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犯下滔天大错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一个沉着而悠缓的男人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看不到说话人,却分明能感觉到这个人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

古灵夕屏住呼吸,生怕阻碍了自己的听力。

“我没有错!是那个女人自愿的!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听了那声音的一番话,古装公子顿时来了精神,死命把身体朝上浮起,对着空中声嘶力竭地大喊。

“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错。”声音缓缓而出,若天下最稳固的一块磐石,“若能知错,又何需带你们来炼狱反省。”

炼狱?这里是传说中专门惩罚有罪的灵魂的炼狱?

古灵夕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平白无故怎么会来了炼狱?没干什么该杀千刀的坏事啊!还有连胤,那个跟她手指相连的家伙,这个时候怎的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了?

她的脑子无法自控地乱想起来,下意识地望向四周,想找出那说话的人。

“放了我…”古装公子的声音再次弱了下去,“求你了…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好痛…”

“你加诸于他人身上的伤痛有几分,在炼狱里会十倍加诸于自己身上。”声音似是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的你有多痛,当初被你伤害过的一切便有多痛。到你真正做到彻底悔悟的那一刻,你才能离开此地。炼狱,便是为了那些错而不知,知而不改的人而存在的。一字曰炼,无非要帮你们炼出应有的悔悟之心。”

“不…不…我不要…我要回去…”

古装公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在血水里浮浮沉沉。

声音在此时消失了,不再应对他任何一个反应。

是谁在说话?到底是谁呢?古灵夕皱眉想了半晌,那个在空气里回荡到有些失真的声音,为什么藏着一股无比熟识的气势?

记忆,炼狱,冥王…

古灵夕这么串起来一想,头上像被人突地浇下一大盆冰水,瞬时清醒过来,连声骂自己真笨,这里是连胤的记忆,炼狱必然是归他这个冥王管辖的地方,刚才那个闻声不见人的家伙,必然是多年前的连胤,看他教训的人的打扮,起码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吧。

这家伙的魂游之术,居然把自己撇到了这么一段惨不忍睹的记忆里,真是天不长眼。

想通了这点,古灵夕狂跳的心才算稍微静下了些,想起连胤那些再三的嘱咐,她赶紧深呼吸让自己更清醒些,并且用力拍着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她不能被眼前所见影响,找到老钟才是当务之急。

对了,老钟…他跟自己分开了那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呢?万一罗德先找到他,那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古灵夕的思绪开始像一个不应该倾斜的方向倾斜下去,越想心里越乱。那个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真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他…

闭上眼,古灵夕照连胤的样子再次伸手捏诀,心里默念着钟晨煊的名字。

谁知,刚一念叨,她的脚下便传来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我…在这里!”

这个声音,纵是化成灰,古灵夕也能分辨得出来。

她猛地张开眼朝脚下的海中一看,钟晨煊痛苦万分的脸,在海水中若隐若现,那双曾无数次握住自己双手的大手,无力地朝空中伸出,想抓住什么,却又总是无功而返。

“老钟…”古灵夕大惊,也不知哪里来的念力,竟凭借着一股本能,让身体从空中快速降下,朝钟晨煊身边飞奔而去。

水里的钟晨煊,曾经神采飞扬的发丝被血水湿成了一缕一缕,狼狈地乱贴在他的额头和脸侧,不时涌来的恶浪狠狠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咳嗽不止。

“灵夕…咳咳…我…”他难受地喊着她的名字,“我着了罗德的道儿…陷进炼狱里…快…快想法子救我出来…灵夕…”

钟晨煊熟悉的声音,虚弱得让人心疼,古灵夕停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脚下翻滚不止的水浪沾湿了她的脚尖,她下意识地朝钟晨煊伸出手,焦急地说:“快把手给我!”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在风浪里不由自主地摇晃不止,古灵夕拼命地将手朝他那边伸,却总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她的手掌推向一旁,就是不让她接近钟晨煊。

“抓住…灵夕…”钟晨煊咬紧牙关,努力地把手朝古灵夕那边伸,可总是够不着,一场让人苦恼的僵持战在他们之间上演,彼此都用尽全力,就是碰不到对方。

“不能…我不能死在这里!”尝试了无数次的钟晨煊突然变了脸色,愤怒至极地大吼一声,“快拉我出去!灵夕!!”

这一声大吼,却如响雷般劈在古灵夕天灵盖上,她的心脏突地收缩一下,身子颤了颤,本来一直朝前伸的手像是触了不该触的东西,猛地收了回来。

他叫自己灵夕?!

认识他这么久,他从不曾如此亲昵地直呼过自己的名字,不是叫她笨蛋,就是直接那“哎”“那个”之类的词语代替了事。而且…他从不曾有过这般向危险低头的姿态,之前的他,前方纵是刀山火海,也不见得皱一下眉头,此时,他却如此声嘶力竭,那么迫不及待,甚至是满脸恐惧地要他人施以援手。

不对…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连胤的警告,顿时闪现在古灵夕接近混乱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那不是钟晨煊,一定不是他,只是个因神智散乱而生出的泡影…古灵夕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咬牙闭眼,转过头拼命默念“那是假的,不是他,绝对不是他,他不会叫自己的名字,更不会狼狈求救…老钟,真正的你在哪里?在哪里?”

“灵夕…救救我…我不行了…”血海里传来的声音,叠上了无尽的悲凉,又像被分割成了几层,逐一反复地散出,又聚拢,远远近近,魔咒般袭入古灵夕的耳际和内心。

“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了么…”

“我若死去,你再受伤的话,谁背你去看大夫?”

“灵夕,你是我的妻子啊…”

将死不死的声音潮水般朝古灵夕扑来,在空气中乱了套,变异成无数种或粗犷或尖锐的怪音,将她淹没其中。

“我不听我不听!”古灵夕用力堵上耳朵,拼命摇头,“你不是老钟,不是!”

“我怎么不是?你在发什么疯?”声音突然有了怒意,但转瞬又回归到起初的哀伤无力,“灵夕,我想娶你,我想同你一直生活下去…一直到我们两鬓飞霜,笑看夕阳…”

古灵夕慢慢睁开眼,却见到那只一直向她靠拢的手,慢慢沉入了水中,看来,它的主人似乎放弃了努力。

“我好累…好饿…我想吃漓湖做的包子…”钟晨煊的身体慢慢朝下沉去,总是睿智又透着些许狡黠的好看眼睛,缓缓闭上,“跟你一起抢包子吃…是我此生…最有趣的回忆…”

他的声音,回复到最初的正常,同古灵夕牢牢记在心上的那个声音,绝无二致。

如果他是假扮的,如果他只是个幻影,为何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即将陷入灭顶之灾的钟晨煊,短暂的犹豫之后,古灵夕朝前猛然一倾,伸出手去拉他。

PS。1。关于炼狱的说法,好像有很多,传统概念的话,那个地方应该是个烈焰焚身的恐怖地方,不过,我这边的炼狱,似乎有点点不同,更像是一个进行残酷净化以及自我反省的地方,有点点抽象化。话说回来,整个幻忆空间都是个很抽象的概念,大家不用太纠结,且当作一次冥界三日游吧~嘎嘎^_^

2。五一三天假期,参加一次喜宴,逛街,跟死党们聚会,就是这么过来的,天气一天热一天凉,让人郁闷。不过我想说的一个见闻是,五一第二天晚上,我在超市买零食时,于上超市二楼的扶梯上,非自愿地听到站在我前头的一位年轻男同胞跟电话另一端的女友的对话…(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实在是当时扶梯上的人很少,该男同胞的手机外放效果太强大,我跟他距离又是那么不厚道D近…)

对话如下,(个人评价:很冷…):

女:你又不回来啊?

男:不回!说了不回!

女:你在哪儿?

男:超市!

女:在超市干嘛?

男:买东西!

女:买什么?

男:方便面!

女:什么方便面?

男:方便面就是方便面!

女:为什么要买方便面?

男:因为我要吃!

女:你回来吃!

男:我说了不回!不回不回就不回!不吃不吃就不吃!(后头的我,庐山瀑布汗。)

女:你在哪里?

男:我说了我在超市买方便面!!方便面!!!方便面!!!(我隐约在空气中听到了一点点HLL的回音…)

听到这里,我突然冒出个很BT的念头,就是上去抢了该男同胞的手机,跟他的GF慷慨激昂地说:你BF真的在超市买方便面,我可以作证!!!

有时候,很冷的对话也会导致旁听者抓狂的…

3。又看到为情所困的JMS了~~唉唉,情关难过,真是难过~~~要怎么安慰你们呢?其实我不想安慰你们,因为这个时候的安慰,其实没有什么作用。感情问题,其实只是一场病而已,我们都是凡人,所以生场病是很正常的。生病不可怕,只怕不吃药!如果说大家的开解是一帖药,那前提也是你肯吃才成。你自己都拒绝吃药,非要让病毒在你身体里恶变,谁又帮得了你?要想从感情这场病里康复,除了你自己,谁都帮不了你。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这个故事,(原故事比较长,我讲的是缩水版。)说佛祖问一只蜘蛛,世界上什么最珍贵,蜘蛛回答:得不到和已失去。蜘蛛一直心心念念眷恋着蛛网上那滴被风带来,又被风带走的晶莹露珠,想念了数千年,可露珠总是来去匆匆,于是蜘蛛在“得不到”和“已失去”的遗憾中,颓丧而苦闷地渡过漫长时间。直到有一天,佛祖要蜘蛛低下头,看看蛛网下那株葱笼的绿草,然后告诉它,那株绿草,就像蜘蛛对露珠的仰望一样,仰望了它上千年。这时,佛祖又问蜘蛛,世上什么最珍贵,此刻,蜘蛛的浆糊脑袋突然开窍了,答:眼前。

看过那么多分分合合,要死要活的感情故事,其实所有为此受过伤的人,都该自问一下,那么痛苦,那么放不开的原因,真的是因为你还爱着吗?还是你只是纠结于内心的不甘和遗憾,总想着我付出那么多,为何他(她)如此待我。其实,感情从开始就不是一场交易,如果你要像一场交易一样去计较谁给的多谁给的少,那么所谓的感情到最后也只不过是一场交易。我的观点一直是,爱呢,就好好爱,不爱了,就放手,各走各路,两忘江湖。不要为了一个让你伤心的人纠结,除了爱情,你可能还有爱你的父母,依赖你的孩子,关心你的朋友,甚至可以说,你起码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以及重新让自己快乐起来的心,这些,都是世上最珍贵的“眼前”,不要因为一时想不开,让可以珍惜拥有的“眼前”变成另外的“得不到”跟“已失去”。

言尽于此,总之,不爱自己的人,不值得人爱。生活,应该带着感激的心,好好继续。豁达一点,眼睛别向后看,朝前看。谁都受过伤,生过病,但是不要小看自己的复原能力啊~~~^_^

第三部 与魅共舞 第七章 旧怨16

古灵夕慢慢睁开眼,却见到那只一直向她靠拢的手,慢慢沉入了水中,看来,它的主人似乎放弃了努力。

“我好累…好饿…我想吃漓湖做的包子…”钟晨煊的身体慢慢朝下沉去,总是睿智又透着些许狡黠的好看眼睛,缓缓闭上,“跟你一起抢包子吃…是我此生…最有趣的回忆…”

他的声音,回复到最初的正常,同古灵夕牢牢记在心上的那个声音,绝无二致。

如果他是假扮的,如果他只是个幻影,为何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即将陷入灭顶之灾的钟晨煊,短暂的犹豫之后,古灵夕朝前猛然一倾,伸出手去拉他。

炽热难耐的感觉从古灵夕触到钟晨煊手臂的指尖发散而上,每一丝热度竟如同凶恶的毒虫,迅速地爬过她的手臂,似要一举吞没她纤弱的身体。

古灵夕心知不妙,忙定睛一看,自己拼死抓住的哪里是什么钟晨煊的手,分明是一条长着锯齿状硬刺的昆虫类肢体,跟它一体相连的,竟是只长相罕见而怪异,生着一对毛茸茸触角的怪物,直立着露在水面之外的,是它深褐色且油光可鉴的背壳,壳下软粘的烂肉散发着阵阵恶臭。就是这么个身躯类似变异蟑螂的怪物,却在头部生出一张跟钟晨煊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从“他”的脸颊两侧,破皮而出了数条扭动不止的短小软触角,像一群乱舞的蠕虫。

“灵夕…”怪物的口中依然发出跟钟晨煊一模一样的声音,又有数条长肢从水下猛然探出,迅速扣住了古灵夕来不及收回的手臂,以千斤之力将她往水里拖去。

“嘻嘻,跟我在一起吧,灵夕,我们永远不分开!”熟悉的声音在怪物口中机械重复,带着怪异的嬉笑声,在空气中紧绕成乱人心神的魔咒。

“放开我!放开我!”古灵夕大叫着拼命朝后挣扎,可扣住她的肢体,放佛长进了她的肉里一般,丝毫不曾放松,誓要将她拖入身下那片无底血海。

勉强挣扎两下后,力气比对方小太多的古灵夕在尖叫声中跌落进海水里,鲜红的水花在她的身体四周飞溅而起,浓重到让人窒息的血腥以及一股深藏其中的无形怨气,齐齐朝古灵夕汹涌而来。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头上如压千斤坠,生生要将她压到这血海的最深处。

苍天不长眼啊,上次为救霍青云差点葬身鱼腹,今天为找老钟又遭了一只会游泳的怪物蟑螂的道儿,难道自己今年犯水险,沾不得水?!在海水里扑腾不止的古灵夕怨念不止。

“嘻嘻,来陪我啊…陪我啊…”成功拖猎物下水的大蟑螂动用全部肢脚,将古灵夕牢牢抱在怀里,然后咕噜一声沉下了水去。

“救…”慌乱中的古灵夕连声救命都没叫完,口鼻中便猛然灌进腥咸无比的海水,被迫吞下肚去,难受之余,连咽喉都刺得发疼,喝下去的不像水,倒像是能烧烂五脏六腑的烈火。

窒息的痛苦紧紧攫住了拼命屏住呼吸,并且死命想掰开肋下那几条制住自己的长肢,那怪蟑螂紧贴在她背部的腐肉,越来越烫,竟像融了般想渗透进她的身体。

连胤啊连胤,你用的这是什么法术,一声不吭把自己送倒一只蟑螂的嘴里,而且还是一只长着钟晨煊脸孔的怪倒死的蟑螂!古灵夕又是心慌又是悲愤,视线里能见到的,除了血红一片的海水,便只有不断升腾而起的气泡了,自己的身体,像只秤砣一样不断朝下坠,耳畔除了汩汩嗡嗡的水声,便是那时远时近,从身后那只怪物体内发出的嬉笑声。

这次…会死在这里吧…老钟你在哪里…

神志渐渐涣散的古灵夕,想掰开敌人的双手越来越无力,那怪物的钳制亦越发放肆,将她扣得越来越紧,一股不淹死她也要勒死她的狠劲。

咻!

一道弧线完美的白光从无法确定的方向划来,以剖开两片海水的势头,精准地从古灵夕面前由上而下地劈过。

一种突然被松绑的快感,激得古灵夕全身血脉为之一震,随即又有阵刺耳的嘶嘶声钻进她快要丧失功能的耳朵里,而一只冷中却有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这瞬间,她只觉自己被一种由地狱而天堂的感觉完全包围了。

古灵夕费力地张开差点一辈子张不开的眼睛,惊见一直跟自己贴身相连的怪蟑螂,不知什么时候从头到脚化成了一片细碎又虚无的光斑,凌乱地散开了去,很快被吞噬于鲜红的海水之中。

惊讶之余,她更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停止了下沉,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牵引着朝海面而去,什么窒息感,什么腥臭味,在此刻全部烟消云散,这时的自己,恍然有了一丝身在天宇的感觉,如仙子般越过微微起伏的气浪,往最高处飘飞而去。

这种感觉,委实奇异!

回过神的古灵夕猛转过头,这才发现身旁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墨黑的斗篷为他的身体筑成一道不可窥看的防线,缓缓涌过的海水将这片黑色波动出迷人而魅惑的线条,红色与黑色,交织成最抢眼的华丽之景。

他抓住古灵夕的手掌,是唯一能被人看清的部分,白而修长的手指,微凉却又有丝丝暖意,轻柔而稳健地拖着她向上升去。

是他?!

古灵夕心下一惊,那个三番四次救自己于危难的黑衣男人,又一次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可是,这里不是连胤跟罗德造出的幻忆空间么,除了他们几个,世上还有谁有这本事在这个迷乱不堪亦真亦幻的诡异空间里来去自如?!不但来去自如,还能轻易击溃那些看起来并不好打发的怪物。

这个黑衣男人,到底是谁?!

“你…”古灵夕呆望着身侧的救命恩人,试着张开口,发觉竟没有一滴海水灌进嘴里时,她惊喜地大声问道,“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每次有危险的时候你都会出现?”

隐没在斗篷下的人,发出两声轻笑,道:“总之,你我是友非敌。”

古灵夕下意识地想凑近看清他的真容,甚至动了扯下他斗篷的念头,硬憋着满心的好奇,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还有,我好几次在梦里见到你,你总是喊着我和老钟的名字!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一片绚丽的光从头顶上洒下,一望便是那种能将所有阴霾黑暗驱散干净的光芒。古灵夕张着嘴,仰头看着这片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光彩,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嫁人吧。”

黑衣男人在头顶触到那片光彩的瞬间,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哎?!”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打进了古灵夕心里,她眨眨眼,傻傻反问,“你说什么?嫁人?”

“钟鼓齐鸣,天作之合。”

此话音一出,古灵夕只听耳畔呼呼灌过几阵风声水声,紧跟着眼前突然一亮,一直覆于头顶上的海水哗啦一声大响,竟自动朝两侧分开了去,让她的身体毫无障碍地从从水下一飞而出。之前一直陪伴在侧,且一直握住她手腕救她出苦海的黑衣人,此刻却像一阵风般消失在空气里,放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尽管他人已不在,可留在古灵夕身上的牵引之力却没有消失,不但未消失,反而越发明显,如无形的双手,将她往空中的某个方向用力一推。

待古灵夕的视线从四周景物被速度拉成模糊线条的混乱中恢复正常时,她已经稳稳当当落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你这丫头,不是叮嘱过你,不可心有杂念么?!”连胤的嗔怪扑面而来,语气里却有一丝难得的如释重负。

古灵夕用力揉了揉眼睛,看清四周早已不是什么血海炼狱,而是一片笼罩在苍茫夜色下的平坦泥地,不远处,一条幽深如墨的长河,映着挂在天际的几颗星子,默默闪着细碎的光点。长河对岸,延伸出一片火红的颜色,与这片无比寂寞的风景成了鲜明的对比,格外惹眼。

她扭过头,看着身旁瞪着自己的连胤,顿时没了一切思考能力,只是无比凶猛地抓住他的胳膊,然后又攀上他的脸,搓面人儿一样狠捏一气,边捏边怀疑地问:“你是连胤?是冥王?是我表哥?不是蜘蛛??不是蟑螂??”

连胤赶紧制住她肆无忌惮的双手,又揉着自己发疼的脸问:“你这是犯什么病?要把我搓成圆的还是扁的?”

见连胤在自己最粗鲁的验证之下还保持原状,古灵夕强撑住最后一丝力气问:“你真是连胤?不是蟑螂?”

“蟑螂?!”连胤看怪物一样看着古灵夕,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尊心在此刻受到了小小的打击,想他堂堂一任冥王,就算不被人说国色天香,也不至于猥琐到跟蟑螂为伍吧。他直视着古灵夕执著的双眼,无奈地回答:“我…不是。”

古灵夕终于舒了一口气,然后软软瘫坐到了地上:“姑且信你。”

“丫头,你刚才遇到了什么?”连胤蹲下身问她。

古灵夕一吞口水,深吸一口气,然后噼里啪啦把刚才遇到的一切遭遇跟连胤汇报个彻底。

略一沉思后,连胤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一敲她的脑袋,摇头道:“果然被我料中,你这丫头的定力实在太浅。”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古灵夕从地上弹起来,无辜地指着连胤道,“用那个什么魂游之术的是你,要我帮忙的也是你,现在反而都是我的错了?你知不知道那只死蟑螂有多恐怖,你知不知道我有…我有多怕那种硬壳多脚的死虫子!!”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从她眼里掉出来,“现在好了,老钟没找到,我差点被蟑螂拖进海里淹死!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讲不讲天理的!!”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抓起连胤的手,拿他的袖子蹭鼻涕。

“我已经找到钟晨煊所在了。”连胤哭笑不得地把她的头抬起来,“魂游之术很成功,呃,起码在我这边很成功。至于你…”

“哎?!”古灵夕像死人复活一样猛地来了精神,抓住连胤稳,“真的找到他了?真的找到老钟了?他没死?他有没有事?”

“几时都轮不到他有事,倒是你…”连胤长叹一口气,然后黑线地盯了自己被古灵夕污染的衣袖一眼,说,“我一早便提醒过你,不可心有杂念,在实术过程中如果你定力不够,被眼前虚幻之象所迷惑,就会有危险。”

“可是…你说的那些明明是假的,为什么我却那么真实地见到了假扮成老钟的大蟑螂,还有那片淹没了很多人的血海,当我沉在水里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是真的,我甚至能清楚尝到海水呛进我嘴里的腥味!”古灵夕大惑不解。

“你所见的炼狱血海,是属于我的记忆,你身在其中,感觉到真实不足为奇。”连胤顿了顿,“但那只要你命的怪蟑螂,却是你自己招来的。”

“我?!我没事招蟑螂做什么!!”古灵夕比说她自己是蟑螂还激动。

“你最爱之人是谁?最惧之物为何?”连胤反问她。

“呃…”古灵夕红了脸,没吱声。

“一为老钟,二为蟑螂。我没说错吧。”连胤直截了当替她回答,又道,“魂游之术,考验的就是你我的定力,脱离了肉身的魂魄,没有了拘束没有了保护,就像一团可以随时被风吹散的云朵,如果定力不够,就会被埋在你我意识中最极端的念头所影响,并由此幻化扭曲成各种具有危害性的场面。你心中一直牵念着钟晨煊,可是你却无法让这种念头像我嘱咐你的一般,保持在一种很正面很纯粹的寻人之念上,你想找到他,可是你又担心他出事,而且你还不自觉去回忆你们在一起的种种,各种杂念不断,以最爱的钟晨煊加上最恐惧的蟑螂,终是导致你用自己的念力将自己的希望与恐惧结合并现实化成一只怪异的蟑螂。”他看着瞠目结舌的古灵夕,又说,“我们二人神魂出窍之后,你潜意识中的不稳定让你很快脱离了我的保护范围,而我又无法分神去找回你。若非有人出手相救,你真会死在自己手里。”说到这儿,他的唇间浮上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喃喃道:“不过救你的那个人,倒是有些真本事的…我很好奇他的身份。”

“说到这个人,我有跟你说过么,他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呢!还有,我好几次做梦都梦到他。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他的真面目。”古灵夕有些郁闷地说着,然后为自己的定力不足而沮丧,“原来…区区几个念头也能要命啊…”

见她这般模样,连胤捏捏她的鼻子,缓和了口气道:“不过这不怪你,人最难控制的便是念头。诚如很多人都做不到能想什么就想什么,能不想什么就不想什么。所以你不必难过。何况,这次若不是你跟我携手合作,把你体内的念力交到我身上,我是没办法找到钟晨煊他们的。”

说着,他手指一动,钟家的护身符落下来,在红线的一端轻轻摇摆,一层若隐若现的红气笼在它的四周。

接过护身符,古灵夕的沮丧即刻消失无踪,急忙问道:“老钟也在这个地方?”她四下乱望一气,“可是,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还有,这里是哪里?我们刚才不是在一片白骨坡上么?”

“魂游之术加上钟老鬼留下的护身符,已经替我们打通了跟钟晨煊汇合的路。如今我正照着我在施术时获得的感应,加上护身符跟主人的默契,一步一步带我们接近钟晨煊。我们从现在起所经过的每个地方,都是他经过的,只要一路跟下去,自然找到他。”连胤自信地笑笑,“有了方向,幻忆空间便难不住我了。”

“怎么都好,只要能找到他就成!”古灵夕急急道,“那我们还杵在这儿干嘛?既然这里没人,我们怎么去下一站?”