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除了我跟你,没人有钥匙。”周重诚把手里的袋子放下:“放心吧,门锁没钥匙打不开的。”

惊慌恐惧的感觉随着他的出现消失殆尽,钱楚赶紧抹了把脸,问他:“你,你怎么回来了?”

“哦,”周重诚指了指自己房间:“我……忘了拿手机充电器,再不回来就没法用手机了。”

钱楚点头:“那你拿了充电器现在要走嘛?”

“明天走。”他看着她的模样,果然是一个人住害怕了,他说:“可能明天早上你起来的时候,我就走了。只要不影响你睡觉就行,我保证轻手轻脚,不吵醒你。”

“没事,”钱楚有点如释重负又有觉得自己有多丢人,“你跑一趟挺累的,抓紧洗洗睡吧。”

她觉得真奇怪,就是多了一个人而已,什么都没做,同样站在客厅里,她竟然就不觉得害怕了。

“那,那我去睡觉了……”周重诚朝自己卧室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那个……你上次问我那个问题,我知道答案,你要不要听?”

钱楚一愣,随即想起他前天送她回来的时候,她提起的《越人歌》,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他问她要不要听的时候,总觉得这样的问答含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钱楚一直觉得自己对周重诚的心思很简单,有时候看他犯傻还觉得好笑,她自认可以如常的跟他相处,哪怕周重诚磕磕绊绊跟她表白过,她也默认那份表白并不真实,又或者是她从未将他作为那方面对象来考虑。结果因为《越人歌》,她生出了几分回避这种气氛的想法。

钱楚张了张嘴,“抓紧睡觉吧。”

她说完,转身冲冲回了卧室。

周重诚站在客厅,伸手抓了抓头,慢慢回了自己的卧室。

回到卧室,周重诚捡起上回被扔了满地的脏衣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忧伤的像冬天里枯萎的小草,他一路上鼓了那么多遍勇气,才想到这么绝佳的开场白,结果被赶回来睡觉了。

有点惨。

不过他觉得自己回来,她没那么害怕了,这件事还是很值得高兴的,说明他回来的对,要不然她一个人说不定躲被窝哭怎么办?

次日早上,钱楚睡过安稳觉后起来,周重诚果真走了。

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安静的客厅,确认了下周重诚走了,转身要进自己屋,发现门上贴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两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两句话的下面写着一句极为家常的话:锅里有饭。

钱楚:“……”

她好奇的去周重诚那边的厨房,果真发现电饭煲保着温,打开一看,锅里放着蒸笼,蒸笼上放着一句闷时间久了而微微发暗的炒青菜,旁边放着两个金闪闪的油饼子,锅里煮着八宝粥。

钱楚震惊,他什么时候起来做的?还有,为什么这个油饼子看着那么像叮咚镇那家卖的?他总不会把昨天的油饼子带到今天吃的吧?

她回头一看,发现锅旁边的碗里盛放着一大碗油,看着像是他自己炸的。

钱楚:“……”

她吃早饭的时候给周重诚发信息:油饼子和八宝粥很好吃,你怎么会做了?

众城1号店:我昨天晚上回镇上的时候,去跟那家店老板请教了,店老板教我的。

钱楚:“……”

众城1号店:我晚上还回去,不过会有点晚,你给我留门呀。

钱楚:又拉东西了?

众城1号店:嗯,衣服忘了,还得回去拿。

众城1号店:早上的纸条你看到没?贴在你门上,饭在锅里。你昨晚上不是吃面条了?我看到了,你就吃了面条,连青菜都没放,这怎么有营养?

钱楚:“……”

她看着小碗里炒好的青菜,他是看到自己没吃青菜,所以一大早还炒了青菜吗?

她夹了一筷子放到八宝粥饭上,拿勺子舀起送到嘴里,确实很香。

钱楚没回,周重诚顿时悔青了肠子,他怎么又乱说话了呢?应该说好听的啊。

三天后钱楚回了趟叮咚镇,参加白先生母亲的葬礼,周重诚也跟着一起过去,还很真诚的拍了拍白先生的肩膀以示同情。

损失了钱财让白先生白了一半的头发,而母亲去世的打击则真正让白先生一夜白头,整个人一下苍老了十岁。

钱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简单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离开了。

周重诚陪着她走到外面:“放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姓白就算这样也比叮咚镇上很多人有钱。”

钱楚不明所以:“怎么说这个话?”

“哦,我以为你担心白先生被人骗了钱,来年续保有问题,安慰你一下。”周重诚说。

钱楚:“……”

她看了周重诚一眼,虽然这样说有点缺德且狼狈,但是她就是这样担心。

钱楚问他:“觉不觉得我是个势利的女人?”

“不,你是最善良的女人,你看似担心你的保单,实际上更怕那姓白的脱保。万一他脱保期间他身体有点什么状况,那要花销还得自己出钱,他都这样了,不是雪上加霜吗?”周重诚十分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钱楚:“……”

好吧,她也被周重诚说服了,暂且相信他吧。

葬礼过后,钱楚独自回文苏,到了晚上下班回家,刚要掏钥匙,门又开了,周重诚站在门口:“回来了?”

钱楚:“?”

她好奇的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周重诚没说话,转身进厨房把做好的食物拿出来:“吃饭了。”

钱楚坐下后问他:“你明天晚上也回来吗?”

“嗯。”周重诚回答。

“后天呢?”

“嗯。”

钱楚看着他,“其实,你是担心我一个人害怕,特地赶回来的吧?”

周重诚低头吃东西,“我看不是有很多人天天转车一个多小时上下班吗?我这才一个多小时,不是什么大事。”

周重诚果真守信,在跟另外两个工人守村守了两周后,终于轮到旁人值班了。

派出所的民警说了,不排除要长期战斗的准备,那人就算没跑出文苏,那也是做了准备,不可能轻易低头,所以只要他躲着不出来,就很难抓到,到时候钱要是再被挥霍的差不多,就算抓到人钱也要不回来。

这周时间内,周重诚每天都回来,回来之后不但负责晚饭,还会做一顿早饭。

钱楚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再之后就习以为常了,人这种动物就算这样,习惯就成了自然。

晚饭要吃好的,早饭要营养丰富,这话是周重诚说得,他发现钱楚喜欢吃八宝粥,就自己当天晚上放锅里焖着,第二天早上刚刚好煮烂。至于油饼子,他晚上回家就揉面,然后放冰箱里搁着,早上起来油炸。这人精力充沛,经常早起去跑步,然后回来做饭。

钱楚打小就被身边的男孩子围着,那时候年纪小,虽然行事上有点虚张声势,不过也练就了她的厚脸皮,接受人家的礼物毫不手软,如今周重诚这行动简直又把她送到了上学时期,再吃周重诚做的食物,就理所当然了,偶尔还评价一下,告诉周重诚油大了,腻人,要不然就是淡了,不够味。

她自己不想做,吃起来十分坦然,评论起来头头是道。

最近周美兰又有点作,主要是因为周重诚在的那两周,周美兰什么都指望周重诚,结果他守完村就回文苏了,周美兰如今没有靠山,当然有点慌,三天两头给钱楚打电话诉苦。

“妈,你先别嚷嚷,那位白先生的两千万都没着落,何况咱们这五十万?”钱楚说:“不着急,该是我们的,自然会回来,不该是我们,怎么都找不回来。与其我现在回去陪着你干耗时间,还不如我在文苏多赚点,以后还能多赚点,你说是不是?咱家现在一千块钱存款都没有,慌不慌?急不急?难道我工作不要,就直接回去啊?”

周美兰咕哝:“我没让你回来,我就是……就是想让你知道下。”

“行,我已经知道了。”钱楚安抚她:“钱赚不完,慢慢来,总会有的。”

好不容易让周美兰消停,钱楚又给表姐发信息,告诉表姐他们家的轮换守村也守完了,还问候了下大姑的身体。

鉴于钱楚十分懂事又愿意认账的行为,哪怕钱楚以后没钱赔给大姑,大姑心里也高兴一点,没做的那话也到了,说明钱楚不是孬种,这种知恩图报的,谁不喜欢?

表姐也不能一直在叮咚镇陪着父母,请了几天假后,也回到文苏单位上班去了。

所有人里最着急的就是白先生,钱要是追不回来,工厂面临着停产的风险,如果说钱的损失是小事,那他母亲受到打击去世这件事就是大事,白先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那人的。

钱楚发现白先生跟周重诚有联系,两人还经常交流,钱楚问周重诚:“你跟白先生聊的挺好?”

周重诚回答:“一般般,他有事找我?”

“钱的事?”

“是也不是。”周重诚说:“他在想法用暗路子找人,恰好我认得几个,就给他介绍了。

“暗路子?”钱楚想了想,问:“就是那些混黑的吧?国家最近严打知道吗?”

周重诚说知道,“他们不做违法的事,大多是些神通广大很有背景的人,就当交给朋友,不碍事。”见钱楚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异,他急忙解释:“我是正经人!跟他们不是一路子的!”

钱楚端起桌子上吃完的碗,转身朝厨房走去:“我也没说什么。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不是……”周重诚急忙端了空的菜盘子跟过去:“我真的跟他们不是一路子的,我就是个修车的,真是修车的,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装出的车可以开到路上……”

钱楚看他一眼,挽袖子打算洗碗,结果周重诚说:“你给我出去!你这手是洗碗的手吗?这么好看的手,要好好养着,女人就该做点女人做得是,这种粗活都交给男人来做,这点事都跟我抢,不像话!”

钱楚:“……”

想笑,又怕笑出来下他面子,只能憋着笑,被他扶着肩膀推开几步,远远看着他洗碗。

“周重诚。”钱楚开口:“我跟你合租,你天天这样什么都不让我做,以后我要是嫁人,嫁的老公没你这样勤快,那我心里不得憋屈死?到时候我可是会恨你的。”

周重诚听到了,他不敢大声说,就在喉咙口嘀咕:“那你嫁给我不就行了?哪里要那么麻烦……“

“你说什么?”

周重诚赶紧抬头:“没说什么……”

钱楚看又看他一眼,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周重诚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赶紧回头看了一眼,把剩下的碗洗了。

客厅里,钱楚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看年代剧,看得津津有味,周重诚端着一个果盘过来,往她面前一放,自己在她旁边坐下,“吃点水果皮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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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唐医生

钱楚拿了叉子叉水果吃。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重诚不爱看这种电视,不过她喜欢嘛,就坐着陪着她,时不时还跟她讨论下里面的人物,“你看这个大妈跟你家邻居周阿姨像不像?特别喜欢看热闹,又热心又八卦,又可恨又可爱。”

他不说钱楚没觉得,他一说,钱楚突然发现还确实挺像,他描述的也挺形象。

“你在叮咚镇的时候,有没有问你什么?”钱楚的视线盯着电视,嘴里问他问题。

周重诚干笑:“也没人问什么……”

“真的呀?”钱楚扭头看他:“比如我家邻居周大婶,她没问过你跟我什么关系?”

周重诚不好意思的说:“其实问过,我没瞎说,我就是说你是我朋友。真的!”

“那他们没问你,为什么普通朋友你要帮忙帮到那个程度?”

周重诚沉默了好一会爱说:“没问。”

钱楚往沙发上一靠,把水果盘端到手上,一边吃水果一边问:“周重诚,我屋里那个存钱罐,是不是你偷摸放到袋子里的?”

周重诚:“……”

“是不是啊?”

周重诚抬头看天:“我不记得了。”

“哎呀,那就不是了。”钱楚说:“那么漂亮的汽车,买都买不到,看着还像是手工做的,要是你送的,你肯定印象深刻。我想想,可能是我高中的时候,我们班长偷摸送的,他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智慧的智,刚好是字幕Z……”

钱楚话没说完,周重诚急忙抢到:“怎么可能?书呆子是做不出汽车来的。那东西可是全手工,拿装月榜的铁皮盒子一点一点剪出来的焊接的,那车鼓励是从其他玩具车上拆下来的……就你们班那个班长,他再多长两只手也做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啊?”钱楚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又不是你做的。说不定人家就是有这个才能呢?”

周重诚欲言又止,纠结半天后,破罐破摔道:“那就是我放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做好了,不知道给谁,看你那么喜欢收礼物,就放袋子里了……”

钱楚点头:“哦。”然后又掉头看电视。

周重诚:“?”

就“哦”一下,完了?

他都承认那车是她送得了,她为什么没反应没表示?“哦”是什么意思?

周重诚对她强调:“那个存钱罐就是我送给你的。我做了很长时间才做好,还专门买了油漆。”

钱楚眼睛盯着电视,应了句:“嗯。”

周重诚:“……”

周重诚问:“你是不是不喜欢?”

钱楚回答:“挺喜欢的。”

“那,那我送得,你都没表示?”周重诚又问。

“谢谢你。”

周重诚:“……”

他觉得内心很受伤,怎么就一个谢谢就完事了?

那《越人歌》怎么办?

那歌里的意思她到底懂不懂啊?

难道那天问他诗句,就是随口瞎问的?

-

两个月后,叮咚镇那个卷款逃跑的放高利贷人被抓住了。

在叮咚镇上,周围的人都尊称一句钱老大,一辈子专门放贷卫为生,以前他都是攒点小钱放贷,因为以前镇上的放贷大户有固定的几个人,其他小户不敢抢生意。后来那些几个大户被抓了之后,他才在这几年慢慢挺直了腰杆,由老钱变成了钱老大。

看着聚集到手里的钱越来越多,数额越来越大,钱老大的野心自然也就越来越大。

叮咚镇上的年轻人大多在外地打工或者上学,留在家里的都是父母老人,钱老大打得就是这些老人的注意。这些人都是那种有理攒了点钱,留着给儿子结婚买房用的,这年头都知道放银行利息低,不划算,高利贷虽然国家打击,可也没打击到叮咚镇这种旮旯里,再说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办法总比规矩多。

钱老大本来也赚了钱,他看着几百万的时候没心动,因为他赚得来,而且不难,可是当他拿到白先生母亲拿过去的那笔钱时,心一下就动了。两千万,再加上其他人杂七杂八的费用,凑到一块将近三千万,他眼都红了。

所以铤而走险,就想着拿了这个钱找地方躲起来一阵,到时候再换个地方开始生活,这辈子吃喝都不愁。

钱老大确实也躲了一阵,外头风声特别紧。老婆孩子他提前安排了,他就晚了一步,风声走漏了,没走掉,他现在就躲在一个小旅馆,不需要身份证那种,一天三顿饭都是点的外卖,还让外卖员挂到门上,等人走了才拿。

家里老东西给他发了短信,说家门口的路上天天守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每天都有三四个在那边转悠,上个集市都有人跟着。他们也不伤害人,就是跟着,报警警察也没办法,大路朝天,人家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只要不违法,警察也不管。而叮咚镇上前前后后都有哪些被骗了钱的人守着。

钱老大觉得应该可以躲过去的,结果他抽烟,在小旅馆躲了那么久,身上带的两条烟都抽完了,他烟瘾犯了后,那滋味十分难受,他实在忍不住了,就趁傍晚的时候偷摸出去买烟,结果就是这点时间,被周美兰另外两个阿姨巡逻的时候发现,周美兰一下冲过去扯着就不撒手,三个女人一下撕得撕,抓得抓,差点把钱老大扒光。

最后警察来了,把人带走。

这消息还是周美兰特地打电话告诉钱楚的,说她抓到了钱老大。

钱楚简直不敢相信,“妈,是你抓到的?你……你身体没事吧?”

“我没事,好着呢!”周美兰中气十足,一改往日萎靡的气息。

晚上回去后,钱楚跟周重诚说了这事,让他也放心,周重诚听了之后,开口:“人抓到了,我得回一趟镇上,要不然人家有关系,退款优先别人怎么办?”

钱楚拧着眉:“可是,我们也不认识人,就算去了,如果别人有关系,我们也没办法啊。“

周重诚回答:“不去我们连原因都不知道。还是去了能了解情况。”

“那还是我去吧,之前守村的事就是你帮我们,现在人抓到了,怎么还要麻烦你呢?还是我回去……”

钱楚话没说完,周重诚打断:“我是群里领导,你看看群里,大家都在问我,肯定我去。我那边熟人多,能问到事。”

钱楚:“……”

在她老家说他熟人多,真够大言不惭的。

“你真的要去啊?”钱楚问:“我真得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明天一早就走!”

“那我跟你一块去吧。”钱楚说:“总不好什么都让你做,我也会不好意思。”

“不用,我尽量想到办法。”

早上钱楚起来之后,发现周重诚怕她跟着,人已经走了。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周重诚打了个电话给她,“钱楚,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把阿姨接到文苏的第一医院,带她去做个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