香,让她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公公的品味产生了敬意。

“展信佳。冒昧来信,希望你不要感到突兀。我想写这封信很久了,但每每想起你说我十几年不闻不问,手中之笔就如千斤重,压得我提不起来。近来,耳闻你业已成家,我不在场,也深感喜悦,思索良久,觉得是时候完成这封信了,或者,当作一个自私、胆小、卑微又无能的父亲的自白吧。”

“回望我的人生,工作上庸庸碌碌,生活里一塌糊涂,要说唯二骄傲之事,一是娶过你母亲这样光彩亮丽的女人,一是有你这样聪慧优秀的孩子。我曾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追随你们的步伐,想要与你们比肩,也成为受人赞誉的人物,然而,麻雀就算飞上枝头也只是麻雀。很多个不眠之夜,我常常思考,如我这样低微怯弱的人,何德何能在这样的家庭中担当着丈夫与父亲的角色?这份幸运,让我惶恐不安。”

读到这里,小周有点不敢往下读了,窥看蒋先生的脸色。

蒋先生脸色平静,还有余暇关心她:“口渴了吗?嗓子疼就别念了。”

“不渴、不疼。”她舔了舔嘴唇,继续读了下去:

“你母亲是我生平仅见的开朗豁达又通情达理之人。她绝不会说我的不好,但有些真相,我仍想亲笔告知。我与文娟相识,是你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来学校实习,校长要我关照她。她并无特别之处,与你母亲更有天渊之别。起初,我与她只是谈得来,似是同类的惺惺相惜吧,我们都是普通且平凡的人。”

“感情发生变化的时候,我们立即察觉,并共同选择离开。你应当记得,你六年级下半学期时,我工作调动,去了另外一所学校,而她也回了家乡。”

蒋先生发出一声又轻又冷的嗤笑。

小周立刻停下来,张大眼睛温软地望着他。如果不是在车里,如果不是两人身上还系着安全带,她一定已经扑过去抱住了他。

“从我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开始,他就没有再管过我,平时说话也很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每天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我和妈妈是牢头,囚禁了他的精神自由。”

想到这一段,他仍感痛心。为免在情绪的激动的时候驾驶,他将车停靠在路边,然后打开窗,侧过头去,吹了吹微微湿润的眼眶。

“他也提到了这一段,说感到很抱歉。”

小周说完,就实现了解开安全带,扑过去搂住他的心愿。

妻子发间的香气如镇定剂一般,让蒋修文的情绪慢慢地镇定下来:

“他的冷暴力持续了六年。我妈妈第二年就知道他和那个实习老师的事情了,为了挽回家庭,她先是推掉所有去外地的工作,后来连本地演出都很少参加,就这样持续了五年,他仍把自己当作囚犯,日复一日的憔悴了下去。是,他的身体没有出轨,但这更加可恨!我很多时候都在想,他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坏得彻底一点!反正控制不了自己,那就去放纵好了!何必假惺惺地留下来,仿佛还坚守着最后的底线,其实是害人害己!”

小周轻轻地抚摸他的肩膀。

蒋先生冷静了一会儿,才说:“最后,为了他的健康,我妈妈提出离婚。”

小周想起刚认识“衣多藏之笥”的时候,他就一身戾气,偶尔提到家庭与婚姻,也是很不屑的样子,可怕的是,他态度偏激,但逻辑缜密、口才出众,深具洗脑功效。

要不是她那时候满脑子都是作业和高考,他的话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大概当年的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问题少女。

算了,今天蒋先生最大,这笔账还是先记下吧。

感觉到蒋先生松开了手,她重新坐正,目光略过信中忏悔的内容,读出了最后一段:

“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的妻子,但一定是位出色、优秀的人,你眼光一向不错。你结婚之日,我大概走不开,就不参加你的婚礼了,但请你相信,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我将诚心祈祷你的未来幸福、安康。最后,由衷地祝愿,你与你的妻子能互相扶持,彼此理解,相守到老落款是,愧对你的父亲。”

“在世界的某个地方”读起来有些怪。小周问:“他不在这个城市吗?”

“他去了那个实习老师的家乡。”

“那个实习老师一直没嫁,他们就结婚了。”

小周:这个结局听起来真的是,好不现实啊。

她想到另一个问题,指着腿上的金摆件:“这个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